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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声传来。让躺在床上的沉睡的裴陵慢慢清醒。数着那梆子声,裴陵知道是后半夜了。他想伸手揉揉自己的腰,也想伸手揉揉自己的腿。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些地方抬起来都很困难。并且,还有些疼痛在股间的秘处,从那个洞口延伸,直至体内深处。
刚才做了梦吗?一个让人羞愤的梦。自己竟然梦到自己被左三知弄回了府,几番勾引后还抱住他和他共攀云雨之峰。
被左三知压在身下?怎么可能!
裴陵自嘲地笑笑,心说自己喝多了不成。他伸手,想抻个懒腰,但那手却被另外一只掌心布满茧子的温热手掌握住。
那瞬间,血似乎变得冰冷。从头开始消失,直到脚下。裴陵忍耐住不发出愤怒和少许惊恐的低吼,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床里,跟左三知的眼眸对上。
“醒了?”左三知握住裴陵的手,低头在裴陵唇上烙下一记亲吻。而被事情本来面目击中而动弹不得的裴陵则呆愣着,等左三知温柔的嘴唇离开很久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
从愤怒到屈服,从抗拒到迎合,从吃痛到欢娱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原来自己在左三知的胯下呻吟、自己紧紧抱住左三知的背、自己紧闭眼睛用动作催促左三知快些都是真实的!裴陵忽然用手撑住了床,猛地坐了起来。他不顾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床上翻滚般掉到地上。他慌乱地找着自己的衣衫,可低头却看到自己腿间都是红色和白色的液体,上身也有,就那么明晃晃凝固在腹部,像是嘲笑着什么。
“”左三知没有开口阻拦。看着裴陵的慌乱,看着裴陵全身无力、半走半爬地“冲”向门外,他的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眉毛也微微拧着,眼底更加幽暗。他伸出手,放在裴陵刚才还躺着的位置上,抚摸那些温热的气息。他眼睁睁看着裴陵吃力地打开门,坐在地上向院中栓马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裴陵拖着疲惫已极的身体向自己的枣红马挪去。他觉得身体的疼痛跟劳乏使得这段短短的距离那么地漫长。他好不容易走到了马旁,却发现自己连上马的力气也没有了。
“蹲下。”裴陵解开马缰绳,双手扶着马背,让马跪下。那枣红马通人性,立刻屈了腿,躺在地上让裴陵抱住自己的背,待裴陵抱紧了,才重新站起来,从下人忘记锁上的大门跑出去。
策马奔驰在后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裴陵觉得后面火烧火燎的疼。他咬紧牙关,不想追究眼眶中湿润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抱住枣红马的脖子,希望离刚才事情发生过的地方越远越好。而他胯下的枣红马也通人性般,拼命加快自己的速度,四蹄仿佛腾空,踏在街心的石子路上,留下清脆的马蹄声。
裴陵在望北城的府邸中,他的两名家将裴勇、裴义已经睡下。两人本来等裴陵到很晚,可后来刘时英过来说裴陵被左三知带走了,他们便以为裴陵是去和左三知叙旧,没有多想,径自先睡了。可睡到后半夜,机警的裴义听下人说有人在外面敲门,便穿衣叫上裴勇出来探看。
“两位爷,不是哪位军爷找咱们将军吧?我只听到敲门声,可问是谁,外面没人回答,只有马蹄子跺地的声音。”那临时管事疑心生暗鬼,猜测外面敲门的根本就不是人。
“笨蛋,连二少爷的马都认不出来了吗?”裴义听听那门外声音,便知道是枣红马的动静。他呵斥了管事一句,亲自开门出去迎裴陵。可这一见不要紧,倒是把他吓了个半死。他和裴勇两人只见裴陵趴在马背上,嘴唇发白、眼睛发红,身体哆嗦着,双手握拳紧紧拽住马鬃,上牙跟下牙相碰,嘎吱作响。
