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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焱,这周六风影传媒王总为留学归来的小女儿举办晚宴,你参加一下。”
生平头一回许完愿立马成真,方泽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
“您直说去相亲呗,我没空也不喜欢女的。爷爷您不会得健忘症了吧?上回不跟您说过我喜欢方泽,今生今世非他不娶的吗?”
颜权江在商场修炼几十年的心脏被气得心率不齐加心肌梗塞,一拍桌子高声喝道:“剃头挑子一头热有意思?放任你这么些年也该够了,这回必须听我的去相亲,敢不听话派人绑你去!”
怕老爷子闹起来没个完,颜铮先给方泽一个安慰的眼神,顺着颜权江的话头说:“去,我去行了吧?但事先说好,只能保证人到场,你们不许不顾晚辈意愿搞包办婚姻那一套。”
颜权江坚信颜铮是被邢楚那帮小子带坏的,见天泡在乌七八糟的酒吧跟妖精似的男孩鬼混,都没大跟小姑娘接触过怎么能确定自己不喜欢女孩?他也没指望颜铮见一个就能成,这跟撒网捕鱼似的得看运气,说不定哪次就遇上命定之人。
得到孙子的口头保证,颜权江在保镖护送下大步离去。方泽懊悔不该听颜铮的鬼话来公司,前世的第三者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打不得骂不得;爷孙二人当着他这前夫的面商讨相亲事宜……
偏偏颜铮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令他无从发作,方泽愈发觉得不爽,凭什么都是我默默承担?阔少就该比屁民更好运吗?
想到这他瞪着颜铮冷笑道:“家里随便安排个相亲对象都是豪门贵女,真让人羡慕啊。你就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生三五个孩子继承家业。听说你们有钱人家分家产的时候,都是谁孩子多谁占便宜是不是?”
绝了绝了!小妖精连拈酸吃醋都这么勾人!任方泽如何讽刺挖苦颜铮也气不起来,反倒没脸没皮的贴着他:“好浓的醋味,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阿泽你因为我而吃醋,被爷爷骂一顿也值得了!”
自作多情到这地步方泽真给跪了,他想赶紧回学校,颜铮把书包一拎追上来:“一起走,晚上请你吃好吃的。放心吧,就是爷爷给我介绍皇室公主我也看不上,我心里只有你。”
信你?卫瑾嘉是老子亲眼瞧见的,说不定还有赵瑾嘉、钱瑾嘉等漏网之鱼,外头的彩旗有没有集齐十二色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方泽毅然决然地把颜铮甩掉出门打车,坐进车里看窗外街景在眼前飞速掠过,心里突然涌现出想放弃的念头。颜铮确实很听他的话,学习态度比以前端正许多,慢慢在改正懒散的毛病,对游戏公司更是上心,平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的懒汉,最近居然早上七八点就打开电脑处理事务……
可他变得再好又与我何干,第二次生命也要浪费在他身上吗?前世我死后是不是卫瑾嘉陪他共度余生的?真那样的话姓卫的才称得上是颜铮的真命天子,我只是个过客,短短五年的缘分尽后,被曾经的爱人遗忘在漫长岁月里。那今生就该成人之美,让他们早早开始,从一而终。
周六晚上颜铮盛装赴宴,方泽独自约见《忆山河》的作者。
沉迷小说是高中时候的事,方泽脑子聪明,别人熬夜学习他熬夜追文。他还是个急性子,遇上缘更的狗作者简直憋屈到吐血,逐章留评吐槽过,疯狂投霸王票试图砸醒过,网线另一端的那位油盐不进,如今有机会方泽很想会会真人。
见面地点是对方定的,不是书吧或咖啡馆那些作者们钟爱的场所,是家极其安静的陶艺吧,满墙木质隔断上摆放的都是烧制好的瓶瓶罐罐。身穿卡其色毛衣扎着马尾的青年正忙着打扫卫生,地上有几大桶用废的陶土。
初见方泽,柏以轩就在心里惊叹这男生长得实在太帅了些,没有棱角没有攻击性,气质清冷得恰到好处,属于让人瞧着特别舒服的那种好看。起初他猜测买小说游戏版权的应是位中年大叔,谁知竟比自己年纪还小,互通姓名后柏以轩指指墙边的座椅说:“麻烦等一会,我马上就打扫完。”
别人干活你在旁边等似乎不太合适,方泽把外套脱下来放到椅子上顺手撸起衣袖:“我帮你。”
柏以轩也不客套,递过来一条围裙:“到处都是泥,你小心点别沾衣服上。”
虽然《忆山河》后来没大火,柏以轩时隔数年也只创作出那一部作品,方泽仍有小读者得以亲见大神的兴奋感。他边用抹布擦桌子边陪柏以轩闲聊:“这家陶艺吧是你开的?生意怎样?”
