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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耀眼银山,出现在甄琼面前。整整齐齐的银锭叠在一处,在烛光映照下闪闪发光,简直能照瞎人眼。
“这……这是……”甄琼懵了。怎么这么多银子?!
微微一笑,韩邈道:“今日乃是除夕,合该兑现当日的承诺。我从账上抽了一成利,折成了银,全在这里了。共计八百两。”
他的语气平稳,甚至带着隐隐笑意。甄琼却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连气都喘不上来!
八百两!这可是一百一十六万零八百钱!就算折成足额的千文贯,也有一千一百六十贯还多八百钱呢!怎么会给他这么多?还有那一成利是怎么回事?就算大益朝最顶尖的炼师,能拿到的技术分红也罕少超过百分之八啊,竟然给了他百分之十!
眼见小道都快喘不上气了,韩邈唇边笑意更浓:“这不过是白糖的分润。等到明年香水铺开张,还有更多进项。我会照旧分给贤弟一成,绝不短少。”
这八百两,当然是他补了些才凑齐整数的。即便如此,也是个了不得的数字了。毕竟白糖不过卖了区区数月,能得这么多利润,全凭他运筹得当。分润一成,自然不是个小数目。
如今韩家调料铺已经在东京打开了局面,连带几家经营糖霜的商号,也要从他这里进货。不是没人打探这新糖的制法,但是店里本就经营各类糖品,又包下了蔗园,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弄清楚石蜜变白糖的奥秘。不过等触及了那些糖业行会的利益后,必然还会有些反复,说不定原料会受到遏制,明年的收益就要看蔗园产出了。
不过比起即将上市的花露,这些就无足重轻了。糖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要不断开拓市场,才能获取巨利。但那些装在玻璃瓶里的香水,就不必如此麻烦了。随便卖卖,都是金山银海的进帐。更重要的是,其中秘方谁也拿不走。等东京的新店开起来,一年的分润又岂会只有区区几百两?
韩邈知道甄琼并不在乎这些,但是该给他,一分也不会少。只盼这份“惊喜”,能安安稳稳留下这小道。
韩邈的眼神极其真挚,也尤为坦诚。本来就够震撼了,再被那双眼盯着,甄琼只觉头晕目眩,面红过耳,哆嗦了半天,才道:“契,契书呢?”
能被人如此重视,还管那么多干嘛?契书赶紧拿来,他签了!
谁料听到这话,韩邈却笑着摇了摇头:“契书之事,就不必提了。我视你如至亲兄弟,信之重之,又何必签那腌臜东西。”
等等?甄琼愣在了当场。怎么回事?都要给他史无前例的巨额红利了,竟然连个契书都不签?
脑子有点蒙,甄琼傻了半天,结巴着问道:“那,那我在韩府……”
“贤弟不必担心,我自会如往日一般,供你吃穿用度,炼丹修道。”韩邈立刻做出了保证。
跟往常一样?甄琼彻底昏了头。你不是觊觎我的美色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贤弟?琼儿?”见甄琼失了神,韩邈眉头微皱,轻声唤道,“这钱要替你搬回去吗?还是放在账上……”
“搬!搬回去!”甄琼激灵灵叫道。
果真还是银子能唤回他的神智。韩邈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拦住想要去搬银子的小道:“这堆银子足有几十斤重呢,要搬到什么时候?来人,替甄道长把银子送回去。”
甄琼还想说什么,韩邈已笑道:“这下你可安心了?俗事已毕,回去吃馎饦吧。”
被一连串的吩咐弄得手足无措,甄琼浑浑噩噩又被韩邈牵回了大堂。见两人回来,韩老夫人笑道:“可见到了烟花?大宗那边每年都要放几百贯的烟花呢,着实是奇景。”
知道甄琼有点神思不属,韩邈笑着替他答道:“自然看到了。这等盛景,怕也只有东京城的元宵会能与之相比了。”
韩老夫人听到元宵,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都柔和了几分:“待遐儿金榜题名,咱们就一起到东京城,好好住上两载。”
祖母这是不知考中进士就要外放吧?然而韩邈没有戳破,含笑应是。祖父和他的双亲接连逝去,祖母心中又岂会好受?现在多了些念想,总是好的。
听了这话韩老夫人更是欢喜,笑着让甄琼坐下:“快到子时了,我让人煮了馎饦,马上就端来。”
甄琼这时还没回过神呢,韩老夫人见状也发笑:“遐儿小时候见到烟花,也是这般模样呢。”
韩遐尴尬无比的道:“都是年幼时的事了,太婆莫要取笑孙儿。”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甄琼牵了牵嘴角,却实在难以笑出来。八百两银子都落在他手里了,就算立马独自建个丹房也差不多了,还不用给人暖床。可是他为何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呢?
“馎饦来了,慢些吃。”一只碗放在了面前,那张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
甄琼不由自主接过了筷子,挑了条宽宽的面,放进了嘴里。这年馎饦当然是羊肉的,浓稠的汤汁,软烂的肉块,配菜也有三五种,满满登登一碗。不知是不是加了花椒还是茱萸,还有微辣。然而甄琼却吃得食不知味,只一味往肚里塞,简直称得上狼吞虎咽了。
“多吃些,似道长这般圆润才好嘛。”韩老夫人只用了两筷,就不再多吃。反倒是喜欢看这些小辈吃得香甜。
不知不觉漏尽,子夜已到。鞭炮声大作,连这深宅大院里的正厅,都喧闹起来。韩邈亲自取了填了硝石的竹节,投入了火中,发出震天的响动。小厮们则持着拴了钱串儿的竹竿,用力打着灰堆,把备好的纸偶投入其中,祛除邪祟,祷祝新春。
辣口的屠苏酒也端了上来,这是正旦必须喝的酒,自最年幼的韩遐开始,全家人一一举杯,向韩老夫人敬酒贺寿,只盼来年身体康健,百病不生。一杯酒下肚,甄琼才觉出嘴里有些苦,胸口也有些闷,难不成是熬不得夜了?
当所有贺新的礼俗作罢,韩老夫人被人搀扶了下去,韩邈则让弟弟先去睡,亲自把有些迷瞪的小道长送回了西院。
等站在了院门口,甄琼突然顿足,有些纠结的张了张嘴。
燃烧的火盆都已熄灭,如今只剩斑驳灯影,朦朦胧胧,映在那张俊秀的面庞上。震耳的鞭炮声早已散去,身边连个仆从也没有,万籁俱静,两人心跳可闻。
韩邈心尖一颤,开口道:“怎么,贤弟还要与我秉烛夜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