“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退下去吧。”裴勇见裴陵情况有异,便斥退那管事,免得他多嘴多舌,而裴义则上前一步,拉住裴陵的手急切问道:“二少爷,您怎么了?”裴陵的手被碰到便不由自主地狠狠甩开了裴义的手。他呆愣好半天才慢慢道:“把我的官印拿来还有我的佩剑。”
“二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啊?”裴勇、裴义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裴陵从庆功宴上回来变成了这副模样。
“快去!”裴陵低吼一声,威风犹在。裴勇、裴义两人吓得一哆嗦,飞快跑回裴陵的房中,把裴陵要的那些准备齐全,给裴陵拿了出来。
裴陵见了官印,苦笑一下,转而又大笑起来,笑声凄凉。他抓过那佩剑系在腰间,把那官印丢在地上道:“你们虽说是我的家将,但也是朝廷的命官。因此,你们日后凡事要多为自己打算,不要总让我替你们考虑前程了。还有,帮我转告时英,请他征战沙场时要保重自己明日,你们带这官印去见李振中元帅,就说我裴陵难当此任。愿解甲归田,来世再报皇恩。”说罢,裴陵鼓足力气,拽起缰绳调转马头,趁裴勇、裴义两人还发愣的时候跑向城门。
裴勇、裴义遭此变故,傻了半晌,待裴陵的枣红马向城门奔去时,这两人才反映过来自己这二少爷是要弃官而去了。两人发足狂奔追赶裴陵,可哪里比得上枣红马的脚力,不久连裴陵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两人醒悟过来,又返回府邸去牵马追赶,可待两人骑马跑到城门处,却看到本该紧紧关闭的城门大开着,守城门的官兵站在城门两旁苦着脸,见两人过来便告诉他们裴陵已经出城去了。两人责骂那些人怎么就随便放裴陵出城去了,结果那几个官兵辩解说是裴陵持剑威胁,甚至海打了这些人几鞭子,他们见裴陵面带杀气,便也不敢阻拦,只好违制开了城门放裴陵出去。
裴勇、裴义一听,明白事情闹大了。原本,裴陵弃官的事情不声张,挽回来一切都好办,偏偏裴陵在府邸丢了官印不说,还连夜出城,威胁守城官兵的性命。这样一来,事情根本掩盖不住。传到元帅、钦差和诸位将领耳中,丢官事小,万一传到朝廷,被别有用心的人挑唆,连命都可能丢了。
“怎么办?”裴勇看事情掩盖不住,急得直挠头。
“我去找刘将军商议怎么处理,你先去追二少爷。”裴义回想不久前见到裴陵的情况,觉得裴陵是受了伤,这样一来可能不会跑太远。
裴勇觉得此计两全其美,算是可行,便催促那些官兵开城门。凑巧,梆子声响起,到了开门的时间,那些官兵不敢怠慢,尽快开了城,让裴勇出城。裴义则快马加鞭,赶往刘时英住的府邸,求见刘时英,希望他能帮自家少爷逃过这场劫难。
刘时英自幼天不亮便起身练武。裴义到了他府邸时,他正好练完一路拳法,听到下人说裴义求见,忙叫人领了进来。裴义请刘时英摒退左右,把裴陵后半夜回家的种种情形详述一番,听得刘时英也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他就没说别的?”刘时英思前想后,觉得事情出在裴陵去左三知那里之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裴陵到底要去何处,但首先要把人追回来,不然被朝廷里的人参奏成逃兵,那裴陵可就死定了。
“大人,小的能想到的就是这些,请大人务必帮忙。不然我家二少爷”裴义知道事态严重,他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怕裴陵此举招来滔天大祸。
“你也去追裴陵。”刘时英点头,他带着裴义去马厩,给裴义挑了匹快马,又牵出自己的爱马“疾风”“我先去找个人,问问他知否裴陵要去何处。随后,我便会也赶去。找你们家少爷,人不能太多。先这样吧。”裴义相信刘时英的判断,他先跳上马出城追裴陵去了。刘时英则扬鞭催马,往左三知的府邸而去。到了左三知那里,刘时英也不客气,等开了门便将要通禀的下人丢在一边,自己直接进去找左三知。
