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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前几日的愁云惨雾,更没有之前怕被易慕秋找着的提心吊胆,巴迎雁坐在张罗舒适的马车之中,纤手一伸便有点心,想躺下便有软榻被褥伺候,那种简直像被奉为公主的生活,幸福到令人感到不安。
因为这份不安,巴迎雁时不时就缠着易慕秋进来马车陪她入睡。
而他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别说脾性改了,还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样,时时将她像珍宝般捧在手心。
他从不开口说爱,巴迎雁却深知他爱她,否则一个大男人怎会这样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原来这就是两心相许的美好滋味,较早先只有她爱他时,多了浓浓的甜,少了苦涩。
“傻丫头,在想什么?”
才不过日落时分,巴迎雁已哈欠连连,这些日子以来,她变得越来越昏沉了。
“这样的幸福仿佛是偷来的,有时总觉得不切实际。”站在云端的幸福,若是有一天摔了下去,势必得粉身碎骨。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轻抚她黑缎般滑顺的长发,易慕秋爱怜地把玩着。
早在他出京时,他就知道这辈子,他与她再难分开。
想起那日发现巴迎雁失去踪影的狂乱,纵然是死他都不想再尝一回。
他终于明白好友们为何个个都为了心爱的女人而发狂,原来不是他冷情冷性,而是不曾遇过,一旦遇上了,就连他也失去了理智。
“慕秋,你说那段丰剑为何硬要娶我为妻?我爹说,他从没招惹过大理人士,订亲前更不认识段家人,既然无冤无仇,为何这样为难咱们?”她一边爱困地打着哈欠,一边想着这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
见她爱困,易慕秋大方主动出借自己厚实的胸膛,将她牢牢圈入怀中,而她也立刻像只爱娇的猫儿,毫不客气地在他怀中找着一个舒适的位置。
“或许他想为难的不是你。”
“你的意思是,他想为难的人是你?”易慕秋的话让她原本困顿的精神全都振作起来,要不是易慕秋伸手压着,她绝对会一骨碌地跳起来。
“没错。”见她一点就通,易慕秋面露赞赏之意。
“可怎么会段家是与巴家订亲,与你何干”
“段丰剑是在知道你住进易府后,才上巴家提亲的,而后你大哥因劝不回你才向段家退亲,就这时程看来,只怕他早已处心积虑针对我而来,其它说辞不过是借口罢了。”
如果燕怀柳及缪傲夏查出的线索无误,只怕巴迎雁之所以招来这门亲事,最大祸首便是段丰剑了。
这回前来大理,除了要追回巴迎雁这个只懂得自个儿默默付出的笨娃之外,另外就是要解除段丰剑心中的怨恨。
“是吗”巴迎雁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但若这一切真是冲着易慕秋来的,并没有让她觉得好过一些,一股不安的焦躁油然而生。
易慕秋一看就知道她心绪的转变,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反而一个劲地在乎他,这个女人还真是个傻娃儿。
“你相信我吗?”将她情绪的转变尽收眼底,易慕秋突然扳过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薄唇蓦地轻启。
“我相信。”如果曾有半点的怀疑,早在他这一路的呵护备至中,消弭于无形之中。
她很清楚他在乎她,这样就够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安排,你都会乖乖照做?”一次的惊吓已经教他心惊胆颤,眼看就要进入大理城门,易慕秋连忙与她约法三章。
“你在盘算些什么?”没有遗露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算计,巴迎雁自然不会乖乖答应,她警戒问道:“该不会想把我撇在一边吧?”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个男人八成想把她撇在一边,然后自个儿将事情解决,她才不答应呢!
