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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得偿所愿
无论新房是多么的奢华,王景范今天是绝对看不到了,未来的丈母娘已经派人将新房牢牢守死绝不放一个人入内,连于文传也是半道被赶出来的——于文传只是看了一半便被韩家人的豪富手笔所惊得目瞪口呆,王景范听其叙述自己也可以多半想到光是这间新房的布置,搞不好没有个数千贯是拿不下来的,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老丈人是怎么给女儿攒嫁妆的,入仕十几年便有了这么深厚的家底,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显然韩缜绝对没有这个本事,而他的官声似乎也不错,不似孙沔之辈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剩下来的也只能归功于韩氏家族的经营能力了。一个大家族往往都是分工明确,入仕当官为家族提供庇护,而家族中也积累了各样的人才借助族中入仕者的权势迅速扩张——官商结合扩张势力可远比孙沔那样以权势构陷获取财货要快得多,各种明暗手段一起上,想想韩氏家族几十年便有如此气象,想来倒在韩氏家族脚下的人可不是个小数。
王景范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也许父亲谈论此事的时候尚有三分不平之气,但在他看来这似乎是在正常不过了——千里当官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权财”二字,若非如此当年太祖皇帝那些袍泽可就不是杯酒释兵权了,而是人头落地血流成河。想来还是太祖皇帝看得最清楚,当然他那些袍泽心里面也要看得开才行,只是王景范与之不同之处便是在于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繁华的京师开封百年之内必归外族所有。
那壮观宏丽比皇宫尚要高上三分的樊楼、那挥金如土的巷市,再有便是这百多万的开封百姓,王景范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如蔡京的小传中的一段轶闻,家中西席告诫蔡京之孙首要之学乃是逃跑。王景范自己是不必在乎的,但是他的儿孙所要面临的境况可远比轶闻中蔡京之孙要更加险恶万分,大厦将倾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子孙能够独善其身,更何况他一直以读书人而骄傲,可在异族人眼中读书人不过是与娼妓乞丐相当,这可是他无法忍受的。
从丈母娘亲自带队铺房之豪奢,王景范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明天的大婚将士韩氏家族展现其中官势族气魄的大好时机,对于一个奢豪的婚礼他虽不在意但心中还是隐约有些排斥的,不过想想若是自己身为父母,儿女婚嫁自己岂不倾尽全力?可怜天下父母心,丈母娘如此作为无非是想让王景范能够善待自己的女儿,看在这份苦心的情分上,王景范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由得韩家去了。
不过丈母娘这番苦心让王景范下了决心,差遣于文传将手中的剩余的十八颗大北珠中挑出了九颗大小相若的来,然后邀请这座宅院的主人再次商谈购买事宜。大北珠虽然珍贵,但京师开封也是时有出现买卖只是不多而已,而史志聪所收藏的大北珠乃是宫中之物自然是与众不同——二十一颗大北珠倒是能够凑出两套大小一般的手串用珠,只是其中一套当初典当给质库楼给拆散了,剩余这套原本王景范是打算压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只是看韩家这个架势王景范是不能藏私了。
这宅院的主人来头亦是不凡,不过王景范终归是来京师开封时间太短,而京师中的中官势族多如牛毛任谁也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楚,如若不然开封府知府也未免太好当了些——在京师开封,一件不起眼的案子搞不好就牵出几家中官势族出来,也难怪开封府知府能够当上一年就已经是个异数,坐在这个位子上只要能够挺住几个月不出什么大乱子,那政事堂的大门就近在眼前了。
在王景范拿出那九颗一般大小的大北珠之后,宅子的主人当即就为其作价七万贯,由此看出这位主家也是行家里手,当初质库楼老板只是选了七颗便作价五千贯一颗,九颗一般大小的大北珠也大致值这个价钱了。其余三万贯王景范用黄金作价,也算是将其手中的黄金洗劫一空,若非刚刚从王中正二人那里捞了一票,搞不好自己的存银也要全部搭进去。
王景范手中金银来得容易,平日间也没有被钱财所为难过,是以交付也爽快,而对方亦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收兑无缺之后便立刻将房地契交付,由此这所曾经住过枢密使的宅院也就改成王景范的名字。
“终归有一天,我必入政事堂位列宰辅,到时也算没有辱没了你!”这笔交易也是王景范有生以来所进行的最大一笔交易,而这所宅院也将会成为他在京师开封的立足之地,想想先前这所宅院的主人,看着手中的契约,王景范对于仕途的进取心从来未曾如此强烈过。
“啊?见复,你将那宅子置下了?”王珪作为男方家长本是想不耽误好友之女的婚事便早两天便住进了王景范的宅院,结果今天铺房同样被王景范的丈母娘给扫地出门,无奈之下便住进了先前王景范的住处。王景范天色擦黑才回来,王珪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连忙过来问询,才知今天下午王景范专门去洽购宅院去了,那宅院开口便是十万贯绝不还价,十万贯相对那宅子确实值,但对于王珪而言却是一个非常高昂的数字,至少他是拿不出这么多钱财,也就韩氏兄弟有这个能耐。
王景范与王珪相对而坐,对于王珪的惊讶举动他倒是没感觉出什么来,只是笑着点头答道:“学生已与那卖家交割完毕,房地契等一应俱全,官府也在上面盖印了,总算是赶得上婚事将这件事了结了……”
王珪看着王景范摆在桌子上的契约顿时无语,这东西不会假的,而王景范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人,便苦笑的说道:“见复,某家以为你一向行事稳重,怎么也会做起这荒唐事来?暂且不说所耗钱财多少,朝中执政以上者,有几个真正在京师有自己的宅第的,不过都是租来暂住的,何必呢?”
