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耶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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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空。”沈弈方嘴里咬着齐若玫买回来的汉堡,视线一直停留在电脑萤幕上,得空的手还在不停地敲打着键盘。

    “怎么可以没空呢?”齐若玫霸道地把汉堡从他口中抢走,眉宇间充满不悦。

    她都跟人家说好一定会带他这个大老板一起去参加婚礼的,他要是不能去的话,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搁啊?要知道,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除了钱和面子之外。

    “喂,那是我的耶。”沈弈方望着被她夺走的汉堡着急地嚷嚷着。“我的麦香鸡堡小姐,你好歹也体恤我代你工作的分上,分我一口汉堡吃吧。”

    从来不知道自己写的字是如此潦草难懂,他发誓从此刻起他得好好地把字的一笔一划写得清楚一点,否则再让职员花大把的时间在解读他所写的字上,他心里可会过意不去。

    “打完了吗?”齐若玫扬扬手上的汉堡,宛如老板的口吻。

    “快完了,只剩几行。”到底是他老板还是她是老板啊?沈弈方无力地想着。

    “那还不快打。”把他咬了几口的汉堡往桌上搁,她拉把椅子坐在他身边监视。“都过中午了,你要是不赶快打完的话,我今天能顺利下班吗?”

    “用不着担心了吧?都说快打完了。我可是搁置了很多事,专心地替你工作呢,你竟然还不知道要感恩图报。”汉堡的香味飘到鼻端,沈弈方垂涎着桌上的美食。

    “可没人叫你要当老板累死自己啊。”看他是真的很饿了,齐若玫还是软下心肠,把汉堡塞到他嘴里,仍一边抱怨着。“又写这种没有人看得懂的字,就算我的隐形眼镜没出毛病的话,我的近视一样会加深,而且脑子还会秀逗掉。”

    没把她的埋怨听在心里,沈弈方愉快地享用着她带回的速食餐,并在极短的时间将食物全解决掉,注意力再度移回电脑萤幕上。

    “喂,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啊?像你这样不听员工倾诉心中想法的老板怎么会得到属下的认同与支持呢?”齐若玫啃着汉堡,盯着他专注的神情。

    其实,他真的长得不错,这个事实在她心中确定不下数十次,但每多见他一次,她总会觉得他又有了改变,让她无法轻易地移开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这个样子分明是她心中想要的对象。

    其实,就算他是她期待巳久的理想对象,而对他认真也是白搭。他说过他对女人没兴趣,她是不会傻得去爱上他的;她很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也清楚这件事只是闹剧一场,事情一过什么都不会留下,但她又为何会感到伤感?为何会一没见到他就开始想念他,不管是笑是生气,她想念他每一个表情。这太不寻常了,就算是商天祈,她一个月没见到他,也不会有什么想念之类要命的感觉,偏偏

    她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齐若玫有些不安地想。

    “我不想得到你的认同或支持,对我而言,你算是很麻烦的职员,你看过老板替员工工作的吗?我可不觉得这是体恤员工所要做的。”沈弈方发觉了她异常地沉默,偏过头看着她的出神。“齐若玫,你哑啦?”

    齐若玫回过神,一脸认真地道:

    “老板,你觉得我是不是很不正常啊?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你觉得我是不是”她想问他有一丁点儿喜欢一个同性恋是不是不正常啊?但她问不出口。

    “你不正常?不会啊,我觉得你正常得很可爱。你开朗又活泼,虽然满凶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但我觉得这并无不妥啊,能把心里的话大声地说出来是很健康的举动,比那些有事都只会往心里头堆的人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沈弈方语气意外地温柔,连帮她拨开浏海的动作也被温柔催化了。

    “我不是要听这个啦。”齐若玫有丝别扭地道,只不过是称赞了自己几句,平常的大方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问你哦,有没有女人喜欢过你啊?”

    如果有的话,那就代表她不算不正常了;要是她不正常的话,那其他的女人也一样有病了。

    “女人?”沈弈方挑挑眉,怀疑她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想他一表人才,怎么会没有女人喜欢他呢?太看不起他了吧。“当然是有喽,你干嘛问这么愚的问题啊?我长得一副不得人疼爱的样子吗?”

