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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西别馆,可以直闯六王爷书房而不需经过通报的人不多,但梁书远恰好是其中之一。
“王爷,书远打扰了。”他推开书房的门,见王爷兀自出神没注意到他,遂出声请安。
六王爷回头微笑道:“来了就坐吧,别这么客气。”语气十分和气亲切,彷佛当他是自己的子侄。
六王爷和梁大人一向交好,两家走动得很勤,梁书远和六王爷的三个儿子自动就玩在一块。若非乔淳失踪,现在两家早成了亲家。
“我这趟回京,和你爹提过乔淳的事了。”
“他老人家怎么说?”梁书远不自觉地屏息以待。
“他让你自己决定,他没意见。”
回京之前,六王爷几经考虑,觉得乔淳和梁家的婚事有必要做个解决。这女儿打小就不在身边,如今又另外有个未婚夫,即使梁家瞧在他的分上没说话,他也不能不开口当没这回事。到底乔淳名节有损,就算是郡主之尊,只怕也没资格进兵部尚书府做媳妇了。
梁书远喜形于色。
“爹真的这么说?”他原本还以为爹会趁机取消这门亲事。
六王爷点头。“你的意思呢?”其实不用问,他也已从他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我自然愿意守住这纸婚约,毕竟已经找到乔淳了”他从初见乔淳就深受吸引,但他看得出她的心全在尹夜宇身上,几乎不曾正眼瞧过他。
六王爷抱歉地看着他。“已经担误你这么久了,乔尚今年都做爹了。”乔尚是他的次子。
“王爷,我还不急,乔尚可长了我三岁呢。乔康和我同年,不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乔康是六王爷的三子。
六王爷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孩子,难为你了。当年我也曾陷了一颗心在意璇身上,你知道,我过得并不好。”
太后的从中作梗使他苦不堪言,尤其是意璇中毒后带走乔淳的那段日子,他发疯似的找她,过多的忧心和痛苦让他心力交瘁,甚至大病了一场,连皇上都耳闻前来关心。
梁书远当然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的小新娘就是在这个事件里失踪的。
“王爷,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解释不出心头的百味杂陈。他心里明白若执着于乔淳,他势必会有一场苦恋,也许比六王爷更苦;因为他面对的不是外力,而是乔淳根本无心于他。可是,他就是陷进去了。
六王爷自然明白他何以陷得这么快、这么深。乔淳和意璇有着相同的特质,她们的娇柔令人难以抗拒;教人见了就移不开视线,进而想张双臂将其纳入羽翼下细心呵护。
“放心吧,书远,方毓说他已经有辩法让乔淳回到我身边。等她一回来,我就立刻让你们成亲。”
梁书远没说什么,事实上,他没这么乐观,王爷太小看尹夜宇对乔淳的影响力;即使乔淳回来了,他也不敢奢望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唉,看来他和乔淳的未来
“怎么不说话?开心得傻了吗?”六王爷调侃地笑道。
梁书远连忙回神,拱手道:“书远失礼了。”他怎么了?居然在王爷面前发楞。
“我说过,别这么客气,咱们都快是一家人了。”六王爷当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个。
梁书远点头。“谢王爷抬爱,没事的话,书远告退了。”
梁书远离开王爷书房,就见金嫂候在一旁等他。“什么事,金嫂?”
“梁少爷,那位罗姑娘又不肯吃东西。劝她吃,她反而把碗盘都砸烂。”
梁书远蹙眉。“行了,我去看看她。”
这罗姑娘约脾气真令人不敢领教,一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
“谢谢梁少爷,否则我真不知该拿那姑娘怎么办才好。”
两人顾着说话,丝毫没注意到一旁扫树叶的家仆在听到他们对话时,眸中乍现的精光。
“柳姑娘。”忆初敲门。
妍儿听是忆初的声音,心中不免讶异。
她来做什么呢?
虽然不是顶愿意见她,但也不好不应声,还是开了门请她进来。“有事吗?”
