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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被绑成这样,男孩却媚眼如丝,在淡黄的微弱光华里妖艳莫名。昊帝站大床前,手里擒着紫纱帐,呆住。身体里某个角落在悸动,心噗噗作响,记忆的芽儿钻出来,探出娇嫩的头--好熟悉又陌生的一幕,隐约在哪里见过,头痛却令人无法知得真切,似幻似真的感觉折磨着思绪,带来失落的迷茫。
是在哪里呢?他会是谁呢?偏侧起头细细思量,从记忆的长河里摸找心爱的卵石。没有留意到悄悄步入的来人,一张瞬间失血的面孔,一颗随之而来受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他站在那里,他把玉儿绑成那样,他迷离的眼神,他--是他--灯光里晕暗的画面灼伤了眼,火辣辣的刺痛着洒出一面的泪水。
就算全身湿透,就算寒冷入骨,就算痛苦得死去,也不愿意看到现在的情景。狂风吹过,吹得浮纱乱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柔弱不堪的烛光里,玉儿在他身前的床上颤抖,亲手培育的娇兰竟然被他变作折磨玉儿的工具,还有燕儿的结--
心被揉碎了,再和着血自己吞下去。咬着握成拳的手,珍珠悲恸得战栗,早已脱力的身体失去了最后的支撑,无助地倒进黑暗的墙角。
不过是露水一般的爱情,我却希望可以永恒,真是可悲呀--玉儿还那么小。昨日如春天般的繁花似锦,美景良辰,转间已被窗外的豪雨打得残迹满地,哀鸿片片。
原来青光的灿烂明媚是那般的脆弱,只需一夜风雨便了无痕迹。坐在那里无声的哭,为自己的痴哭,为自己的傻哭“珍珠?”
昊突然回过头来,掩饰不住的啜泣声从墙角发出,发现身后的佳人,见到珍珠脸上悲哀到绝望的神色,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拉起他,给他温暖的胸怀,给他无言的慰籍。
“啊--”象见到魔鬼一样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珍珠不知道从哪里萌生出的力量,惊慌地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后退,甚至不知道自己已退入雨中。
为什么还要来拉我?不要用肮脏的手碰我。如果真的无情,又何必做出这般多情的举止?分不清楚是泪还是雨,面上似乎永无休止地有冰冷的水流下,生命似乎也在随之流逝,也许就此随着雨去了,才真正解脱呢。
“珍珠,回来。”如唤取心爱的宠物,柔软的低声哄着。珍珠站在雨里,珍珠全身都湿了,珍珠在冷得发抖,会受风寒,会病,会伤身子,会死。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昊不明白?死也不明白?珍珠异常的剧烈反应,今天夜里异常的事件--
想跟珍珠解释,但是他好远,远得根本够不着,就算是伸长了手,就算是冲进雨中,也无法企及。有无声的闪电划过长空,清丽的面孔在黑暗中闪现,灿若星辰的眼瞳里溢满浓浓的恐惧和绝望。
“珍珠,回来。”几乎已经是低声哀求了,珍珠却轻轻地摇头,湿透的头发贴在青白的面孔上,让人看着心疼,几站完全冻白的嘴唇在不停地颤抖,体力完全透支了也不肯回来。
一直坐在廊上等燕儿,不知不觉睡着过去,突然被人叫醒,引到这里来,却宁愿没有来过,至少不会淋这场雨,不会看到这些情景,也不会伤心若死。
大雨浇淋下的身体明明已经脆弱得不再属于自己,打湿的衣衫紧贴在已经失去体温的肌肤,却坚强地抵抗着,倔强地站得更直,仿佛如果不这样,会失去自己。
再顾不了尖锐的头痛和慢慢升起的高热,不可以再放任珍珠的愚蠢毁了孱弱的身体,昊忧心地冲进雨里把已然湿透的身体拖回檐下,拥入怀中。
果然已经不会抵抗了,怀里的人体温已经低到冰霜的程度,为什么一直没有倒下呢,是那股浓得令人震憾的绝望吧?可是为什么绝望呢?昊迷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完全没有想到珍珠误会了刚才的场面,头痛中的昊思想简单,一心只希望可以让珍珠暖和起来,不再冰冷得象一具破碎的尸体,有什么办法让他回复体温,鲜活起来,找回平日的妩媚和妖娆。
“珍珠,珍珠,醒醒,醒醒。”不管昊怎么呼叫,珍珠就好象睡着了,完全没有反应。冰冷的湿滑真令人难受,老天一点也不怜惜地继续倒水。把珍珠身上的衣衫轻轻地剥离,他的面孔毫无血色的苍白,失去知觉后仍然不停颤抖着的身体令人手足无措。
从来没有救治别人的经验,而现在珍珠的状况看上去那么危急,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呢?昊问天,天不语,落泪。
昊紧紧地拥着那具冰冷身体,抛弃了王者的尊贵,一点也不厌恶。也许正是那阵清凉缓解了自己因受到风寒而引起的高热吧,体内的烧人的火烫受到清凉的滋润,渐渐地熄灭了呢。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正在渐渐地温暖起来,昊有一种从未体尝过的喜悦。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真好呀。两个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在身体的纠缠中,从来没有想到过,只是这么紧紧地拥着,连简单的吻也没有,却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的四肢停止抽搐了,不舍得放开他--相拥的长长的人影投射在一双充满仇视的眼睛上,恶毒的毒药淌进某人的心。好大的一阵风,吹得全身湿透的昊也不由打了个冷战。原来窗户还开着,如果关上窗应该会暖和一点。