“你对裴陵做了什么?”刘时英大步流星走进中堂,见左三知已经梳洗得整齐,正坐在那里看书。他见左三知一副平静态度,不由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压,勉强恢复成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他出什么事情了?”左三知自然明白裴陵不会把昨夜两人的旖旎说给别人听,如今见刘时英这个态度,自然是裴陵那家伙又惹了事情。
“他弃官了。”刘时英把从裴义那里听来的原封不动说给左三知听。左三知越听,脸色越沉,最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
本以为他会辞官,没想到竟然是弃官了。左三知咬着牙,将手里的书卷揉成一团。他原希望使些手段让裴陵辞职不当武将,谁料裴陵的个性比他想象的还要烈,竟然冒着杀头的危险弃官而去。
“左大人,你想好了?想好便给在下一个办法,让在下请裴将军回来吧。”刘时英忍不住语气里夹了讽刺。他生平以和为贵,从不与人争执,但事关好友裴陵,他也无法心平气和了。
“既然他骑的是枣红马,我们就能追上他。”左三知盘算了下,他知道以裴陵的体力,不会一直操纵枣红马的方向速度。不管是枣红马识途,还是它随意奔驰,总之他有把握凭自己对足迹的辨识找到裴陵走过的地方。
刘时英见左三知这么说,也不好追问。他骑上自己的“疾风”跟在左三知后面,两人一路奔驰出了城。先往官道的分岔口去了。
左三知在岔口下马,仔细端详那些蹄印,猜测裴勇、裴义都是往京城的方向追去,而裴陵却并没有走那边,而是直接走了东南方向的小道。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刘时英见左三知提议往东南边追,便对左三知的判断有所怀疑。
“我原先给他喂马。那马和我很对脾气。它蹄上的铁都是我用心选的,挑了很多,都是同样的花纹,所以我认得。加上现在早晨,进出城门的人不算很多,所以我觉得我的选择是的对的。”左三知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追不会裴陵的后果。
刘时英听完左三知的解释便没再异议,而是跟着左三知继续往前赶去。两人策马,从天蒙蒙亮开始跑,一直跑到了中午日头当空。刘时英不见裴陵的踪影,心里着急,他见前方又有岔路,便问左三知究竟能否追到裴陵。
“刘大人,相信我。”左三知再次下马,往那岔路口瞧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并没有路的草丛道:“我们走这里。”
“这里?”刘时英顺着左三知手指的方向看向草丛,见其中有马蹄痕迹,就困惑地看了左三知一眼。
“马饿了。可能裴陵昏睡过去了。所以马就自己做主往水草茂盛的地方走。”左三知捋了几把草,打去根部上残留的露水,喂了自己的马几口,便提鞭上马,催促马加快步伐。
刘时英跟着左三知追裴陵。一路上,他脑袋里面猜的都是裴陵出走的因果,可想破了头也琢磨不出到底左三知是做了什么,能让裴陵气成这个样子。毕竟,裴陵个性高傲,激怒他打杀容易,让他放弃抵抗倒比登天还难。难道,左三知他对裴陵
刘时英正想着,却听到左三知很振奋地喊了声:“看,在那里。”刘时英打眼望去,见前方不远处,正是裴陵骑的枣红马。那马站在草丛中的溪旁喝着水,而裴陵则趴在马背上,好似睡着了。
“裴陵。”刘时英高兴地大喊了声,踹镫让胯下马快跑几步。
这一喊不要紧,裴陵却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瞧瞧,发现刘时英正策马朝自己过来。他习惯性地笑笑,可又看到刘时英后面就是左三知。见到左三知,裴陵的脸忽然变得惨白,他半直起身,用鞭子抽了枣红马一下,让枣红马快跑。
“裴陵,你不能走!”见状,刘时英急得不行,他催马便追,可他和裴陵的马本就不相上下,他一直催马狂奔,但裴陵的马却吃喝歇息了很久,所以一时间刘时英反而离裴陵越来越远了。
“左三知!”刘时英见追不上裴陵,心里更急,他回头望了望左三知,见左三知骑马跑了会离两人更远后反而停了下来,不由大声催促,让左三知快点跟上来。
