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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人啦!要是没啥大事就把本当家从被窝里挖出来,看我不宰了你去喂土狼才怪!”一大清早就被人吵醒的柳蟠龙,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怒喝道。
“大大当家的,有有人找您。”负责通报的喽-畏畏缩缩,软着手朝花厅中央指了过去。
花厅里杵着专程而来的载泓,跟他怀里抱着的元如愿。
柳蟠龙的目光一瞥,一见自己旗下正当红的春宫画师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挟持”不禁怒火中烧,也不管对方是谁,抄起墙上的家伙冲上去便想先来顿狠打。
“小子!你好大胆!还不快放下咱们蟠龙第一号的人!”
臂弯中捧着元如愿的载泓身上没带兵器,转身躲开攻击后,直接跃上了八仙桌。
“我是很想放她下来,但这位姑娘在撞昏前未告知自己家住何处,在下就算想放也找不到地方放呀!”才解释完,载泓闪过了一记砍杀。
“废话少说!笑话本当家没读书啊,咬文嚼字的,再吃我一刀!”
载泓双手虽受限制,但靠着自己俐落的身形,轻松避开柳蟠龙的刀刀狠砍。
几招之后,两个男人的武艺不相上下,一人狂野似火、一人流畅如风,看似一个追一个躲,事实上却分不出胜负。
“再不把人还来,本当家就削断你的腿骨!”柳蟠龙虽然放狠话,但却忍不住打心底惜起了这位武功跟他难分轩轾的高手。
想他柳蟠笼在香河镇叱咤风云多少年,头一次碰上了能够对招的对手。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他出手却完全不留情,持着钢刀猛地一劈,砍断了八仙桌的四只脚,桌子马上应声而倒。
此刻,载泓转身及时跃上了花厅上的横梁,低着头,笑笑地看着柳蟠龙。
“抱歉得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这双腿老是不太听话。”
“嘿嘿!算你还有两下子真功夫!”打还是要打,但粗线条的柳蟠龙不吝啬,也以豪迈的笑声响应他。
“唉,吵什么?扰得大伙全没好梦了。”二当家柳蟠仙掩着呵欠,由厅外缓缓踱了进来,迎头便瞧见她大哥正准备沿着柱子蹬上屋梁继续喊杀喊打。
“刀子不长眼,大当家可千万别伤了咱们如愿妹子哪。”柳蟠仙淡淡一唤。
她可不在乎柳蟠龙逞凶发狠的程度,只要不弄伤她那宝贝的摇钱树就好。
“放心,照她那副穷紧张的性子,我保证,就算大战三百回合她还醒不过来呢!”
登上屋梁之后,柳蟠龙随即纵身一跃,倏地弹飞至载泓面前。
“瞧我左砍!右砍!上砍!下砍!”他手上的钢刀亮灿如新,每一次挥舞都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哎哟!耙情大当家的是迷上我这俊俏的脸蛋了不成,要不怎么追得这般紧?”载泓嘴上老不正经,连这会儿跟人过招打架都还要乘机吃吃别人的豆腐。
柳蟠龙血气方刚,马上被对手的嘲讽惹恼,一弓身,摆出自个儿的看家刀法--五湖四海大热锅。
转瞬间,便瞧那把大钢刀在他的掌控下,像是随时都会起火冒烟,三两下就在众人眼前上演了一幕幕恍如大师下厨的精采绝活。
“卤蹄膀!”忽地,柳蟠龙扬声吼道。
“炖腰子!”载泓笑笑响应,单臂搂住元如愿,另一只手则悬在横梁上晃荡。
“炸蛐蛐儿!”奇怪?对手怎么会知道他的刀法跟口诀?
“烤田螺!”载泓踢腿,转圈,又把这招的危机化解了。
“涮羊腿!”柳蟠龙不信邪,再耍出一招。
“酱排骨!”
好,最后再考考他
“五湖四海--”
“大热锅!”
好一场完美的演出,只瞧载泓见招拆招,将眼前这位霸气对手丢给他的每一步险招全揉成了跟他一样,甚至比他还更灵巧的“熟锅化解法”
“喂,兄弟,你究竟打哪儿来的?怎么可能躲得开本当家的刀?”
