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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冰月第二次被圣后传召是在饮龙泉酿之后的第二天,看来圣后的怒气已经累积到不能再等的可怕程度。
白冰月独自一人走进金鹿宫,照上次经验向坐于上位的白银霜颔首福身。
不过白银霜已经没有上一次的耐性,她娇美细致的脸蛋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善意。
“就这样?”白银霜鄙夷地哼道:“你不知道见到本宫时该下跪吗?”
在白冰月还来不及做反应前,双膝就被突然袭来的力量击中,让她不得不屈膝跪下。
又是上次那个躲在堂外的高手!
白冰月听声辨位,猜测该名高手应该就在堂门外右边那棵大树上,但她暂时还不想轻举妄动。
她猜想,白银霜暗中布置的这个人绝对是针对她而来的,要不然后宫之中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根本毋需如此大费周章。
“白冰月,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还请圣后明示。”
“你找错使狐媚的对象,你估错本宫忍受你的极限,更猜错本宫可能会对付你的方式。”
“冰月正听着。”
白银霜甜美的面容在听见白冰月不卑不亢的声音后,霎时变成狰狞可怖的夜叉脸。
“就是这样,我最讨厌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死德行!王兄曾告诉我雷厉海可能比大家想像的更在乎你时,我压根儿不相信,母后叮咛我尽可能放下身段跟你维持表面的和平,我更是不理会,因为你不配!”白银霜已经气到忘记以本宫来代称自己。
“谁知我好像真的低估你了,或者该说我太高估雷厉海,原来他就是喜欢你这种会使媚的坏女人。”
“冰月从不曾刻意魅惑圣主。”
“你敢说你没有!你是想讽刺我不会服侍男人?”
“冰月不敢。”她低着头说。
“嘴巴上说不敢,却在背后使尽手段,你让我在这后宫内丢尽了颜面,还敢说不敢!”
“如果能让圣后息怒的话,冰月愿受罚。”
“哼!你以为现在没有天美那些下人可以代你受罪,你就安心了是吧?还是你仗着自己得宠,本宫就不敢动你了?”
“不,冰月是真的甘愿受罚。”反正她被叫来这里就注定逃不过了。
“罚?如果小小的责罚就可以让圣主的心从你身上移开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灰心了,冰月。”白银霜突然缓下语气。
那无奈的神态让白冰月想起每次对她有所期待又不忍强求的白云天,他们果然是兄妹,这么的相像。
“圣后要冰月怎么做?”
“你会答应我任何的要求吗?”看来王兄说得没错,白冰月就只吃他那一套。
“只要冰月办得到。”
“好。”白银霜以为计谋得逞,正沾沾自喜。
“秀儿,把东西拿过来。”
白冰月顺着众人的目光见到秀儿从内室端出一碗色泽漆黑、看起来像是药草熬出来的东西。
“冰月,喝了这碗药,我就相信你对本宫的忠心。”
药?白冰月瞪着那碗药,猜测那里面是何种致命的药物。
“别怕,这不是会要你命的药,只是为了避免往后的麻烦,只要你喝下它,本宫不会再担心你的威胁,你也不用再紧张本宫的报复。”
“这是什要药?”这么神奇?
只有神丹妙药才能解除这种人世间的痛苦纷争吧!
“负子汤,女子喝了它以后将永远不会受孕,若是已经有孕的话也会把胎儿打下来,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这是白冰月没想到的一环,原来白银霜担心的是这个。
那么她如果知道雷厉海当初留她在极乐宫的目的,就是要她为他生下私生子的话,她又打算如何?
但依照目前他对她的态度看来,又或者他同上次天美的事一样全是知情的,只是默许罢了。
“喝下它吧!”
秀儿把汤药端上来。
“圣主知道这汤药的事?”
他已经玩腻了她,不再期待她为他生下私生子吗?
“你现在是想拿圣主来压本宫吗?”白银霜不悦地低吼。“只要是圣主的命令,冰月会毫不迟疑。”
“若不是呢?若是本宫执意要你喝下它呢?”
