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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夫人和玉奴同时惊道:“你说什么?”长孙郁风柔声道:“我扶你躺上一会。”说着将她横抱怀中就往外走。百合夫人道:“风儿,你带她去哪里?”长孙郁风头也不回道:“师父,您不要跟来,我带她歇会。”说话是人已出了大厅,雅歌也紧跟了出去,没有人看见因心痛楚连城的痛苦,他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百合夫人便欲跟去,柳元康却拦住她:“妈,您别去。”百合夫人不解,柳元康声音低沉道:“他们不想您担心,原本连城是不让说的,可她终于还是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玉奴急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五月菊香不是令狐玄黎的妈吗?怎么会对她下毒手?”柳元康叹道:“就因为是他妈。令狐玄黎一直喜欢连城,可是连城自始至终心里只有郁风,所以他们用诡计拿住郁风,逼她吞了蛊。”玉奴道:“可是可是”柳元康道:“没有可是,连城的性子就是这样,虽然她从来不肯说什么,可她一直都是敢爱敢恨的,为了报仇,她苦练了一身好功夫,她为了活命,中了唐门的暗器后,她砍过自己一剑,为了郁风,她就可以连命都豁上不要了。”百合夫人一顿足,身子一晃已追了出去。
玉奴站在那里,呆呆的,长孙兰道:“还不快请邵先生来。”妙歌等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长孙兰道:“凤凰,你不要着急,你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玉奴摇头:“兰姨,您不知道,这是世上最难解的毒。”她忽然倒在柳元康怀中哭道:“大哥,我们一家人才刚团聚,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柳元康拍拍她道:“我已经杀了五月菊香,连城亲手杀的令狐玄黎。她就是死也不会向他们低头的,而且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她始终没有哼上一声,所以,玉奴,你要象她一样:坚强,不要哭。”玉奴还是忍不住:“可她是咱们的亲妹妹。”
孙茗淞心底轻叹:这个楚连城虽说是个女人,可不可否认的是她实在是个传奇般的人物,她的武功,她的风度,她的微笑,她的自信,甚至她的心狠手辣,一直在吸引无数不明真相的女孩子,然而为了心上人,她竟能吞服蛊毒,单是这份情义就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可她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在毒发时,竟还能忍着巨痛,微笑着安慰母亲,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还能用简单的正邪来判定她吗?
楚连城感到疼痛在加剧,小腹中无法形容的疼痛已让她难以忍受,她几乎连在床上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颤抖,她挣扎。长孙郁风握着她手道:“连城,你忍一忍,一会就过去了。”楚连城道:“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我受不了。它在一次次的加剧,郁风,你是不是忍心看我被活活疼死?”长孙郁风道:“不会的,邵老爷子会有办法的。”楚连城摇头:“如果没有呢?”长孙郁风摇头:“不会的,他一定有办法。”楚连城又道:“郁风,我已见到我妈了,我娘的死我也告诉她了。”她勉力将剑解下放在他手中,用乞求的眼光看他一眼,然后闭上眼伸出脖子。长孙郁风看看她又看看剑,在她唇上吻了一吻道:“好,我和你一起走,人间地下我都陪着你。”楚连城微笑,长孙郁风挥剑向她颈上斩落。
雅歌惊叫一声扑了上去,抓住长孙郁风的手腕道:“表少爷,你要做什么?”长孙郁风居然是含着眼泪说道:“你有没有看见她的痛苦?我看不下去了。”雅歌道:“表少爷,她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啊!她们母女十六年不曾相见,你忍心让她们才刚见面就分开?”长孙郁风微怔,楚连城道:“郁风,不要理她,动手。”雅歌哭道:“表少爷,她可是你心爱的人啊!你难道真的忍心亲手杀死她?”长孙郁风又迟疑了,楚连城道:“蠢材,你先杀了她。”雅歌跪在他脚边道:“表少爷,你不能做傻事,你会后悔的。”
百合夫人已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心中雪亮,夺下龙吟剑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许你们寻死。”长孙郁风顿足,他当然下不了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登时烟消云散。他叹息,伸手将雅歌扶起。折磨楚连城的疼痛还在加剧,她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抖动,神志又有些模糊了,她低叫:“郁风,郁风。”长孙郁风道:“我在呢。”他将楚连城轻轻抱起,搂在怀中。百合夫人哽咽道:“孩子,你怎么样了?”她伸手去握女儿的手,楚连城的身子一震,向长孙郁风怀里缩了缩:“不要碰我,郁风,你救救我。”百合夫人吓了一跳,道:“麒麟,我是妈妈呀。”楚连城低语:“不,是恶魔,是恶魔。”长孙郁风抱着她,柔声道:“你又做梦了,这是你妈,你不是一直都想见的吗?”
百合夫人道:“风儿,你们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长孙郁风偷偷抹了抹眼角道:“没有,她受了惊,总是做噩梦。”百合夫人又看看跟来的柳元康,柳元康不说。玉奴道:“大哥,她究竟怎么了?”柳元康转身出去,一个字也不肯说。百合夫人向长孙郁风道:“他们除了给她下毒,还做了什么?”楚连城在长孙郁风怀里颤抖,长孙郁风不答。百合夫人微急:“她是我的女儿,你告诉我。她是怎么了?”长孙郁风忍着眼泪道:“师父,您为什么一定要我说?难道您真的猜不出来?师父,能不能不提这件事,不要刺激她了好不好?她是为了我才会这样的,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也不要活了。”百合夫人脸色苍白,玉奴的脸色同样的没有血色,她甚至有些站立不住,孙茗淞伸手扶住了她。
百合夫人痴痴的看着楚连城,此刻她正蜷缩在长孙郁风怀中,象一个受了惊的小兽,渴望得到保护,她甚至不敢离开他的怀抱,生怕从此失去这种温暖。长孙郁风的下颌轻轻摩擦楚连城的鬓角,这个为他宁可付出生命的人正饱受着他带给她的痛苦的折磨。楚连城的神志开始清醒了,最可怕的时候又过去了,她低叫:“妈。”百合夫人试探的靠近她,这次没事了。她从长孙郁风怀中接过女儿,轻抚她的长发,她的肩膀,她低低的唱道:“山有扶苏郁葱葱,水中荷花别样红,我等君子独不见,见到一个小狂童。”记忆中这支古老的歌谣原来是妈妈唱的,在母亲的怀中楚连城安静了许多,销魂断肠蛊的做用也在慢慢消退。这支同样熟悉的歌谣也在震撼着柳元康,那种似曾相识的曲调是听什么人唱过的?是她吗?
不知不觉中,屋里的人不觉都热泪盈眶。长孙兰在悄悄抹着眼泪,这么一个传奇的女孩子,为了自己的儿子要付出生命为代价,而且还有女人视为生命的清白,是不是真的红颜多薄命?
楚连城轻轻喘息着,百合夫人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低声道:“我没事了,妈。”百合夫人轻声道:“没事就好,傻丫头,你以为不说就能瞒住妈吗?妈等了你十六年,你可不能不要妈妈啊!”楚连城道:“妈,我真有是受不了了,令狐玄黎逼我吃下去,我如果不吃,他是真的会要郁风的命的。可我吃了就会不定时的发作,发作的时候人只想死,我也不想死的,可是疼起来的时候我就要发狂,就会活不下去,他想用这种痛苦逼我就范,可我宁可杀了他,从此受这许多的折磨也不会让他得逞的,妈,我是不是疯了?”百合夫人流着泪道:“你做的对,你是楚家的好孩子,咱们是不能向别人低头的。”
百合夫人又道:“你不要怕,邵先生会医好你的毒的。”楚连城苦笑:“不可能的。五月菊香知道邵神医在你这里,所以她没有用寻常的毒药,而是用的销魂断肠蛊,为的就是这种东西没有解药。”百合夫人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楚连城轻轻摇头道:“妈,你做主让我姐姐嫁给郁风好不好?”玉奴道:“你又胡说。”楚连城道:“我没有胡说。妈,你不知道的,你只管听我的,我原便打算和姐姐一同嫁给这人的,你答应我,好不好?然后让孙茗淞杀了我,这样孙茗淞就可扬名立万,姐姐和郁风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孙茗淞给她吓了一跳,生怕百合夫人会答应女儿的要求。
长孙郁风皱眉道:“连城,你现在不要这么多话好不好!”百合夫人也道:“麒麟,你这是怎么了?”楚连城道:“我清楚我在做什么。妈,我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你就听我的好不好?”玉奴柔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其实你和他才是真正般配的一对。你好生歇上一歇,回头咱们再聊,你不是说有体己的话要和我说吗?”长孙郁风叹气,想要对她说什么,但一想到孙茗淞也在房中,终于还是忍住了,他向楚连城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你的毒一天不解,这些事我就一天也不会去想的。”楚连城摇头轻叹,看了看房中诸人道:“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了。”她看见长孙兰的眼圈也是红红的,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可她忽然笑了,道:“妈,陆昭说要接兰姨回京城,你为什么不肯?”百合夫人可没想到她会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上这么一句,楚连城又道:“其实陆世伯很挂念兰姨的。”长孙兰的脸一下红了,嗔道:“这孩子,又要胡说。”
楚连城笑道:“是真的,郁风假传死讯,陆世伯可伤心坏了。”长孙郁风皱眉道:“你没什么不妥吧?才刚好了,能不能少说几句?还有,你叫我爹和我妈什么?”这次楚连城的脸有些红了,她正要恼,可忽然又是一惊,叫道:“不好,我可忘了大事了。”说着已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这一惊一乍的,直吓了众人一跳。楚连城道:“妈,快令人往京城送信,要那掌柜的通知剑庄。”
一提到剑庄,长孙兰母子可都是一怔,长孙郁风道:“你又想到什么了?”楚连城道:“不知这件事有没有传到剑庄,若是陆世伯不知道,令狐不见赶在前头去剑庄,可就糟了。世伯剑法精湛,堪称天下第一,可是,可是多少有些恃才傲物,令狐不见可狡猾的很,若是设个机关毒计的,他老人家八成会上当的,你二哥和你是一样的,眼里压根没有什么江湖纷争,你弟弟妹妹只不足为虑;你大哥可就不一样了,他要比你们哥俩刻毒的多,城府又深,前番就是例子,他虽不至于大胆到忤逆弑父的地步,可是借刀杀人趁机除掉你们哥俩倒不是没有可能。”长孙兰眉头微皱,长孙郁风道:“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楚连城摇头道:“你就是太善良,太淡泊。妈,你不要理他,你听我的,快令人去做。”
百合夫人点头道:“兰姐,麒麟说的很是。博灵年青时便是如此,咱们宁可多一事也不要让令狐不见那老贼占了先机。他唉,虽说我恨他这样对你,可他必竟是风儿的父亲,可也不能坐视不理。”长孙兰道:“可是麒麟所虑真的不多余吗?”楚连城道:“兰姨,你听我的,我可了解他们的很,当日五月菊香逼我时,令狐不见就藏在附近,关键时他破了我的神功大法,以至功亏一篑害惨了我。他根本不顾当初大家有结盟之义,为了他儿子要这般陷害我,我们又杀了他的妻儿,他挑了我的分舵,打伤我五叔,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令狐不见老奸巨滑,不可不防,他定会抢在前头对剑庄不利,以铲除鬼域的强援,然后再与鬼域周旋,或假名门正派之手扫平鬼域——孙兄,到时中原诸派攻打鬼域,你去是不去?”她一恢复正常,可就把矛头指向房中唯一的一个名门正派之人——孙茗淞了。
玉奴嗔道:“麒麟,你又要为难他。”楚连城嫣然一笑道:“好姐姐,你可别恼,我总要为酆都镇上那些不会武功的人想想吧!可是,谁要你偏偏要喜欢什么傲气堂的孙堂主的,正邪不两立嘛,我有什么办法——姐姐,你不会真的喜欢这个孙堂主吧!”玉奴脸红道:“假的!”孙茗淞叹道:“我喜欢她时,可没想到什么正邪,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鬼域公子会是会是我日后的妻妹啊!”玉奴脸又红了,道:“你怎么也跟她胡说起来?”楚连城微笑道:“我也没想到。谁会想到咱们这一家人会是正邪联手的呢。”长孙郁风轻轻摇头,向孙茗淞道:“可见你我均是浪得虚名了,竟让这丫头混了进来,还大言不惭的号称什么鬼域公子,最可气的是人们还称咱们为什么四公子,唉!惭愧,惭愧。可笑,可恼。”孙茗淞微笑道:“其实,以楚兄——你瞧,一说鬼域公子我可就改不过来了。其实以连城妹子的武功,胆识和机智,倒也不枉此名。”楚连城有些得意道:“唐璁是不是也这么说?你们男人能做的事,我是不是做的也不错?郁风,你还有话说吗?”
