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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静,可以听见院子外面荷塘荷花盛开的声音。屋里还有一室,垂着湘妃竹帘,一时目光不能及,那人就在里面吧。
燕儿把帘子缓缓卷起,露出一对玉足。足踝以上盖在云丝被下,恍然间,御医呆了一下,那足似乎比云丝被还要白,上面一条细细的黄金锁链上龙纹暗织。
揉揉眼,暗怪烛光作怪,竹帘已卷起,见到一蓬乌发如海般散开在床上,那人面朝下俯卧着,象是睡熟了。
宫里的妃嫔不少,御医在宫里执役已有三十年,见过两朝的后妃,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却被深深吸引,如胶住般躲不开来。
燕儿轻轻揭开云丝被,御医惊呆立于当地,不知动弹。丝被下少年的身体全裸,自颈以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割痕、鞭痕、咬痕、杖痕
青涩稚嫩的身体仿佛已经经受过世间所有的极刑。住在枯琴居里的主子?先帝死了有两个多月了吧?--是珍妃?当年为胜帝求情的珍妃?踏步上前,细细审视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在渗出血水,每一条疤痕都历历触目惊心。
指尖轻轻地放在上面挤压,有些挤出的是血,有些是脓“这,燕儿姑娘,怎么这么迟?”燕儿仿似听不到御医口里的怪责之意,关切地询问:“还有救吗?”
还有救吗?问得轻巧。今夏比往年来得早,闷热的天气对伤势最是无益。这人的伤最少拖了半月有余,伤口却不愈合,就算救下性命,难保不落下终生残疾。
“有用过药吗?”御医问。燕儿的眼睛早先已经红了,看着那人的身子,叭嗒叭嗒地珠泪洒了一襟。
御医仔细看清楚,那人不是睡了,不是痛晕过去,就是被喂下的药迷糊过去。这哪是人受的罪。燕儿突然内疚地喃语道:“我们没有药。”
禁院深宫,孤清冷绝人迹罕至的冷宫里哪来的药。一日日看着那些伤口溃烂,看着他哀痛呻吟,燕儿心里痛,不禁暗暗怨恨那个不肯施药的人。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有东西触碰自己,身子闪避,纤腰扭动一下,呈现出一条性感的曲线。御医才发现,原来手脚都绑在床上,用目光询问燕儿原因。
“疼起来满床滚,所以只好绑着。”“啊--”御医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少费话,我要他身上不留下一条疤痕。”浑厚的男音中有从未曾试过的干涩艰难,从烛光未及的黑暗处传来。
燕儿惊呼一声,未料到那里有人。床上的人突然扬首,甩开一头乌发,露出一张脸来,如乌云后浮出皓月,灵动的眼眸张惶四望,没有找到任何目标。
御医是皇帝专用的御医,听出是昊帝的声音。想跪下行礼,却被床上那张小脸吸住目光--惊艳!绝对的惊艳!原来有这么美丽的人儿,难怪帝王会紧张如斯。留在这世上,只怕会倾国倾城。
却为何要折磨成这样?就算是救活过来,也去了半条性命,只怕从此弱不禁风,呼气得折。半开半合着眼,如雾含烟,如水波滟涟,御医这个傻人,也看得痴了。夜风撩进屋里,冲淡了荷香,却令人思绪随着荷香渐远。
“主子,让御医看看你的伤。”话音未断,床上人脸上突然飞起一朵红云,满面娇羞衿态。伤?还有伤?伤在哪里?那里?都伤成这样了,那里还有伤?御医踏步上前,双手轻轻地拨开臀瓣,玉门上斑驳的裂痕
--菊花已被欺凌得残落。“什么时候的事?”“昨天。”燕儿的眼睛已然哭得红肿。“唉--”“我要看里面”珍珠不安地扭拧,夜里的风吹进来,身子莫名地轻轻颤抖。燕儿手不停轻抚他的如云秀头,按住他的肩头,才让他稍稍安定下来。
手指缓缓地探进去,扩张,感觉到他的身体紧张得战栗,四壁都是伤害遗留下来的痕迹,血肉模糊着,包括他的心。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燕儿,冷。”
“忍忍,等御医看完。”合上浩眸,头不经意地侧转过去,一眸一动间也绝美。御医暗悔--再看不到他的脸。
“把他解开来。”细细地检视完的伤势,回去取了药,交待了燕儿,又亲自过来把伤口清理干净,外敷的药擦上。不知道黑暗里的人走了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连呼吸声都不再听到。御医终于远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众人耳里。
“燕儿,把他身上的药擦掉!”如豹般精悍气质的男人裹着怒气从黑暗中走出来,呼喝着哀伤的燕儿。
“圣上,可是”不再多言,只用目光,燕儿已感受到无上的威仪。还要折磨他吗?明明安排了御医来症治,却不给上药,真的不要他活了?燕儿不明白,昊自己也不太明白。那只肮脏的手怎么可以触碰他的珍珠?
如果不是绝世神医,如果不是等着他救人,早已斩下他的项上人头。怒火几近不能抑制地燎烧,被床上的娇小人儿按捺下来。
留下御医吧--还要治他的伤。命燕儿另外取来药,轻轻坐在床侧。脸上僵硬愤怒的表情柔和下来。床上的人好似又睡熟了呢,其实是刚才的诊疗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才晕睡过去。
用手指点了药膏细细地涂抹。燕儿无奈地退出房间,接下来要发生的任何事都不是她单薄力量可以左右。纤弱的身子真的诱人呀,看,手指到处,肌肤渐渐化做荷尖的绯红晕睡中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指尖轻轻地探入密处,那里也需要呵护吧。自己的分身已经充血得立起来了,呼吸声粗重得如重物拖地。
昊责怪自己残忍,还是放过他吧。他的睡容象无害的小动物一样的可爱纯洁刚才医生说过药里有麻痹止痛的成份,呼吸这么均匀,现在已经熟睡了吧?