“柳姑娘,我是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不计私怨,还舍命救我。”见妍儿脸色仍差,她心里多少觉得愧疚。
妍儿摇头。“那人要伤的本来就是我,我救你是应该的。”
“总之,还是谢谢你。”
妍儿疑惑。“你来,就为了道谢?”她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忆初没料到妍儿会这么单刀直入地问她来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妍儿见她不语,就有送客的意思了。
不能怪妍儿不陪她客套,毕竟她们之前没交情,又差点为她把命都送掉;即使现在确定了宇哥的心意,但妍儿见了她就是没办法自在。
“呃,柳姑娘,其实”忆初不开口不行了,因为她确有所求。“其实,我是来请求你一件事的。”
妍儿抬眼,等待下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让我和你一起服侍表哥?”饶是大胆如忆初,讲这番话也不免气弱。
妍儿气极了!“我当然介意!而且宇哥也不会愿意的!”
“柳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大小,我只是想陪在表哥身边。至于表哥那里,如果你都同意了,他又怎么会说话呢?”
忆初不认为表哥不喜欢她,他一定是顾忌着柳姑娘才不敢表示。之前她耍尽手段离间,但现在妍儿救过她一命,她没脸再陷害挑拨,只得采低姿态哀求。
“我不会同意的,你请回吧。”她为忆初吃的苦还不够吗?她没忘记在那段猜疑的日子里,她流了多少眼泪。这种日子她不想过一辈子!
“柳姑娘,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
“你要这么想也没关系,总之我不会答应你的。除非表哥亲口说他要你,否则,我不会退让。”真想让她听听宇哥说一百个忆初也及不上一个她,恨不把她远远地气回撒尔罕,省得看了心烦,又提这些教人生气的请求。
忆初讨了个没趣,却不愿就走,脸上也现了气恼神色。“我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么样?”
妍儿不想理她,一个低沉的声音替她回了话。“妍儿不想怎么样,她只是舍不得把我分一半给你。”
夜宇不知何时已倚在门外。
两人见了他都受窘,谁教她们争执的是这样的话题。
夜宇进门,自然地伸手把妍儿抱回床上,亲昵地低语:“不是说不准下床的吗?你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妍儿大羞,她脸嫩皮薄,偏偏这会儿又是当着忆初的面。偷偷看了忆初一眼,见她沉了脸色,妍儿有些明白宇哥的用意了。
“忆初,你好多了吧?”夜宇问道。
“是的。谢谢表哥关心。”还没窃喜呢,哪知下一句又把她打入地狱。
“等你再好些,就动身回撒尔罕吧!不用等雪儿了,我想她没这么快回来。”
“表哥”忆初面如死灰。
“你放心,我已经跟罗叔叔说过了,他会遗几名好手随你回撒尔罕,帮你把族长救出来。”
忆初含泪看着他,像是在怨怼他的无情。
可惜,她的泪无法触动夜宇的心。
忆初拭去眼眶的泪水,她知道自己只能死心了。“我我明天就走。”
夺门而出。
就此终结对夜宇的纠缠。
房内,两人相依相偎。
“满意了吗?我的小娘子。”夜宇亲吻她的发鬓,汲取她的馨香。这个味道,他知道他永远都不会腻。
“你舍不得吗?那去追回来好了。”妍儿舒服地依在他怀里,享受他的疼宠与抱搂。
“你容得下她吗?”摆明了逗她。
妍儿乐得陪他闲扯。“我何必容她?你若找她来,我就去找那个梁书远”
话没说完呢,可怜的小嘴就给攻陷。“别想!到下辈子都别想”妍儿是他的,别的男人,连想都不许她想。
这天是寒松堡的年度大会,各分堂堂主会在这天聚集回堡,报告这一整年的管理得失,并在会中听取大当家裁示来年的营运方针。
罗清取出清波玉璧,心情却异常地沉重。往年这天是瑛瑚最开心的日子,一来可以见到一年难得见上一面的叔叔伯伯;二来大家都宠她,会从各地带礼物来送给她。但今年,他却连女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大当家,时辰到了。”一旁的田哲辅打断他的沉思,出言提醒。
“嗯,我们走吧。”罗清起身走向大厅。
“放心吧,大当家,瑛瑚那丫头会没事的。”
罗清回头对他微笑,心领了他的好意。“希望如此。”
进了大厅,各分堂堂主起身恭迎。罗清把清波玉壁放在老当家牌位前的架子上才请各堂主就坐,开始会议。任何人在老当家牌位及清波玉壁之前,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日后一经查获,必定重重发落,绝不宽贷。
罗清在主位坐定,逐一听取镑分堂堂主的报告。
其中一名堂主呈了一封书信到他面前,恭敬地道:“这封信是雪小姐要属下交给大当家的,请大当家过目。”
罗清喜道:“夜雪?”伸手就要去取。
不料那名堂主在罗清靠近时把信一撕,将纸缝中的毒粉撒向罗清,接着就是一掌。
罗清在他动手撕信时就知道不对,虽然他及时闭气没吸进毒粉,但却没避开那一掌。
众人大-,连忙上前护住罗清。但那人武功太高,数招之间已有几名堂主伤在手上。
罗清不愿弟兄们白白送死,喝道:“众堂主退下!”
