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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颇感意外,但贾母不反对便好,她立时便欢喜的去筹办。
贾母也是考虑到亲事已定,无可更改,且宝玉明年满了十五,倒不如早些完婚,万一……
这日邢夫人席间吃了几杯酒,与尤氏闲话,两人在园子里走着,迎头却见假山便钻出个粗手大脚的丫头。定睛一看,原来是贾母房里的傻大姐儿。
这傻大姐算来十五六岁,虽长得粗粗壮壮,常做粗活儿,但到底不是种地的农人,皮肤白,头发黑,五官因肥胖显得略挤,但不笑的时候并不是很难看,一笑就显出傻气来。自从警幻成了傻大姐儿,就再不肯笑了,也曾和人顶嘴,却挨了巴掌,险些把耳朵打聋了。自那以后,她便越发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没事儿的时候就自己躲着,试图再重新修炼,一直未果。其实她一直垂涎那块通灵宝玉,若是得了那玉,说不定她还有机会。然而她只是粗苯丫头,宝玉是贾家的凤凰蛋,如何够得着?若她生的清秀漂亮,许能接触到,现在这个模样……
这天她照例在这儿躲清静,却无意间拾到一个绣春囊。这绣春囊上绣着一对赤身裸体欢好的男女,本该让人脸红耳热的图案,她却是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当初警幻传授给贾元春房中术,最终使得无知的贾元春因此丧命,但房中术本为夫妻之间修炼,可男女一同受益。后来又衍变为一方受益,因为这等方法简单便捷,见效快。
警幻深悉房中术,先前也是自误,这时却想到,她可以通过房中术重回修炼之路。唯一的苦恼,便是这副蠢笨不堪的身体,她简直无法想象竟顶着这样一副蠢样儿过了几年。
“你这痴丫头在在这儿做什么呢?”尤氏笑问,也因喝了酒,故意找这傻大姐儿逗趣儿呢。
“你手里拿的什么?”却是邢夫人眼尖,上前一把将绣春囊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警幻忙做出傻乎乎的样子:“我在假山里捡到的。”
尤氏也看到了,但她是宁国府的人,这是荣国府的事儿,该回避还是要回避,于是便寻个由头走开了。
邢夫人再三警告了警幻,这才转身去寻王夫人,心里已经计划好要让王夫人丢脸。这府里看似王熙凤管家,可实际上谁知道真正管家的是二太太,王熙凤又摸不着库房钥匙,大事都做不得主。况且王熙凤如今学精了,除了像过节或老太太寿辰这样的场合,平日里总是寻个托词把对牌送回来,所以王夫人多数时候找李纨帮忙,也就越发盼着宝钗过门。
以前是王熙凤贪恋权势,又想站稳脚跟,所以心甘情愿为王夫人管家,到底她是大房的人。一旦她不愿意,王夫人也不能太勉强,毕竟不是她儿媳妇,人家有正经婆婆的。
王夫人看到绣春囊,又被邢夫人刺了一顿,气的脸色发白,跑去找王熙凤质问。
王熙凤当然不能背这个责任,一顿哭诉辩驳,把自己摘了出来。
王夫人慢慢情绪缓和下来,却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将园子里搜查一遍,任何不妥之人都得撵出去。王熙凤如何肯去蹚浑水,借口葵哥儿不舒服躲着没去,邢夫人难得为王熙凤说几句话,王夫人只能自己亲自去,又有邢夫人身边的王善保家的同行。
这一夜,别人尤可,倒是探春愤怒不已。原著里探春骂了凤姐,打了王善保家的,可此回凤姐没来,来的是王夫人,探春便是再觉恼怒不堪都不敢去顶撞王夫人,王夫人是她的嫡母,掌握着她的姻缘婚配,她疏远亲娘兄弟讨好王夫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能个好亲事么。
待王夫人等人走后,探春趴在床上大哭,一肚子的话只能跟侍书说:“咱们这样子的人家,若是从外头杀进来,一时半会儿是杀不死的,偏咱们先从里边乱了起来。他们这样抄检,置咱们女儿的清白名声于何地?外敌没来,咱们就自相残杀了。先头甄家被抄了,史家也倒了,咱们家不是低调保重,倒自己人抄起自家来。”
这一夜抄出了司棋、入画,又有宝玉身边的四儿,次日一早都被撵了出去,除了贴身衣裳,素日攒下的体己都被收了。
这一切自是瞒着贾母,贾母也的确丝毫不知请。
王夫人又特地叫来袭人,赏了她两身好衣裳,又提了月例,交代她好生服侍宝玉。袭人心中一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却显得很是矜持,王夫人越发满意。
恰这时,外头突然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禀报:“太太,不好了,薛家来了好多官差,将薛家大爷锁拿走了,说薛家大爷杀了人。”
“什么!”王夫人一惊。
原来是薛蟠在酒馆与人喝酒,和人起了争执,酒兴上来,把跑堂的伙计给打死了。这事儿被人告了官,一过堂,不知谁又告发了薛蟠打死冯渊。薛蟠是个吃不了苦受不了疼的,过堂就用刑,别说提贾家,便是提王子腾都不管用。薛蟠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全都招认画了供,原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关到了牢里,那才是真正的受罪。
