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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年过去。
这三年石光珠守孝,闭门读书。贾琮为了准备科举,也是十分用功。二人偶尔在石府小聚,切磋学问武功,关系越发密切。
及至这年二月,石光珠出孝,正巧赶上县试。书院众学子纷纷下场。县试考四场,内容有八股文、诗赋、策论等,还算简单。县试合格后又有府试,试期在四月,大半载过后又有院试。如此一年多折腾下来,书院中一起下场的同窗有大半成了秀才。及至乡试的时候,书院中考中举人的少了些,却也有十之四五,倒是叫外人好生羡慕,书院的名声更上一层。石光珠名次十分靠前,陈瑞文也是名列前茅,只有贾琮名次一般,不好不坏,看在他年纪尚小,也算难得了,勉强沾了个神童的称号。
借着此次科举,林如海也是动了不少脑筋挑选未来女婿。
黛玉的婚事林如海思量了不少时日。林家人丁稀薄,后继无人,却又家底丰厚。黛玉如同三岁小儿抱着金砖行于闹市,叫林如海怎么也放心不下。
若是为黛玉坐产招婿,林如海生怕招来个中山狼陈世美。世上总有那等不知恩的白眼狼,靠着妻族享了荣华富贵,却又嫌弃入赘这等事是自己的人生污点,当初穷的过不下去的时候花言巧语哄了妻族一家,立誓此生忠贞不二做牛做马,等到羽翼丰满后就开始左一个右一个往回领。
因此林如海最后拉下老脸,去皇上那里求来了第二年春天的会试的主考资格,当然,相应的林如海也是被皇上狠狠的敲诈了一通。会试主考官是个利大于弊的差事。不仅能在文人中确立自己的地位,而且此届会试所有学子日后都必须称主考一声老师。这声老师不是白叫的,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尊师重道不是嘴上说说的。林如海打算从这届学子中为黛玉挑选一位如意郎君,日后此人若是敢对黛玉不好,文人士子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此外,此事也是林如海对于皇上的一个试探。本来新皇登基后应迅速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却又因太上皇禅位,如今仍在,大家不好站队。同时伺候两位婆婆已经艰难,像林如海这种两边都不是亲妈的,尤为难做。所以林如海也是借此示好,美的是皇上也接了,林家又可二十年无忧。
转眼第二年春,会试如期进行。林如海挑来选去险些挑花了眼,老丈人选女婿是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再好的人都能给跳出毛病来。最后定的是一位故友之子,出身徽州文人世家,其父与林如海是同科进士,家风不错,又是家中小儿子,常年居在京中,黛玉嫁进去不与婆媳妯娌住在一处,日子清闲。两家又商议好日后第二子继承林家香火。
期间又有一件事。
贾政日日流连于诗酒女色,美其名曰风流才子,实则色中饿胚。平日里自己不注意保养,买来的小妾丫鬟们一心想勾着他上位,身子渐渐被掏空。王夫人不但不劝阻,反而乐见其成,帮忙瞒着贾母。不过半载,就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了。贾赦最终还是心软了,嘴上嚷嚷着不能叫儿子给他守孝耽误了科举,还是花重金请了两个小有名气的养生大夫,送到贾政宅中,叫贾母盯着贾政身子。贾母此时方知二儿子和媳妇对自己阳奉阴违,处处瞒着,气了个仰倒。
次年,贾琮顺利通过殿试,取了二甲三十四名。石光珠状元及第,陈瑞文二甲九名。几人成绩都相当不错,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尤其是贾琮,从来没这么小的二甲学子,若不是出身荣国府,早就被迂腐的老学究们黑下去了。
夏日午后,闷热潮湿,邢夫人懒得走动,懒懒的倚在贵妃榻上,对跪在脚踏上打扇的小丫头道:“你也起来吧,自己找个地方凉快去,我这儿一时也用不上人。大热天的何苦,动动就是一身的汗,也够难为你们的了。”又转身对大丫鬟道:“告诉嬷嬷,老爷吩咐了,夏天这三个月里头,府上每人再另多发半吊钱,只当做多给大家买两碗凉茶了。”众人听了无比纷纷谢道:“老爷太太慈悲。”嘴里抹了蜜了似的奉承着。
正热闹着,只见外面有小丫头道:“三爷回来了!”话音未落,就见贾琮像枚小炮弹似的,窜了进来,直奔邢夫人身上扑。邢夫人叫道:“哎呦呦,快都给我拦着他。”母子两个打闹,谁敢真拦着呢,几个丫头嬉笑着摆了几个架势,不过略挡挡,没想到还真拦住了。
邢夫人笑道:“你们几个快去领赏!这臭小子每日一身臭汗就往我跟前凑,熏得我呦。”
贾琮撇撇嘴,不服道:“我不过哄她们顽呢。今天小爷我第一天当值,往后是大人了,怎么好再和你们一般见识。”
邢夫人一脸欣慰:“既然如此,我们的小大人,敢问今日当值可否顺利?”
