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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靳一路上不言不语地与童仓堤走回屋。“爹找我?”
“回来啦!”女儿衣皱发乱,双唇红肿,眼睛明亮,铁抒净一眼便明了小俩口做了什么。“来,坐到娘这儿,阿堤也坐下来吧!”她未点破的和夫君相视一笑。
“不知铁伯父身后所站的这位兄台是──”童仓堤谢过之后,恶狠狠地打量着刚才破坏他情趣的人。
对啊!屋内是多了个她不曾谋面的生人,她都没注意到。铁靳也望向了爹身后的男子。
“你说铁泰?他是老夫十年前收的徒弟。”
是铁伯父的徒弟,那就无妨。只不过这二楞子真不识相,坏了他的好事。童仓堤颔首和他打了个招呼。“他是爹的徒弟,那阿飞呢?他不是让堂伯留在爹这儿学习,怎么我回来好些天了,都没见着他?”发生太多事了,她都忘了童年的好玩伴。
“没规没矩的丫头,阿飞、阿飞的叫,他可是虚长你一轮的堂兄。”
“是,爹。”吐吐舌,铁靳缩缩脖子。
“阿飞和父母已经迁居至族人聚集的外围,所以你回来这么多天都没碰着他。改天娘带你上阿飞家,让你们叙叙旧。”
原来是搬了家呀!难怪多次在族群中走动都没看到他。
“靳儿,等会儿族里要开会,你和爹走一趟。”
“啊?是的,爹。”
怎么白狐高层开会,要铁靳跟?“伯父,晚辈是否能一同前去?”整个白狐族群危机四伏,他不要和她分开,让恶狐有机会向她下手。
“是啊,有阿堤跟去,也好多个人壮声势。”铁抒净打从心底赞成武功高强的童仓堤陪着丈夫、女儿。
多位长老奇怪地在非特定时间内,派人通知要开紧急会议,又指定女儿务必出席,她早认定了其中有蹊跷,不得不防着点呀!
“呃!恐怕老夫得婉拒你的好意了,这会议乃是属于我族之人才可参加。”他会不明白妻子的苦心、童仓堤的用意吗?他根本不想赴这场会,但是半数以上的长者连署要求,他这个族长是无权单方面取消或拒绝的。
童仓堤的心在在告诉他,这会有问题。
然而伯父已明白表示外人不得同往,他又能怎样?!一时受缚的童仓堤担忧地握紧心上人儿置于桌下的手。
“去换下脏皱的衣服,梳洗一番。”铁翱要求着女儿“你们别担无谓的心,我会带铁泰同往,好有个照应。”
轻轻回握了他的手,铁靳给了他一个浅笑后入内。
“师母请放心,铁泰会保护师父和靳妹妹的。”高大安静的铁泰适时的开口安抚。
“有泰儿的保证,师母也就安心不少。泰儿,会中就有劳你帮他父女两人看着点了。”铁抒净慈祥的朝铁泰点头致谢。
“我会的。”师母的客气让铁泰手足无措,红了耳朵。
瞧这个铁泰的憨样,应该不会有问题了。童仓堤连对铁泰的最后一丝不放心,在他和伯母的对话后,全部排除。“伯父、伯母,晚辈想──”铁靳刚一离开,童仓堤的半个魂早也跟着飘游而去了,可又碍于礼节,不得不按捺的坐在原地,直到在座人的对谈告一段落。
“靳儿只是换件衣裳,贤侄不必担心,老夫还有些事想和你说说。”
“是。”童仓堤暗自收收心,恭敬的回答。
“抒净、铁泰,委屈你们先避一下,我和阿堤有话要谈。”
铁抒净和铁泰各自欠身打揖后,一一走出屋外。
“伯父有何事得遣开伯母和徒弟才能讲?”
铁翱神情凝重,手置于身后地站起。“族人临时聚会,你大概也在猜事有蹊跷吧?”
“是的。对手这么明显的用意,令人费疑猜。对方好像有意将事情搬上台面,不再躲躲藏藏了。”
“或许是。先不管这些,老夫有件事要告诉你。”铁翱眼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你曾听闻族人叫靳儿为月之女吧?”