正说着,妙歌在外面道:“夫人,邵先生来了。”楚连城转头看时,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个矮个老者,须发皆白,其貌不扬,怎么看也不象是名动江湖的神医。百合夫人道:“邵先生,你来瞧瞧我女儿。”玉奴也道:“师父,我妹妹中毒了,你可一定要医好她,不然,以后我再不做你的弟子了。”邵九山微笑道:“你这丫头,总要用这个威胁我,回头我再罚你。宫主,你这个女儿可俊的很啊!”百合夫人微展愁眉道:“谢你夸奖了。麒麟,你来让邵先生瞧瞧你。”楚连城道:“老爷子,你就是神医吗?晚辈这条命可全在你手了。”邵九山笑道:“二小姐抬举老夫了。”楚连城微笑道:“老爷子,你可不要叫我什么二小姐,我可不习惯的紧,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您老人家叫我麒麟就好了。”邵九山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她脉上,一边笑眯眯道:“宫主,这丫头可有些意思。”长孙郁风叹道:“她不是有些意思,她有意思的时候多了。”
邵九山可不说话了,他又给楚连城换了一只手,脸上神情也有几分凝重。楚连城问道:“老爷子,是不是无药可救了。”邵九山撤回手来,欲言又止。楚连城淡淡道:“老爷子尽管直说,我中的是销魂断肠蛊,听说是无药可救的。”邵九山盯着她看了半天道:“可惜,可惜。你实在是个好孩子。”百合夫人脸色大变,颤声道:“邵先生,你的意思是”邵九山长叹道:“宫主恕罪,老夫实在无能为力。”玉奴急道:“可是你是神医的,怎么会没有办法?”邵九山道:“这蛊实是一种毒虫,苗人喜欢下毒,他们将数种毒虫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咬噬,剩下的最后一只就叫蛊,毒性可想而知,一般的蛊倒也有解。”玉奴道:“那你干吗吓唬我们?”
楚连城淡淡一笑道:“一般的有解,不一般时可就没解了,这销魂断肠蛊要是好解,他们也不会用在我身上了。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这么做的。”邵九山道:“这种蛊最让人奇怪的是,制蛊下蛊之人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可以让中毒之人死心塌地的跟他,而且跟了他就不会发作,我始终感觉象一种巫术。据说”楚连城道:“不用据说了,五月菊香说了,等我嫁给她儿子后,就会好的,只要忘了这贼小子,就永远也不会发作。老爷子,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没救了?”
邵九山道:“这销魂断肠蛊用的不止是一种毒虫,往往用三四种或更多,而这许多毒虫的毒性相生相克,互相依存,所以平时不会发作,当其中的一种毒性积累的到了一定时候时,就会发作,有人可能腹痛,有人可能头痛,还有可能四肢痛,总之会不一样的。等到所有的毒性都积累到足够时,就会要人的命了。”玉奴道:“可是师父,再多的毒,你不都能解吗?”邵九山轻轻摇头道:“实在凶险,不搞明白是哪几种毒虫,贸然下药会伤了她的,轻则经脉尽断,武功全失,重则会送命的。”楚连城点头道:“我早就料到了,老爷子,多谢你了,辛苦你跑这一趟。”邵九山垂头丧气道:“你谢我做什么?我也救不了你。”
百合夫人面色苍白,道:“邵先生,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楚连城道:“妈,如果有,邵先生还能见死不救吗?”玉奴又哭了起来:“师父,你怎么会没有办法?”邵九山摇头叹息,道:“我且先想法制出能让痛疼减轻的药来,再想其他办法吧。”楚连城给玉奴擦擦眼泪道:“好姐姐,你不要这么爱哭好不好?你要记住,就是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要哭。”玉奴哭的更凶了。楚连城道:“你若还是楚家的人,你就不要哭,起码不要总哭,楚家的人是不能这么软弱的。”玉奴还是忍不住,楚连城轻叹:“你一点不象我和大哥。”
她松开玉奴,却看了看长孙郁风,她微笑,长孙郁风居然也在微笑,当确信楚连城是无药可救时,他们反而是最轻松的。百合夫人和长孙兰相互交换个眼色,她们从彼此眼中看见一种恐惧,因为她们隐隐感到,这两个孩子一定会生死相随的。楚连城忽然抬手给长孙郁风一记耳光,这记耳光可把众人都打傻了,楚连城道:“你这个傻瓜,我费尽力气要人找到玉奴,你居然让孙茗淞把她给抢了去,等我死了,我看谁来陪你。”长孙郁风道:“我不要人陪。”
楚连城不理他,忽然手腕一抖,一股劲风已将龙吟剑吸在手中,百合夫人吃了一惊,道:“麒麟,你要干什么?”楚连城道:“我要杀了这姓孙的。”说着已挥剑直刺孙茗淞。众人可想不到她这是又冒出了什么古怪念头,忙不迭的出手拦截。孙茗淞已“哎呀”一声,身形急转,退出房间。楚连城紧跟其后挥剑追了出去,百合夫人、长孙郁风和柳元康忙也跟出去,楚连城身法倒快,一剑又一剑的,直逼的孙茗淞手忙脚乱。长孙郁风伸手去夺她的剑,楚连城闪身躲过,道:“郁风,你是不是也想和我过上两招?咱们四个可就你没找过我的麻烦了,你是不是想印证一下,是你的武功好还是我的武功好?试试我的剑魔夺魂剑练的怎么样了?”长孙郁风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连城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手底下可没放松,仍然招招指向孙茗淞的要害。
长孙郁风道:“你不要任性胡闹,你就是杀了他,我也不会听你的的。”百合夫人道:“麒麟,你快住手。”楚连城道:“等我杀了他了,自会住手。”百合夫人等人竟没能拦住她。就在这时,一个老者不知怎的从天而降落入场中,这老者将孙茗淞拨在一边,又伸手夺楚连城的宝剑。楚连城抖腕斜挑,那老者伸指在她剑上一弹,他原拟将她宝剑弹的脱手,谁知楚连城宝剑只是偏了一偏。百合夫人顿足道:“麒麟,还不住手,这是你外公。”
来人正是百合夫人之父施天羽。楚连城噘嘴道:“是外公吗?外公干吗要帮孙追星?”施天羽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一番方道:“是鬼域公子?”楚连城抿嘴笑道:“不敢,不敢,正是晚辈。”说着却跪倒叩头道:“麒麟给外公请安。”施天羽呵呵笑道:“好丫头,百合,你女儿可比你小的时候要厉害的多。”百合夫人皱眉道:“这有什么好?我宁愿她和凤凰似的,平淡一些才好。”施天羽拉起楚连城道:“都一样有什么趣?凤凰性子柔和,麒麟和她性子不同,你要她平淡她也做不到。可惜你们龙儿”楚连城道:“有什么可惜?我大哥活的好好的,他现在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柳元康。”柳元康已走上前叩头道:“柳元康给外公请安。”
施天羽扶起他笑道:“好的很,江遥的儿女个个英雄,他泉下有知,也会放心了。”楚连城道:“外公,你让我杀了孙茗淞,我泉下有知,才会放心呢。”施天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道她胡闹,佯怒道:“小丫头胡说,好端端的干吗要杀你姐夫?”楚连城笑道:“正邪不两立啊!外公,我刚才那手剑法如何?您让让,我就用刚才的鬼剑十八式杀他给您看看。”孙茗淞摇头道:“楚姑娘,在下好象没有得罪你吧?你要杀我总得有个理由吧!”楚连城道:“理由很简单,我看你不顺眼。”玉奴微急道:“麒麟,你干吗总是为难他?”楚连城微笑不语。长孙郁风道:“我劝你最好收起你的古怪念头,你杀了他也是徒劳,何况你也未必杀的了他。”楚连城悠然道:“是吗?剑法上就算是平手,可我的鬼域神功他受的了吗?”长孙郁风道:“你不是刚才疼疯了吧?你知道我决定的事也不会轻易改变的。”
施天羽在楚连城头上敲了一记,道:“你这丫头最是可恶,身为鬼域的少主人,还要这样任性。”楚连城笑道:“外公有所不知,素日里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只消一个眼神就有人给我弄来,只要我想要谁的命,只消一句话,人头就会送上,如今您老人家不帮我杀他让我自己动手不说,还要拦我,咱们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可我总是你的外孙女,您老人家干吗不帮我?”长孙郁风道:“你不要胡闹,不然杀我好了。”施天羽道:“谁也不许乱来,麒麟,淞儿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你再要打要杀的,我可不依。风儿,你也不许要死要活的,听说你要娶这个疯丫头了?所以要陪着媳妇胡闹?”长孙郁风微笑道:“是,可我没陪她胡闹,外公,我什么时候胡闹过?”楚连城脸微红道:“谁是他媳妇了。”