白银霜一想到那天在大殿上雷厉海不顾她圣后的颜面,和这个死女人调情嘻笑的情形,她越是生气就越是冷静,马上又转变态度。
“冰月,你应该比谁都明白那种身为私生子的痛苦吧?雷厉海可有承诺过会立你为妃为嫔?你虽是在我之前进这后宫,还算得他宠爱,但能维持多久?你曾经为了白鄂国背叛过他,这个伤痕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他在玩弄你,只要你对他交付了真心,他会一脚把你踢开,没有什么比这种报复方式更大快人心的。”
白银霜几乎全猜对了雷厉海当初的计谋,既然她都猜得到了,白冰月更不可能一点蹊跷都看不出来。
只是男女情事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明知不可为,越是抗拒的事就越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
这也是白银霜因此由原先不把白冰月当一回事,到如今不可不拔出眼中钉的原因。
大家对自己和对方都没有把握。
“圣后说得没错,但冰月还是不能喝。”她有她不能说的顾忌。
“你果然如我所料的难缠。秀儿!”
白银霜给侍女们做了暗示后,她们便一拥而上,准备捉住白冰月强迫她喝下药。
还好白冰月一直都有警觉,连同堂外那名隐身的高手会有的反应都算计在内,她灵巧的起身擒拿住一名侍女挡在自己身后,刚好挡住从堂外袭来的掌风,侍女的穴道被封住后在不能行动之下,更适合当白冰月的盾牌。
“白冰月!你竟敢在金鹿宫内动手!”
“若圣后没有先对冰月动手的话,冰月又岂会冒犯?”
白银霜见到白冰月成功的抢过那碗药,并硬生生的将它砸得粉碎后,首次被压过气势的白银霜再也把持不住的破口大骂。
“你这贱女人!果然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卑贱母亲一个样!但我可不会跟母后一样笨,等到你这个私生女落地后才对你母亲下手,我绝对会狠心到底,你不合作就是自己找死!”
“白银霜,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白冰月可没错听她刚才说的。
“大胆!竟敢直呼本宫名讳!”
“有何不敢?在雷厉海面前我照样直接叫他的名字,而且还是他要求我这么叫的,你能吗?看来你一定不敢,你只能像后宫里其他的可怜女人一样,卑微的唤他圣主,雷厉海这三个字只能私下偷偷叫着高兴的吧!”白冰月看准了要惹得白银霜失去理智,才能让她再像刚才那样吐出一些过去的真相。
“你!好你个白冰月!就算你跪下来求情也别想我会饶过你!你一直以为当年你母亲是为了护主,才被闯进来的刺客误杀的?也因此你才能蒙她舍生护主之功,在她死后冠上白这个姓氏,但你根本不配,因为当年真正的原因是,那些刺客全是母后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趁乱杀了你那个不要脸诱惑主子的母亲!”
“你说的都是真的?”白冰月寒着俏脸,咬牙忍住伤痛。
她早就怀疑母亲的死不单纯,所以一直就对那个尊贵的女人抱持怀疑的态度。
“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只有你这个傻子还呆呆的为杀母仇人卖命,这也没什么,你和白氏或许血缘上还有点渊源,但那个笨女人就不同了,她只是个提供劳力和身体的奴才,死不足惜啊。”
死不足惜!
白冰月想为可怜的母亲狂呼痛惜,但眼前这个女人让她起了复仇之心。
“你们全都知道?每一个?”
“节哀顺变啊,白冰月,那些刺客有些还是你最熟的人,有你师父,还有尤氏兄弟的父亲。”白银霜冷冷地嗤笑道。
“住口!”
“不想知道杀母仇人吗?父王甚至要母后做得干净一点,不要留下祸根”
“住口!原来你们全是凶手!所有的白氏”那她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被他们瞧不起也就算了,还让他们背地里取笑她的无知愚蠢?
而她,竟还那么渴望他们的认同?
可恨的是他们也善加利用了她的无知愚笨,笨真的是太笨了!
“欺人太甚!我要杀了你!”她要杀了所有白氏。
白冰月突然甩开所有人,朝上位的白银霜冲去,一些没办法护主的侍女全扯着嗓子尖叫救命,就连白银霜本人都忘了要维持金鹿宫主人的优雅形象,拉着华贵的衣摆边跑边呼救。
“救命啊!外面那个叫什么名字的人,还不快进来救本宫”
白冰月才不管外头那个人,举起蓄满内劲的手掌就要朝她劈下,却被某个动作更快的人半空拦截,并且在无法招架对方凌厉的招式后狼狈的被击倒在地。
“尤贵!”
白冰月震惊的看着挡在她面前还无情的打伤她的人,不敢相信几次暗中帮助白银霜的高手就是他。
“别来无恙,冰月小姐。”
“不准叫这个贱女人小姐!她不配,我现在命令你杀了她!”白银霜有了靠山,又恢复她跋扈的嘴脸。
“尤贵,为什么你会听她的?”