    “被女人喜欢,你还很高兴?”齐若玫惊讶地道。想商天祈要是知道哪个女人又看上他的话,他是立刻逃之夭夭,能像她这么受他疼爱的女孩可是没有呢。

    “我为什么不能高兴啊?”难不成被男人喜欢他才能高兴吗?光想就起鸡皮疙瘩,压根儿不敢想像有男人向他吐露爱意的画面,八成会吐个三天三夜。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高兴,可以、可以”他真的是同性恋吗?齐若玫根深柢固的观念开始动摇,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同性恋哪。“对了,你真不能陪我去参加我同学的婚礼吗?”

    沈弈方拍额低呼,还以为她早忘了这件事。她很有把话题扯得老远又抓回来的本事,但这并不值得嘉许,只是增添他的烦恼罢了。

    “真的很不巧,那天我一个朋友也要结婚了,他找好的伴郎中有一个人那天刚好要进手术房开刀,临时找了我去。”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这是他立身处世的座右铭之一,守信对一个生意人是重要的原则。“我都说好了,要是我临时说不去会给他增麻烦,所以只好对你抱歉了。”

    “什么嘛,真的不行哦,好好的一个老板偏偏要去当人家的伴郎,干嘛不直接找你当主婚人就好了?”齐若玫难免失望,这教她如何去向葛平萱解释呢?事关她的面子耶,她可不想让班上的那些大嘴婆看笑话。

    “主婚人?”想起这个,沈弈方还真是欲哭无泪啊。“我是很想当主婚人,但是有人抢先我一步;不过,论知名度和在商场上的重要性,那人是比我厉害了很多。”

    “谁啊?能比你还厉害,在我的心目中,你能帮我进到公司里工作,是最厉害的人了。”齐若玫一副崇拜的口吻,把他当作她的救世主一样地景仰着。

    “你能不能少提这件事?我可是一点也不引以为傲啊。”沈弈方十分无奈地道。看着齐若玫双眼仍是无辜地闪亮着,他放弃对她说教。“那个人是台北沈氏集团的总裁,在商场上他是老手了,而我还算是新人,当然只能当当伴郎。”

    “沈氏集团的总裁?不就是老板您家的大哥吗?”齐若玫双眼倏地绽放着前所未有的晶亮。

    齐若玫过于兴奋的反应着实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口气有些汜酸地道:

    “怎么?你很崇拜他吗?别想了你,他早就结婚了,爱他的老婆爱得要死。”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齐若玫娇睨了他一眼。他凭什么以为她会对一个有妇之夫感兴趣啊?沈磊可是商天祈的偶像呢,要是学长也能看到他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还不都是你说的,害我都不想去我同学那边了。听说你大哥长得很帅耶,有没有比你还帅啊?他是酷酷的,还是幽默的?我好想看一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哦。”

    重要的是,他大哥知不知道他的弟弟是个同性恋啊?

    “没见过面的,你就这么喜欢了,怎么我这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弟弟却不让你这么着迷啊?”他很不是滋味地说着,心里难以抚平的骚动全是因为她,他是在吃醋没错,只是她知道吗?

    齐若玫愣了会儿。她怎么在平常的空气中闻到一股很强的酸味啊?不可能的,她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

    “你当然也很好啊,帮我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帮了我这么多,我很感谢你,把你当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一样看待呢。”说这么多好话,他该不会又生气吧。

    原来她只把他当恩人,一个能让她进有信工作的恩人。“恩人”他憎恨极了这个名词,好像他对她有任何不轨的想法都是很罪恶的。他只不过有时候会想抱抱她、亲亲她而已;只不过想知道开始牵挂一个人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天哪!他在想些什么啊?她才不过十九岁,对他而言只是个小女孩哩,他竟然会有那些荒谬的想法,这算什么啊?这代表他喜欢上她了吗?说真的,其实她也是个满不错的女孩子,脾气凶恶但心地善良,尤其是她炯炯有神的眼睛,随时都充满着欢乐,想追她的人一定是不在少数,他追得过那些年轻小伙子吗?