百合夫人叹道:“麒麟,你究竟肯不肯听话?总让妈替你着急。”楚连城笑道:“妈,我外公一定是老糊涂了,你可千万不要听他的,玉奴也是你女儿,你做的了主,你就成全他们,你想,她和郁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这么拆散了”一语未了,她已被长孙郁风拦腰夹起跳出院去,只听她还在道:“你放开我。你干吗不让我说?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长孙郁风声音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些不妥?我说”后面便听不清楚了,也不知他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施天羽道:“百合,发生什么事了吗?麒麟这孩子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百合夫人皱眉道:“她中了销魂断肠蛊,爹,你可一定要给我想个办法救她,我们母女十六年不曾相见,如今却”她不由眼圈又有些发红了。施天羽吃了一惊,又看看邵九山,邵九山轻叹一声,摇摇头。这销魂断肠蛊可是大大的有名,施天羽也早有耳闻,他默然良久,道:“难道连压制毒发的办法也没有?”邵九山道:“传说有一种解毒的奇草,名叫游云海棠,此种海棠形状奇特,好似云彩一般,只有回疆才有,往往长在悬崖上,想要采摘实有登天之难,因此极少有人采到过,也鲜有人见过。”柳元康道:“只要有,我去采来。”邵九山摇头道:“如果知道它长在什么地方也就好了,诺大的藏边,你怎么找?若是等你找来,也得年余光景了,那时麒麟的毒到了什么程度谁人也不好说啊!”百合夫人道:“难道就看着我女儿死吗?”施天羽拍拍女儿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着急,她五月菊香能制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有办法破解,咱们想想办法,假以时日定会给麒麟找到解药的。”百合夫人叹口气,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这时,长孙郁风和楚连城双双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眼见众人为楚连城的身体各个愁眉不展,楚连城笑道:“你们干吗愁眉苦脸的?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妈,你要这么想,当年我就该和娘一起死掉的,侥幸活这一十六年已是上天垂怜,而且还让我们母女重逢,兄妹相认,这么的恩典,我们知足好了。想我楚连城虽只活了二十年,可义父宠我,让我享尽了福,只要我一声令下,凡事都有可能,我也不负你们大家,总算给自己闯下了名头,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现下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头好了。”施天羽忽然笑了起来,拍拍她肩道:“好!好孩子,你这鬼域公子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倒有英雄气概。百合,你这女儿可比你要洒脱,好孩子,外公一定给你想办法解毒。”
楚连城笑道:“不必费心了,听天由命好了,外公要是真的疼我,就不许偏心,您老人家教郁风武功,也的教我两手,不然日后我再到江湖上闯荡时,一说是您老人家的外孙,却不会浮鹰岛的功夫岂不给人笑掉大牙?我喜欢练剑,您老人家就教我剑法好了。”她又向孙茗淞拱手一礼道:“孙兄,多有得罪,在下这里给你赔礼了,以后我可不敢为难你了,其实你也该知道,我不是怕你的,你快要做我姐夫了,我是怕若是当真杀了你,我姐姐找我报仇可难办的紧。”孙茗淞不觉苦笑还礼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多谢楚兄手下留情,剑底超生?”此话出口,众人不觉宛尔。楚连城又道:“不过孙兄剑法实在不错,咱们改天再来比过如何?”孙茗淞吓了一跳,道:“怎么?你还没有死心?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楚连城微笑道:“我杀你做什么?我是想和你重新比过。”长孙郁风微奇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和我二哥一样了,怎么也喜欢和人比武了?”楚连城道:“你若是遇到高手,会不会想和切磋一下?见到新奇的武功会不会想要学上一学?”长孙郁风叹道:“八成是会的。”楚连城笑道:“那你还说什么?”玉奴低声道:“麒麟,你不要胡闹好不好?”楚连城道:“你放心便是了,我若当真想要他的命,鬼域神功他可敌的过?鬼域十位护法能杀他吧!我当他是个英雄好汉才会和他用真功夫的,不然早令人取他性命了。”孙茗淞连声道:“多谢多谢,原来你早就知道玉奴是你姐姐,所以留着我的命给你做姐夫呢。”玉奴脸红道:“你们两个再也没有好人了。”
是夜,楚连城便在母亲房中就寝,母女二人秉烛夜谈,楚连城将这一十六年的经历细细的说与母亲知道,也将与长孙郁风之间的纠葛说了出来,言谈中不免对玉奴有些愧疚。百合夫人叹道:“倒不是我这做妈的偏袒你们哪一个,你和凤凰一个是我的亲生骨肉,一个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丈夫的女儿,你们两个我一般的疼,其实,这件事我和你兰姨也一直在担心。”楚连城有些不解。百合夫人道:“你不知道凤凰是你的姐姐,所以抢了她的恋人,可风儿呢?他明明和凤凰可他还要去喜欢你,唉!我们一直希望他和凤凰能永结连理,可我们也一直担心如果他们去了中原,各自遇到自己正心喜欢的人时,他们会怎么办?”
楚连城道:“可是——”百合夫人道:“可是什么?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他们连对彼此的心都不明白,凤凰对他的喜爱是建立在没有别的男孩子出现的基础上的,她从小面对的只有风儿,所以自然而然的会喜欢他,但只是喜欢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不象你和风儿,或者是她和淞儿。风儿对她也是一样,虽然他也经常行走于中原武林,但象你和凤凰这样的女孩子毕竟是少数,所以他在遇见你之前一直和凤凰相安无事。但他遇见了你,而且就算没有你,但有和你一样出色的女孩子出现,他还是会舍弃凤凰的。所以说我和你兰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楚连城倚在母亲怀里,道:“可我还是对不住姐姐,我明明是想退出来的成全他们的,可我听说姐姐和孙茗淞在一起,而且而且那时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百合夫人微微一惊,转而道:“你这孩子,可怎么会”楚连城低低道:“总之不说也罢。”百合夫人柔声道:“你身子可大好了?”楚连城点点头,百合夫人深深叹息,楚连城道:“我是真的想要他娶姐姐的。妈,我姐姐是真的喜欢孙茗淞吗?”百合夫人道:“是真的。她从风儿身边跑开后,险遭人暗算,多亏淞儿相救,淞儿对她一直照顾有加,也并未因她和风儿的事情而嫌弃她,所以她喜欢淞儿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楚连城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又道:“郁风这人太过散漫,凡事随心所欲,只求平淡潇洒,虽然练了一身好功夫,可对江湖毫无兴趣,让他杀人放火,如果和他没有关系,他断不会去做;相反我杀人杀的多了,他还会不忍。让他行侠仗义,他也是无所谓的,陆昭总说还喜欢找人比个剑什么的,他”楚连城轻轻摇头,又道:“将来这浮鹰岛传给他吗?以他那性子称霸江湖不要指望,能否依赖天险保南海诸岛平安还不好说呢。”
百合夫人却道:“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风儿是有些散漫,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可他是个好孩子,许多事情他都是放在心里不肯多说一句的,为了浮鹰岛,为了我们大家,他是肯不惜代价的,因为在他心里,我们都是他的亲人。他从小不曾和父亲接触,我虽不喜欢博灵的所作所为,可他必竟是风儿的父亲,我总不能从小就告诉他去杀他的父亲吧,所以他练习武功的目地是为了保护我们大家,对他而言纵然闯出了名堂也是无所谓的。从前他上江湖上走动,完全是为了我让他打听剑庄的一举一动而去的,他当然想自己的父亲,可他知道我会生气,所以他不说,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的,他最想的事情是一家团圆,父子相认,而你又恰恰帮了他。他喜欢随心所欲,而我听说的鬼域公子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你说他对你是不是会格外的在意,何况我女儿又是最出色的孩子?”
楚连城笑道:“我妈也是最出色的。妈,我爹是不是和我大哥长的一样?你是大名鼎鼎的黑道美女,怎么就会爱上我爹,要嫁给他呢?”百合夫人给女儿问的有些脸红了,嗔道:“你这孩子,着实该打,连你妈的玩笑也要开。”楚连城搂了她的脖颈,撒娇道:“妈,就说给我听听,我不知道你是我妈时就在好奇了,那时我总想,究竟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会让天下第一美女嫁给他,这人一定是大大的英雄,而且年轻时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人,妈,怎么回事?你怎么就会嫁给爹爹呢?”
百合夫人微笑,思绪有被女儿带回到了从前,那时她还是个任性刁钻的少女,而他呢?和他的相识竟是那样开始的,那时的他可是已经有妻子的,自己为什么还会爱上他,不顾一切的嫁给他呢?楚连城道:“妈,你不要光笑好不好?是不是想起我爹了?妈,你不要一个人想了,告诉我好不好?”