走到那人面前。“你是谁?假冒明中堂堂主是何用意?”
见了这人的武功,罗清心里明白真正的明中堂堂主是凶多吉少了。
“我只要清波玉璧,你们识相点,我就饶你们不死。”
“放屁!”罗清怒而向他进招。那人武功虽高,但想赢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了十余招,罗清开始晕眩,脚步虚浮。凝神一想:“你的掌有毒!”
方才他没闪过的那掌虽没打在要害,但他运气之后毒性就开始发作。
那人冷笑:“所以我劝你省点力气,否则江湖上少了你罗大当家,那可无趣得紧啊。”
罗清又怎能因他的三言两语而罢手呢?他进招更急了:“方毓,把清波玉璧带走!”
方毓正要出手,那人却快他一步把王璧抄在手上,回身出掌击退方毓,闪过罗清的杀手招数。
“谢谢你们的清波玉璧了。”东西到手,他没必要恋战,转身就要离开。
“现在言谢,未免太早了!”夜宇在厅门拦住他。
那人见夜宇只是个年轻小伙子,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
“不知死活!”一出手就想了结他。
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招招被制,无论他怎么变招都挣脱不了。三十招过后,他开始浮躁不安,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小伙子的对手。
夜宇猛攻他下盘,攻得他措手不及之后又变招击他腹部。
“留下玉璧,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
那人衡量情势,知道自己绝无胜算,遂把玉璧掷回给夜宇:“你等着,我会再来。”
夜宇没阻止那人离去,赶忙扶起罗清看他伤势。“罗叔叔,你还好吗?”
罗清本来也邀他参加今天的年度大会,但夜宇觉得终究是外人,而年度大会纯粹是寒松堡的行政会议,和六王爷无涉,便矛似婉拒,幸好他方才听到大厅的打斗声,才来得及夺回玉璧,否则若清波玉璧因此丢失,他不但对不起罗叔叔,甚至连回井霞山都无法覆命。
“谢谢你,夜宇。”罗清见夜宇及时出现,强撑的精神一松懈,即陷入昏迷。
“妍儿,罗叔叔怎么样?”夜宇焦急地问道。
胡大夫敬她是拈然神医的传人,遂把大当家交给她,他自己则忙着照料分别受了轻重伤的堂主们。
妍儿微笑。“你放心,这毒掌毒性虽烈,但只是次等的毒。罗当家内功底子极佳,服了这帖药,休养两三天就没事了。”她边说边把药方开出来。
夜宇松了口气,但心头依旧沉重。“六王爷为了清波玉璧,竟公然派人行抢。这次不成,下次不知又会要什么卑鄙花招出来。”
妍儿虚应了一声,没有答腔。
夜宇惊觉失言,但话已出口,又无法收回。扳过她的身子,见了她微红的双眼,他心里觉得好抱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该死!以后他得提醒自己别在她面前批评六王爷。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是血肉之亲。
妍儿摇摇头,眨去眼眶中的泪意。
“你为了我,在寒松堡已经很难为了,我怎么还会和你计较这个?”努力扬起一朵微笑。“我们出去吧,别在这儿打扰罗当家休息。”
夜宇见了她那故做坚强的笑容更是心疼,忍不住拥她入怀。“相信我,妍儿,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却不知,一场包大的风暴正向他们袭来。
二当家差人到客院找殷伯,殷伯没敢担搁,放下手边的工作就往二当家房里去。
但他心里实在纳闷,猜不透二当家为什么找他。不过不管什么事,只要二当家开口,要他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二当家于他有大恩,根本他这条老命就是二当家救下来的。
到了门口,他恭敬地敲了敲门。
“进来。”
“是。”殷伯这才开门入内。
“把门关上。”方毓吩咐。
殷伯一楞。
“是。”顺手关上房门。
等他关好门坐定,方毓温言问道:“这些年,在客院做得还习惯吗?”