对啊!他都忘了“月之女”这字眼,伯父之前细说白狐族群之事时没和他解释。童仓堤点头示意。
“靳儿让族人唤为月之女,是因为她在阴年阴月月圆时出生。”
原来是这样啊!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他都不在乎铁靳的白狐身分了,还理她是不是全阴时期出生。
“我族每两百年都会出现一个在阴年阴月月圆时分出生的人。”
两百年才出现一个?!“这么久才生出一个,是有何缘由?”铁伯父不会无缘无故把人都叫开,来和他谈这种话题的。
“嗯!这老夫就不知晓上天为何有此安排了。靳儿过了二十五岁,她体内潜藏的能力是我族一般人无法比拟的。”
“喔?连最高阶的长老也不行?”二十五岁的潜在能力?那不就剩一年便到了。
白狐除了修行而来的法力外,还有其他什么惊人的能力呢?能物换星移不成?不管,他不会被这给吓唬住的。
“是的。你对我族人的修行过程应该是一清二楚了,可是对靳儿的能力,你或许无法想象能到何种程度。”铁翱沉重的将手置放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在你听完老夫的解释后,请你成全。”
“伯父快别这么说,晚辈定帮你完成。”既是和铁靳有关,再怎么艰难,他都会一口应允。
“好,好,太好了,不愧是老夫的东床快婿。”童仓堤眼也不眨的答允,铁翱激动得老泪盈眶。
伯父连“女婿”两字都挂上口了,这下子他是娶定媳妇了。童仓堤快意得黑瞳亮如星。
“老夫希望无论我族乱到何种地步,明年春季一到,你就带着靳儿和她娘回童家去。”
“伯父──”
“靳儿若不依,你就算是动武也要强行带走她。靳儿二十五岁开智慧眼的步骤,我都教授与她娘明了了。”
伯父要他带她们走之意,是不是要在明年开春前,不惜以死揪出暗地里作乱的人!
宽敞的石洞中,正展开了一场鳖谲的聚会。
洞中央有个削平的巨大石桌,围绕石桌盘腿席地而坐者,连铁翱、铁靳和铁泰在内共有十七个人。
“这样好了,咱们用表决的方式,若是一方人多过另一方,少数人便得听从多数人的意见,各位意下如何?”
没想到对方费尽心机的请出了隐居的老长老之一──何老做中间人。看来他们这次是势在必得,非争出一个明白来不罢休。“何老,我族先民定下的规律,恕铁翱不能违背。即使今日多位长老决定破除老祖先的规律,恕铁翱无法从命。”
“呃?!”何老扫视了在座所有的人“铁翱,或许先看看长老们的表决情况,再下定夺也不迟。”
“是。”他该说该表达的意见都吐露,既然中间人何老有这般说法,加上在座人虽有两、三个持不同意见,其他多数人都只是静默聆听,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他就看看表决的情形,再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何老提议表决,晚辈不敢不从,只是希望这个表决仅仅是供晚辈参考,不要以此作下断语。”
“各位对铁翱所言赞同否?”
“可以。”一阵无声息的等待后,一名长老说道。
爹真是厉害!
表决仅供参考,那么如果反对他们的人多,爹也不用接受。若和他们同一阵线的人多,他们就可以约略得知族中在上位的人,有谁想破坏安定了。
“好,那在座的长老,赞成族群维持旧制的请站到我的左手边,赞成改变的站到我右手边来。”赶在有人提出异议前,何老快速要求长老们表态。
铁靳不由分说的跟在爹身后走到何老的左边。
一个、两个九位长老和他们一同站在左边,太好了!超过半数支持爹。
咦?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怎么搞的,他们又从左边走向右边去了?铁靳张着不敢置信的眼,直直望着叛离的四个长老。“何老,这个表决是不是石洞中所有的人都可以参加?”
“嗯。”“那何老你呢?”
小女娃心眼底打的主意,他会不知?“哈哈!老头子早不管事,不参与你们的决定,我仅做中间人。”
这样啊!那爹这边连她共五个人,不就输了?
“铁泰,你杵在那儿做什么,不会站过来啊!”何老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怎么还呆滞的站在原地没跟来?难不成他要窝里反?铁靳扬声呼叫他的名,手也挥舞着。
“我”
什么嘛!还不过来?
铁靳气冲冲的走回原所在,用力的拉走铁泰。“你发呆也要看地方,这种非常时期,可容不得你发呆。”
“我也不知道为何动弹不得,就好像被人给点了穴。”大弧度晃动脑袋,铁泰尚有些混沌。
“算了。”没时间理会他烂得可以的借口了,眼前的会议要紧。
加上铁泰,他们这边才只有六个,真是糟糕!
何老来回的瞧着两派人马。支持铁翱的一派有六人,另一派就不用说了,是打算乘此机会推翻铁翱的十人。“铁翱,六对十”
是啊!毋需何老点明,相信爹也瞧见了。
本是站到他们这方的人多,怎地一下子四个长老就莫名其妙的全换移位置?
“铁翱,你还是坚持?”