百合夫人轻叹一声悠悠道:“那时我还小,做事有些任性,咱们浮鹰岛的名声不好,所以我也自然而然的是个黑道魔女。”楚连城微笑道:“怪不得我是鬼域魔头,原来如此。”百合夫人微笑,却不接她的话,继续道:“当时江湖上有许多人跟在我身边,可我一个也看不上,有人惹恼了我,我就会手起剑落砍下他的头来。”楚连城插口道:“那你是不是也想砍下我爹爹的头来,只是技不如人,只好嫁给他了?”百合夫人给她说的笑了起来,在她头上敲了一记道:“你这丫头,可是让鬼域那老魔头给宠坏了?我可没有想砍下你爹的头,是他想要砍下我的头。我出手往往狠辣,所以有人就在背后说三道四,你爹是名门正派的掌门大弟子,自然是要为江湖除害的,可是他又想做君子,所以约我单打独斗。”
楚连城又道:“可是一见之下,才发现原来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于是就”这次百合夫人不理她了,继续道:“我们见面后也没多说费话,乒乒乓乓打了起来,可是我们打的太过激烈,以至引起了雪崩,将我们两个都埋在下面,好在有一块巨石给挡了一下,不然可就没有什么楚连城了。我们只好一起往外挖出个出路来,山上天已变了,下不得山去,我们也顾不得生死拼杀,一起找了处山洞,才算侥幸保全性命。”楚连城又笑道:“是不是我爹爹借机大献殷勤,把你给感动了?”百合夫人微笑道:“他可不是这样的人,那时他和你大娘已经成亲了,而且有了两个孩子。可我看得出,他已经不会再杀我了。”
她噙着一丝笑容,当日她给山石砸伤手臂时,他眼中闪过的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心痛,他给自己包扎伤口又是那么的细致温柔,但他却不肯正眼看自己,在山洞中一待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中他始终和自己保持相当的距离,他有意无意谈到他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女,可是自己竟还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他。天气转好时,他们也要下山了,可是为什么从他的眼中自己看到了依依不舍?那声叹息至今还在耳边,可他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第二次见面时,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但他的双眸中闪动的热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他的心事。彼此的眼睛已将那种相思泄露无一,楚江遥,那个曾和自己势不两立的人,那样轻易的俘获了自己的心,纵然是父亲千般反对,自己还是嫁给了他,并且有个这个孩子。他的妻子温柔贤慧,她们总是相处的象姐妹,以至后来出事时,竟是她以死换了女儿的性命,而自己逃走时身边的也正是她的儿女。
想到当年的灭门惨案,百合夫人眼圈红了。楚连城小心翼翼道:“妈,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想起我爹和娘的死了?”百合夫人轻叹道:“是。当年若不是我为了用施家祖传的内功手法打通你的经脉,以至内力受损,不能恢复,不然谢静涵怎么会得惩?我又怎么会保护不了你们大家,以我的武功虽不至杀了姓谢的,可是要保你们平安还不是难事,他们没人知道你爹的二房夫人是浮鹰岛的施百合,他们都以为我不会武功,只是当初情形危急,竟让龙儿从斜月坡上滚了下去,一家人从此失散。幸好上天垂怜,让咱们又得以重逢,只是可惜你大娘,竟遭毒手。”
楚连城道:“可后来你为什么没有给他们报仇呢?”百合夫人摇头道:“我为了给你打通经脉,内力大大受损,要数年才能恢复,你就没有觉得练习武功比常人要快,往往事半功倍吗?”楚连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义父说我去鬼域之前就给人打通全身经脉,所以武功进益的特别快。”百合夫人又道:“我何偿不想给他们报仇,可是第一,除了你们没有人知道我嫁给你爹,我这样出来给他报仇,只怕仇没报,我就给人当邪魔歪道灭掉,第二,昆仑派的璇玑剑阵,二十八宿都不是浪得虚名的,浮鹰岛不同鬼域,象鬼域十大护法那样的高手并不多,如果不计划周全,势必会大伤元气,所以我只有忍,等凤凰长大,可她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生性太过柔顺,无计可施时,我只好让她和风儿去江湖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你们,我原想如果实在找不到你们,我就去联合飞燕别居,一同给你们爹娘报仇。”
楚连城道:“报仇之事,就交给我们好了,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给爹娘报仇的。”百合夫人忍不住轻叹一声,自是又想起女儿的毒来。楚连城却道:“其实妈,你也不要再为我难过了。本来令狐玄黎我是可以不杀的,毕竟可以从他身上得到解药的,可是我不能冒险。”百合夫人反问:“是为风儿?”楚连城点头道:“正是,不过也不全是为他,也为了玉奴。我的毒一天比一天厉害,如果令狐玄黎活着,郁风看不下去时,八成是会求他,然后要我嫁给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鬼域、剑庄、浮鹰岛都会成为令狐家的囊中之物,我不能让他们得逞,为此我宁肯死。而我情愿和姐姐共事一夫,如果他死了,姐姐也会难过的。”
百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将女儿搂在怀中,道:“好孩子,你活一天妈就要陪你一天,你不要再抛下妈妈好吗?”楚连城微笑道:“我为什么要抛下你?你是我妈,我盼望见你已经盼了十六年了,不过我可不能总呆在你的身边,我要给爹娘报仇,报了仇我再陪你好不好?”百合夫人点头道:“好,到时你可一定要回到妈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你总是我的女儿啊!”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妈。可是妈,你有没有为玉奴担心过?我是说她和孙茗淞。”百合夫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楚连城道:“我也在担心,孙家是中原名声显赫的名门正派,而咱们怎么说也是黑道中人,他傲气堂会容忍他们的堂主娶个邪魔外道的女子为妻吗?”百合夫人叹道:“我何尝不是在担心呢?可淞儿对凤凰一片真心,难道我能拆散他们吗?”楚连城想了一想,道:“不如就让他们在浮鹰岛成亲,回去后他孙家还能怎样?有鬼域和浮鹰岛给玉奴撑腰,他们敢吗?”
百合夫人微笑道:“难道你还要扫平傲气堂不成?”楚连城笑道:“我可不敢,我姐姐还不要我的命?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大哥爱上梅无痕的女儿、郡主娘娘了。”百合夫人微微吃惊,楚连城道:“可姓梅的把郡主许配给什么尚书的儿子,我大哥可伤心的紧。”百合夫人摇头道:“他什么人不好喜欢,怎么会和朝廷扯上关系?”楚连城将他二人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百合夫人叹气道:“别的事都还好办,独这件有些棘手。”楚连城道:“谁说不是呢,这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母女二人直说到三更多天方才睡去。
此后的半个多月时间,楚连城缠着施天羽教她武功,施天羽见她悟性奇高,心中欢喜,少不得传她些稀奇古怪却又颇具威力的功夫,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浮鹰岛的搏鹰剑法。邵九山在给楚连城研制镇痛丸药的同时,另用药力辅以针灸希望能让柳元康恢复记忆。孙茗淞私下里要玉奴和他回中原,想到一家人才刚团聚,更兼楚连城身中剧毒玉奴倒犹豫了。看着楚连城不辍苦练,长孙郁风皱起了眉头:她想干什么?她的武功原是不用这样苦练的,这丫头心里又起了什么念头?
这天,楚连城和柳元康、孙茗淞正在院子里切磋武功,玉奴笑吟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楚连城拱手道:“妹子大喜了。”楚连城不解:“什么大喜?喜从何来?”雅歌笑道:“恭喜二小姐,夫人已经和长孙夫人商议妥当要在下月初六为二小姐和表少爷完婚呢。”楚连城不觉一呆。柳元康和孙茗淞笑道:“原来如此,连城,真是恭喜恭喜。”楚连城皱眉:“这是妈的主意吗?还是那个贼东西的?”玉奴伸手拍拍她脸道:“哪个贼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呢?他等不及了,要赶快娶你过门呢!”楚连城顿足道:“这个贼胚,要他多事。”说着身子一纵,竟越墙而去。
大厅中,百合夫人和长孙兰母子正在计划他二人的婚礼,楚连城径自闯了进来,向百合夫人道:“妈,我姐姐说的是真的?”长孙兰笑道:“这孩子还不信呢,当然是真的。”楚连城微急道:“可你们干吗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三人闻言均是一怔,楚连城道:“妈,你也糊涂了吗?邵老爷子解不了我的毒,谁知我还有多久的命好活?何况我是不能做人妻子的,又何苦要拖累人家?”长孙郁风道:“这话怎么说?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就成了拖累人家了?拖累谁了?人家又是谁?”楚连城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可我现在后悔了!人家就是你,知道了吗?”
长孙兰柔声道:“傻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嫁给风儿是他的福气,何来拖累一说?你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安安稳稳等着嫁人就是了。”楚连城道:“今非昔比,我不想。”长孙兰搂了她肩道:“听话,我和你妈已经商量好了,等你们成亲后就让风儿陪着你,你高兴在浮鹰岛,你就留下,想回鬼域,就回去,不论怎样也好,总之以后你就是陆家的人了。”楚连城看看百合夫人,百合夫人轻叹道:“麒麟,你的心思妈知道,可是——”楚连城打断她道:“那你干吗要害他?他也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你忍心?”百合夫人不知如何回答她,长孙郁风道:“这件事和师父无关,你不用指责我师父,这是我的意思。”
楚连城盯着他看,似要看穿他一般,楚连城道:“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娶了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鳏夫的。”长孙郁风微笑道:“我当然知道,可我不在乎,总而言之我是和你耗上了,你逃不掉的。”他的双眸在闪亮,目光坚定。楚连城吁了口气道:“看样你是一定要逼我了?好,那就初六,不过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所以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长孙郁风道:“你说。”楚连城转身看着门外,幽幽道:“鬼域真正的传人只有我一个,义父想要报仇,所以要称霸天下,这件事你要帮他。”长孙郁风纠正道:“是咱们。”楚连城又道:“浮鹰岛的仇家也不少,所以你要保护大家的安危。”长孙郁风道:“这件事你就不必挂心了。”楚连城又道:“我知道你心里的念头,所以我要你在我死后亲手将我装敛下葬后,再做这些事。”