“还行吧,现在喜欢陶艺的人不在少数,寒暑假再开班带带小朋友,比在企业里上班轻松自在。”
“你很有侠客风范,想不想以你的形象设计一个游戏人物?给原创作者的福利,角色技能随你挑。”
柏以轩潇洒地甩甩马尾:“世间何来真侠客,是发型给你的错觉吗?我写作的时候从未把自己代入到任何一个角色中去,我有自知之明,长得太丑。”
方泽扑哧一笑:“谦虚使人发胖。猜猜我看到你第一眼想起书里的谁?幕后大BOSS,将一众主角玩弄于鼓掌间的灵陨师尊。”
柏以轩突然沉默不语,半晌才幽幽地开口:“灵陨师尊角色其实有原型的,是和我合伙开这家店的好哥们。我俩高一就认识,后来考进同一所大学,他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玩泥巴,大四那年非拉着我开了这家陶艺吧。”
“今天他没来店里吗?”
“不是,他不幸染上绝症,两年前的冬天就过世了。”
“……对不起,我不该乱打听。”
柏以轩索性不清洗工具,弯腰抓起一块黄澄澄的新泥问方泽:“以前玩没玩过陶艺?给你试一次。”想起刚刚方泽的话,柏以轩微微一笑:“给金主的福利,全套免费。”
陶艺方泽真没玩过,柏以轩手把手教他怎么拉坯,第一次弄不成多复杂的玩意儿,最简单的水杯,直上直下的圆柱形,还不带杯把儿的。
转盘用的中速,方泽掌握不好力道,把杯身拉得歪歪扭扭像个畸形,本以为要废了,柏以轩出手三两下帮他重新修整好。
“你心不静,太苛求完美。大家玩陶艺单纯为腾个时间放空身心,做出来的作品再丑也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再试一次吧,这回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方泽坐在矮凳上低着头专注尝试,总算弄出个差强人意的作品,然后旁观柏以轩用刀把泥坯切割干净,托起来放到木架上自然风干。
“你看,人生若是也有反复修整的机会该多好?做得不好压扁重来,或是丢掉换块新泥。可惜时间无法倒回,后悔药买不到。”
“我现在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他在世的时候没对他好一点。总之,学会珍惜眼前人吧。”
有许多细节柏以轩没说,像是两年前他无意中发现好友诊断书的同时,还找到一封折得方方正正的情书,原来这哥们早就偷偷喜欢上他,开这家店是幻想着朝夕相处时培养出不一样的感情;他们经常因小事斗嘴,直至好友去世后柏以轩才想明白,他那么“作”不过是奢望博得自己多些关注;好友到死也没开口向他表白,疾病夺走他年轻的生命,也剥夺了他说爱的权利。
版权费柏以轩一分没动全转给好友的父母,独子过世后二老身体就隔三差五的出毛病,柏以轩要替好友敬孝道,称得上是他们半个儿子。头发也是好友逝世后开始蓄的,伴随着思念一起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