    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齐若玫毫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头顶,丝毫没有上主下从的观念。她以讨债的口吻说道:

    “好了啦,你还在东想西想什么啊?还不赶快打完,我下班之前要交的耶。”

    天底下一定没有像他这样被下属虐待的老板。沈弈方把焦点放回电脑萤幕上,开始敲敲打打,打了一段后,感觉到肩膀上有股沉重感。他转过头才知道是齐若玫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你真的很过分了。”沈弈方低声道,眼神却是异常地温柔及宽容。

    他情难自禁地轻啄了下她的唇,一股浓郁的情愫突涌而上,和谐的气氛包围着他们俩,就像真正的情人一样。

    太阳西沉之时,齐若玫带着睡眼惺忪的商天祈来到了喜帖上的宴客地点。

    “呵、呵,排场还挺大的嘛。”齐若玫又妒又羡地道。

    宴客的地点是在男方的家中,采欧式自助用餐。庭园式的欧洲别墅,占地约百来坪,围墙外全停满了车辆,挤得水泄不通。想男方必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偏偏自已不能把沈弈方给拉来做男伴,得带身边这个刚睡醒的家伙。虽然是长得英俊潇洒,但光瞧他身上这套皱得跟酸菜一样的西装,整个人的气势都全没了。

    “是满有排场的。”商天祈打了个呵欠,对这个灯光辉煌的地方全然是没兴趣。

    “你可不可以不要打呵欠了?”齐若玫咬牙切齿地道。

    “学妹,我可是今天下午一点才睡的耶,赶报告赶得都快虚脱了,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睡觉,偏偏你又拉我来参加什么烂婚礼的。”商天祈耙耙乱得跟鸟巢似的头发,止不住连连的呵欠。

    “你以为我真的想带你来吗?早知道你今天这么懒散,我还不想带你出来丢人现眼呢。还不是沈弈方有事,否则我都跟人家说好要带他来了。”齐若玫颇埋怨地嘟着嘴。“我和葛平萱在欧恒的时候就很不对盘了,现在她都捞到一个白领阶级的人当老公了,而我呢?难不成要一辈子都和你厮混吗?当然要找上得了台面的人当我的男伴喽,没想到沈弈方早和别人说好要去当伴郎了,真不够意思。”

    “你少抱怨了好不好?”瞧她把他说得一点价值也没有的样子,商天祈气得是横眉竖眼。“有人肯陪你来就很不错了,还这么不知道要感谢,想我商天祈在欧恒的时候也是很多人追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齐若玫瞪了他一眼,随即说:“快进去吧,喜帖上面六点半开席呢,再不快点,我们就等着吃‘菜尾’了。”

    想拖着商天祈的手臂往前走,却发觉他是动也不动地杵在当场。齐若玫叹了口气,又回到他面前,不解地问道:

    “商先生,你还在发什么呆啊?我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商天祈看也不看她一下,只轻轻地丢下一句:

    “跟我走。”挣脱了齐若玫紧锢着的手,他大步向前迈去。

    “喂、喂,你要去哪里啊?我肚子很饿耶。”齐若玫在他身后无力地叫道。见他头也不回,只好提起力气追上前去。

    商天祈的步伐在快和一对夫妇撞上前突兀地停住,害得紧追在后的齐若玫一头撞上,痛得掩鼻轻呼。“商天祈你要死啦,要煞车也不会通知一声。”齐若玫捶了下他宽阔的背膀,不料商天祈整个注意力只放在面前的夫妇上,全然不理会她的哀呼。“沈先生你好,很高兴能见到你和沈夫人。”商天祈难掩喜色地上前握住对方尚未伸出的手,神情十分地激动。

    齐若玫好奇着谁能吸引住她那向来不轻易和人寒暄的学长。她从商天祈身后站了出来,狐疑的眼神不断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女。

    “学长,他们是谁啊?”男的长得是英俊带着严酷,女的长得平凡,但平凡中又带着一股很脱俗的气质,她无法用言语说明。

    只是,她总觉得男人很熟悉,好像曾经见过面;像他这么帅的男人,她应该是过目就不会忘的啊。

    “他们是北部‘沈氏集团’的总裁及总裁夫人。”商天祈偏过头朝一脸无知的她道。沈氏集团的总裁沈磊可是他的偶像呢,但得先说明,他崇拜的是他的商业手腕而不是他过人的外表。

    “什么?”齐若玫惊讶地眨眨眼,想再次确定他们的身分。“学长,你说这个男的是‘沈氏’的总裁,那也就是——”

    “你老板的哥哥。”商天祈毫不迟疑地替她接了下句话。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呢?我家老板说他和他哥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齐若玫简直不敢相信目前的状况,沈弈方他哥要是在这里的话,那不就代表他们参加的婚礼是同一对夫妇的婚礼吗?