“托二当家的福,小的才能有这样的好工作。”他满心感激,因为在遇到二当家之前,他十分穷困潦倒,又被逼债逼得走投无路,那时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有一天会在寒松堡当差。
方毓点头:“那么,来来往往的客人也都应付得了吧?”
“也谈不上应付,大部分的客人都客气得紧,真有些脾气古怪的,别去冒犯也就是了。”像先前那位忆初姑娘就很难伺候,若非瞧在她是雪小姐表亲的分上,他才懒得招呼她。
方毓看着他。“那现在住着的那位柳姑娘呢?”
殷伯有些困惑,不懂二当家问这些问题做什么,但还是必恭必敬地回答:
“柳小姐挺和善,待下人极好,这阵子卧病在床,小的着实替她担心。”这阵子他打扫客院就特别勤快,希望柳小姐看了舒服,身体也好得快些。
方毓微笑点头。殷伯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股凉意直往心底冒。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他知道殷伯不会拒绝。
“请二当家吩咐。”
“你过来。”方毓在他耳边轻声交代。
“这”不知他说了什么,让殷伯脸色大变。
“怎么?”方毓冷笑。“你不肯?”
殷伯急忙躬身低头。“小的不是不肯,只是只是”他怎么忍心这样做?“如果二当家和柳小姐之间有什么误会,小的定当设法排解”
“哼!别说这么多。做不做一句话?”
殷伯踌躇。“二当家,您的吩咐,小的万死不辞,只是这件事这件事”
“是吗?那好吧,就当我没提过。”喝了口茶,方毓又再开口:“对了,你那一家子我让锦川带着出去玩,一年半载之内是不会回来了。你就安心在寒松堡待着,也不用回去看他们了。放心,锦川那儿我交代好了,他会好好照顾你家人的。”
言下之意,清楚明白。
殷伯大惊,连忙跪了下来:“二当家,求你高抬贵手”
“你下去吧。”方毓似是不愿多谈。
殷伯无计可施,只得屈服。“小的明白了,绝对不负二当家所托。”
方毓这才笑开:“我就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
“那我的家人”殷伯只剩一事请求。
“我保证他们衣食无缺。”方毓拿了几封信交给他。“动手那天,把这几封信带在身上。”
“是。小的告退了。请二当家务必信守承诺,善待我的家人。”他离去的脚步有多沉重,方毓不会明白;为了家人不得已牺牲柳小姐的无奈,方毓不会理会。
救命恩人哪,他不怨,只是,怎么对得起柳小姐啊就是死一万次,也难抵今日之罪孽了
一早,夜宇不知为何老觉得心绪不宁,眼皮直跳。他出门前去看过妍儿,确定她一切安好,还特地交代殷伯照看她吃药,理应不会出乱子才对。所幸傍晚回到寒松堡,压根儿没发生半点事,晚饭后和三位当家商量事情,直到结束也都风平浪静,倒是累得他整天精神恍惚。
唉!也许连日来太过紧绷,该去小酌几杯放松一下了。
“尹公子,你没事吧?怎么心不在焉的?”田哲辅关心地问道。他很欣赏这小伙子,但今天不知怎么了,以前没见他这一般闪神过。
“没什么。”真说出来,怕不被三位当家笑掉大牙。
“我瞧你是太累了,早点休息吧,夜宇。”罗清可不希望他为了寒松堡的事累坏身子。
方毓这时从里面走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心中暗欢喜,这正是他想利用的话题,还在想要如何开口才不显突兀,田老二却正好替他兜上了。
“你们两位就别担心了。我瞧尹公子不是精神不清,而是想着那位千娇百媚的柳姑娘,没瞧见他一步快过一步地要往客院去吗?”
田哲辅不以为然:“尹公子,我说你几句你可别怪我倚老卖老。红颜祸水,她到底是六王爷那儿的人,你可得千万小心,别着了她的道。”
夜宇微叹。“放心,她不会的。”难道他的心绪不宁是为这番?
“是啊,不然柳姑娘怎么肯费心医我呢?”罗清也帮她说话。
方毓讽道:“她爹派人来下的毒她自然会解,顺便卖个人情使我们对她疏于提防,她何乐而不为?”