左三知并没有跟上去。他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口中,像是塞北人常做的那样,吹了声口哨。只不过,他这口哨声音很特别,吹出来后,裴陵的枣红马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站了下来。
刘时英见此大为称奇,但也没忘了追裴陵。他纵马几步上前,拉住了枣红马的缰绳,不让裴陵策马再跑。
“时英,放开!”裴陵见身后左三知不紧不慢地骑马过来,脸上的惨白变成通红。他拧着眉毛,咬牙把马鞭向刘时英牵住自己缰绳的手腕抽去。
“裴大人,别闹了。”左三知见刘时英无辜受累。就催马抢前几步,从裴陵手上夺下了马鞭。他摸摸枣红马的鬃毛,又没什么表情地转头向裴陵道:“我们回城吧。弃官很容易让朝廷里那些人弹劾成逃兵,会掉脑袋的。”
“我裴陵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裴陵被左三知阻拦,满脸的怒红又变成铁青。他踢踢马腹,见爱马刚要动便被左三知拽住,就跳下马去,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刘时英看裴陵脾气又上来了,想好言宽慰几句把裴陵带回,但左三知却丝毫犹豫都没有地策马向前几步,跟在裴陵身后。刘时英只见左三知轻舒手臂,拽住裴陵衣服的后心处,一个用力,就将裴陵拎到了马背上趴着。
“混蛋,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放开我。凭你这等身份,怎配和我为伍?”裴陵趴在马背上,觉得这耻辱更胜昨夜,他竭力挣扎,双腿踢蹬之间,有些血丝从裤里渗了出来。刘时英在旁边见了,大惊失色,忽然醒悟左三知跟裴陵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他诧异地看向左三知,见左三知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是很冷静地请他转过身去。
“时英,你还不替我杀了这个王八蛋?”裴陵见刘时英听了左三知的话转过身去,心里的愤怒变成恐慌,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左三知一巴掌打在屁股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如果不上药,你还没被元帅砍头,就会生病而死。”左三知扒下裴陵的裤子,分开双股往那秘处一看,只见那里红肿得厉害,周围也一片血迹。
裴陵昨夜被左三知强行云雨,后来虽也有了畅快之感,但终究是初次被进到那个地方去。那里的红肿伤口在夜里没有处理,接着双股又被马的脊背颠簸摩擦,使得秘处得不到休息,反而加重了伤势。
“你回去没上药?真是不要命了。”左三知从怀中掏出伤药,在裴陵竭力挣扎中分开裴陵的双股,把沾了药的手指插进裴陵的后庭,仔细地涂抹着。
“拿出去。”裴陵感觉左三知粗大的手指插进体内,怪异的感觉再次升起。他觉得左三知的手指似乎在深处刺探着,又碰到了敏感的地方,让他的前面不争气地有了反应。
“不拿。”左三知听得裴陵的声音有些异样,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裴陵的胯下。他摸到裴陵的胯间硬起,就在嘴角漾出一抹笑,把手指缓慢抽出,再次抹了些药进去。
“咳,那个我可以转过去吗?”刘时英很难想象裴陵也有这样的时候,但总觉得这两个人的事情自己不应该插手,便任他们去了。他等了等,听到左三知替裴陵系上裤带的声音,才开口问。
“刘大人。回望北城后,我想先带他回府,给他换身衣服,我不希望他这样被绑去见大帅。”左三知替裴陵上好药,就拽裴陵坐起来。他知道裴陵的伤口不适合跨骑在马上,就强迫裴陵侧坐在自己身前。裴陵恼羞成怒,但日夜折腾后的身体却敌不过左三知的力气,只能不住叫骂地被迫抱住马的脖颈,让自己离左三知的胸前越远越好。
“嗯,也好。”刘时英见裴陵坐在左三知身前骂个不停也很是头疼。他虽猜出了大概缘由,但面前这两人心里的想法他却依然摸不明白。若说裴陵前些日子见到左三知的态度能看出裴陵的态度,但如今事情有了变化,一切便都不好说了。
