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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那么厌恶平安了,也比较能心平气和看待她四处洒钱,可对于她一天到晚从外头捡人不知为什么,我依然觉得讨厌,尤其看着她细心地照顾那些老老小小,忙到没空来缠我时,我心里更觉烦躁。我不懂,她为何如此不受教,一个老五还不够点醒她天意如刀、人情如纸,一旦遇上个人利益,什么恩情、义理皆抛却,利益才是真正永恒不变。“
她苦笑,像吞了一百斤黄连。“我想我懂了,你或许不喜欢龙平安到处捡人,但真正你心里不愉快的却是你觉得她捡了你,就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将你视作唯一,而她没有,所以你吃醋了。”原来他们的爱情萌芽得如此早,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情网已织、情丝早缠,这让她如何去比?如何去赢得他的心?
他扬唇,仿佛风吹竹林般荡起清幽与淡雅,让她看得愣了,心里却更加凄苦。
这样的男人为何不能专属于她呢?
他颔首。“是啊,一直到十八岁,看大哥三五不时送她一点小礼物以博取她的笑,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不是讨厌她,我是嫉妒我吃醋她把关心分给那么多人,而不是全部放在我身上。我是如此在乎她,她怎么可以不全心全意对我为此,我跟她、跟自己生了八年的气,很傻是吧?”
她要说什么,她同他一样的傻气?
可事实是,她跟他一样地傻。
他为了龙平安,干了八年蠢事,但她的爱恐怕她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跟那已死的龙平安争宠,比一比,谁更傻呢?
“不过”他终于帮她把身子全部擦拭干净了。“我爱平安,所以她死后,我愿意陪她黄泉路同行,就怕她寂寞。可如今我不想死了,我发现我必须为另一个人活着,不管我开心或不开心,为了她,我都必须活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情意像要把她烧出两个洞似的。“你猜那个人是谁呢?”
她的胸口忍不住剧烈起伏,止不住的欢喜从心里涌出、流遍全身。
“王夫,你是说你真的喜欢我吗?”她不敢称朕,在感情面前,她始终是弱势,弱到只能祈求他偶尔的关注,无能争取那份全心全意的对待。
“你以为我这么喜欢服侍人吗?”他温柔地拨开她覆额的刘海,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不是我在乎的人,我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何况替她擦身更衣了。”
因为爱,所以有了独占之心,不想把她交给其它人照顾,才会一肩担起她坐月子的所有工作。
说来他的爱也是激烈、偏颇,不爱则已,一旦爱上,便要她从头到脚只属于他,她的所有事情只能由他来做,外人休想插手。
“你其实不必担心我的爱究竟真不真诚,你真正该烦恼的是,会不会有一天,我的爱将束缚得你喘不过气,让你疲累到想要逃离我永不复见。”他很清楚自己的缺点,爱憎太分明,可能让人惊喜,也可能是令人畏惧。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用力到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似的。
“那你也不够了解朕,那种清淡如水的感情朕才不稀罕,什么情到浓时情转薄,朕不相信,朕的一生无论国事、家事都轰轰烈烈,自然在情感上也要轰轰烈烈,方不负朕在世间走这一遭。”她高傲地宣誓。
他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他怎么忘了他的娘子不是个普通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为了实现富国强兵的想法,她甚至敢拆道观、毁寺庙,跟天上的神仙叫板,这样的人,她会畏惧什么?
原来兜兜转转,他找到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人,是巧合、是意外?或是其它?
他不知道,反正他回拥她,亲吻她的脸颊、耳垂,和如樱瓣似粉嫩的唇,尝到绝妙的滋味。
只道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找到合适的人在一起,必定快乐吗?
两个合适的人成亲,日子便保证幸福吗?