“也是无妨,学生终归还是需要在京师有个落脚的地方的,韩家娘子锦衣玉食嫁于学生,学生自然是不会让其跟着吃苦的,否则也是辜负了老师以及韩家的一番苦心……”王景范说道:“住在这份属执政才能住的宅子里,也是对学生的一种鞭策,时时不忘进取之心……”
王珪听后也不禁为之笑了笑,心中对于王景范置下那所价格不菲的宅院也有了底,多半是被韩缜夫人布置新房的奢豪所动,这个年轻的状元郎看上去是十分稳重,只是还是免不了年轻人的争强好胜之心,不过这也是好事。
“见复,这宅院置下也便置下了,只是这购置宅院的钱财……”王珪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根据王景范在礼部试封弥所述的三代,家中并非是世代显宦,而渭州又是西北贫瘠之所,他想不出王景范如何能拿得出那十万贯巨款,更不要说还有白沙书院这个大包袱所累。
王景范肃容答道:“老师请放心,学生家产一部分为家父经营所致,另外一部分也是学生自己所得,虽来历有所隐,但来路亦是正当……老师不用担心,学生是不会去举贷购置宅院的,更何况学生尚有两处庄园经营,狄大人所赠陈州庄园是供白沙书院用度;学生先前在郑州亦有一处庄园,其所得足够学生个人用度,更何况学生与那白沙蔡氏也有份经营,用不了两年学生相信亦可凭借其所得再购置这样一处宅院……”
大盗之举毕竟还是不为人知的好,况且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王景范可没有留下什么首尾,任凭谁也想不到状元郎居然能够干那打家劫舍的事情。王景范不担心王珪乃至韩家的人来暗探他的财富来源,这些事情都是凭空出现的向何处探寻?最多也只能是认为父亲暗中经营积攒下来的而已,根本不可能查到自己的头上。
不过倒是与蔡氏合作的葡萄酒,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收入——京师开封七十二正店,真正有属于自己招牌酒的都很少,王景范相信古法葡萄酒必然会在日后占据一席,他不敢奢望蔡氏的葡萄酒会如同丰乐楼的眉寿酒一般,但就是多赚和少赚的问题而已。
王珪听后点点头,心中固然有所怀疑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说起来他们两人是师生,但王珪知道这个“师生”终究不是那种极为亲密的关系,只是王珪为王景范作伐迎娶韩家娘子,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日后未必不会成为真正的师生。
“见复还与那白沙蔡氏有生意往来?”王珪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王景范笑着答道:“家父生前曾好那杯中之物,是以对于酒道有着特别的精研,也曾试着依法酿酒,不曾想还真的将汉唐之时的葡萄酒给酿造了出来。原本这是家父生前自娱自乐之举,没成想白沙蔡氏的蔡恕蔡如心也是尤好此道,是以学生提出酿造那古法葡萄酒。去年学生曾试着按照家父所教方法试着酿造了一些,交予那蔡恕品鉴,果不其然如那汉唐诗文中描述的一般,蔡氏也如先前约定一般向酒务申请了酒状开始酿造葡萄酒。只是葡萄不及粮食,乃是有时令限制,奈何今年尚且不到葡萄采摘的季节,只能等到十月左右才可得酒……”
“噢?葡萄酒,李太白诗中的葡萄酒?”王珪听后不禁来了精神,他的酒量虽然差劲,但却也颇为喜好这杯中之物,只是自己心知酒量不大也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这京师中的好酒不计其数,从宫廷玉液到正店名酒但凡他知道的都品尝过,就是皇亲国戚的家酿酒他也尝过不少种了,王景范所说的汉唐古法葡萄酒却是一下子勾起了他心底的酒虫。
王景范笑着问道:“莫非老师也是好这杯中之物?”
“平时无事,三杯入腹便可忘去尘世忧愁,何乐而不为?”王珪自得的说道。
王景范笑着说道:“那倒是挺好,当初为蔡氏酿造的葡萄酒,学生这里还留了数坛,学生对这酒道毫无兴趣。酿酒之术还是家父生前闲谈之时偶然提及,学生试酿也居然成功,虽不及家父酿造的好,但也可以入口了,正是赠予老师这样懂酒之人……”
王珪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那某家也就却之不恭了!”