“尤贵全听命于主上的安排。”
“原来你真的回去找他了,白银霜是你的新任务对不对?就像你的上一趟任务就是保护我一样,这次你也会同过去两年一样,以自己的生命保护她?”白冰月觉得自己快哭了,因为鼻头的酸楚是那么明显。
但她流泪不是因为输了,而是那种遭遗弃背叛的感觉。
“尤贵只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这个回马枪打得白冰月凄惨的笑开。
她才刚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马上就得到这四字真诀。
白云天是她见过最残忍的人,他永远都是那个最懂得利用他人弱点来攻击的可怕敌人。
只要一被他捉住那个弱点,就只有认输的份。
“前不久我才用同样的四个字理直气壮的回答雷厉海,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另一个人用这四个字来报答我。不过至少让我明白我永远不可能成为白氏一族成员的原因,因为我不够狠。”
“怕是你血统不够纯正惹的祸吧!杂种就是杂种!”白银霜躲在尤贵背后,尖酸刻薄地说。
“尤贵,你先告诉我,当你见到我身边的奴仆被调走后,又过回没有人服侍的日子时,你是不是也很得意?有没有笑我咎由自取?”
尤贵面无表情的看着脸上满是泪水和苦笑的白冰月,无法反驳她所说的每句话,他确实有过那些情绪,但只是一刹那。
“你不杀我吗?”
“快杀了她!”若不是怕白冰月还有能力跳起来杀她的话,白银霜早就自己下手了。
尤贵动了下手中的刀,还下不了决定要不要动手前,已经有人替他做出决定。
“谁敢杀她?我第一个要他的人头!”
“圣主!”
一干侍女全虚脱的跪到地上。
雷厉海扫视凌乱的现场一遍后,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白冰月身上。“谁伤了你?”
“是我。”尤贵无畏于他的气势。
“是冰月突然像疯了一样先对我动手的!这儿所有的奴才都可以作证,圣主!”
尤贵和白银霜的回答雷厉海都不当一回事,他只是专注的瞅着白冰月,只等待她的答案。
摆明了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给足她决定对错的权力,但他这么做其实也是有用心,要不然,依白冰月在宫内的身分地位,竟敢公然对圣后动手,其后果只有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白冰月终于开口。
舍去前因后果的话确实没错,况且,那些过往的恩仇全都不干雷厉海的事,对他无足轻重,多说又有何用?
“何只是真的!她还说要杀我,圣主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白银霜装出娇怯可怜的模样博取同情。
“这也是真的吗?”雷厉海的脸色又更阴鸷,见白冰月想也不想地就要开口,他又说话,声音更冰寒得让人胆怯:“敢杀圣后是大逆不道之事,连我都保不了你,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这次白冰月无畏的抬头直视他,木然的双眸让雷厉海心惊。
“没错,全是真的。”
“白冰月!”该死的!这笨蛋就不能看情况再耍脾气吗?
“我要杀她,只要我有这个能力,我发誓一定要杀光白氏一族的人!”
“圣主你听到了吧!她好可怕”
“闭嘴!”雷厉海大声吼着,凌厉的双眼瞪着视死如归的白冰月。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
“圣主!”太不公平了!白银霜恨得双眼冒火。
“没有人逼我,你何不赐我死?”
“你”“看吧!她这么不驯又危险,绝对留不得。”
无计可施之下,雷厉海只好咬牙做出取舍。
“我不会赐你死。”
他的话一落,所有的人皆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
“你刚才说,只要你有能力就一定要杀光白氏一族的人,是不是?”
“没错。”白冰月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她既已不怕死,就不会刻意提防他。
“好,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何想杀光白氏一族的人,但你今天在金鹿宫的表现是众人所见,加上你亲口认罪,我就罚你永远杀不了任何一个白氏一族的人。”
“你”白冰月疑惑的瞪着他,不相信他能保护得了每个白氏一族的人。
“我要的结果会令你更痛不欲生。”
雷厉海蹲到她面前,附在她耳边让她清楚听见。“这是你自找的,如果你肯放低姿态不再逞强,我一定挺你到底,我要的只是你一句话,为你自己求我,但你放弃太多机会了。”
他突然把手放在白冰月的天灵盖上,让她明白他所说的痛不欲生的决定是什么。
“你不会是要”废了她的武功!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她一再辜负他的心意,怨不得人。
“你若这么做,我会恨死你!”