柳蟠龙虽然是个直肠子,但比画过后的输赢倒也看得很开,对于这“打出来”的特别交情显得颇珍惜。
载泓见对方总算歇了手里的刀,这才放心地往前迈出步伐。
“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大当家的肯定就是胡四海师父最得意的那位门徒了吧?”
“你连我师父是谁都摸清楚了?”
“老实说,巧得很,在下”载泓眉开眼笑,早在柳蟠龙挥着钢刀朝他追上来时就瞧出端倪。“刚巧也向四海师父拜过师,乘机习了点刀法。”
不只柳蟠龙愣住,就连梁下越聚越多的人也跟着愣住。
未曾谋面的同门师兄弟嘿嘿,这关系一攀上可就亲得多了。
“师兄的刀法果然是出神入化。”
柳蟠龙脸一熟,忽然被叫师兄,连向来粗枝大叶的他也像个哑巴吼不出来了。
蓦地,载泓怀里的身子动了动,梁上的两个男人同时低头一看。
“别别靠近”元如愿的唇掀动着,声音细如蚊蚋。
又等待了片刻,元如愿费力的睁开了双眼。
第一眼,她就瞧见那令自己心慌意乱的梦中人。
啊!不会吧?怎么梦里梦外都有他的影像呀?
撇过脸,第二眼,居然是那个总会瞪着一双铜铃怒眼,吼她快画快画的大魔头柳蟠龙。
不可能、不可能,她一定是还在作梦!
她探出脖子往外一瞧。
什么?她什么时候爬上了蟠龙第一号的屋梁?
怕高、怕颠又怕摔的元如愿哑着嗓子,抖着声说:“不不会吧?”她紧揪住衣服,合上眸不敢再看一眼。
“醒了、醒了,这丫头醒过来了!”柳蟠龙扯着嗓子吆喝。
“要命,不、不是在作梦”她自言自语,握得自己的手心泛白。
“很冷吗?唉,果然是高处不胜寒哪。”载泓垂目望之,见怀中人直发抖,随即像哄小孩似的轻拍,再温柔地搂紧她。“咱们这会儿就要下至嘈杂的凡间去。”
语罢,他领着她旋身朝下一跃,落到了地面。
脚一落了地,元如愿心头才稍微落实了些,迎面一见到浅笑吟吟的柳蟠仙,连忙扑上前启唇欲诉,但一句话却讲得结结巴巴。
“他他他要他要找”
柳蟠仙笑着伸手搀住她“找过了,这位公子已经找大当家的对过招了。”
元如愿眨眨眼,听不懂什么对招的事,惊慌失措地猛摇头,指着身后的载泓,急着想解释清楚他想做的那件事对她的严重性。
“不是,他他想要找的是是其实是--”
打断她的话,载泓开门见山道出了来意“今日在下来到蟠龙第一号,就是想亲眼一睹须心大师迷人的风采。”
闻言,柳蟠龙跟柳蟠仙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随后将视线投注于元如愿苍白的脸上。
“如蒙大师不嫌弃的话,在下还想求他收我为徒习画春宫图。”
此时,厅中静悄悄的,没人响应载泓的满腔热血。
咚!一声骤响惊动四方,大伙火速将头向后一转。
那位“躲”在蟠龙第一号的首席春宫画师又晕倒了。
隔着一道屏风,两位当家开始了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大当家的,你怎么说?”柳蟠仙事不开己似的,啜了口茶问道。
那把银光闪闪的钢刀被柳蟠龙随便搁在地上,他双腿蹲踞,半侧着身子,一直想从屏风间隙中偷窥厅上的动静。
“总归一句话,上门来的是我师弟,总不好让他太难看嘛。”
隔着一条细细的窄缝,只瞧见那说自己名叫载泓的俊俏男子在他们厅里逛来逛去,似乎对厅上的一切摆设都感到很新鲜,不时地凑近观赏。
而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除了屏风后的柳蟠龙之外,也包括了苏醒之后便一直蜷缩在椅子里的元如愿。
她手捂着额上新添的淤青,双眸眨都不眨,近乎发呆地盯住他。
“所以,大当家是准备让他一睹那位大师的真面目-?”