如果龙天宙曾认为以上两个答案都是对的,那么此时此刻,他也开始怀疑了。
因为打从三个孩子满月起,他和女皇就开始吵架,每天吵、无时无刻不吵,吵到只差没拿刀互砍而已。
他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一满月就要送到皇子府,交由奶娘、宫女、太监照顾,孩子的亲生爹娘反而不能参与,说什么这是避免外感凭着龙子凤孙而干涉朝政、为非作歹。
开什么玩笑!他龙天宙的孩子要让一群陌生人照顾,而他每月只能探视一次——呸,让那些莫名其妙的祖宗家法全部都见鬼去吧!
他头一次这么生气,也头一次在皇宫大逞雄风,让女皇终于想起他也是龙家人之一,最喜欢干的就是视礼教如无物。
龙天宙闯进皇子府,侍卫们要挡,一把迷药过去,全晕了。
爆女们要挡,他便送上痒痒粉,让她们抓到死。
太监、奶娘阻止,笑笑散撒过去,让一群人笑到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然后,他抢了三个孩子,大摇大摆地回到养心殿,开始他养儿育女、当爹的快乐日子。
说来女皇也争气,一胎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的模样都像他,唉,这可不是好事,男生女相容易招惹麻烦,将来一定要教他们武功,两个孩子要练得强壮,谁敢上来打碴,全部一剑了事。
至于女儿,不好意思,女儿也承袭了他的好容貌,凤目胆鼻,微微上勾的眼尾仿佛带了一股魔性,将来长大后肯定是个祸国殃民的角色,因此武功更要练好,免得将来被一群狂蜂浪蝶欺负了。
他一边想着,要把自己以前练过的武功写下来,等孩子大一些,好教他们练习,一边感谢他的弟妹,各自找到可靠又有用的另一半。
至于孩子们的满月礼,龙天洪送三个孩子各一本毒经,让女皇陛下气到咬牙。
花泪痕则把自己多年来所见所闻的后宫争斗、朝廷党争写成一册,送给三个孩子,教他们做好人无所谓,但一定要做个很有实力、能够让人畏惧的好人,才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此举令女皇气得眼花。
而房宝儿则送上她精练的养气丹,再同龙天荒运功,一举替三个孩子打通奇经八脉,保证他们将来若要习武,就算做不了江湖第一人,进入十大也绝不成问题。
至此,女皇气晕了。
之后,她与龙天宙大吵,她的太子、皇子、公主要练武、习毒做什么?太子该学的是治国之道,皇子当懂谦恭,习做贤王,至于小鲍主,只要她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就够了,难道要像龙天洪搞得一身毒,每天高来高去四处飞,引人注目?
她绝不允许她的孩子变成龙家人——好吧,若论本事,他们堪称天才,但个性是一群疯子啊!
因此女皇坚决地在孩子满月后,将他们全数送入皇子府,习仪、学礼、明规矩、知进退,务使他们成长为完美的龙子凤孙。
但无论她把孩子们送进去几次,龙天宙就是有本事将他们抢出来。明明他已经没了武功,而且她也加派了一倍的侍卫防守皇子府,为什么还是被他屡屡得逞?
当内廷总管又一次禀报,王夫将太子、二皇子、小鲍主从皇子府中抢走时,她简直要气疯了。
“饭桶、饭桶、饭桶!几百个侍卫都挡不住一个没有武功的王夫,你们还能干什么?”女皇真想杀人了。
内廷总管不停地嗑头求饶,同时小声辩解。“陛下,非小人等无能,实在是王夫他他手上的药太厉害了,没人抗得住啊!”更可怕的是,这些恶作剧似的毒药连太医署的太医都解不了,搞到最后,还得拜托王夫高抬手救人,这才是教人无奈又发疯的事。
女皇不停地深深吐息,压制怒火。王夫的手段她会不知道吗?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她心里也是佩服的。
但真正让她气怒的是,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个制得住他的人,难道天底下的人才都死光了?
这简直太没道理了!她气得差点又晕过去。
匆匆批完奏章,女皇急步赶回养心殿。她一定要跟龙天宙说清楚,这三个孩子不单单只是他们的子女那么简单,他们还是大晋王朝未来的栋梁。
尤其太子是储君、将来的皇帝,岂可如同一般孩子教养?