这处罚的确比死还痛苦,所以她绝不会原谅。
“没了武功你至少会懂得谦卑。”她也将处于绝对的弱势。
“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女人,你不如杀了我!”
“杀一个不怕死的人?免了!”
雷厉海将强猛的内劲从手心运往白冰月身上各个大穴,绝情的斩断她所有的希望。
“我会恨你一辈子!”
感觉到体内的气海逐渐溃散,空荡荡的,白冰月含泪也要吐出她心中最强烈的字眼。
“我恨你!”
“你想,我有没有可能真的做错了?可是当时的情况,你不在现场谤本不能体会,她的命是捡到的”
雷厉海把自己关在练功房内,谁都不准进入。
“你死了吗?还是我没给你饭吃?开一下口会掉牙吗?”
又一阵静默后——
“她说会恨我一辈子,她用那双含着泪的眼说恨我时,我突然有种想开怀大笑的感觉,你是不是要问被一个人恨有那么痛快吗?那要看对象是谁,我发现让她恨还比让她不把我当一回事好过一点。”
雷厉海背着手,继续对着房内一处阴影喃喃自语。
对不明白的人来说,练功房内应该只有他一人才对,但对于每天受命要准时送饭进来的人来说,这里面早住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算是被圣主关在练功房的,但怪的是,自某日开始,圣主必拨一段时间到里面痛打那人一顿;说痛打是夸张了点,但刚开始时确是如此,然后渐渐的那人多少也能开始反击了,最近两人更是对打得很尽兴。
这个人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从没开口说过话。
“你其实是爱她的。”
啊!才刚说他从不开口说话而已,现在竟然破天荒开了口,还一开口就是会吓死人的话。
“你输了。”雷厉海没理会对方惊天动地的结论,淡淡的扯着嘴角宣告自己的胜利。
“输了又如何?我又不是没输给你过。”自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打输他了,还输得很惨。
这次输的是一个赌。
某日,雷厉海跟这个人打了个赌,如果他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不吐一个字,就算赢,雷厉海会无条件放他走;反之,若输的话,就得听命于雷厉海。
“愿赌服输,你下令吧!”
“你刚才说什么?”
“你的第一道命令真好打发,愿赌服输”
“我是问你刚才开口的第一句话!”
那人直直的看着雷厉海,发现他眼底的不敢置信。“你明明听得很清楚。”
“你说我爱她?怎么可能!她曾经背叛我,要置我于死地,我没杀她泄恨是为了要慢慢驯服她,让她活得没有尊严,让她活在痛苦中总比让她死了一了百了的好,怎么可能会”
“你自己的感觉自己最清楚,冰月是个很特别的女子,要爱上她并不难。”
“怎么,连你也”他醋海翻涌,眼露杀机。
“你这样子就跟捧醋狂饮的妒夫一样,还要赌吗?”
“我得好好想想”
“你可以给我一个真正的任务吗?我相信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了。”他明示加暗示地说。
“够了,你的武艺已经精进不少,不再是那个只能靠耐力取胜的蠢蛋,就允你这个”
房外出现急促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雷厉海不耐烦地斥喝。
“回圣主,是黑牢的守卫传来的急讯,冰月小姐的情况不太对劲”
来人话未传完,雷厉海已冲出练功房,惊天动地的声势让里面的人笑咧了嘴。
“冰月小姐是经脉受到强烈震荡才会这么苍白脆弱,再加上伤后没有适当的疗养,又被关在这潮湿阴暗、气流混浊的黑牢种种不利的因素很可能让她小产,这几天是关键时刻,必须很小心的照料才能保住胎儿。”
白发长须的老御医用比平时更长的时间诊断完白冰月的脉象,刚说完诊断结果,就被这个年轻圣主抓着胡须逼问。
“你刚才说什么?”
“圣主确定要臣再重说一遍?老臣刚才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要一字不漏恐怕很难”
“你说她小产?”雷厉海咬牙切齿地说。
“还没,若不仔细照料的话。”
“你说她有了身孕?”他微蹙起眉。
“依脉象看来,确是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但若不仔细照料”
“两个多月?”他顿时觉得青天霹雳。
“更仔细的天数还要再推算,但若不仔细照料”
“也就是说,她早知道自己有身孕却不告诉我?”雷厉海短短的时间内心情起伏颇大,从热到冷,又从冷到热,最后停顿在白冰月刻意隐瞒的事实上。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并且还一心求死!
她最不应该的,是差点害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