柳蟠龙盯着元如愿额上的两处撞伤“唉,伤脑筋,怎么办?之前又先答应了不会泄漏她在咱们这里的真实身分。”
“若为了你当师兄的面子,要蟠龙第一号赔上一棵摇钱树,我可绝对不依的哟。”
柳蟠龙刻意压低音量,就怕让人知道他在自家妹子前低声下气。
“我的好妹子啊,-瞧瞧那丫头额头上都撞出两个包了,-这智多星要再不赶快想个法子,只怕她等会儿又要昏啦!”
柳蟠仙绽唇笑了笑,伸手接过兄长为她端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那么,倘若不是由咱们嘴里泄漏出去的,也就没多大关系了是不是?”
柳蟠龙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咱们虽然答应要帮她隐瞒真实身分,但却没答应不让某些想追根究底的有心人自个儿去挖出真相来呀。”
“高招!妙招!绝招啊!”柳蟠笼脑子里所能想到最优雅的赞美词全用上了。
因为怕会惊动屏风外的那两人,他费力隐忍着,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虫在鸣,鸟叫着,吵得人昏昏欲睡。
趁着午后众人都在休憩的空档,元如愿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偷溜进一间客房中。
她进了房内一掩上门后,终于垮下双肩,松了口气“幸好没人发现”
其实她真是过度操心了,她平常在蟠龙第一号里一向低调,就算有谁见着她不跟人打招呼,或走路只看脚尖不看路,也早已习以为常,没人会当她有什么不对劲。
但元如愿穷紧张的毛病压根改不掉,深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被人注意到。
“救人如救火,得赶紧想法子赶走这个麻烦才行。”要不,别说她晚上睡不好觉,就连椅子也没法子安稳坐一下。
从她一知道大当家要管那个载泓在蟠龙第一号中包吃包住之后,一颗心就莫名的狂跳了起来,脑袋里更像是埋了几十斤炸药,什么有条有理的思绪全装不进去。
完了完了,只是让那个男人住下来就已教她变成这副德行,要是以后他有事没事时就对她来个“微笑骚扰”那她哪招架得住呀?
“笑、笑、笑,对谁都眉开眼笑的,我猜他准是包藏祸心!”元如愿不满地吐了吐舌,此刻因为四下无人,她才敢露出难得一见的俏皮表情。
头一转,她旋即对房间猛打量。
看来,这个叫载泓的男子还颇爱干净,房里看来整整齐齐,虽说有下人们会打扫收拾,但要是住的人邋遢,还是能从生活习性中的小细节察觉出。
唉元如愿暗叹了声。
“这会儿哪还有闲工夫管他干净或邋遢,想法子搜出他的底细才最要紧,等被我抓到了把柄非把他扫出去不可。”
叨念了一阵后,她强作镇定拍了拍胸脯,定下神先环觑一番,然后目光便锁定房内的摆设一样样检查。
元如愿先踱近床缘,弯下腰,往枕头底下摸索了片刻,随后又轻轻翻动床帐,查看可有任何可疑物被抖落下来,接着,正当她跪下双膝准备搜查床铺底下之际,房外突然飘进来一阵——的对话声。
“怎么样?-猜有没有人?”
“紧张什么?敲了门不就知道了吗?有人的话咱们就正大光明进去打声招呼问句好,没人一样照入不误。”
“可是我说妹子啊,这样做真的妥当吗?好歹好歹他是咱师弟啊。”
“大当家的”柳蟠仙抿了抿唇,手一扬,那把画工精致的蒲扇掩住了她唇上若隐若现的浅笑。“那句包吃包住是你拍胸许的,包学包玩也是你自个儿讲大话爽快答应人家的,从头到尾,妹妹可没说过不收他一分钱哟!”
柳蟠龙的嘴被堵得死死的。
“再者,咱们也没要怎么样呀,不过就只是私下探探他的财底罢了,大当家,你说有没有道理?”
“呃也有道理啦。”
此刻,房里那正蜷着身子跪在床畔的元如愿急忙捂住嘴,以防自己慌得惊叫出声,她当然听得出外头的那两人是谁,但现下她进退不得,压根失了方寸。
“好好好,不过就探探嘛,那就意思意思一下吧。”柳蟠龙话声一落,敲门声就紧跟在后头响起。“师弟,你在不在房里呀?”