夜宇暗怒,锐眼射向方毓:“二当家,凡事要说理的,如果你没有证据,希望你不要任意诋毁她。”
罗清怕他们愈说愈僵,遂出声圆场:“好了,别为了这事伤和气,都回去休息吧。”
方毓哪肯放弃这大好机会,他的苦心安排就看今晚了。“不如,我们都去看看柳姑娘吧!尹公子为美色所迷,以致看不清真相,我们旁观者清,试探试探就知道柳姑娘是不是真像尹公子说的那样值得信赖。”
夜宇本来想反对,因为此举必定会使妍儿不开心。但算了,他更想堵住二当家的口,让他没机会再借题发挥。
没想到的是,转进客院,迎接他的竟是他宁愿瞎了不愿意看见的画面
殷伯倒在血泊之中,而一旁未能来得及离去的凶手竟是——
妍儿。
刚刚宇哥来看过她,走的时候要她再多睡会儿,并且一定要记得吃饭吃药。当时她是一口答应,可现在了无睡意呀,又闷得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心口有些闷,整个人显得烦躁不安。可刚刚宇哥来时神色不对,大概是被清波玉璧的事困扰着,她就没提自己这奇怪的感觉,不想拿这小事让宇哥烦心。
晚饭送来了,她也没胃口吃,想倒杯茶来喝,却下小心摔破杯子。
妍儿心头一紧,希望这不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弯下身子收拾,偏偏又不小心让碎片割伤了手,情绪更是糟到极点。
难道是宇哥出事了吗?
妍儿一心急,就想出去找人,可没想到一开门,就见殷伯在她门外徘徊;殷伯忽然见她开门出来也是一怔。
妍儿没注意他不自然的表情,急急问道:“殷伯,你知不知道宇哥回来了没有?”
殷伯回避她的眼神。“回来了,现在正和三位当家商量事情。”
妍儿安心。“那就好。我刚刚不知怎么搞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才会担心宇哥会不会出事。”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
殷伯暗叹。柳小姐他殷伯是注定对她不起了
妍儿这才发现殷伯神色有异。“怎么了?你本来有事找我吗,殷伯?”差点忘了方才殷伯在她门外徘徊的事。
“我”
妍儿微笑:“有事就说嘛,看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殷伯听了这话,竟红了眼眶,双腿一软就向妍儿跪下,不停地叩头。
妍儿吓得忙将他扶起,拒绝受他如此大礼。
“别这样,殷伯。”看来殷伯的困难定是十分棘手了。“有事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想法子帮你的,怎么就跪下了呢?想当初瑛瑚被擒,全寒松堡上下都不信我,只有你待我始终如一,这份情我记在心上了,现在有机会让我报答你,你还和我见外”
大小姐要是知道他今日这般陷害于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唉,不知大小姐现在是否安好殷伯在心里哀叹。
“殷伯,你说话呀”
良久,殷伯终于抬头看她,眼中泛着泪光,充满浓浓的歉意。“柳小姐,我对不起你。”
妍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再问,殷伯却塞给她一把匕首,抓起她的手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窝!
妍儿大骇,心里有点明白,却又不愿相信殷伯会这样害她,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殷伯”
殷伯不支倒地,涌出的大量鲜血也沾了妍儿一身。
“柳小姐它日在九泉之下,我也我也无颜见你。盼你体谅我身不由己的苦衷”语毕,就断了气息。
妍儿呆坐在地,不意外在此时听见进入客院的脚步声。
“贱人!露出本性了吧!”田哲辅首先破口大骂。在附近的弟兄听到声音,都往客院而来。
“大当家、尹公子,事实俱在,你们别再说我找她麻烦。”方毓很满意自己一手策画出来的局面。
夜宇早在踏进客院的第一步就惊得说不出话来。若他冷静下来,就能察觉此事巧得不可思议,怎么方毓哪天不说要来,他一来妍儿就出事?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容不得他另作思考,情绪大受刺激。
妍儿真的背叛了他!
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他!
“为什么杀人?”夜宇作梦也没想到他会有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对妍儿说话的一天。
妍儿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不语,只是摇着头。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不会相信她了,既然已经定了她的罪,她多说无益。这也不能怪他,试问有谁会相信是殷伯特地到她跟前自杀,再嫁祸给她?
她只是不懂呵,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处心积虑地陷害她?就因为她是六王爷的女儿?而她甚至连幕后主使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想必也是那人擒定瑛瑚的吧
“咦!殷伯的衣襟里有两封信!”方毓故作不经意状,上前取了交给罗清。
罗清看了大怒:“原来真是你串通六王爷绑走瑛瑚!你别再说我们冤枉了你,这笔迹我认得,和当初六王爷送来的拜帖一模一样!”