裴陵见好友刘时英没有一点帮自己的意思,心里更是气个半死。但他“人在屋檐下”又不能把左三知怎么样,只能一路大骂着左三知的卑鄙和刘时英的旁观、听着那两人商量怎么跟李振中为自己求情,策马跑回了望北城。
回到望北城,天已经黑了。左三知带裴陵、刘时英回府,给裴陵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包扎了伤口后,也来不及吃饭,就跟刘时英一起压着裴陵见李振中元帅。
元帅府邸,李振中在,钦差也在。他们昨夜喝得开心,今天本来也想再开个小宴,谁料清早便听到守城的官来报说裴陵威胁兵士,弃官出城去了。钦差一听勃然大怒,问李振中这是怎么回事,李振中也摸不着头脑,他派人去追,没有追到裴陵,只追回了裴陵的两个家将裴勇、裴义。
李振中问了半天,那两人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裴陵一时糊涂。李振中气得打了两人各自二十鞭子,又派人去找左三知,想让左三知带人去追裴陵,结果兵士回报说左三知已经和刘时英一起去追裴陵了。李振中听了,这才放心,好言好语劝服住钦差,请钦差喝酒到了晚上,这才听到左三知、刘时英一起带裴陵求见。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军中这样的情况罕见,加上裴陵虽然这次没有出战,但从前一直是边关颇有声望的将领,所以李振中不希望钦差在旁了解事情经过。他找了军法理由,请钦差先回避,自己去审问裴陵。
“大帅。”
“大帅。”
左三知跟刘时英都朝李振中拱手。两人行过礼就站在旁边,而裴陵则是被李振中手下的兵士压着,跪在了李振中帅案的前面。
“裴陵,你可知罪?”李振中照例问了一句官话,想等裴陵开口求饶、解释。可谁料裴陵硬挺着脖子,冷冰冰来了句:“末将知罪,请大帅按军规斩了末将。”
“你”李振中拍案,刚要发怒,却看到左三知上前一步,把跪着的裴陵踢倒在地,又在裴陵耳边说了什么,接着便转头对自己说:“大帅容禀,这都是末将的错。”
“这是怎么回事?”李振中诧异,他也注意到左三知昨夜跟裴陵一起离去,但不明白怎么隔天就闹出裴陵弃官的事情来。
“大帅,战时裴将军几次请战,但卑职考虑到后方的稳定,觉得裴将军留守对大军有利,便跟大帅您上书。结果后来人言可畏,传成了我和裴将军之间有罅隙。”左三知示意刘时英等一下配合自己后,又接着道:“为了解开这个误会,昨夜饮宴后卑职特意送裴将军回家,好解释一下卑职的想法。可谈话间,卑职得知裴将军家里的情况,便跟着裴将军一起慨叹起来。言谈中裴将军颇为伤怀。”
“大帅。裴陵是末将的好友。他的为人我很了解,大帅素有识人之名,自然也能看出裴陵他虽然个性有些高傲,但在战场上一向勇不可挡,决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次裴陵也是伤心他大哥出事,而他自己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故此酒醉后做下这样的糊涂事情”刘时英跟左三知早已商量好如何跟李振中解释,他只怕裴陵当着两人的面反驳,但不知道左三知刚才说了什么,能让裴陵气鼓鼓跪在下面,对两人胡诌八扯的解释不予评论。
裴陵不是不想说,他本来就是心灰意冷,什么都豁出去了。可刚才左三知低头在他耳边说,如果想在他们为他辩解时候捣乱,就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看看他和裴家还要脸面不要。
大丈夫死则死矣,可生前身后的名声比性命要重要得多。如果左三知真的那么说,裴陵怕自己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裴家蒙受的羞耻。瞪着左三知跟刘时英,裴陵心里对刘时英要救自己的态度确信不疑,但对左三知的真实意图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捕捉到。他不明白左三知到底要干什么,除了报复,除了让自己感觉到什么是莫大的羞辱,他不明白左三知还有什么意图。