把珍珠轻轻地放在与男孩并排的地方,昊急步走过去关窗。平时看上去雅致,增加不少华丽的装饰窗纱现在变成了一种阻碍,昊必须花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才能把窗关上。
再回到床前,赤裸的男孩瑟瑟发抖,先把菊穴里的异物取出来再说吧啊,好冷。踏进纯白的冰原,无穷无尽的寒冰砌成冰雪的世界。珍珠发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冰原上,找不到一点依托。大声的喊叫救命,冰原上如此荒芜,根本没有人迹,任叫破了嗓子也无有回音。
不久后,却有一团火包裹着自己,慢慢地把身体燃烧起来,找到丝丝暖意。循着温暖的指引,仿佛找到了出路,珍珠一路行来,仿佛可以离开寒冷的冰原。突然,那团火失去了。好冷。任珍珠哭喊着,身体被莫名的强制力量拉向冰原的中心。
不--不要--挣扎着惊醒,发现自己并未在什么冰原,而是赤裸身体躺在玉儿身旁。玉儿仍在被绑缚成怪异的模样,一切均未改变。从一个噩梦踏入另一个噩梦,生命一夜之间全然只剩下噩梦连篇。不仅身子冷,心更冷。昊手里捏着的是燕儿亲手织就的彩梅盘云结的流苏。
淫靡地从幽穴里拉出鱼形玉佩,氤氲的情欲迷雾笼罩上玉儿的脸。珍珠恨不得自己就在这一刻死去。红烛不停滴落凄然的泪。想杀死昊,再杀死自己,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单单淫乱都不够,还要把自己放在玉儿的身旁?气苦得哭,泪却流不出来。玉佩从身体里带出淫靡的银丝,使珍珠羞耻的合上眼帘。身子被抱起的感觉那么清晰,清晰到不懂得恨的心哭泣。
“珍珠,醒醒,别睡,我们回去。”昊知道,寒冷的病魔占据了珍珠的身体,如果珍珠再睡去一定难再醒来。
轻轻地唤着,见到眼瞳在动,珍珠却不肯睁开眼。解开玉儿后,帮他拉上被子,原本想抱着珍珠回去,发现两个人的衣衫都湿了,只得先珍珠弄醒,再去找来裹身之物。
“珍珠,别玩了,睁开眼。”以为珍珠特地跟自己玩耍,没料想珍珠会豁然睁眼,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扬手扇下一个响亮的耳光。珍珠青白的面孔象死一样平静,昊的帝王威严却受到致命的折损。
“你?--打我?”珍珠一直不肯睁开眼,被打后昊才看清楚那双曾经蓄满爱慕的眼里写满了恨。“我恨你,恨你伤了玉儿,又来作弄我。”珍珠无法说出口,疯狂的呐喊在无力的嗓子里化成低哑的呻吟。
松手把人抛在地上,昊的怜惜心情被愤怒替代,高烧的体温令人无法思考,不断射来的恨意令人失去理智。
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珍珠,看着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渐渐虚弱渐渐昏迷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玉儿脸上的嫉恨。三具赤裸的身体,三颗距离恒远的心。
雨夜的彻骨寒冷,几乎夺去三个人的性命。直到昊也昏倒过去,玉儿发出尖利的惊叫,才唤来宫人。
昊被抬回帝宫后发起烫人的高烧,胡语不断,不醒人事。急急赶来的皇后折樱,当即下令斩了玉宫轮值的十几个宫女侍卫,以责失职。
玉儿和珍珠都被送到各自的居住,另有御医照拂。一连三天,折樱和太医院最德高位重的三位太医守在龙床侧寸步不离,昊却一点也没有好起来的迹象。花白胡子的太医们,体力不支加上心力紧张,个个开方抓药的时候,手都不禁颤抖。
折樱却有着异常的镇静平静,全无一丝疲惫。三天极少的进食和休息,加上孕期反应,呕吐地欲望被强压下来,身体明明已经快不支的倒下,却莫名的精力十足,一心一意地守着这个男人,听他的口中不停唤出别的人名字。
折樱极尽可能地照料病中的昊,亲口向他的口中哺入药汁,亲手帮他抹身擦汗,甚至亲手为他送上夜壶。
刚送回来的那个夜里,最是凶险,烫手的额头,痉挛的身子,太医们见到个个直摇头。有一个刚进太医院的御医不懂规矩,在廊外小声说:“可能要准备后事呢。”
静夜里,风一样的声音传进折樱的耳朵里。回过头去,用水一样的语调命人把发话者斩了。死死地把昊的大掌抓进手里,折樱顾不得自己坐在床前脚踏上,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被子,让强忍了好久的泪水流淌。泪水却不听话,不肯出来,反而肚子里的小生命知道母亲的心意,用力地在妈妈肚里蹬一脚。
昊是天,是地,是龙,是天子,是皇上。有如真龙的昊,怎么会死?准也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谁说都是诋毁帝王,都应该先去死。
斩了年青的御医不能为折樱的心里带来一丝丝平静,为了让室内更暖而燃起的数支巨臂牛油烛的火焰在无风的室内摇曳得狂乱。
发令下去,举宫上下,斋戒沐浴,为昊祈祷。举国担忧的三天,太医们惊惶不可终日的三天,昊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三天。好长,亦好短。知情的人里,只有折樱一个人坚信昊能渡过这次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