贾琮、石光珠、陈瑞文三人都被封了御前侍笔,日夜轮值。说明白点就是24小时倒班的皇上秘书。新皇喜欢用年轻人,御前侍笔年纪都不大,不过帮皇上抄抄奏折写写圣旨,偶尔在皇上问话的时候发挥一下百度或者知乎的作用。贾琮今日第一天当值,不过去认认门路,半日就回来了,一脸得意道:“那还用说嘛!小爷我那是聪明伶俐、气势非凡、英俊潇洒、人见人爱,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皇上还夸我来着。”
邢夫人好奇道:“夸了你什么?”
贾琮喏喏了半晌,憋出一句:“夸我长的喜气......”“哈哈哈哈......”一屋子人又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好了好了,你也别贫嘴了,快换了衣裳去见老爷。”邢夫人又道:“今日有客,你可仔细着点”右手拇指微微朝上比划了一下。贾琮见状立马领悟,道:“这就去这就去,我一会儿再来太太这里蹭饭哈。”
未至贾赦书房门口,贾琮便嚷了起来:“爹,爹,我跟你讲,今天皇上夸我了。”贾赦一脸不耐,骂道:“臭小子,叫你稳重点稳重点,嚷什么嚷,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贾琮一脸委屈:“您可是我亲爹唉。”转脸又笑嘻嘻道:“今天石大哥说他要请我去他的温泉庄子散心,爹啊,咱家有温泉庄子吗?您也给我弄俩玩呗?”
“呸!你长的那么好看呢我给你温泉庄子?还弄俩玩?你当温泉庄子是猫啊狗啊呢?一个带暖汤的庄子多少银子你知道吗?”贾赦立马眉毛竖起来道。
贾琮瞪大眼睛,撒起娇来:“亲爹唉,我今天去宫里当值了,以后是大人了,手里没几个进项哪成呢?而且以后和石大哥走在一起,也不能总让人家花钱嘛。”
“不行不行,老子没钱。”贾赦挥挥手道。
贾琮眼睛一转:“那......”
“昨天你东府大哥哥送了几匹马来,一会儿你找林之孝挑一匹。”
“成交!”
“不行我也没办法......什么?成交?好啊,臭小子,你一开始就是打这两匹马的注意呢吧!”贾赦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横眉冷对道:“好小子,又耍你老爹,找揍是吧?今儿个一定叫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说罢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咳咳、咳。”正这时从里屋书房内走出一人打断贾赦,“没想到恩侯私底下竟是这般活泼啊。”只见此人看上去年纪比贾赦略大些,慈眉善目,两鬓有些白发却不多,一袭藏青长衫,看上去倒像是个富家翁。贾琏则跟在此人身后,一脸惶恐,低眉顺眼。此人能直接称呼贾赦的字,定是有些身份的,贾琮眼珠一转,想到邢夫人的手势,心中了然。
贾赦见此人出来,面露尴尬,道:“您怎么出来了......这个...这个....臭小子,快来拜见......”“就叫我声世伯吧”没等贾赦说完,此人忙将话接了过去。贾赦见此人不想表露身份,连忙道:“快叫世伯,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贾琮心知此人定是哪个皇亲国戚微服不想张扬,自己最识趣的做法就是假装不知道,嘴中连声呼“伯伯”。贾琏看见自家弟弟顺杆就往上爬的姿态,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嘴角微微抽搐,忒丢人了些,要是把贵人得罪了可怎么办,自己是不是要马上叫媳妇给弟弟准备跑路的行李啊?