元如愿踉跄起身,神色慌乱不已,焦急地到处找地方想躲藏。
柳蟠龙蹑手蹑脚地想挖纸窗偷看。“好象不在”
“那还等什么?这样的机会不就正好,省得面对面探得费神。”随着柳蟠仙清脆的嗓音越飘越近,房门眼看就要被推开了。
惨了
元如愿心跳似擂鼓,咚咚咚敲得胸口犯疼,她忍不住蹙眉捂胸。
忽地,她双眼一亮,彷佛是救星从她面前由天而降,她连忙逃命似的奔入那设在床后用布帘掩住的一处小棒间。
没想到布帘才一掀开,她睁大眸子,这下子被吓得更厉害了。
载泓睡眼惺忪地一脚踩在墙角的夜壶上,一手则按住裤头上的缚带,那条襦裤松垮垮地“附着”在他大腿上,看起来随时要落下地似的。
眼角朝下一瞥,元如愿脸色倏地刷白,尖叫声立刻破喉而出“哇--”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房门被人开了大半,载泓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楚,一双手火速欺近了她,右手扳过她的身子背对他,左手则按在那张大的嘴巴上。
身子让他一摸,元如愿脸颊瞬间一阵红一阵白。
“呃,元姑娘,是-先失礼的喔。”载泓低低一笑,附在她耳后悄声道。
“唔”元如愿又羞又恼,心一慌,小脚往他腿骨上一踹。
载泓搂住她及时一退。糟糕!意外踢到那装满他刚刚才小解完的夜壶,瞧那壶身一会儿左倒一会儿右倒,晃来晃去就像要洒出来再制造一场灾难。
“听听,有什么古怪声音吗?”柳蟠仙跷腿坐在凳子上,抬眼发问。
“哎呀,不会吧,我看八成是哪只臭耗子撞到尿壶被熏晕过去啦!”柳蟠龙正爬上大床翻东找西,一听,笑咧咧地转过头去回复柳蟠仙。
隔间里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心中几乎有志一同地暗暗喊道:柳蟠龙啊柳蟠龙,倘若你平常也能这么机智过人就真是太谢天谢地了呀!
小棒间里极狭隘,约莫只容一人旋身,如今挤进两个人,那拥挤的程度可以想见。
元如愿被迫背对着载泓,整个身子“黏”在他胸前,即便动也不动,也感觉得到从他身躯上散发的阵阵热气。
那股难喻的湿热,如浪涛袭击着她原本就很紧绷的每一条神经。
她此时像中暑了,不,他比酷夏的暑气还更令人难熬。
“再忍一忍”他见她身子虚脱似的晃了晃,赶紧以气声劝慰她。
唉,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双唇贴近的距离更是教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咬咬唇,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暂时忘了她是谁,忘了她为何来此,忘了她怎么会那么倒霉又被他遇到
忘掉、忘掉、忘掉,最好待会儿睁开眼后就能发现这一切根本是幻象。
可是,难啊,背后的载泓太真实了,就如同带笑的鬼魅紧缠着她不放手。
他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一手贴着她发颤的唇办,厚实的掌心像施了法,能穿透她细嫩的肌肤,将一阵阵灼烫的感觉直接灌向她。
元如愿耳朵发痒,脖子酸麻,汗珠由两鬓间滑落。
“好好痒”岂料,载泓却先一步率性坦言。
他痒?有没有搞错?从头到尾根本都是他在捉弄她才对吧?
在经过一阵东摸西找后,忽然传来了柳蟠龙惊喜的大吼声。
“看吧,就说我这师弟绝非寒酸角色嘛,瞧,一大叠银票耶!哇!通京城、通天津、通广州、通杭州、通银川、通辽东哈哈哈,简直多得数不完哪!”
柳蟠仙仔细查核银票上的官印真伪,沉吟了片刻后,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颜。
“很好,确定咱们蟠龙第一号不会蚀本就好。”
“好妹子,现在咱们探也探过了,然后呢?”