田哲辅瞪着她:“殷伯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就杀他灭口,是不是?”
夜宇接过罗清手中的信,看完后气得浑身发抖,原来她和六王爷有接触,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如方毓所说的为她美色所迷!
“你还有什么话说?”把信丢在她面前。
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把信捡起来看了一遍,哦,原来如此。要陷害她的人也算用心良苦了,连六王爷的信都能弄到手。
“我无话可说。”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她和宇哥终究是没有未来吗?她好不甘心,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见她毫无悔意,夜宇悲忿莫名,他没想到他一直呵护在掌心的珍宝竟是如此的包藏祸心。罢了罢了,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就让她走吧!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需给寒松堡一个交代。
夜宇武装起自己的情绪,否则难保自己不会为她苍白得摇摇欲坠的模样心软。
“我一直护着你,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事到如今,我不希望别人再说我循私。你起来,接我一掌,避不避得过,就看你造化。”
方毓变了脸色,他见识过尹夜宇的武功,小郡主无论如何也避不了他一掌的。
他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让尹夜宇起了杀意。
“尹公子,再怎么说她也是朝廷郡主,杀了她会有麻烦的。”
其实夜宇怎么舍得伤害妍儿?即使她如此伤他在先。他会这么说,是笃定妍儿用无痕步能避开他一掌,旁人还道他真起了杀意。现在有了二当家这句话,他等会儿更有台阶下了,免得众人说他是故意放她走。
因为夜宇知道妍儿定能闪避得过,所以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用足了十成掌力。一出手,却见妍儿闭目待死,夜宇一惊,忙收手劲已然不及,有三成的掌力结实地打中她右肩。
妍儿“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夜宇在她倒下前扶住她的身子。
“你”为什么不躲?
妍儿重回熟悉的怀抱,凄凄切切地看着他。“反正是要离开你了,不如死了乾脆”
“那为什么要背叛我?”她该知道,是她的背叛造成他们的分离。
“如果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不信呢?”
夜宇摇摇头“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妍儿挣脱他的怀抱,虽然早知会是这个答案,但闻言仍不免心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罗清伸手拉她:“跟我到城西别馆,我要用你换瑛瑚回来。”这已经是对她最宽容的处置了。
方毓连忙请缨:“大当家,还是我去吧。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见了六王爷若一言不和,我怕他会对瑛瑚不利。”
罗清想想,有道理。“好,那就麻烦你了。”
方毓才要拉她,妍儿却闪身避开。“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等一下。”夜宇出声留住她。
妍儿回头,心里重燃一丝期盼。但夜宇接下来的话却把她打入地狱,让她真正伤透了心。
“你终究不是我的青莲,而太珍贵的牡丹我栽种不起。”夜宇冷眼看着她。“郡主,尹某一介平民,万万不敢高攀,你我自功订下的婚约就此乍罢吧,我会找到真正属于我的青莲。”
妍儿含泪望着他,她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青莲伴君子,牡丹归王侯”这是宇哥教她念过的两句诗。
是吗?宇哥?你把妍儿比做牡丹,那你要谁做你的青莲?忆初吗?你会去把她追回来吗?
垂下眼睫,成串泪珠无声地落下。她以为她不会哭了,刚才百口莫辩时她不也没掉半滴泪?可是,可是,宇哥不要她了呀妍儿心头一酸,热泪迸流,一时牵动内息又呕了一把血。
“妍儿”夜宇见她如此,心中大痛。
勉力支撑着随时会倒下的身子,妍儿走到夜字面前,拿下手上的玉镯交还给他。
“好就当我们没订过亲吧,这个玉镯我不配拥有了,等你找到你的青莲再为她戴上吧”
不住落下的泪水滴在玉镯上、夜宇掌上,没人察觉夜宇的手竟微微颤抖。
妍儿拉近他,在他颊上印上一吻
“这些年的恩情,只有来生再报”说完旋即推开他飞身离去,忘了方毓正等着她去城西别馆救人。
“还不快追!”罗清不想就此丧失救回瑛瑚的机会。
夜宇挥手阻止。“你们追不上她的。”
众人也讶异那娇滴滴的姑娘会有这样好的轻功,何况此刻她伤得不轻哪!
方毓也不担心,反正那丫头走投无路,自然会回到六王爷身边,这件差事总算办完。
这回可有得赏了。方毓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