    “这就是说你们两个是擦肩而过了,真是乌龙。”要是知道沈磊也会来到的话,他就不穿这身颓废的衣服了,都怪若玫没先确定好。

    “哦,气死我了,等我逮到他的时候,他就惨了。”齐若玫义愤填膺地卷起袖子,丢下商天祈及沈磊夫妇兀自往会场走去。

    目送她的离去后,商天祈十分抱歉地朝他们夫妇道:

    “对不起,我学妹和你弟弟之间有些误会,现在找他去了。”

    “她认识弈方?”沈磊扬眉道。虽尚未得知女孩的姓名,但活泼的模样还算能讨他的喜欢。

    “弈方的结婚对象吗?那个女孩看起很年轻。”古小暮淡然地道。

    “还好啊,你嫁给我的时候不也才二十出头而已吗?”沈磊温柔的眼神不断地注视着身边的另一半,也只有在看她时,他严厉的眼神才会这么温和。

    “那是因为我没有理由不嫁给你。”古小暮云清风淡地道。两人的过去也是风风雨雨,也曾让她面临生死关头,但她还是嫁给了最爱的男人,只因她离不开他。

    “那是你最聪明的决定了。”沈磊低笑了几声,亲吻了下她的脸颊。

    “咳、咳,对不起,容我插一下话好吗?”商天祈虽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的浓情,但为了他的学妹着想,他必须确定一件事。

    “请说。”差点忘了还有人在场,沈磊快速地答道。

    “你弟弟是同性恋吗?”商天祈知道这个问题很不合宜,但他仍硬着头皮问了。

    本以为沈氏夫妇会对这个荒诞的问题而忿怒,没想到他们却笑开了。

    “弈方怎么会是同性恋呢?”沈磊笑咧着嘴,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事。这个颓丧的帅小子怎么会有此一说呢?他很好奇。

    “弈方很正常,今天沈磊会来当主婚人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有很多女孩很心仪弈方,就算是个小型的相亲会喽。”古小暮笑得狡黠,一反方才的沉静。

    “听起来很不幸。”商天祈双腿开始发抖。要是学妹看到一大堆女人围着她的老板的话,她大概又要发火了,他最好赶快找到她。“不瞒您说,我学妹一直以为他是同性恋,目前又和她的母亲在赌气,说要找个男人嫁掉好来气气她母亲,所以才拗着他进到他的公司上班,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同性恋,所以,她要是知道他的老板不是同性恋的话,她可能会疯掉。但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我最好还是去告诉她这个坏消息。”

    “满有趣的样子。”古小暮等不及要看这场好戏,眼底那股恶作剧的光芒愈来愈闪亮。

    “看到她的话,我们会告诉她你有事找她。”沈磊向他微微点头,挽着另一半朝宴客的中庭走去。

    “有得瞧的了。”商天祈看他们离开后,一个转头又愣在当场。“齐妈妈?萧太太?她怎么也来了”

    范华英由夫婿萧汉辰牵下车,夫妇俩表现得兼鲽情深,眼神不时地交流着最深的情感,似乎没注意到另一头紧张得冒汗的商天祈。

    丝毫不敢浪费半分的时间,他提起脚跟遮遮掩掩地混入进出的人群里,生怕晚个一秒找到齐若玫,事情的发展就会严重得不可收拾。

    原以为在教堂里举行完婚礼后,他这个伴郎的角色也就可以跟着休息了,没想到新郎倌硬是拉着他参加晚宴,考虑当时还有外人在场他不好推辞,但任何人一旦面临这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场面,任谁也会想直接晕倒算了。