她这些话无异于遗言一般,百合夫人只觉心猛的一缩,忍不住一把抱住女儿哽咽道:“麒麟,你不喜欢嫁人,就不嫁好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扔下妈妈啊!”楚连城微笑道:“好好的我干吗要扔下你?你放心,我有分寸,你别忘了,你的女儿可是大名鼎鼎的鬼域公子,可不会言而无信的。”长孙郁风道:“你的话我可也记住了,十天以后你就是我长孙郁风的妻子了,不分彼此永不分离。”楚连城微笑:“好。”她顿了顿又道:“那是不是说我还有十天时间是我自己的?然后就要嫁你为妻了?”长孙郁风微笑道:“正是。”长孙兰笑道:“麒麟,你可不许再反悔了。”楚连城脸微红道:“不反悔了。”
此后的数日,楚连城练功更加勤奋,倒好象想把所有的武功都学会似的。施天羽笑呵呵的拍着她的肩膀道:“小丫头,马上要嫁人了,还这般勤学苦练?”楚连城反问:“练功和嫁人有联系吗?”施天羽一怔,即而笑道:“没有。丫头,你妈小时侯也是这般好武。”楚连城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转眼便是初五,明天要嫁人了,玉奴当然不肯让她再练什么见鬼的武功,也不许她出门免得去和长孙郁风会面,成亲前当然是不能见面的。偏偏长孙郁风忍不住,晚饭前跑来找楚连城,给玉奴拦在门外无论如何不让他进去。长孙郁风百般央求,玉奴就是不肯,长孙郁风眼见楚连城就在她身后的窗内向他微笑,可就是不能和她说上一句,不觉愁眉苦脸道:“我只有一句话要说。”玉奴故意板着脸道:“半句也不行,明天她就嫁你了,以后有多少话要说也没人管,今天就是不行。”长孙郁风道:“玉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久了,也就六亲不认了?”玉奴道:“随便你说什么,六阿婆特特的嘱咐我说,今天不许你们见面,不信你去问兰姨。”
长孙郁风又向她身后望去,只见楚连城正向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灿若春花,落日的余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那近乎完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和在她脸上绽放的光彩融为一体,她嘴边那枚浅浅的梨涡正向外流溢着幸福。长孙郁风不觉看痴了。
次日一早,玉奴和雅歌等便将楚连城装扮起来。雅歌笑道:“二小姐穿上嫁衣可更漂亮了。”楚连城有些脸红道:“等你嫁人是也是一样的。”妙歌哼道:“等她嫁人?嫁谁?”玉奴笑道:“小丫头吃醋了?”房中众丫头一齐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打趣妙歌,妙歌便要着恼,门外雅笙道:“大小姐,夫人请你去呢,说道有事要问你。”玉奴应了一声,向楚连城道:“好妹妹,我去去就来,吉时快到了,你还是盖上这盖头吧。”楚连城低下头,玉奴给她盖上随雅笙出去。楚连城道:“你们也不必陪我了,先下去吧。雅歌,你且留一下,我有事要你做。”众丫头答应着退出楚连城的房间。
玉奴回来时,只见楚连城坐在床边,雅歌却并不在房中,不知楚连城差她做什么去了。玉奴笑道:“妹子,吉时到了,我可要扶你去拜堂了。”楚连城“唔”了一声,没有说话,想是害羞。
大厅早已布置一新,四周已换了红色幔帐,中间红底金字大大的“喜”字,香案上摆了大红的蜡烛。百合夫人和长孙兰分坐在施天羽的左右,笑吟吟的看着长孙郁风和楚连城。长孙郁风也换了大红的吉服,黑黑的脸庞掩不住内心的喜悦。柳元康孙茗淞并岛上的诸多武林中早已相侯多时,待玉奴陪楚连城进的大厅,孙茗淞忍不住笑道:“长孙兄,恭喜你今日可终于得偿所愿了。”长孙郁风也笑道:“是是,多谢多谢。”
有司仪高声道:“新郎新娘拜天地。”
拜完天地,将新人送入洞房,自不必多说,长孙郁风有心要和楚连城说说话,早被人拎出洞房按在酒桌前,扬言不醉不休。长孙郁风哪拗的过众人,乖乖的让众人一杯杯灌下去,倒是孙茗淞为人仗义,替他喝了几杯,不然怕只有到桌子底下找新郎倌了。
酒宴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掌灯时分,长孙郁风才得以脱身。他踉踉跄跄的进得房来,只见楚连城正低着头坐在那里,绣着鸳鸯的盖头将脸遮住。长孙郁风坐在她身边低声道:“好妹子,我可终于能娶你为妻了。”楚连城却并不说话,长孙郁风笑道:“你干吗不理我?害羞吗?这可不是你鬼域公子的一贯作风啊!天地也拜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了,这次你可没的赖了。”楚连城还是不答。长孙郁风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亲,又道:“妹子,我可要把这劳什子揭了去了。”说着伸手将她头上的盖头揭去。
烛光映照着楚连城,长孙郁风却觉这少女的容貌与往日有些不同,不是那个楚连城。仔细看时,竟似雅歌的模样。长孙郁风的酒立时醒了五六分,用力揉揉眼睛,没错,是雅歌。他不由大吃一惊,怎么楚连城变成了雅歌?那楚连城哪去了?和自己拜天地的是谁?雅歌的神情有些着急,有些羞涩,张张口却没说什么。长孙郁风道:“雅歌,你怎么会在这里?连城呢?她人呢?”雅歌想摇头可却动不了,想说话却又开不了口。长孙郁风扬声道:“妙歌,妙歌,这是怎么回事?”
玉奴正陪了母亲和长孙兰在大厅上应酬客人,却见妙歌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急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众人吃了一惊,百合夫人道:“谁不见了?麒麟不是送入洞房了吗?”妙歌道:“不是的,二小姐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洞房里的是雅歌。”众人这才着慌,一起奔向洞房。
只见长孙郁风正垂头丧气的坐在桌边,手中紧紧攥这那方盖头,雅歌已给他弄醒,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百合夫人急道:“出了什么事了?雅歌,麒麟呢?”雅歌道:“我也不知二小姐去了什么地方,早上雅笙把大小姐叫走后,二小姐便要我替她拜堂。我不肯,她就给我灌了药,然后我就没了力气,想说话也张不开嘴,只有听她摆布。二小姐给我换了衣服,拿了一个小包裹从后院走了。夫人,她是早有准备的啊!”孙茗淞低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呢。”玉奴追问:“你知道什么?她和你说了什么?”孙茗淞苦笑道:“三天前她邀我去镇上喝酒,我只道她要嫁人了,心情不好所以就去了,当时她说要我以后好好照顾你,不许人欺负你,还说”众人齐声道:“还说什么?”
当日楚连城曾道:“不管孙兄视我是鬼域魔头还是你的小姨子,还是旁的什么,我只当孙兄是个英雄是个朋友,玉奴就交给你了,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照顾好她,我从来不会求人,这件事算我求你。我还要求你一件事,郁风是个性情中人,请你转告陆昭,要他帮郁风,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他们是兄弟,陆昭是我的朋友,他会照做的。其实有时候人是不能用正邪二字来判定的,凡事但求问心无愧便是,又何必理会世人的眼光?”
玉奴顿足道:“你干嘛不早说?”孙茗淞道:“她既已答应和长孙兄结为连理,谁又会想到她心里又起这么个古怪念头来呢。”玉奴道:“这可要去哪里找她呢?”百合夫人和长孙郁风同时说道:“不必找了。”玉奴道:“问什么不必找?”百合夫人看了一眼长孙郁风,长孙郁风道:“你还不了解她吗?她既成心要走当然会走的干脆利索,让你找不到她。”柳元康忍不住叹了口气。玉奴道:“大哥,你怎么说?”柳元康道:“她为了郁风什么也肯做,可如今她连儿女私情、母女手足之情也舍下了,当然是要就此和咱们别过,永不相见了。”玉奴眼泪又快流下来了:“妈,这可怎么是好,麒麟身上中着毒,到了江湖上没人照顾可怎么办?她每次毒发时总是要郁风在她身边的,可是”
柳元康道:“没有可是,这个世上还有她做不出的事吗?”孙茗淞叹道:“是啊,她连自己心爱之人都舍的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百合夫沉吟道:“大家不要急,咱们总要想个办法才好。哼!这令狐不见想是也活的腻了,太也不把浮鹰岛放在眼里,难道说我会由他们这样欺负我女儿吗?”
正不可开交时,门外有人来报,说道有一渔翁求见百合夫人,百合夫人满腹狐疑但还是令人将那渔翁引了进来。只见那渔翁手中托了一只木匣,那渔翁将木匣奉上道:“唉,咱们这位二小姐脾气真是大,她用刀逼老朽送她过海,还要老朽送东西来,喏,这就是咱们那位二小姐令老朽送来的。”长孙郁风一个剑步上前打了开来,只见匣中一柄长剑,这是一柄温润玉滑的温玉软剑,剑宽二指,剑长三尺二寸四分,却是楚连城从不离身的龙吟宝剑。剑上还有一张素笺,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慧剑赠君”正是楚连城那刚柔并济的笔体,纸的背面另附了龙吟剑的收放方法。
长孙郁风怔怔的看着这世人为之变色的宝剑,龙吟剑入手温润玉滑,好似楚连城柔软的双手。他举起来看了又看,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他仿佛感到龙吟已深深的刺入他的心脏,全身血液也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流失。
大海一如既往的湛蓝,天空也一如既往的清莹如洗,海鸥在海面上飞过,楚连城甚至能感到它挥动翅膀时带来的凉风,那种凉爽竟似要将她的全身冻僵一般。此时此刻,本应是她和长孙郁风拜堂成亲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这一天是什么情形,也曾不止一次的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她却选择了逃避,这是不是算造化弄人?在一切都要圆满的时候,结局竟被人改写。算了,算了,从今往后忘记这发生过的一切,没有长孙郁风也没有令狐玄黎,江湖就是江湖,本不该有什么儿女私情,不然还叫什么江湖?只有恩仇,只有生死,单单没有情。自己原是鬼域的传人,鬼域中有的只是鬼,无情无义的鬼,而不是有情有义的楚连城。等他酒醒之后应该已经和雅歌圆房了,然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自己,忘记那个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楚连城。
南柯梦断,萍踪影逝。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梦总有醒的时候,比如现在。真的是梦?真的是梦?楚连城终于抑制不眼中的泪水,伏在膝头无声的哭了起来。
天近傍晚时,楚连城弃舟登陆令那渔翁将龙吟剑送回鹰垆,然后到镇上买了马匹和宝剑,打马扬鞭直奔鬼域的分舵。不一日便到了鬼域在江南的分舵,一路之上她不敢走大路,深恐毒发时给人撞上,虽说她在临走时将邵九山给她配制的暂缓痛疼的药丸尽数带在身上,可那药丸只能让痛疼暂缓,神志不至模糊,但痛的厉害了,仍可让她失去抵御的能力,而自己和鬼域的仇家又太多,若是让人撞上可是大大的不妙。