双方你来我往的以言语要对方顺从其意,已经僵持三个时辰了,都没能谈出个结果,难道要他因几个长老的表决,而害了全族人的性命?铁翱不发一语,眉头深锁。
“十六个当中仅有六人赞成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其余的都希望有所改变,铁翱,你就退让一步吧!”何老苦口婆心地劝诱。
不。
怎能让整族上上下下百余人,就为了一个表决,陷入百年前那场噩梦之中?“铁翱不是霸着族长之位不放,若有贤能之士,铁翱必定退位。只不过各位奢求的改变,是威胁人类的安危,实非我族先民之所望。”
啥?!族中长老的一致决定,一个小小的族长竟敢不予理会!“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就是想霸着族长之位不放,想剥夺我们寻求新人生之权。”一名年轻一辈的低阶长老不服的跳出来。
十个不同立场的长老因他所说的话点头附和。
什么嘛!爹好言好语相劝,他们都不当一回事,真是自以为是。
真这么爱名爱权、爱起战端,爹干脆狠下心来,不理会他们死活的让出族长之位,与她和娘找个清幽之地,一家三口享享难得的天伦之乐,也省得被他们气死或害死。站在父亲身后的铁靳薄怒地思忖着。
“铁翱并不眷恋此位,周长老喜欢,族长之席从现在起就由你来坐也行。”铁翱稳健直视着愤然的长老。
爹说得好!铁靳在心底称赞。
“呃”梭巡同一派九人的目光,周长老摇头晃脑,支支吾吾的缩脖坐下。
没胆!
开了半天的会,爹一再表明,只要有谁能提出既不伤人、又可帮助族人出山入世的两全其美办法,他可以马上退位。但是反对的十人不要说是办法,连自告奋勇先接下爹的位子也没人敢答腔。
观看了半天,依这十人的呆样,好像没有一个是主事者,都是被人利用前来搅局的。“何老,我爹说得没错。其实如果各位不想委屈的生活在山林中,咱们可以分散性地融入人群,不需要以武力强取豪夺,占据他们的村集,引来争端。”
“月之女说的不失是好法子。”何老赞赏的抚抚白须,朝主张入世者说道:“各位意下如何?”
“不行!”拍桌的巨响回荡在石洞中,又一个持反对意见的长老出声了“怎么可以忘了当年人类是如何对咱们赶尽杀绝的?既然咱们要入世,就要和人类把帐算一算。”
“冤冤相报何时了?今天我族杀人类,明日人类的子子孙孙再反过来杀我族,这样反复仇杀,我族人入了世,岂不永远活在提心吊胆之中。钱长老愿意让自个儿的子孙过那种日子吗?”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的钱长老忿忿地撇过头。
爹说得真是太好了!铁靳差点忍不住为父亲的话拍手叫好。
早该听从翁老和文老的劝,无忧无虑地种种花草,不要出来趟后辈浑水的。“好了,好了!我看今儿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此散会,让各位回去好好想想,看是否能找着解决的办法。”中间人何老累得提议道。
双方人马互望一眼后,心有不甘的考虑着何老的提议。
何老等了半晌,双方人马仅是无言地对峙“会就开到此,老头儿可要打道回府了。我先明说,下回要开这种乱七八糟的会时不要找我,要找去找翁老或文老吧!”表明了不趟浑水后,不待人应答的他三步并为两步,走为上策。
嗄?!不谈了!
都还没个头,就要休会了!她来参加又是为了什么?从头到尾铁靳都仅是呆呆的站在爹背后,插不上嘴,连他们为何要她前来都弄不清楚。铁靳不舒服的瞧着父亲和支持他的三位长老交头接耳。
这时有阿堤在多好呀!
不对,她穷极无聊想他做什么?!
“铁族长。”
何老都离席了,这十人还想干嘛?想以多欺少,对他们六人不利?铁靳警觉地一一瞪视走近的十人。
“周长老,还有事?”铁翱无惧的盯着围聚而来的人。
“明年中秋是月之女的大日。”
总算说出真正目的了!原来他们要她来的意思是觊觎她潜藏的能力。
“是的,承蒙各位长老的爱护,小女的事铁翱自有打算,不劳各位长老费神。”铁翱神情自若,眼如鹰的梭巡各个长老“会议结束了,铁翱还有事待办,不能陪各位聊。铁泰。”他执起女儿的手,呼唤徒弟,准备离开。
爹不亢不卑的回绝让他们一个个怒目咬牙,又不知如何是好。乐得铁靳躲在后头偷笑。
就是嘛!她明年二十五岁的大日子,哪容得他们来打扰?她要安静不张扬的与父母一起度过。
“凭铁族长和夫人之力,能为月之女打通天盖地灵?”周长老不死心的拦路,并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他们打何主意,三岁小孩也知晓。
每个都好心的说要帮忙,还不是想看能不能在她开了天盖地灵后,也帮他们提升法力,省去他们二十年的修行之苦。
开会时是巴不得将爹爹逼入绝境,散了会却皮笑肉不笑的说要帮她度二十五岁生日。真是厚脸皮!