“然后?”柳蟠仙将大把银票收好放回原处,转过身,摇起蒲扇,婀娜多姿地慢慢踱出了房门。“然后就等着你这位宝贝师弟乖乖把银票吐出来-!”
须臾之后,那扇房门终于被关上。
“唔放开了”元如愿扭动身子开始挣扎起来。
只见载泓皱着鼻子,张开大嘴,头一仰,抱着她遂往前猛地一倾,两人身子顺势跌出了布帘外。
“哈啾!”
“你你很可恶耶!”元如愿脸色难看,捶他一记抱怨道。
“怎么怪到我头上来?刚刚就讲了是-扭来扭去,头发搔得我好痒啦!”载泓抚了抚鼻,撩起单衣准备系紧裤带。
“要不是你没事躲在那里头鬼鬼祟祟的,我又怎么会跟你一块挤着难受?”元如愿回道,理直气状。
“咳咳,不好意思,这麻烦应该不是在下招惹来的吧?”
“怎么会不是你?若不是你坚持留下来,我又哪会提心吊胆地偷溜进这间--”她顿住,双眸盯住载泓那两片笑得如半月的唇瓣。
载泓很配合,也朝她点了点头。“没错,有人偷溜进来。”
元如愿为之气结,结结巴巴的说:“那那你也不该像个贼似的躲在房里不吭声呀!要是早听见了,我也不会闯进来。”
“是,又是我不对。”载泓张嘴打了呵欠,温柔的微微一笑。“是我不该躲在房里睡回笼觉,也是我不该一醒来竟然就尿意汹涌,更是我不该没向某位紧张兮兮偷溜进我房内的小姑娘打声招呼。”
“过分,你这人真的很--”
“是是是,在下往后一定会非常守礼知进退,元姑娘,别气了好不好?”
一连几天下来,元如愿老觉得自己浑身提不起劲,不只作画时心不在焉,走路时会东张西望、疑神疑鬼的,就连平常吃顿饭也是食不下咽。
“唉”她趴在桌边又叹了口气,今天连一张美人的脸蛋都没画出来,更别提要如期完成一幅春宫图了呀!
天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一切怎么都跟她当初料想的不一样啊?
更教她搞不懂的是,两位当家之前明明答应过她了,怎么还能允诺让那个叫什么载泓的男子就这么在蟠龙第一号待下来呢?
那个男人虽然笑起来让看的人如沐春风,但那笑容可掬的背后,却潜藏着极可能会令她身分泄漏的危机!
她当初被骗来蟠龙第一号画这些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已经很难为情了,若是再让人发现真相,知道了她这么一个大闺女原来就是须心画师的幕后代笔人,那么她不单没脸再在香河镇上待下去,干脆就直接上吊或跳河算了。
“嗝”门外传来一声酒嗝,没一会儿,门被推了开。
元如愿一回神,转过头,便瞧见她那喝得醉醺醺的老爹正大摇大摆地晃进房里,手上提着一壶酒,连门都忘了要替她掩上。
“爹啊,不是跟您叮嘱过好几遍了?”她紧张兮兮地冲向门边,脚一勾,非常迅捷地完成关门动作。
“知道嗝要随时把门带上嘛,我知知道了啦。”
元八指步履蹒跚,双颊酡红,才晃到桌边便马上就椅而坐“砰”一声,他的酒糟鼻自动贴上了桌面,正巧,就压在元如愿未完成的那张画纸上。
“唉”元如愿只能叹气了。
她究竟该拿这喝了酒便忘了一切的爹怎么办才好呀?
每回爹只要出门逛一趟,就绝对会带些或大或小的麻烦回家,若能花钱了事消灾倒还容易解决,但有时遇上的却是不讲理的恶霸,唉,她这做女儿的,还有多大本事可替老爹承担几回呢?
“我去替爹泡壶醒酒茶。”算了!她在心中又叹了一口气。
“醒嗝才不要不要醒呢!”元八指趴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
元如愿从柜子里拿出了空茶壶,又取出几只装色料的瓷罐,反正要出去,干脆就把要做的事情一次做完,色料罐缺了几色,她该再去采集一些原料回来调配备用。
轻掩上柴门之后,元如愿蹑手蹑脚地穿进后院拱门,一进入“阵地”后,她提高警觉,找阴暗的地方走,一心祈祷着没让任何人发现。
院子里栽满各色娇艳的桃、杏、杜鹃,花团锦簇色彩绩纷,一看就知道是蟠龙第一号的当家会喜欢的那种热闹景象。
元如愿扁扁嘴,看着那片花海,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一棵棵的花树上,此时全让人系上一条条红底烫金的缎带,虽说想在春日里讨个吉祥是件好事,但也没必要弄得如此俗气吧?