巴迎雁灿亮的眸中闪着聪彗的光芒,让易慕秋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将她给宠上天了,她才这么不听话。
可对于她的固执与不听话,易慕秋的心中竟没有半点厌恶,他知道那是因为她在乎他。
“傻娃,我不会将你撇在一边的。”伸手,又将她揽进怀里,他轻轻用下颔顶着她的脑袋瓜子。
一语道破她的忧心,巴迎雁的心情自是万分激动,她知道那代表着他懂她。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嫁给他。”
气派豪华的八人大轿横亘在眼前,就在城郊不远处,阻去易慕秋一行人马车的去路。
一群的家丁和丫鬟在轿前一字排开,那阵仗之大让往来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从他要她嫁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巴迎雁发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她从窗口探了出去,就见那顶红得刺眼的花轿横挡在路中,挡去他们的去路,耳边还不断传来恭敬的高呼——
“恭迎段府少奶奶上轿恭迎少奶奶上轿”
“那是段丰剑准备要娶你进门的花轿。”
易慕秋平静的脸上没有半丝惊讶或诧异,就算是个城府再深的人,碰到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连眉毛都没抬上一下吧,除非
“你早知道他会这么做?”
“略知一二。”一如他所臆测的,段丰剑一直注意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两人自京城消失那么久,而他竟然还沉得住气,就代表他对他们的去向也了若指掌,想必他是打着让他们自投罗网的算盘。
“你真认为我该上轿。”语气间带着一抹淡淡的不敢置信,她以为以他的霸气,不可能让她以身涉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脸上蓦地漾起一抹笃定的笑容,他执起她的手,温柔低语“我很清楚,就算我想把你安全地藏起来,你也一样会想尽法子帮我,与其让你胡搞蛮缠,还不如将你当成一颗棋子,至少不会添乱。”
那话倒也分不清是褒是贬,巴迎雁初时听得一愣一愣的,一等回过神来,她骤然狂喜。
那是一种接受,真心诚意认为自己有足够资格站在他身旁。
她的回答是投入他的怀中,感受他的温柔。
有他在,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可怕了,她打从心底相信他不会让她遭受任何伤害。
既然如此,仅仅只是披个嫁衣罢了,又有何好害怕的。
只是有点可惜的是,她要嫁的不是他。
四眸交会,就在那么一刹那,易慕秋已经读出她的惋惜,于是将她搂得更紧,心中对她的愧疚更深。
如果换作寻常时候,他大可正面与段丰剑对决,可如果燕怀柳查出的结果无误,那么这事便与夏雪莲有关,所以他无法妄动。
夏雪莲啊,那个教他内疚了许多年的姑娘
“放心吧,我会时时守着你的。”他细声安抚,并在心中暗自发誓,不让遗憾再次发生,这回他会全心守护他的女人。
终于,当巴迎雁再抬头时,她的手已经伸向车门边上的栓子,没有半丝犹豫的下马车。
就在易慕秋深幽而不见底的目光中,巴迎雁抬头挺胸,迎向那群守在外头的人们
自她下了花轿,入了府后,便对段府的气派非凡印象深刻。
被丫鬟们领进门的巴迎雁好奇地环视四周,雕梁画栋,气派十足的摆设,还有门口那对凶猛的石狮,乍瞧之下,还真教人有点儿心惊。
“少爷交代了,要姑娘在此厢房休息三日,三日之后拜堂。”
闻言,巴迎雁原本还有些烦躁不安的心蓦地安稳了些,毕竟坐坐花轿是一回事儿,拜堂成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非到万不得已,这亲还是能不结就不结吧!
巴迎雁点了点头,没让欣喜和松了口气的神情显露半分,巴迎雁知道自己得好好把握这三天的时间。
但毫无头绪的,她究竟该怎么下手?
心中正在寻思,突然间那个丫鬟在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却又回过身来。
“奴婢有件事要提醒巴姑娘。”
“什么事?”
“咱们段府后院有一座莲花池,那儿是咱们府里的禁地,任何人未经少爷允许,都不能擅自进入。”
“禁地?那儿有什么?”丫鬟的话倒让巴迎雁心中一动,好奇不已。
一听她问道,丫鬟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色顿时一敛,抿唇不语了好半晌,这才终于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不想让巴姑娘初进府就犯了少爷的禁忌,才特意提醒。”话说完,丫鬟就匆匆离去。
禁地是吗?
或许那个禁地就是秘密所在,想到这里,巴迎雁忍不住悄声步出房门,就想去一探禁地。
“想去哪儿?”