这一路北上,却听说鬼域在云南的分舵已给令狐不见挑了,鬼域护法鬼斧、鬼灵均受了伤,不过虎啸山庄也是伤亡惨重。她还听说唐璁要续娶一房妻室,要邀她和长孙郁风前去赴宴,只是苦于找他们不着,只好在江湖上大肆宣扬,好让他们听说后好赶来。听到唐璁的名字,楚连城只觉眼前一亮,黑暗中似乎又出现了一丝亮光。
待到江南分舵时,已是十月天气,好在江南气候宜人,不是很冷。见到楚连城的到来,鬼域众人无不欢喜异常,但也不免有几分忧虑。鬼剑叹道:“麟儿,你终于还肯来见我们,七叔以为你不要我们大家了呢。”楚连城笑道:“那怎么会?我就是不要命,也要见你们大家的,六叔、七叔、九叔,你们还好吗?”鬼腿揉揉她头发爱怜道:“你这丫头,要我们担心。身上的蛊毒怎么样了?邵神医有没有解了你的毒。”
楚连城叹了口气,将浮鹰岛之行的经过讲述一遍,然后道:“大家不必为我担心,生死由命,事已至此,着急又有何用?三位叔叔,我听说唐千手要邀我们赴宴,你们可曾听说?”鬼腿点头道:“正是,唐璁令人在江湖上传言,就为找你们二人。”楚连城点头道:“这就好,我倒有个计较”她压低声音在鬼域三护法耳边低语几句,鬼剑等面露喜色,点头称是。
唐璁娶妻定在十一月的初九。这天,整个唐门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唐门虽然地处蜀中,地势难行,但想那唐门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加上他四处寻找楚连城二人,娶妻之事早就传遍江湖,前来道贺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唐璁一面招呼众人,一面翘首盼望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的到来。然而,到了拜堂时,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也不曾出现。唐璁心里不觉有些失望,只道他二人在浮鹰岛不曾听得消息。
新人拜了天地,自然是要大宴宾客,唐璁少不得在席间穿插应酬,这时就听家仆大声道:“鬼域公子楚连城前来道贺。”唐璁闻听,喜不自禁,已大步迎了出去。只见门外楚连城披了领银色狐裘,依旧书生的打扮款款而入。唐璁喜道:“楚兄让我好等。”楚连城含笑拱手道:“小弟道贺来迟,唐兄莫怪。”唐璁笑道:“客气客气,楚兄肯来,已让人感激了。”他略一迟疑,问道:“怎么长孙兄没有同来?你们”楚连城微笑道:“这事日后再说,他今日是来不了了。来人,给唐兄送上礼物。”
早有鬼域属下抬上来了礼物,却是个五尺来高,三尺来宽的木匣。唐璁笑道:“楚兄未免太客气了,你既肯来便是当我是朋友了,又何必送什么礼物?”楚连城也笑道:“正因你肯当我是朋友,这份贺礼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少的。”说话时,鬼域属下已将木匣打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原来这匣中放着的乃是一株高四尺余,宽二尺余的珊瑚。这实实是世间少有的珍奇之物了。
那楚连城一进来,众宾客便低声议论个不休,不知她和唐璁是怎样有的交情,而这些日子以来,鬼域和虎啸山庄的恩怨已传遍了江湖,人们一早便对这位女扮男装的鬼域公子十足的好奇了,虽说唐璁邀她赴宴的事人尽皆知,但谁人也没想到楚连城会公然露面,而且一出手便送了唐璁这么一份厚礼,厅中众宾客登时满座哗然。
唐璁有些结舌道:“楚兄,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贵重,我我可担当不起的。”楚连城微笑道:“我送你,你便担的起,别人想要可还不配我送他呢,想唐兄也是堂堂千手公子,若连你也担不起,那我不如让人砸了它呢。”唐璁倒也洒脱,笑道:“如此说来,我倒却之不恭了,那我只好笑纳了。多谢楚兄厚赐。”楚连城笑道:“客气客气。”
当下唐璁将楚连城引见给父母,然后径自领她入座,那两名鬼域属下已拱手出去。
显然楚连城已要抢了唐璁的风头了,众人在不住的悄悄议论,议论楚连城,也在猜测唐璁和楚连城是怎样由仇人变为朋友的。唐璁和楚连城可不理会这些人们怎么说,依旧谈笑风生,只引的同桌的唐门弟子也加入进来。
正谈的热闹,门外一名唐门仆人在唐璁耳边轻轻低语几句,唐璁神情微变,不由自主看了楚连城一眼,楚连城倒也聪明,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事?唐兄只管直说。”唐璁轻叹一声道:“不瞒楚兄,门外有人送来两个匣子,说是送给楚兄的礼物。”楚连城眉头微皱,道:“带我去瞧瞧。”唐璁摆手示意,那名唐门家仆果然引楚、唐二人到了院中,只见一张圆桌上放了两只方匣,却不知匣中是何物,不少唐门属下和宾客已在周围悄声议论了。
楚连城盯着木匣凝神沉思,似要看透这木匣一般。唐璁挥手道:“打开。”楚连城却道:“且慢。”唐璁有些不解,楚连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两颗人头。也就是刚才抬珊瑚的那两个属下。”唐璁等吃了一惊。楚连城解释道:“我看见已有血从匣子里渗出不来。”唐璁仔细看时,果见一丝鲜血从匣中渗出,唐璁道:“会是什么样人呢?”楚连城淡淡道:“还能是谁?我杀了他儿子,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了。”唐璁道:“你当真杀了令狐玄黎?”楚连城点头道:“是。唐兄,多有打扰,小弟告辞了。”说着拱手一礼,向外便走。唐璁叫道:“楚兄留步。”他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楚连城道:“既然楚兄不弃,肯来喝这杯酒,那今日楚兄之事我也绝不全袖手旁观。”楚连城推辞道:“不不,今日是唐兄的大喜之日,断不可为这点事扰了大家的兴致。”唐璁摇头道:“若是长孙兄和你同来也还罢了,只你一人,若有个差池日后可再无颜面去长孙兄了。何况你我朋友一场,要我袖手旁观我可做不到。你不必多说,来人,取我的兜囊来。”
楚连城迟疑着,她实在没有把握活着走出川中。已有人给唐璁取来了暗器兜囊。楚连城轻叹道:“那只好打扰唐兄了。”她漫声道:“令狐世伯,既然来了,怎的还不现身,晚辈这里恭候了。”果听令狐不见的声音呵呵笑道:“麟儿果然聪明,一下就猜到是老夫了,要不然那老鬼要当你个宝贝呢。”说话时只见令狐不见已轻飘飘落入院中,身边跟了两名花甲老者和几名虎啸山庄的高手,在他左手的老者中等身材,一张国字脸满面红光,他看楚连城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怨毒,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楚连城竟觉得这老者的相貌有些眼熟,她心中一动,暗想:糟糕,这老头莫不是杜钰之父:杜珉智?
她脸上却不露声色,向令狐不见微微一笑道:“令狐世伯好。”令狐不见笑道:“多谢你问候了,麟儿,伯伯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吧?邵九山可解了你身上断肠蛊?怎的你的眉心有一点发黑?是不是断肠蛊的毒素已缠入五脏了,好孩子,你身子单薄,这种痛疼你可还受的了?”楚连城恨的牙都痒痒了,众宾客更是议论不止,这楚连城中毒之事果然是真的了。唐璁低声道:“你、你真的中了毒?”楚连城低声道:“你说呢?”她转向令狐不见道:“多承世伯挂念,还好,断肠蛊不过如此而已,我可不还活的好好的吗?”令狐不见鼓掌笑道:“好,够硬气,那老鬼也不枉费尽心机的调教你了。你是个聪明孩子,不用我费话了吧。”
楚连城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世伯是想要我给大公子偿命吧。”令狐不见也笑道:“正是,好孩子,看在玄黎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伯伯下手会轻一点,快一点,好教你舒服些。”他二人明明已是势成水火,可嘴头上却还是一般的和气。那楚连城淡淡道:“那倒多谢世伯了,可是我要是不肯呢?是他一往情深也好,是他一厢情愿也好,总之我是不会去陪他的,而且就算世伯杀了我给他陪葬了,到了阴间我也一样是会杀他的,他活着死在我的手下,死后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所以,我想世伯还是不要费这个力气的好。”
令狐不见正要说话,身后那老者忽道:“但是钰儿的命我是一定要你偿的。”这老者正是杜钰之父杜珉智。楚连城微笑道:“他技不如人,死则死而,怪不得旁人。”杜珉智冷笑道:“他技不如你,所以你要杀他,那我也给你个机会,你的武功不是好的很吗?你若是能在老夫手下走个百八十招的,老夫便放你一马。”楚连城抿嘴笑道:“杜老爷子,你可不要后悔啊!”杜珉智“呸”的一声没有多说。唐璁却低声道:“楚兄,不可大意。”楚连城悄声道:“我早有安排,唐兄放心。”
她转过头道:“唐兄可否借口宝剑?”唐璁略一迟疑,令人奉上宝剑。杜珉智冷冷道:“你的龙吟剑呢?为什么不用龙吟剑?免得吃亏后悔。”楚连城淡淡道:“龙吟剑不饮人血不归匣,用在阁下身上未免大材小用了。”她分明是说杜珉智不是人,唐门众宾客中已有人在窍笑了。杜珉智微怒,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着抬手便打。
唐璁喝道:“住手,阁下当我唐门是什么地方?唐某可容不得阁下如此放肆。”杜珉智冷笑道:“千手公子是要为这丫头出头了?”唐璁点头道:“不错。”杜珉智哼道:“千手公子不会是也给这丫头迷住了吧?倒是惜香怜玉的紧啊!”唐门众人的目光下聚集在他二人脸上,唐璁正色道:“阁下枉活一把年纪,却是此等心胸。在下既和浮鹰公子、鬼域公子并称齐名,便当他二人是朋友,也没想过男女之别,更没有阁下想的那样龌龊不堪,也请阁下莫要以己度人,让人听着肮脏。”楚连城抿嘴笑道:“多谢唐兄抬爱。我代郁风谢过了。”唐璁微微一笑道:“楚兄这话可见外了。”
杜珉智大怒,道:“那你就陪她一起死吧。”抬手分袭唐、楚二人,唐璁和楚连城双双出手抵挡。但听有人沉声道:“虎啸山庄了不起吗?也配在我唐门撒野?”说话的正是唐璁之父:唐笑天。三人各自停手,唐笑天道:“这位楚连城是男也罢,是女也罢,既然是小儿的朋友,便也是我唐门的朋友,在我唐门的地盘上我便容不得别人伤她性命,虎啸山庄要在这里与她为难,便是和我唐门过不去,璁儿,你们两个退后,今日之事用不着你们出手。”唐笑天一席话自是将楚连城的事揽了过来。令狐不见虽有预料,可想不到出头的最后竟会是唐门的第一高手唐笑天,他原想唐璁和楚连城有些交情,要在唐门杀这丫头他一定不依,现如今连唐笑天也出头了,倒有些不好办了。楚连城恭身一礼道:“多谢伯父庇佑。”
杜珉为子报仇心切,他可没有令狐不见那样好的耐性等,忍不住便要出手,令狐不见伸手拦住他,冷笑道:“看样子我们要卖给唐家个面子了。”唐璁站在父亲身边笑道:“你也可以不买帐的。”令狐不见忽然笑了起来,只听一个少女叫道:“公子,公子,你救我。”楚连城面色微变,正是水妖的声音。果见一名虎啸山庄的手下从门外拎了个绝色少女进来,可不正是水妖。
水妖见到楚连城忍不住哭泣道:“公子,他们、他们欺负我。”唐璁也曾听说楚连城身边有个漂亮的丫头,不禁问道:“这位姑娘是你的人?”楚连城眉头微皱,似笑非笑道:“我想是吧。”她忽然叽哩咕噜的说了个什么,只说得众人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水妖道:“公子,你要救我啊!”楚连城却向令狐不见道:“世伯为了晚辈这颗人头果然下了不少心思啊!”令狐不见微笑道:“伯伯也没有办法,谁让这么多在抢你的人头呢,如果你不杀我的爱儿,伯伯又怎会这样对你呢?”