忍不住端起他染上娇媚的脸,拨开乌发吻上光洁的额,轻轻地喃喃自语。“说不定我喜欢上你了。”“你心里怨恨我吧?”“怨恨我把你送给先帝。”“可是我就是怕自己喜欢上你呀。”
“我宁愿看到你死在先帝手里也不愿意见到你死在我手里,把你送给先帝比跟着我好。”“如果我宠你,他们会要我杀了你。”“你装疯。你心里的恨我知道。”“真疯假疯瞒不过我,我知道你。”
“你想逃避?那天夜里怎么不逃呢?”“如果那天夜里你逃了,我见不到你,现在也就不痛了。”“可是怎么办呢?总会痛下去,我是帝王呀。”“谁让你是宫里的人,喜欢你的又是一国之君呢。”
“唉--”幽长的叹息声伴着荷香飘浮于夏夜空中。门外的人嘤嘤地哭了。必竟放心不下重伤在身的主子,却不料听到这番话。
推门进来时,帝君已经不在,那番话却由星星点点的流萤携着,浮在空中,萦绕--久久--不去。良久--床上的人也哭了,泪湿了半边脸--
御医果然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冰肌玉骨膏。擦上后足足痛了七天七夜,珍珠身上硬是没留下一条疤痕,原本就白的肤色更加晶莹,近观如水晶一般,冰彻透明。
好快,伤好了,夏也过得七七八八,秋近了。一池荷花渐残--院墙外只剩下荷叶的清香。日子随着初秋的天气一天天睛朗起来了。
一日醒来,院子里竟然开满了矢车菊,燕儿高兴的采了满满一大把插在雨过天青瓶里。日头暖暖的,似乎可以晒到心底最阴暗晦涩的角落。有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萌生出来,是被日头晒晕头了吧。
鹤舞三年的秋天,珍珠呆坐在枯琴居里,却有燕儿的陪伴。窗外的天蓝得纯净无比,一丝云彩也没有。偶而一只玄鸟划过“啊”的发出一声长鸣,把珍珠惊起来,握住燕儿伸过来扶的腕,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汗湿了。
“去取一块巾子来。”原来的手巾跌落在地上,燕儿拾起出屋。珍珠手里执着一本诗经,看了许久,眼里望着的却是天。有人轻轻地推门进来,怕惊醒了珍珠的冥思。
“燕儿吗?”没有回过头来,因为不舍得那纯净的蓝。进来的人却不语,如猫般轻轻地潜过来,伏在珍珠的肩头。
“啊!”手里的书跌了桌上的茶杯打翻了天空中的蓝忘记了。未回首已捉住来人的腕,怕松开就擒不住,一大意他就溜走了,再无法找寻。玉儿被珍珠拉到面前,一张小脸越发清俊,似足当年的玉妃。
“受哭了吧?”珍珠惶急地抚摸玉儿的面孔,找寻三年前的轮廓。想大声畅快的笑,谁知道却哭了,泪飞如雨玉儿伸出手来帮忙擦泪,谁知道越擦越多,止不住地流淌河。
燕儿取来的巾子派上了用场,却不够用,自己用一管红袖抹着,把粉色的袖角也染成了艳丽的红。他也来了,带着绝世威仪站在远处,看着一男一女不停地抹泪。似乎他总站在远处,无法靠近。
晚上再来吧,无声的寂夜里,昊帝才可以亲近心上的一缕香魂。玉儿不能言。头发长了,身子骨高大了,比自己要壮实。肩比玉妃要宽厚得多,眉目越来越清秀才只有十一岁,已经脱去了稚嫩的感觉,只比自己矮半个头。
再过几年,会象成年人一样高大吧?有许多话,想问玉儿,有许多话,珍珠想说,薄唇微张,却吸进秋风枯草气息,什么也没有问出口。玉宫里的宫奴珍珠是认识的,推门进来的是盘儿。就要走了吗?盘儿不是已经说清楚了,玉儿必须回去了。
喜悦刚刚来到,又那么短暂,象夏日的清凉,一掠而去。不留半分痕迹,不入身子,更不入心。入夜,珍珠见过玉儿的心情仍然没有平复下来。假寐至燕儿睡着后,披衣而起,在院子闲庭散步。
寒风有些刺骨,身上衣衫单薄,却不想再入屋,只拢了拢肩头的衣袖,将它围着脖子,汲取多一点温暖。
云中的月只有半弯,皎洁如钩,弥漫出薄薄的一层光晕,似玉的光华,映得大地如梦如幽。有莫名的花草气味随月晕浮动,馨香馥郁。神志好似被这月色抽离,化作花的精灵,在空中轻纱曼舞。
完全没有留意到院子里的树下,立着一个人。阴影投射到地上,与飘落的红叶和迷蒙的月色融为一体。突然,那人不耐了,伸手拉过月下精灵,裹入怀中。啊,好暖!如暖炉一般热烫的胸膛,宽厚而安稳。
甚至把眼睛闭上,靠在这胸上,因为鼻端已嗅到令人安心的气味。逼人的贵气蠢蠢欲出的危险气息指端的浓浓墨香向温暖更加贴紧一点,夜里真冷呀。舒服的时候不忘记蹭几下,好有弹性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