薛蟠整日哭求,没人理他,倒是一个狱卒冷笑:“今日吃这样的苦头,怨得谁来?你们家仗势欺人的事儿做得少了?如今合该一报还一报。”
此案审的很快,薛蟠犯了两条命案,判斩立决。
薛姨妈得了消息,一下子就厥了过去,宝钗也哭肿了眼,又不得不忍着伤心料理上下。偏这时夏家得了消息,立时打发了媒人来退亲,只说被薛家哄骗了,她家女儿绝对不嫁给杀人犯。宝钗虽愤怒,却也没心思料理这个,薛蟠被判了斩立决,没几日就要行刑,她只能去求王夫人。
王夫人也急,可唯一能使上力的只有王子腾,偏王子腾不在京中。贾家的名帖拿出去不管用,不知谁在背后撑腰,竟是一点儿情面不讲。
临行刑前一天,允许家眷见最后一面。
薛姨妈哭的不能自已,到底撑着去了一趟牢房,一看到薛蟠的模样,险些又晕过去。这才几天功夫,薛蟠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脸色发黄,头发蓬乱,身上没件儿好衣裳,更有许多大小伤处,简直把薛姨妈心疼坏了。
“妈!妈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要死啊。”薛蟠犹如见了救星,对着薛姨妈哭嚎喊叫。
“蟠儿啊,我的儿啊。”薛姨妈也只是哭,因为她没办法。
薛蟠在第二天便行刑了,薛姨妈病倒,昏沉不醒,宝钗一个姑娘家,只家里就忙乱不堪,最后是贾琏出面将薛蟠尸首收了。
贾家上下正在议论此事,孰料忽见王家来人报丧:“我们老爷殁了。”
王夫人与王熙凤只觉五雷轰顶,王夫人忙问:“怎么回事?你们老爷不是在外巡边么?”
来人擦着眼泪道:“老爷奉旨回京,在距京二百余里的地方染了风寒,延医治疗,怎奈当地没有名医,大夫开错了药,竟一剂下去就死了。”
“你们老爷才上任一年,如何就回来了?”王夫人问道。
提到此处,来人暗恨:“都是贾雨村!”
“贾雨村?”在几月前,贾雨村补升了兵部侍郎一职,贾家还曾去贺喜。因着贾雨村是林如海举荐而来,贾政十分欣赏,又有王子腾垒本保荐,短短几年便钻营至此,实在了不得。
“因着薛家大爷的案子当初是贾雨村审理的,便把贾雨村牵扯了出来。这贾雨村为了自保,便说当初是受贾王两家威胁,畏惧权势,不敢不从。此番老爷回京,便是皇上令老爷回京自辩。”实际上不单单只此一事,只不便说出来。
王夫人怔住,想不到此番还牵连了夫家娘家,顿时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贾雨村生吞活剥!
姑侄两个赶回王家奔丧,和王家太太哭成一团。王子腾位高权重,是四大家子里的核心人物,更是王家的顶梁柱,如今王子腾一死,儿孙不成器,竟是连个撑门户的人都没有了。雪上加霜的是,这还未出殡,王家就被忠顺王爷带人围了,家中物什都被封查,只将前面留出来做灵堂。
王熙凤听着圣旨上宣读的罪名儿,心中发寒,之后不敢再待,连忙和王夫人回去。
王熙凤心中不安,果然没几日,宁国府被抄了,紧接着荣国府也被锦衣卫围住。这里头的罪名儿不少:治家不严、逾制、包揽讼词、豪奴仗势欺人、逼死人命、藏匿犯官财物……
宁国府那边的罪名儿更甚,且十分不堪。徒靖因着贾敬之事查过宁国府,知晓内里坑脏污糟,厌恶至极,此番特意交代严惩。宁国府抄家除爵,贾珍贾蓉父子俩腰斩,一干下人收监发卖,尤氏婆媳也在其列,林家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将两个主子买下来。
紧接着荣国府步了后尘:贾赦贾政除爵罢官,贾琏罢官,三人皆是秋后斩。原本贾琏只是做过包揽讼词的勾当,不至于重判,但他国孝家孝偷停妻再娶,惹得徒靖大怒,判了他斩刑。贾琏听完圣旨,整个人就呆了,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除此外,王夫人王熙凤姑侄俩也得了罪名儿,但王熙凤是包揽讼词,监禁三年,王夫人却有一条藏匿犯官财物的罪名儿,判了流放三千里,徒十年。原来当初甄家被抄,有几个甄家女人拉着几口大箱子来,王夫人悄悄的收了。
贾母闻此噩耗,一头栽倒,再没醒来。
贾家上下乱成一团,混乱中,宝玉突然变得呆傻。起先袭人以为是受了惊吓,可麝月却突然喊了一声:“宝二爷的玉呢?”
宝玉脖子上的通灵宝玉不见了!
袭人急的直哭,可众人自顾不暇,谁又管什么金,什么玉。到后面袭人更是哭的功夫都没了,原本主子下人都要一并发卖,林家从中使力,又有北静王顾念旧情,除了获罪的女眷,其他主子不必拉去抛头露面,等于先一步拿银子赎了身,但那些下人就没人管。
整个贾家,除了李纨是节妇,没有入狱,且部分私产被发还,其他人包括幼小的葵哥儿都被发往羁押所。一干下人都被发卖,等案子完全审完了结,已是次年入夏,贾家人被放了出来,个个形容邋遢憔悴,茫然不知去处。
这时几辆车驶过来,林家管家走到邢夫人跟前说道:“大太太,我家太太命来接各位,太太在家料理老太太的后事,不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