    才谢绝了一位小家碧玉型佳人的敬酒,接着黏上的是刚从一个男人怀里挣脱出来的唐纯儿,和那日在欧恒向他表白为他所拒绝的女孩子。见鬼的那个女孩子竟然是新娘子的堂妹,还安排她当伴娘和他同一对。天知道他倒了什么楣,最讨厌的脸孔全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真的不想有这种艳福不浅的桃花运呢,偏偏又不好意思从宴会中离席,只好僵着笑脸同人寒暄。

    “弈方、弈方,等我一下嘛。”葛小如拿了盘生菜沙拉,踩着高跟鞋的脚步有些不稳,但她仍努力地在沈弈方的身旁挤出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一定是神的旨意,能让她和心上人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见面。和他可是配成一对的伴郎伴娘呢,教她怎能不心生美好的幻想,也许和他结婚的时候,他们也会是人人眼中最美丽的一对佳偶呢。

    沈弈方手肘支在餐桌上,无奈地吐了口气。他最近的生活实在是不太平静,办公室里有个齐若玫老爱烦他,到了外面又这能怪他招蜂引蝶吗?

    “喂,你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羞耻啊?没看到弈方不想理你吗?还一直贴上来。”唐纯儿毫不客气地出言刻薄她。好不容易逮到今天这个机会能与沈弈方相见,没想到却跑出一个厚脸皮到了极点的女人,死黏着她的弈方不放。

    葛小如明眼地看出唐纯儿有着和她一样的企图,但她可不想来古人那一套“两女共事一夫”的蠢事;她要的,只有她能得到,就像萧家的大小姐只能有一个,非她不可。

    “说我不知羞耻,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还不是个有钱骄纵的大小姐,一点礼貌也不懂。你难道没见着弈方连看也不看你一眼吗?还在那边装高尚,当自己是块黄金啊?”葛小如轻哼了声,无礼的眼光打量了她全身上下,然后十分轻蔑地道:“是哦,是块黄金,就不知道是哪儿的黄金,是矿坑里头的,还是——路上的。”

    “你你怎么这没知识、没教养。”唐纯儿气得脸色霎时白了一半。

    “我没知识,是因为我今年才十八岁,太年轻了,书读得不多。敢问阿姨你几岁啦?”葛小如气势凌人地指着她的鼻头问道,一点面子也不留。“至于我没教养,哎哟,我又不是铁的纪律、爱的教育时代的小女生,而你读的书也比我多,家庭环境也比我好得太多太多了。和我一般见识,是谁比较没教养呢?你说。”

    所有的矛头全指回了原想先发制人的唐纯儿,教她只能紧咬着下唇把一切的气全给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是谁生得你一张嘴这么刁钻,我可真想知道。”唐纯儿按捺住满腹的火气。这个小女孩年纪轻轻,说话一点儿也不饶人,带刺得很哩。

    “没什么,多多磨练喽。”葛小如一副没什么了不起地道,然后朝沈弈方漾着甜孜孜的笑容,轻声细语地道:“对不对啊,弈方?”

    夹在她们俩中间的沈弈方虚心地点点头,借着喝酒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心中却是有着千万个后悔。早知道就该和齐若玫一起去参加她同学的婚礼,也好过在这里苦熬整个晚上。

    “弈方,我们别理她了,你闷不闷?我陪你到处走走好不好?”唐纯儿换下凶恶的模样,瞬间转化成温柔可人的女子,轻轻地倚着他的肩膀道。

    “算了吧。”葛小如不忘泼她桶冷水。“和你在一起的话,就算搭上铁达尼号也一样闷哪,少找脸丢了。”

    沈弈方表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对葛小如的一番话连连点头大表赞同。和她们这两个烦人的女孩子在一起的话,走到哪处都是闷。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跟你是犯冲是不是?能让你这么与我针锋相对的,我哪一点对不起你啦?”唐纯儿终究是气得跳了起来,搞不懂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得这个青嫩的小女孩频频爱与她舌剑唇枪。

    “和我抢同一个男人就是不对,就是对不起我,怎样?想打架啊?”葛小如也站了起来,她可不会怕了她这只只会张牙舞爪的纸老虎。

    “我哪会这么粗暴啊?我可是受过正规教育的大小姐,哪像你这么粗鲁又没规矩。”唐纯儿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早将她看扁的骄傲模样。

    “我粗鲁又没规矩也好过你这个说话刻薄的老女人。”葛小如立刻回道。

    “我是老女人!?你这小女孩还懂不懂礼貌啊?”