正当巴迎雁刚步出房门之际,段丰剑却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是他?巴迎雁强压下内心震惊,力持镇定。
没有被逮着的心虚,她望着段丰剑,理直气壮说道:“初来乍到,想四处看看,有何不妥?”
“想去哪儿逛,我领你去。”
“我怎么知道该去哪儿逛,但既然这府邸往后就是我的牢笼,熟悉熟悉也不过份吧!”
当巴迎雁的嘴里说出“牢宠”两字时,可以明显感觉到段丰剑的眼神冷了几分。
但一转眼,他脸上又染了笑,轻松恣意说道:“怎么你们都觉得这段府是牢宠?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儿可是多少大理的名门闺女抢破头要进来的地方?”
你们?哪来的你们?这儿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巴迎雁感到困惑,一双水眸直勾勾觎着眼前的男人,总觉得他似乎不是在同她说话似的。
“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这桩亲事是你逼来的。”巴迎雁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完全不怕触怒他。
“说得这么委屈,易慕秋怎么舍得?”面容含笑,如今的段丰剑瞧不出半丝狠戾,更看不出心中含恨。
“他又怎舍不得?”敛起了笑意,巴迎雁似真似假地说道:“当初本来就是我缠着他,他应该乐得能够摆脱我”
闻言,他欺身上前,对于他的逼近,巴迎雁的心倏地一窒,只见段丰剑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倏地出手箝住巴迎雁下颔。
“别骗我,谁不知道易慕秋为了你,几乎将京城巴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就连你这番前来大理,不都是他一路相伴?当真以为我那么好骗唬弄?”
果然,他一路监视着他们。
他那毫不怜香惜玉的力道让巴迎雁忍不住皱眉,但她毫不畏惧。
为了腹中胎儿和她心爱的男人,她没有权利害怕。
“我倒认为你心思狡猾,简直无人能敌。”巴迎雁伸手,毫不客气拍开了他的手,直视着他。
“你”敢这样直接对着他骂、对着他凶的,这女人是第二个。
她无畏无惧的模样,另一张脸孔仿佛就这么与巴迎雁的脸孔重叠起来。
“好像,真的好像”他状似吟咏般喃道。
他犹记得初见夏雪莲时,她也是这么无惧地指着他的鼻头骂着。
莲儿他的莲儿
“你”这是怎么回事?
段丰剑这男人肯定练过变脸的绝技,方才的杀气腾腾,可转瞬间那张俊颜上的哀伤却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冲动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段丰剑却已双足一蹬,人已经往段府后方飞掠而去。
巴迎雁没好气地瞪了他消失的方向一眼,才转身,却又撞进另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愕然抬头,便见易慕秋那张脸在她的眼前放大。
“你怎么在这?”
这儿可是敌营,而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来,难道都不怕被人发现?
“你以为我会让你只身一人待在这儿?”送她进来,只是为了扰乱段丰剑的思绪,可不是要让她来送死的。
“可是你哎呀,先跟我进屋吧。”别被人看见了,巴迎雁急急扯着他的手臂进屋去。
巴迎雁踩着猫儿似的步伐,这辈子没做过贼,头一回就让她心惊胆颤。
乔装成丫鬟的她,小心翼翼,左闪右躲走在通往水榭的曲桥之上。
今儿个,她趁段丰剑出府之际,想一探这水榭楼台禁地。
她的心房卜通卜通跳着,不一会,竟当真让她给摸了进屋。
一进门,阵阵薰香扑鼻,那雅致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的紧张也跟着平复不少。
心情既定,巴迎雁便开始东找找、西翻翻的。
这绝对是女人的屋子,才会如此雅致,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精致可人,不难想象这屋子的主人绝对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检阅外厅,她掀帘入里屋,人才走进去,巴迎雁便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啊!”她还以为这是个空屋,毕竟这两日,可没瞧过这个水榭楼台出现过人影,所以她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摸了进来。
谁知出师未捷,方才她那惊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吵醒人也没那么难。
她慌慌张张四下张望,想找个地方躲着,可这屋子放眼望去,竟无一处可躲?
既然躲不过,巴迎雁索性直接面对,她吸深口气,眼神再次转往榻上那个人。咦,怎么无声无息?至少也该喊声抓贼吧!