接下来王珪又将明天迎亲的步骤和需注意的事项再与王景范详细说了一遍,免得王景范在大婚中出了什么岔子。从王珪作伐起帖子开始到现在,王景范的婚事已经算是进展的极为迅速了,奈何高门大阀自有一套规矩,比不得寻常百姓家这么简单,更何况韩缜生了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且又温顺贤淑在韩家中排行又小,这自然又多了几分关注,才会使得婚事进行的繁琐奢华。
四月十六,王景范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亲迎的队伍,当中出了新郎官之外,最为显眼的还是那顶亲迎所用的大红轿子。这一天嘉佑二年春闱最幸运的状元郎终于与韩氏家族结为姻亲,一时间吹吹打打的亲迎队伍被沿途的百姓所关注,就如同东华门唱名那天一般,人们争相恐后的在街道两边甚至楼台上伸长脑袋想要看看做新郎的状元郎是何等的风采。一时间观者如堵,甚至王景范不得不在马上不停的作揖希望围观的人们能够给自己的亲迎队伍让出条道来,免得误了亲迎的吉时。
在亲迎队伍好不容易来到韩府之外,总算是没有误了亲迎的吉时,此刻这场盛大的婚礼才刚刚开始,剩下来的各种礼仪步骤多达十四项礼仪。这段时间王景范也没少听人讲解亲迎的步骤,连带昨天晚上王珪最后还详细的讲解了一番,不过王景范对于这等繁琐之事真的是很困惑,只得决定任由自己做个傀儡受人摆布——若是婚事上出了岔子,自己成为笑柄也没有什么,但韩氏若是因此名誉受损那可就要被整个开封城中的中官势族所笑话了。
不过受人摆布也不是王景范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按照指示去做就这么简单,这催妆诗可是少不了的,更何况状元郎必是才子,若是催妆诗做得差了恐怕连王景范自己都脸上无光。大体自问是才子娶亲之时必会自作催妆诗,不屑参考前人程式之作,王景范为此也是准备了好长时间才事先作了一首颇为满意的催妆诗,总算是过得女方守门家人的关口。
状元郎大婚虽然不是京师开封头一遭,但大抵先前中状元者都已是二十五六,甚至是三十出头,更有甚者已是老翁,王景范年不过十八正符合寻常百姓适合结婚的年龄,除了天圣年间王拱辰中状元后大婚,这时隔近三十年也便只有王景范一人二十以下中状元而大婚了,是以显得格外热闹。
王景范也不记得用了多长时间才将那可怕的十四道亲迎程序走完,然后才是正式拜堂最后终于送入洞房。说起来每一步礼仪都有传承说法,每一拜甚至能见诸经书,不过王景范除了成家的喜悦之外,更多的还是疲惫和无奈——如此繁复的礼仪已经将他折腾的连抱怨的想法都没有了,从早上一出门到答谢宾客道贺,他就不停的开始笑,双手不停的抱拳作揖行礼,这脸上已然是麻木无知,全身也是酸痛无比,可见这新郎官当得着实不易,比那三天春闱贡院考试还要厉害三分。
待到月上中天之时,所有庆贺王景范大婚的宾朋全部散去,王景范亦是累的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昨天被丈母娘装饰一新的新房中,王景范好一会才有了知觉,这一天当中他仿佛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别人让他向左他不敢向右,就这么被人从早到晚指挥了一天,他先前即便有所预料却也没想到会如此疲累。
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新房果然如于文传所言“极度奢华”是什么意思,先前新人入洞房坐帐之时尚未注意,眼下一看连他自己都觉得恍若梦中一般:房中四端各有一盏琉璃苏灯,径直三四尺之大,五色琉璃罩上绘着山水、人物,中间置放一根寸许粗细的大红烛,莹莹灯光之下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散出,这桌上置放的琉璃灯虽比四端琉璃灯要小一些,然其更为精致,仅是灯烛照明而已便已如此豪奢!
看着新娘子一身大红吉服,一方蓋头遮掩于上,一双玉手从宽大的吉服袖口中露出,不停的撮弄红色的衣襟,虽是看不清新娘的面目,不过头饰吊珠偶然颤动又让王景范觉得心中大是满足之意。便缓缓走上前去,双手将红色的蓋头轻轻掀开,韩慕雪低垂臻首,一脸娇羞却不敢抬起头来,红艳艳的烛光映衬下更是分不清哪是烛光,哪是羞红,联想到初次见她之时,那长长的脖颈都会被映红。
此情此景王景范砰然心动轻轻一笑,捧着那双美丽的玉手,温柔而坚定的轻声说道:“我一辈子都会好好宠爱你,让你一辈子都幸福,都快乐……”
烛光映照下的新房中所回应的便是一声轻轻的“嗯……”
终于完婚了,戒念也长松一口气,想到当年结婚可是感慨万分,那叫一个手忙脚乱,好在不是生活在宋朝用一天的时间去结婚,否则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呵呵,好像最近起点有几个作者结婚,借着这一章,那些结过婚的朋友们再温习一遍自己的婚礼,希望你们的生活更加幸福;那些正处于火热爱恋中的朋友,祝你们早日接受这一天的洗礼;那些还没有主人认领的朋友,愿你们的爱情早日来临;至于那些正准备结婚的朋友嘛,哈哈,你们就等着受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