    “老女人就是老女人,还怕人家讲,建议你换个新的保养品吧。”

    “你真是愈说愈过分了”

    “过分就过分,怎么样”

    沈弈方抚着疼痛的太阳穴。他无意成为两个女孩争吵的导火线,唯一的赎罪方式就是快速地离开现场。

    心中的打算直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才离开,因为那个声音听起很像——齐若玫。

    “别拉着我啊,笨学长,我非要找到他不可。”齐若玫又一次甩开商天祈拖着她的手,在人群中寻寻觅觅。

    “若玫、若玫,等一下再找,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啦。”商天祈觉得自己就快虚脱了,今晚的情况慢慢地开始变复杂了,先带若玫离开要紧,否则等会儿一堆人全撞在一起的话,那就很难看了。

    “什么重要的事待会再说。”齐若玫连想听的情绪也没有,她一定要找到沈弈方,非要他给她一个交代才行。

    “真的很重要。”商天祈不容她有反抗的余地,硬是拉她到了树后头,这年头说什么话都得小心,否则很容易被别人偷听。

    “哎哟!到底是什么事啦,难不成你爱上我了?太慢了啦,我早就喜欢上沈弈方了,你没机会了。”齐若玫不假思索地吐出一大段话,等说完的时候,脸色也浮上了疑惑之色。“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啊?”

    商天祈慢慢地咀嚼着齐若玫方才的一番话,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我、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啊?”齐若玫咽了下口水,看着商天祈奇怪的神色,她自己也感到不对劲。“我说我喜欢上沈弈方了吗?是不是这样?”

    “你刚才是这么说的没有错。”商天祈抓抓脸颊,诚实地点着头。

    “这、这怎么可能嘛,我怎么会喜欢上他,他是个同性恋耶。”齐若玫面露凄惨地停顿了会儿,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

    “学妹,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刚才我经过沈磊先生的确定,你一直处心积虑要接近沈弈方,他并不是同性恋,你可能在言语上误会他了。”商天祈真不知道这是幸或是不幸了,学妹刚刚发现自己的心有了归属;而归属是个正常的男人,这算是好消息吗?他不确定。

    齐若玫惊讶地张着口,心中仿佛被原子弹接二连三地轰炸,分不清楚何为事实?

    “学长,你说——他不是同性恋,他是正常的男人?”她该感到庆幸的,不是吗?她喜欢的人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种人,她该高兴地欢呼才是,但是,心中的惊恐却像洪水般凶猛地向她涌来。她真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

    “是啊,我很早以前就想告诉你了,沈弈方有女朋友的传闻一直没断过,他怎么会是个同性恋呢?但是我看你对他那么好,好得似没有男女之别的芥蒂,所以我才没告诉你这件事,我怕你会说我多事或乱说什么的。”商天祈万分愧疚地低下头,等待齐若玫如雷公般的大吼降临,闻得却是她乱了方寸的言语。

    “那怎么办?怎么办呢?啊,笨学长,你干嘛要告诉人家嘛,这下子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强拉着一个正常的男人跟我结婚吧,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我妈不成,还害到我自己了。”齐若玫不知所措,哇的一声冲进了商天祈怀里,死搂着他的腰不放,低语着:“要命的是我还真喜欢上他了,其实他做人真的不错啦,可是我当初找上他就是因为他是同性恋不会随便对我毛手毛脚啊,这下真糟糕。”

    商天祈就任她在自己怀里像个小孩子似的闹着脾气,既不安慰也不给她拥抱。

    躲在一旁的沈弈方看到这一幕,真想把拳头送上男子的下巴。他是如何能得到若玫的信赖,能够安心地躲在他怀里?也给她一个工作吗?忍不住想冲出去之时,一个缓缓传来的女声让他停下了脚步。熟悉的脸孔,气质高雅,不就是萧汉辰的老婆吗?