可是没有一丁点的声响也没有。
巴迎雁大起胆子想再靠近一点,却撞落几案上的花瓶,碎裂一地,那声响就是死人也能吵醒了吧!
可榻上那个人依然沉睡着,若非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她还真要以为她只不过是个被摆在榻上的瓷娃娃。
这个就是他的秘密?
巴迎雁满心疑惑不解,正兀自怔愣的同时,那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段丰剑却突然出现。
“你不该来这儿的。”
闻言,巴迎雁赫然回头,就见段丰剑一脸冰寒倚在门上。
“我只是瞧瞧只是瞧瞧”那阴寒的脸色着实吓人,巴迎雁双眸警戒,那模样活像是段丰剑会随时跳上前来咬她一口似的。
“那你瞧够了吗?”他依然双手环胸,冷冷问道,浑身上下散发阵阵阴寒。
“瞧”够了。
她本该这样说,而且还打算说完了之后脚底抹油落荒而逃,可是她却管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她是谁?”那女人好美,虽然只是沉睡,却看得出来她被人照顾得很好,除了略显苍白外,她压根就跟睡着了没两样。
“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呃”闻言,巴迎雁发着愣,自然不信他说的话,事实上她压根不觉得像段丰剑这样冷然的男人会爱人。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可一颗心却从来不在我身上。”他喃喃叨念着,像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找到出口,也不管眼前的对象是谁“知道她的心在谁的身上吗?”
“不”巴迎雁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无论我如何待她好,费尽心思让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她的心始终在易慕秋那个男人身上。”
“易慕秋!”听到这个名字,巴迎雁双眸倏地圆睁。
原来是为了这个理由,因爱而生恨!
所以才会大费周章设局陷害,从凤伊人的命案开始,到朝廷的议论纷纷,再到他的逼婚。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因为他爱的女人不爱她?
“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活死人的模样吗?”像是说上了瘾似的,段丰剑不等巴迎雁回过神,他又接着说了下去。
“为什么?”因为事关易慕秋,所以她好奇了。
“因为她听到易慕秋派了人在找她,便忙不迭想与他相会,我自然不肯放手让她离去,于是便将她关在高阁,结果她竟从窗子跳下欲逃,却不慎失足,从此再也醒不来了。”
“你认定是易慕秋害了她。”巴迎雁只消稍稍一想,便揣度出他的想法。
“这是自然。”
“不,是你,是你害了她。”过度保护逼得这个绝世美人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她或者不是不爱段丰剑,而是不爱他的霸道与箝制,她只是没想到却会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吧
“你好大的胆子!”
“你确定你是真的爱她?真心爱一个人是希望她过得好,就算她不能待在你身边,只要她好好活着,那不就够了?”当初,她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才忍痛离开易慕秋,因为希望他过得好好的,她才有独自面对一切的勇气。
“既然如此,咱们明天就在这儿拜堂成亲,你就和你心爱的男人一辈子分隔两地吧!”
“你”“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易慕秋早已潜进府里?”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易慕秋的来去自如不过是诱他入瓮的陷阱罢了,就连今儿个,他都是故意出了门,好让她有机会一探这个水榭楼台。
“你你想对他怎样?”惊骇之余,巴迎雁只能万分艰难地问出口。
“我只是在赌,赌莲儿她真的深爱易慕秋,总有一天会醒来阻止这一切,但如若不是,易慕秋害得我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我自然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他一脸阴狠看着她“一个女人换一个女人,很公平,不是吗?”
“你”面对段丰剑的偏执,巴迎雁竟然哑口无言,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我会让他清清楚楚看到,我是怎样占有属于他的女人的,哈哈哈”朗笑声末止,段丰剑便踏着得意的步伐想要离开,可就在他掀起珠帘的同时,他却又倏地回过头来,说道:“若是你想逃,我也没有意见,但唯一的路只有那儿,前头我可是派人守着的。”
段丰剑好心用手指了指窗台,仿佛在指点她一条路,可巴迎雁却知道这个男人只怕是想让她落得跟夏雪莲一样的下场——摔成一个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