“铁翱自信尚有此余力为小女开眼。”
十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各位长老若没别的事,恕铁翱先行退去。”
对,对!早走早好,不要留在这儿看这十个言行不一的人。
“铁族长,请留步。”
已走到石洞口的铁靳三人因洞内又有人出声叫唤而回首。
“铁族长,我和陈长老有事想与你相商。”
原来是刚刚从赞成他们到叛离的四人之一。
“这位长老,时候不早,我爹已经很累了,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谈?”她不喜欢他们,不喜欢他们明明支持爹又变成反对,然后竟又再转回来想和爹说话!没什么好说的。铁靳只要想到回来时一路被人追杀,和眼睁睁看着他们变卦,心中便怨气横生。
“靳儿,不得无礼。你和铁泰先回去。”他怎会不明白女儿心中的不平?
两位半途变节的长老事后回头找他,他也甚感怪哉。
不过两位长老怎么说也都和他共生死过,基于此,他是该听听他们要商谈的话。“方长老想和铁翱谈何事?”
方长老与陈长老面露疑虑的走至铁翱面前。
“咱们到别处谈。”方长老低喃。
两位长老面色凝重,神情略显紧张,铁翱也感染到他们的焦躁,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随他们两人离开石洞。
“阿堤,你说我气不气?”
“气,当然气。换成是我在场,也会觉得那群长老太过现实了。”
铁靳家的门前,童仓堤陪着她等候晚归的铁翱,顺便聆听她说明会议内容。
那群白狐长老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杀铁靳不成,竟还敢妄想她在二十五岁开了眼,有了他们百年才修得的超然技能后,要她帮他们减短修行年限!
“更气的是,爹还不计前嫌地留下来和那些阵前变节的长老说话,也不怕他们是不是存心要害人。”
“是啊!”铁伯父和那两个长老讲话这点,他倒是能理解。若他是伯父,可能也会因为两位长老的叫唤而留步。
不为别的,就拿弄清楚他们为何临阵倒戈这点,就有得他们说明了。而且以伯父的身手,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
不过,铁靳此刻正在气头上,刚刚铁泰才让她给数落了一顿,他还是等她气消点,再解释给她听。
“最最最气人的就是那个呆铁泰,敢不动的立着,简直是当场丢爹的脸。”
是啊!铁泰怎没马上随着铁靳和伯父走到何老的左边呢?照铁泰的回答,他也弄不懂自己为何双脚有如千金重,好像让人给绑缚住,跨不出一步。
可是好好的人怎会有意识又动不了?“铁靳,你再回想一下,当时铁泰的身边有没站人?”
“人?有呀!除了何老外,就他一个人是站在两派人的中间。”
何老?不可能。
从铁靳口中得知,这号人物是个中间人,感觉上他对于白狐内乱一事好像没多大兴趣,应不会偏袒哪一方,不可能会出手点了铁泰的穴道。
“你确定除了他两人外,没有其他人?”
“嗯。”阿堤想到什么吗?瞧他聚精会神思考的模样,铁靳也感受到些许不对劲。“如果说有人对铁泰下手,我应该会发现,可是当时两方人马仅仅各成一列站着,没看出有人有异常的举动。”都怪她顾着生气,忘了仔细观察现场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这样就说不通了。
“我看是铁泰怕挨爹的骂,所以编造的谎言吧!”
依铁泰被她责骂时的羞怒样,不像是在撒谎。“也许族内有高人,毋需动手就能制住人。”
“不可能。那些长老之中就只有我爹和两位和我们同一阵线的长老有这等能耐,对方根本没有如此高的修为。”说不定他们十个连手还打输阿堤呢!
十几年未回来,她能非常笃定十个长老都没有这种功力?!童仓堤感到怀疑。“算了,算了,别再为这无谓的事生气了。”没亲眼见到那时的情况,也不熟悉各个长老的底细,他不想乱下断语。
“你说我怎能不气啊!”好歹铁泰是爹的徒弟。
都念了有一个时辰了,她还不累啊!他听得耳朵都累了。
“深秋初冬夜,山林露重,你们两个怎么坐在门外不进屋?”
“爹,你回来了!”铁靳见着父亲安然归来,一扫满腹的郁结,由地上跃起勾挽住案亲的手臂。
“嗯。屋外冷,咱们进屋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