    “若玫,你在干什么啊?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的。”范华英强忍着不动怒,但声音有些颤动。

    “夫人,息怒啊。”随身的林总管忍不住提醒道。

    一直窝在商天祈怀里的齐若玫闻声立刻跳离了他,双眼霎时充满警戒。

    “老妈,这哪是大庭广众之下啊?我们特地找了个很隐密的地方搂搂抱抱耶。”齐若玫一直深懂着如何让她生气,气得她鱼尾纹都跑出来。“忘了我说的吗?我还要找人嫁掉呢,嫁掉!嫁掉!嫁掉!”

    “你这丫头,出来几年就把身子骨给养骚啦,还真的想嫁人,早知道就不让你搬出来一个人住,耍什么大小姐脾气。林总管都向我交代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最近找到工作进了有信了,是吧?还跟你的老板感情不错,想嫁给他啊?真是气死我了,我本想要你找不到工作就回家来住,你还不甘寂寞地在外面一直给我添麻烦,明天把工作辞了,搬回来往,不然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范华英一气之下撂下狠话,毫无退让之意。

    “我不要!凭什么要我辞职啊?”齐若玫语气强硬,表明不让步的决心。

    “要你辞,你就给我辞,有做大小姐的命不乖乖地在家做,偏偏让想做大小姐却没那个命的进驻到家里来。再过不久,萧家的大小姐就改名换姓啦。”范华英拧紧蛾眉,渐渐怒火中烧。

    “什么意思?”齐若玫感觉到她的身分受到极大的威胁,急问着。

    范华英深呼吸了几下,等平心静气后才开口道:

    “你还记得葛小如吧,也就是今天新娘子的堂妹。她在家里帮佣,态度有礼、嘴巴又甜,很得你爹地和客人的欢心,你爹地想收她做干女儿,让她在萧家能和我们一起平起平坐,你想凭她的野心,你以后回萧家还有谁会把你放在眼底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以为她范华英看不出来葛小如那一点点简单的心思吗?还不是个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丫头,想得也未免天真了点。

    “什么?这是真的吗?”齐若玫深感震惊地道。葛小如说的一切什么侵占的,还来真的啊,还是葛平萱的堂妹?

    “假不了的,不信你问林总管。”范华英推了下林总管要他发言。

    林总管一向严肃的老脸也露出了焦虑,原先他以为葛小如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对她还很有好感,没想到她竟是人前人后两张脸,在他面前表现得百依百顺。有一天却意外地听到她向别的佣人说他老了又固执,不如早点死掉算了,让他对她从此改观,也特别注意她的言行。

    “是啊,大小姐,小如她是愈来愈过分了,不认清本分,还把下人当是她的佣人使唤,做了十来年的厨娘都被气得不想做了。”

    “真有此事啊。”齐若玫顿了会儿,事情似乎很严重了,但她又不想辞掉工作。

    “真的、真的。”林总管重重地点着头。

    “好吧,我搬回去住,可是——”她不忘要加但书。“我绝不辞掉工作哦,辞掉工作我就看不到沈弈方了。”

    “沈弈方?那不就是沈弈方吗?”范华英纤纤细手指向棵铁树的方向。她曾在几次的商业宴会上见过他,为人谦和有礼,是个不错的商业人才。

    齐若玫惊惶的眼神缓缓移向母亲指示的方向,心中的惧意逐渐加深。

    只见沈弈方由铁树后站了出来,脸色寒峻地背身离去,绝情的脚步毫不留恋。

    “老板、老板。”齐若玫眼见她着急的呼喊无法让他停住,只好提起沉重的脚步追向前去。“沈弈方!你别走啊。”

    “他们没事吧?”范华英有点担心地问着一直被忽略的商天祈。

    “谁知道啊?看你的宝贝女儿怎么解释喽。”事到如今,怕是沈弈方早听到她们母女俩的谈话了。毕竟她们的音量已足够成了噪音,他被若玫耍了这么久,是人难免都会生气。

    “希望没事,我还满中意沈弈方的呢。”范华英若有似无地地叹了口气。“我反对若玫嫁人,其实是怕她会过苦日子;但是,沈先生应该养得起她才是哦。”

    “没错,夫人所言甚是啊。”林总管附和着,搀着她走回用餐的中庭找正和朋友交谈着的老爷。

    “还是齐妈考虑周全,其实都是为了若玫好嘛。”商天祈跟着他们回到中庭,搞不好今天能找到个好对象也说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