☆、第五十六章指婚
这边贾琏寻思着自家弟弟是不是要跑路,没想到到时叫他猜中了,不过需要跑路的倒是另有其人。
原来王夫人这边对早已入宫多年却仍然未有出头的元春念念不忘,之前苦于自身难保,施展不开,王子腾又是个置身事外的。此时恰好薛家入京,给王夫人撑腰,叫她底气足了些。又有薛家千万家财为后盾,用姐妹情谊、元春晋位后的种种好处、帮忙宝钗小选,等等一系列理由,打动了薛夫人掏银子走动。
有钱能是鬼推磨,更何况王夫人之前也确实喂饱了几个太监,且宫人按例也是能和家人传话的,所以很快,又和元春搭上线。
元春也是个心狠的。她进宫时因着是功臣之后,做的女官,因此有资格带一个贴身丫鬟。抱琴自幼时起就跟着元春,两人一同长大,贾家又素来尊卑不分,因此虽说是主仆,情分上倒像是姐妹。此次元春一心想着自己能够被皇上瞧中晋位,好叫家中东山再起,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吩咐抱琴拿银子四处走动、上下打点。
这日抱琴回来,神色委屈,闷闷不乐。元春皱了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抱琴没听出元春话中不满之意,以为主子要给自己打抱不平,便一股脑抱怨道:“姑娘,那群吸血鬼真是没完没了,贪得无厌,真真叫人恶心,咱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前殿负责洒扫的那个,之前咱们刚进来的时候多好啊,整日里主动上来巴结,如今我给人家银子还推三推四,一脸不耐烦。还有贵嫔娘娘那里那个我的同乡,之前因着她在贵嫔娘娘那里出不了头,见到咱们这层关系忙不迭的扒过来,如今我找她问句话还要三请四催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一个个伸手要钱的时候像个大爷,问点消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咱得换个法子,否则太太有多少私房都不够补贴的。”
元春冷笑,道“太太宠我,多少钱都愿意出,你急什么?再说,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把这些人打点好了,还怕没有机会吗?只有我得了盛宠,多少银子捞不回来呢?”
抱琴本是为了自家姑娘着想,没想到被抢白一通,心里一阵委屈,便不再吱声。
元春心里算了算,这些日子小四百两银子已经搭进去了,便是在荣国府里,这四百两银子也是自己三年的月例了。其实抱琴说的话其实也在理,这些人是喂不饱的,你得势时,不用银钱打点,他们自己便会匍匐在你脚下。如今二房失势,已成了笑话,这些人自然不会为自己出力。
转念想到,一个素日里负责给皇上打鞭开道的太监,眼睛经常往抱琴身上转,那眼神像刀子似得上下刮来刮去,叫人恶心。不过,抱琴跟着自己进了宫里,地位水涨船高,否则不也只是个下人家生的奴才吗?若是没有自己,她最多也就配个庄头罢了,跟个太监也不算太委屈了她。再说若是自己封妃,什么荣华富贵没有?再补偿她就是了。就这样,元春便将主意打到了抱琴身上。
抱琴一家老小的身契都攥在王夫人手上,便是不愿,又能如何呢?入宫多年,用宝玉的话说,便是水做的骨肉变成了泥做的骨肉,因此抱琴是一脸为主子出生入死亦甘之如饴的表情,坐在铜镜前,仔细装扮。
元春微笑着揽住抱琴两肩,道:“其实杨传没什么不好的,不过长的没那么周正,男人嘛,要长相干嘛。他年纪轻轻就颇有体面,才干在这宫中也是难得了。别看他是太监,整个□□除了皇上哪个不是太监呢?”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些委屈的,别担心,日后我若封妃,保准少不了你的富贵荣华。你上次不是说你弟弟该读书了吗?我这就叫人送信给太太,保准给他找最好的先生。”又云:“若是你实在不乐意,那就算了,都是我该死,竟然想出这样的昏招来。怎么能叫你为了我们将来的日子去亲近那人呢?”
抱琴忙道:“姑娘这是折煞我了!快别说了,我心甘情愿的。”顿了顿,道:“我家几代都是贾府的家生子,世代蒙受府里的大恩,本就无以为报。姑娘信任我,又把我带到宫里来,叫我见识了这世间最繁华富贵的地方,我真是做梦都不敢想会有今天的。咱们自幼一起长大,本就要好,杨传人虽猥琐了些,不过他是个太监,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为了姑娘的前程,姑娘和府里下了那么多力气,我这点牺牲算什么呢。”
元春听闻,满意的笑了笑,道:“你这么想就好了,来,我来帮你画眉,怎么着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是。”
抱琴柔顺地笑了笑,半扬起头,叫元春帮她描眉,将被指甲掐出血痕的双手,不动声色的掩在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