她走进养心殿,偌大的宫殿没半个宫女、太监,十成十又被龙天宙赶走了。
他始终不喜欢走到哪里都被一堆人跟着围着,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物品或展示品,那感受差到极点。
他喜欢自由,况且也有本事保护自己,所以对于他这小小的不合礼教,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了。
但她想不到,如今有了孩子,他性子依然不改,凡是都要自己来,他的孩子只能他照顾,决不许别人胡乱插手,这样的独占心是不是太强了?
她想起他说过,或许有一天,她会觉得他的爱太霸道,会被他的爱束缚到喘不过气。
迄今,她没有这种感受,不过她怀疑以他宠孩子的个性,将来肯不肯放孩子单飞?
雄鹰再厉害,倘使一辈子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也无法称霸天空。
按他的做法,她想象三个孩子的将来,只见到三个离不开父母的软骨头,见不着一个成才的。
真是可怕!让他继续胡搞下去,她的太子、大晋将来的储君就真的废了。
不管了,哪怕要跟他翻脸,她也一定要将孩子送回皇子府,再派无数的禁军将皇子府团团围住。
她就不信在如此严密的包围中,他还有办法进去抢人。
她走进寝宫,忽然听见意外的格格笑声,此起彼落,宛若百灵鸟般宛转得让人沉醉,再不愿醒。
这是她的孩子在笑吗?不可能吧,才满月的孩子怎能笑得如此中气十足又欢畅肆意?
她屏退左右,好奇地走进探看,只见太子身着单衣,包巾、皮袄什么的全都不见了,正在床上滚得开心,手舞足蹈好像正在玩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
女皇几回见他差点滚下床,吓得一颗心差点麻痹。
这样不行啊,太子若有个万一——嘶!她想到一半,被一个撕纸声转移了心思,却见她的二皇子躺在另一张长榻上,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翘起来很眼熟的东西,正在那儿又咬又撕的。
她看了好久才认出——那不是圣旨吗?
女皇快气死了,王夫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圣旨能拿来这么玩吗?
但更离谱的在后头,龙天宙正在替小鲍主换尿布——对,换尿布,而且笑得和蔼可亲,都要教人误会是哪家慈祥的爷爷误闯进皇宫了。
这真的是她那个帅得近乎妖孽的王夫吗?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错不错,宝贝女儿,长得很漂亮,很健康喔!”他不停地笑,笑得见牙不见眼。
突然,小鲍主尿了,不只沾了他一手湿,更弄得他外袍湿淋淋,滴着黄色水渍。
女皇看得脚一软,差点没昏倒。
龙天宙倒好,面不改色地随手脱了外袍,擦干净双手,便把女儿抱起来又亲又搂。
“小坏蛋,这么小就如此调皮,要让你三姑姑看见你,肯定很喜欢,你这性子与她保证投缘。”
女皇抱着门柱,只差没一头撞上去。
她女儿要是养出龙天洪般的性子,她她她她非捧烂小丫头的**不可!
“啊啊啊”这时,床上的太子又不安分了,东滚西滚,居然想往床下滚。
这可把她吓得三魂飞去七魄,再也顾不得藏身,飞也似地扑过去,想要接住那个调皮鬼。
谁知太子只是做个样子,像是要往床下滚,临到床沿,他又翻了个身,朝里头滚进去了。
然后,小小的无齿娃儿咧出可爱又可恨的笑容,看着她,那模样真像以前惹人嫌的龙天宙,似乎要嘲尽天下人,镇日钻营、所为何来,求名夺利,临到死时,还是只有土馒头一座,不值、不值啊!
女皇揉眼,几乎要以为自己眼花了,才满月没多久的娃儿能有如此反应?做出恁多精彩表情吗?
她这几个孩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不,她觉得不只孩子不对劲,连龙天宙都变得怪异起来了。
包讨厌的是,他们四人好像结成了盟友,只有她被摒除在外,明明她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啊!
为何她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龙天宙见她进来,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专心玩女儿去了,对她的慌张、愤怒和担忧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