“大帅,裴将军他只是心里苦闷,才会如此冲动。其实末将是很羡慕裴将军的。”左三知接着刘时英的话往下说,说着说着,就换了低沉的语气道:“为国、为皇上,当臣子的理应尽忠,这点裴将军一向堪称楷模;为人子女者,理当尽孝。这点裴将军也是有口皆碑。裴将军虽然家中不幸连连,但有父母可以孝敬。卑职自幼在军中为奴,父母早死。蒙大帅提拔恩典有了今天的一切,可却没有孝敬的对象了。子欲养而亲不在。卑职深切体会到了这种痛苦,因此也了解裴将军心中的愁苦。卑职恳求大帅,希望大帅以人父之心体谅裴将军的这种难处,从宽发落。”
“大帅仁慈,京城中谁人不知大帅家中父慈子孝?请大帅网开一面,留下裴陵这条性命吧。”刘时英听了左三知那番半真半假的话,暗自挑起大拇指,佩服左三知懂得击中李振中的弱点。李振中虽然是武将,但对忠孝二字讲究得很,平生对这样的人也宽厚待之。如果他听进左三知的这番话,想必对裴陵会从宽处置的。
“三知,你唉。事情虽有回旋余地,但钦差正在城中”李振中听了左三知的一番见解,心下松动。
“裴陵的事情算是军务,钦差大人无权干涉。况且末将听说过些日子朝廷的封赏也会下来,那时候大人进京述职面圣,裴陵的事情想必也不会有人为难,驳大帅您的面子。”刘时英单膝跪下,给李振中施礼道:“大帅,请务必救救裴陵。时英粉身碎骨也会报答大帅恩德。”
“大帅。”左三知也跟着刘时英跪下。
“你们唉,也罢。”李振中捋着胡子叹道:“看在你们两个人的面上,我就卖卖这张老脸,给裴陵求情。时英啊,你文章写得好,你替我来拟个奏折,把三知和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写上。皇上虽然对裴家不甚满意,但裴陵从前战功累累,朝廷那些人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太过落井下石的。”
刘时英和左三知一听这话便立刻叩谢了李振中。两人低头相视笑笑,发现彼此的笑容中都有些说不出的东西。见左三知命人按李振中的要求把裴陵先押入望北城的大牢,刘时英猜不透左三知到底对裴陵是何种想法,因为从左三知的面部表情,他很难看出左三知的情绪波动。左三知的笑容似乎未必是笑容,而苦恼似乎又未必是苦恼。虽然眉梢眼角的每个变化都很真实,但又让人捉摸不定,不能揣测到他心底的真意。
“左大人,裴陵进了大牢,他”刘时英怕望北城那些官吏趁机做恶欺辱裴陵。他掏出怀中不多的银两,想跟左三知商量一下,是否要贿赂那些看守牢们的狱卒。
“刘大人,不需要这样。”左三知推回了那些银两“我刚才已经命人警告过那守牢的小官,让他好好照顾裴陵。裴家虽失势,但朝廷上的宠辱比天气还难测,说不定什么时候裴家又重振了声威。何况,他还是您这位春风得意的刘大人的好友,自然没人敢怠慢他来得罪您。您不需要贿赂那些人。”
“小鬼难缠。我们还是”刘时英深知牢中的弊病,不放心左三知的嘱咐。
“你放心。我刚才出去正好碰到杨大人。他有权利调动牢中的官吏,谁要是敢动裴陵一根汗毛,他就会把那人发到我那里从军。我手下都是群刀口上添血的汉子,他们不满意谁,就会让谁在乱军之中消失。”左三知冷笑,他虽然职位不高,但很会管束手下,也知道笼络那些粗莽之人的心。只要他给个暗示,那帮人个个会为他出头,就算博命,也在所不辞。
刘时英见左三知说了这么重的话,也不好再坚持。他等到了第二天中午,便去牢里看裴陵。见裴陵负气坐在牢房一角,而狱卒坐在牢门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刘时英便明白左三知所言非虚。他问过狱卒如何照顾裴陵,那狱卒的回答也让他很满意。不仅如此,那狱卒还很委婉地说裴陵的两个家将裴勇、裴义也来“关照”过他们。刘时英听到这里,便完全放心。进了牢房跟裴陵说了几句话,见裴陵听到左三知的名字还跳脚,他就把话题引开,将自己草拟的奏折内容说给裴陵听,问裴陵这样可否。
经过一夜的奔走发泄,又经过一夜的从未有过的牢房生涯,裴陵终于也冷静了很多,他感谢刘时英为自己费心,也没有客套虚言,只请刘时英在自己真有万一的时候,照顾自己的妹妹和父母。
刘时英听到裴陵这丧了斗志的话,心里也凄然,觉得世事太过无常,真就像是苍天翻脸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众人各自体味各自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