因为恍神,元如愿没来得及躲过她的“危机”
“又见面了,如愿姑娘。”一道人影忽地从她面前闪出来。
“哎呀!”来不及回身,元如愿朝那堵柔软的墙上撞个正着。
“看来,如愿姑娘对于咱俩这千里来相撞的缘分好象不太满意。”
冷静,一定要想办法化危机为转机!
她仰起脸,他那笑起来总让人腿软的灿烂表情也正迎着她。
“我我们”一看他就会紧张,元如愿连忙垂下头,悄悄挪了挪自己有些僵硬的脚。“那么后会有期了。”
此时能救自己的法子,便是逮到任何机会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吧!
“哎呀,如愿姑娘别急着走嘛。”哪料到载泓动作更快,一下子就攫住她的手腕,顺便替她接过满手的东西。
“我我很急,还有有事要赶着去办。”
老天爷,伸手帮她一把吧,别让她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
“喔,不要紧,我反正在这儿是闲人一个,就让我陪-去把事情办一办。”载泓讲得理所当然,好象他俩根本是一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不会吧?他太得寸进尺了,居然还想寸步不离跟在她身旁监视!
这样一来惨了,她那见不得人的秘密不就会穿帮!
“呃不不用了,我可以可以自己”她眼睛盯着地,为了不与他的目光交会,她的脖子必须维持着一种很奇怪的僵硬姿势。
载泓见她完全不理他的美男计,心里的确不是滋味。想他载泓风流潇洒,居然也会遇到不把他看进眼里的女人?
“不瞒-说,其实我是闷得慌了。”为了怕不够说服力,他在后头紧接着加了一声轻叹。
这样会不会有效一点?从她的角度应该看得见他蹙眉轻叹的沮丧神情吧?
往常,只要载泓一使出这招,是没有一个女子会不动心怜惜的。
元如愿原本还紧抿的菱唇这会儿悄悄勾起。太好了,只要他觉得无聊就好办了!
“闷得慌的话,公子不妨出门随意逛逛,镇上热闹得很呢!”
一听,载泓低下头,睇住了给建议的她。
她眼眸里彷佛有些什么东西在跃动着,忽明忽灭,像极了在闪躲他。
他皱着眉,唇畔却弯起一抹浅浅的笑“那怎么成?出了蟠龙第一号我怎么还有机会见到我最崇拜的大师?”
元如愿当场语塞,喉间犹如被人放了根鱼刺,又麻又疼。
“这么着吧,咱们明人也不说暗话了。”载泓朝她身畔一靠,轻轻磨蹭了下她的肘,准备使出第三招。“-就带我去找须心大师吧。”
“咳咳”很有效,人一心虚就容易露出马脚。
“虽然俗话讲见面三分情,谈钱实在很俗气,但咱们”他不动声色地从襟内掏出一锭绽着光芒的金元宝,塞进她的掌心里“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少。”
“你你这什么意思?”元如愿嚷着,脸色骤变。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敢情是嫌不够?他见状,立刻再掏出三锭金元宝。
“我我做人清清白白,不可能跟你乱来,也也绝不任人收买!”
元如愿气呼呼的把那锭金元宝扔给他,再迅速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茶壶跟空罐子,嘟着嘴,转头就准备走人。
“怎么会没效呢?”载泓望着她气得发颤的背影,纳闷的自问道。
他承认,自己是想花钱收买她没错,但也只不过是想跟她买些须心大师的小道消息罢了,犯得着发那么大的火吗?
“说我乱来?怪了,本公子以前不也都这么向人--”载泓脑子一转。
不对,他还没对她乱过什么呀!她到底在气他或怕他知道什么呢?
该不会是她一时心慌,所以误会了吧?