楚连城却笑了,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世伯若是想用这丫头的命来威胁晚辈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如果世伯愿意,敬请动手,晚辈决不阻拦。”此话出口不但虎啸山庄的人楞住了,连唐门的人也是大惑不解,众人均知楚连城虽说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人还是重情重义的,又会怎么会舍下水妖不顾呢?唐璁忍不住问道:“她是你的丫头,你真的不要了?”楚连城神情有些黯淡,却又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道:“她不是水妖。”水妖急道:“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你忘记了?当日令狐云起那恶贼去冰湖水阁时,你吩咐我捉弄他,结果我们两个都落入水中,幸好长孙姑爷水性好才把我们救上来的。”
楚连城摇头道:“是吗?令狐世伯,看样子您对我们鬼域和我的冰湖水阁,还有水阁中的丫头了解的实在太少了。我相信水妖落在了你们手中,我也相信水妖早已给你们杀了,这位姑娘脸上的人皮面具就是用水妖的脸皮做的。”唐璁道:“你、你说这位姑娘的面具是用你那个俏丫头的皮做的?”楚连城轻轻点头。令狐不见哼道:“是吗?你不后悔?”
楚连城道:“你杀不杀这个姑娘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要后悔?世伯可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鬼话?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冰湖水阁。”众人不解,楚连城解释道:“这是一句波斯话。您老人家知道我怎么会说波斯话,又怎么识破这位姑娘的吗?”令狐不见哼的一声,挥了挥手,那虎啸山庄的手下已放开了水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楚连城,急于想知道究竟。
楚连城道:“在鬼域,人们都称我做公子,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水妖,她喜欢叫我少爷。所以这位姑娘一开口我就觉得她是个西贝货。以你们的易容术来说,要扮成水妖的样子一点不难,但有一点是谁也扮不来的。水妖来鬼域时只有两岁,她是和她的母亲一起来到鬼域的,因为她的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当日二姑姑把她们带回鬼域时,是她的母亲抱着她投水给二姑姑撞见的,所以她的名字叫做水妖,她的母亲是个波斯人,父亲却是汉人,所以我们能说上几句波斯话,我不知您老人家注意过没有,她的眼珠有些发蓝,你们可以扮做她的样子,但却不能让眼睛也变蓝,这是其二。第三,水妖的水性是能和郁风相比的,她根本用不着郁风去救她,当日她和你们二公子落水是我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出口恶气,若不是郁风拦着,水妖能让他再多喝点水,晕的时间更长一些。她叫水妖,如果不会水岂不对不起她自己的名字?这是三。何况不论你们拿住鬼域中的任何一个,他们也不会开口要我救他们的,这任何一条都能让我知道这是你们设下的圈套,那我干嘛还要钻?”
令狐不见面色铁青,慢慢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少有的聪明人。可是丫头,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你以为有唐门给你撑腰你就能长命百岁吗?除非你一辈子不离开唐门,不然哼。”楚连城微笑道:“我来做客当然不能住一辈子,可是我就一定能让你捉住我吗?”令狐不见道:“鬼域十大护法已伤其四,其余的六个还要在各分舵给你做事,难道说还能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吗?”楚连城微笑:“令狐世伯,看来有件事我还得提醒您一下,鬼域好象不只是只有十大护法,鬼域中的高手也好象还没有被您老人家杀光。您说咱们会是谁笑在最后?”
只听天空中一阵鸽哨,楚连城微笑着打了个唿哨,一只信鸽从天上飞落在楚连城手中,楚连城伸手从那信鸽腿上的竹管中取出一张纸来,她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令狐世伯,我知道您现在特别想取我的人头,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约的帮手来了你还会不会杀我?”唐璁笑问:“怎么?你来喝我的喜酒还要带帮手?是怕我灌醉了你?还是帮你喝光我家的酒?我知道你酒量好的很,非要找人来和我一拼?”令狐不见面色铁青,他实是不知道这丫头又在弄什么玄虚。
楚连城笑道:“虽然我的武功差的很,可是喝酒还算是自信,唐兄想灌醉我只怕有些不易。”她抬手拍了三掌,只见从四面的院墙外跳进四、五个人来,为首一人笑道:“麟儿,许久不见,你还好吗?”楚连城微笑道:“多谢你问候了,我还好。几位哥哥可辛苦你们了。”来人正是鬼域十护法中几位的儿子,为首的是贺雨轩,另有康渊、裘慕鸢等人伴在左右。贺雨轩道:“有个人你若见了一定欢喜。”楚连城含笑反问:“是吗?”贺雨轩一挥手,只见一个高个青年缓缓而入,楚连城一见这人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大哥你终于肯来了。”来人却是尹十三郎。尹十三郎笑道:“大哥愚笨要你费了那许多的心思,你和二弟说的对,我这做哥哥的可太有些拘泥小节了,你放心,我和爹爹已然相认,前些日子我去鬼域给他老人家赔罪了。”楚连城笑道:“我就知道我大哥不会不认自己的生身之父的,七叔一定欢喜的紧。”
楚连城向唐笑天父子拱手道:“唐伯父、唐兄,实在失礼的紧,这大喜的日子要给你们添这许多麻烦。”唐笑天未置可否,唐璁却笑道:“楚兄这话可见外了。这几位是你的朋友?”楚连城点头道:“他们是我鬼域护法的子嗣,也是我的表兄。”唐璁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已有安排。”楚连城叹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请唐兄不要见怪!”唐璁微笑道:“只要你在我这里能平安无事,那倒也无妨,不然长孙兄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楚连城微微一笑道:“多谢。”她转向贺雨轩道:“大哥,那些事可都办妥?”
贺雨轩道:“都办妥了。只是跑了令狐云起。”令狐不见吃了一惊,不知他们兄妹做了些什么。楚连城道:“令狐世伯,看样子您不仅不了解鬼域的丫头,对我的了解也不多啊!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我上路的时候已令人四下里动手横扫虎啸山庄和各地的分舵了,现如今可也都得手了。”令狐不见不知她说的是真还是假,可看她的神情可象是确有其事。他嘴上可不服软,哼道:“就凭你们几个黄毛小儿?”楚连城抿嘴笑道:“我们几个怎么成?世伯,您一定忘了,鬼域有十个护法呢,伤了四个还有六个,加上我这几位表兄对付您手下的虾兵蟹将总没什么问题吧?”令狐不见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是吗?看来我倒真的低估你了。”
楚连城微笑:“可能吧。我是您眼中的钉子,唐兄大张旗鼓的邀我,我能不防着您点吗?我是不是吸引了你们的主要注意?你们只顾要我的命,忽略了鬼域的其他人,所以我才会得手,而且您最好让二公子藏好了,万一我的人找到他可麻烦的紧,您猜猜看,他们会怎么对付他?”令狐不见眼见那楚连城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心中恼怒异常,情知楚连城所言不会有假,这丫头不论是武功还是行事,都颇有鬼域魔王的风范,这种声东击西、斩尽杀绝的事不是做不上来,当日为给鬼域魔王报仇,便领人将华山派上下杀了个干净。现今令狐玄黎不但给她下了剧毒,而且还强奸了她,以她往日的风格灭掉虎啸山庄不过是她计划中早晚要做的一件事而已。五月菊香和令狐玄黎已死,令狐不见深恐令狐云起再有什么差错,因此早在追杀楚连城的同时让令狐云起藏了起来,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楚连城竟大胆到公然令人横扫虎啸山庄和各地的分舵,实在是可恶之极。
杜珉智冷笑道:“臭丫头也敢吓唬人吗?”楚连城含笑道:“不敢,姓楚的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象还没有学会危言耸听的吓唬人,阁下如若不信自可回云南看看。雨轩,云南那边怎么样了?”贺雨轩道:“给二姑姑一把火夷为了平地。”楚连城点头轻叹:“怎么能让令狐世伯没了住处呢?真是失礼的很。”唐门众宾客纷纷议论,猜测楚连城说的是真是假。
令狐不见直盯着楚连城,妻儿横尸的情景在眼前跳跃。他忽然身形一晃,一掌打向楚连城,楚连城“哎呀”一声,忙向一边闪去,她可知道自己怎么也不人家的对手,自是不能硬拼。贺雨轩等人已各亮兵器欲将他拦住,这令狐不见乃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武功早已出神入化,又岂能将这几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而那杜珉智和同来的虎啸山庄那几个高手见庄主动手,自也不能在一旁坐视不理,当下出手拦住了贺雨轩兄弟。令狐不见要亲自收拾楚连城,这时当然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挥掌打向楚连城。
楚连城将身一拧躲了开来,同时剑已出匣直刺令狐不见的掌心。令狐不见冷哼:“丫头也敢托大?”楚连城笑道:“那难道等到世伯来打死我不成?”唐璁可不能袖手旁观,但这种混战下唐门的暗器可不能轻易出手了,唐璁只得抄起口长剑去助楚连城。唐笑天顿足道:“璁儿回来。”今日原是爱子的大喜之日,若为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楚连城出个什么差错岂不冤枉,可看起来儿子和这个鬼域公子关系还不错,唐笑天忍不住纵身上前去帮儿子。
令狐不见早已没了耐心,心想:姓唐的不知死活要为这丫头强出头,哼!我先废了这傻小子再收拾这丫头。他双手齐发,在唐、楚二人的剑身上弹了一弹,这一弹力道十足,他二人手上一震,长剑竟然脱手。楚连城大骇,令狐不见一掌疾如劲风拍向唐璁。唐璁也只得抬手接招,只见两条人影,一道寒光,却是唐笑天和楚连城双双拦在唐璁面前。楚连城手中长剑虽然脱手,但不知她又从何处摸出一口小指宽窄的长剑来,这一剑犹如蛇信一般刺向令狐不见胸口,谁也不曾料到楚连城身上暗藏的会是这样一口宝剑,但不知那龙吟剑又藏在何处。令狐不见将身一闪,避开剑锋,手中却不怠慢“啪”的一掌打在楚连城胸口,楚连城登时后退数步,撞在唐笑天身上。
令狐不见冷笑道:“丫头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他二人停下手来,贺雨轩等人也纷纷退出圈子护在楚连城身边。唐笑天松开扶住楚连城的手道:“令狐庄主在我唐门的地面上打伤我的客人,这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他见楚连城为爱子挡了一掌,心中多少有些承她的情,因此也少得要维护她的周全。
令狐不见也不答话,向楚连城道:“丫头,你对虎啸山庄的功夫还算了解吧?这一掌打你后会怎样呢?你是想逞强还是要活命自己看着办吧。”众人看向楚连城,只见楚连城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伤了;唐璁低声道:“喂,你怎么样了?”楚连城摇摇头,盯着令狐不见道:“老伯父,还是你狠。”她转向贺雨轩道:“雨轩,你帮我。”只见贺雨轩抬掌在楚连城的背心猛击一掌,楚连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尹十三郎急道:“雨轩,你这是做什么?”康渊道:“尹大哥莫急,麟儿给这老匹夫打伤,这口血若是不吐出来内伤便无法治愈,雨轩是在助她一臂之力。”尹十三郎和唐璁向楚连城道:“你要紧吗?”楚连城摇头道:“无妨。”
令狐不见却放声笑道:“麟儿,以你的功力来说,内伤确是无妨。”他忽然止住笑声,森然道:“可是你看看你这一口血。中了虎形掌之后该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那老鬼在你身上是白费心机了。”楚连城等人低头看时,只见地上一滩颜色暗红隐隐有些发紫的血迹。楚连城登时变了脸色,但转而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生死由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尹十三郎不解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楚连城微微一笑道:“中了虎形掌后原应吐出鲜红的血来,而我这口血的颜色却是这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我中的毒已入血脉,时日不多矣。”她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唐璁轻轻摇头,心想:这人倒是胸襟宽大,可是她的未婚夫浮鹰公子长孙郁风呢?怎么这种时候会不在她的身边。
便听杜珉智笑道:“楚连城,你一向自负英雄,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你的如意郎君呢?他怎么不陪着你了?是不是因为你给我们大公子玩弄了,他便不要你了?无妨,无妨,我们大公子虽然已死,可还有二公子呢,你若能将云起伺候的舒服了,没准庄主一高兴赏你粒解药呢。”楚连城给令狐玄黎强奸一事江湖上一直不断的议论,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此刻听杜珉智这样说来,唐门众宾客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楚连城脸上,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谁知楚连城面上居然全无表情,倒是尹十三郎和贺雨轩等人勃然大怒,各持兵器要和那杜珉智拼命。楚连城道:“大哥,你们要做什么?”尹十三郎道:“这老匹夫这样无中生有的中伤你,我做哥哥的岂能和他善罢甘休?”贺雨轩也道:“他出言污秽辱你名声,那便是污辱咱们鬼域,我们怎能容他这般嚣张?”楚连城淡淡一笑道:“几位兄长不必动怒,我都不生气,你们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康渊道:“可是——”
楚连城道:“可是什么?第一,咱们根本也打不过他们几个,没必要以卵击石;第二,这一位杜什么东西的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不过是令狐家的一条狗而已,而且现在还是一条丧家之犬,和他生气岂不有失咱们鬼域的威风?是不是有些自贬身份?第三,我杀了令狐玄黎后江湖上什么样的传言没有,难道咱们还要去杀光所有的人?那岂不欲盖弥彰了吗!所以根本不要理他们,反正我的名声一向不好,随人去吧,咱们要做的事多的很,没必要为这些鸡毛蒜皮浪费时间。”她这番话说的气概十足,唐璁忍不住抚掌叫好道:“好气概。楚兄不愧是鬼域公子,单这份心胸便令人折服了。”楚连城微笑道:“唐兄过讲了。”唐笑天却暗暗皱眉,心想:这鬼域魔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将个姑娘调教成什么鬼域公子,嘿,也算不易了。
杜珉智可气坏了,怒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楚连城打断他道:“是活腻了又怎样?可也轮不到你来取我的性命。我楚连城乃是堂堂的鬼域公子,岂能由一犬夺去性命呢?可笑。”杜珉智大怒,待要发作,唐笑天却道:“唐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也由不得旁人来撒野,虎啸山庄我们是高攀不上的,令狐庄主如果来找人那还是请回吧,今日鄙庄的人均是客,唐某自当庇佑,至于不速之客那可不欢迎的紧。”令狐不见哼道:“珉智,你听到没有,唐庄主要为这丫头出头呢,咱们走,除非这丫头一生一世躲在别人的屋檐下,不然她还能飞上天不成。”楚连城笑道:“上天倒不至于,令狐伯父好走晚辈不送了。”她又向唐笑天恭身施礼道:“多谢伯父。”
令狐不见哼的一声,一挥手几个人纵身出了唐家院子。楚连城招手将贺雨轩叫在跟前,在他耳边轻轻叮嘱几句,贺雨轩连连点头,又向她说了什么,楚连城眉头微皱,道:“我知道了,过几天我再联络你,你们一定多加小心。”贺雨轩点头,转身告辞。唐璁道:“几位且住,既来之则安之,你们都是楚兄的朋友,岂能不喝杯酒就走。”楚连城道:“唐兄盛情我们心领了。只是那令狐不见折了威风又给我们烧了庄子,心里一定恼的紧,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因此要赶在他有所防备之前离开。我可不能让这几位哥哥为我冒险了。”唐璁点头:“这倒不假。”贺雨轩等人这才离了唐门。
唐璁自知楚连城冒险前来必有所图,当日便留她在唐门住下。次日午后方腾出身来和她叙话。问及她中毒一事,楚连城不禁长叹一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便,至于令狐玄黎强奸一事自是不说。唐璁又问:“可是那浮鹰公子呢?他又去了哪里?”楚连城神情黯淡,摇了摇头。唐璁一拍桌子怒道:“亏我当他是朋友,他在这个时候扔下你,他还是人吗?”楚连城忙道:“唐兄不要误会,是我一个人悄悄走的。”唐璁道:“你悄悄走的?你、你怕连累他?”楚连城轻叹点头。唐璁也叹气,却道:“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会不明白?他对你也是一般的情深意重,你走了他会难过的。”楚连城不说话,唐璁又道:“如果过些日子他找到这里呢?你见不见他?”楚连城道:“我的人已将他绊住,等我一走,便放他。”唐璁道:“你真不再见他?你狠的下心来?”楚连城道:“见他做什么?我身上已有多处穴道发黑,而且颜色越来越深,我命不久矣,见他徒增伤感而已,那还不如不见。”唐璁想了想又道:“这样好了,你随我去见我爹,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楚连城迟疑道:“毒已入血缠入五脏,我”唐璁道:“试试也好啊!”说着拉她去见唐笑天。
唐笑天见儿子和这个什么楚连城交情不俗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快,谁让这位鬼域公子的名头这样差。但楚连城在危急关头为儿子挡了一掌总算恩怨分明,行事虽走偏锋,倒也算是不失英雄气度。唐夫人不禁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道:“这是你们男人的偏见。如她是个男人,保证没那么多人说人家。这丫头不过是活的过于随心所欲罢了,让这许多人嫉妒。我要有这样的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唐笑天素知妻子喜爱女儿,只是命中不曾带来,因此有些偏爱这人。正说话间,门外已传来他二人的声音。
二人进得房来,给唐笑天夫妇见礼完毕,唐璁说明来意,楚连城却道:“晚辈不敢奢望,只想请伯父瞧瞧,晚辈还有多久的命好活。”唐夫人闻言忙让楚连城坐在身边,唐笑天果然伸手搭在楚连城的脉搏上。过了片刻,唐璁道:“爹爹,怎么样?”唐笑天面色凝重,没有说话。楚连城道:“伯父只管直言。”说话时的声音也不禁有些异样。她带了厚礼来唐门原想借机请唐笑天出手为她解毒,虽说这断肠蛊厉害,可唐门是天下使毒的行家,或许就能解去呢,可眼见唐笑天的面色沉重,楚连城的心也沉了下去。
唐笑天撤回手来,看看儿子又看看楚连城,道:“我听璁儿说起过你,听说你中了我们唐门的暗器后,曾自削伤处以自救。”楚连城轻叹,低声道:“可这次我是不是已没有机会剑削伤处了?”唐笑天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你的毒已入五脏血脉之中,想要解毒已无可能。”楚连城面色苍白,喃喃道:“这么快?真的这么快?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呢。”唐璁微急:“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唐笑天沉吟良久,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也是权宜之计。”唐夫人道:“什么办法?”唐笑天道:“我为她配上一味丸药,用以压制她体内的毒素,这样,可以保她暂不毒发。不过”唐夫人道:“不过什么?”唐笑天道:“不过当这丸药的作用过去之后,只怕会痛的更加厉害。”
楚连城面色苍白,她心里明白,这丸药不过只暂保她一时之命而已,不过也好,这样起码可以给自己一些时间报仇。至于以后,那是将来的事,管它这么许多做什么?
此后数日,楚连城便在唐门小住,唐笑天果然给她配制出了药丸,但那销魂断肠蛊原是极其霸道的毒药,想要克制它,所用的药材无不是些个罕有之物,因此待唐笑天用心制成之后,也不过只有两粒而已。饶是如此,楚连城也已感激不尽了。唐璁自知她中的毒是无药可救的,时至今日,也是无可奈何了。
楚连城深知,这次和虎啸山庄火拼,鬼域已大伤元气,十大护法伤了七位,贺雨轩等人同样担负着鬼域的兴衰,若要再去用鬼域的势力去对付昆仑派,势必导致鬼域从此一撅不振,虎啸山庄云集了不少高手,但那昆仑派的武功阵法也不容小视,想至此节,楚连城心中有些犹豫了。又过了几日,她的内伤便已完全康复了,她心中盘算长孙郁风也快要到川中,便即辞行。这些日子中,楚连城和唐夫人相处甚洽,临行前,唐夫人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楚连城方拜谢了唐家父子,一个人重又上路了。
楚连城一路向西,打马扬鞭,一刻也不敢耽搁,深恐哪一天还未赶到昆仑派的总坛便已死在路上。有时停下时,回想前尘往事,不免有些感慨,想这二十年的光景,虽然苦短,但也爱过、恨过,从一家人的离合聚散,到闯荡江湖的爱恨情仇,个中酸甜苦辣俱都体味过了,如今若能用自己一个将死之身换取谢静涵一家的生死变化,那也算是死而无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