嗯,难怪他老觉得元如愿每回一看见他,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神情恍惚的样子,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内幕消息。
也许,他该紧跟着她,继续把那诱惑人的谜底挖掘出来才对。
“爹,您千万要记牢,绝对别让一个外表看起来斯文,好象待人非常友善的陌生男子进来,也不能跟他讲一句话,知道吗?”
元如愿半只鞋都踩出柴门外了,还是很不放心将她那“半清醒的爹”留在柴房中。
“行了、行了,-这丫头当-爹我已经七老八十了呀!”元八指今日难得没醉没赌,手里拿着几颗碎石子在墙边射纸人解闷。
“另外,如果那个人--”
“我说闺女呀,到底是-胡涂还是我胡涂啊?这话-刚才不就讲遇一遍了?放心,就算那位陌生的俊鲍子对我笑到牙齿都掉光了,我也绝不会把咱们的底泄漏出去的。”元八指挥挥手,轻轻掩上房门。
“还有--”
砰!门里传来坚定的扔石子声。
看来,她爹应该不会出卖她才对。
元如愿叹口气,皱眉摇了摇头,转过身举步前行。
唉,实在不能怪她疑心病重,谁教她这几天被人吓了那么多回,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会折腾光,更何况,她原就是个穷紧张的料。
元如愿走远之后,柴房边的花圃间逸出笑声。
“嘻嘻,就说这里头准是藏了什么神秘内幕。”载泓拨了拨盖在头上当掩护的一堆花草,笑得灿烂至极。“越不告诉小王,小王就越查得起劲呢!”
他一脚跃出花圃,得意地按了按自己头上的假发、脸上的皮膜跟大胡子,最后,再轻捏一下喉结准备上场。
“丫头!丫头!”载泓敲着门,佯装柳蟠龙粗哑的吼声。“本当家在叫-,-听见了快来应个门啊!”门一开,露出元八指灰白色的头颅,他那原本还显疑虑的神情马上变成了笑意。
“喔,原来是大当家的呀!来找丫头拿画稿是吧?”元八指天性散漫,无论清醒或酒醉时都是一副迷蒙状“哎哟!哪敢劳驾您亲自过来,我那闺女前脚才刚刚跨出去,正朝二当家厅里送画稿呢!”
“唔,已经送过去啦!”载泓眨眨眼睛,目光朝房中迅速浏览一番。
桌子上几乎什么他预想到的物品都有,各式长短粗细的画笔、鲜艳夺目的色料、厚薄镑异的画纸,甚至还有好几本快被人翻破了的春宫画册。
原来如此,这间柴房外观虽然看似破旧,但房内每一样器具都跟作画有关,假如他猜得没错,这地方根本就是蟠龙第一号私设的画坊。
眼前这位老伯自称是元如愿的爹,方才又明讲了元如愿是替他送画稿去给二当家的,换句话说,他不就是那位藏身于蟠龙第一号背后的高手。
也就是就是他迷恋到神魂颠倒的须心大师啊!
一思及大师在面前与自己对话,载泓莫名其妙地羞窘了起来,他红着脸低下头,忘了该再说什么才好。
“那”载泓眸光一转,瞥到了某幅引起他注意的画,如果那残破的模样还能算画的话。“这张又是什么?”
“咦?还有哪张?”元八指愣了一会儿,顺着载泓的视线瞄过去,才恍然大悟。“这张哈哈哈,这张是咱闺女拿来泄恨用的靶子呀!”
“泄恨?”载泓面露狐疑。他不记得自己啥时招惹过元如愿来了?
“可不是,那丫头也不知是被谁得罪了,一连几天就对着这画里的俊俏公子扔石子,还口口声声说要那家伙走着瞧。”
“啊?有这么气?”载泓失声嚷道。
“敢情是那坏胚子出言不逊惹恼了她,咱们如愿丫头心地好,性子柔顺,依我看哪,惹火她的家伙准不是个好东西!”元八指边说,边朝那画上的人像丢一颗石子。
载泓板起脸,望着画纸上被砸的自己,从没有一刻如此懊悔过自己曾得罪女人。
更糟的是,他得罪的还是须心大师的宝贝闺女,这下完蛋了,他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大师对他的坏印象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