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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是姊妹七个中最漂亮的一个。
她身材高挑,姿态端庄,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听母亲说,二姐年轻的时候,皮肤细腻润滑,白里透红,衬得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虎虎有神,头发辫子又黑又粗一直垂到腰下,人又腼腆,又灵动,真是人见人爱。现在想来,那时的二姐该是有歌星张也的模样吧?
二姐也是姊妹七个中唯一没有上过一天学的一个。
二姐出生的时候,新中国还刚刚成立,大家贫弱,自然小家艰难。父母亲虽勤劳能干,但仍填不饱肚皮。母亲总盼着能过上好日子,就为大姐、二姐分别取名付荣,付贵,希望真有一天能荣华富贵。那时,要强的母亲勒紧裤腰带勉强让大姐入了学。然而到二姐上学的年龄时,家里已新添了三姐和这个家的第四个孩子——我的大哥。似乎那时父亲又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怕饿,一饿起来就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儿。六七张等着吃饭的嘴,让母亲再也无力支撑,于是正值学龄的二姐就开始帮着妈妈烧锅、劈柴、带孩子。
然而,没有上过学的二姐却异常灵巧。三姐出闺时,我已十二三岁了。记忆尤深的是三姐的嫁妆里有成对的枕头、窗帘、帐子沿儿、门帘等,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各种花鸟图案和吉祥喜庆的祝福语。花鸟栩栩如生,字体流畅娟秀。那都是二姐的功劳。后来听说,二姐绣花从不需用墨线勾勒,随心而绣,皆成图案。而且,二姐曾教会许多姑娘绣花,到婆家后亦然。
二姐还很聪明。我最喜欢听二姐讲述趣闻逸事。她那描绘的语言细致、形象、生动,常让我这个读书人也听得入神动情。而且配以动作、表情等态势语。有时候真觉得她就是一个天生的演讲者的料儿。二姐的孩子们上学后,整天忙得不亦乐乎的二姐竟也跟着孩子们学会了不少汉字。为此,我常常遗憾:若是二姐有机会读书,她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可二姐却从未抱怨过。她默默地勤劳着、奋斗着,尽力做着一个孝女、孝媳、贤妻、良母。
当我做为家里的第七个孩子(其实是九个,有两个夭折了)也开始记事的时候,父母已年迈了。大姐早早出阁,两个哥哥在上学,所以,二姐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对弟弟妹妹的照顾,二姐是最尽心的。二姐对自己的公公婆婆侍候得也无微不至。为此她的婆婆非常喜欢二姐。每次我母亲走闺女家,亲家母都会搂着她诉说不尽的喜悦和感激,两个老太太也因此相处得跟亲姊妹似的。二姐嫁的是一个长子,所以,在小叔小姑们面前尽一个长嫂的职责,二姐做得也很优秀。
二姐夫是一个生长在穷村小户却总想干大事业的人,于是总不免说一些牢骚的话,而且喜欢打牌解闷。为此得罪过不少人,也惹下过一些事端。可二姐总是默默地包容,不吵闹,不怨责。二姐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许是自己受够了不识字的苦,二姐发愤立志,让孩子们都念书。好在几个孩子都懂事,现在都有出息了,这也算是对二姐功劳的一种补偿吧。
而我最不能忘的是二姐对我的悉心照顾。
初中毕业时,我顺利考入师范,吃上了公家粮。这是全家乃至全村的喜事。但85元的巨额学费把母亲难坏了。这时二姐回家了,拿回了50元钱和一身新衣服,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衣服。
师范三年,每次往返学校,我总要途经二姐家。一为可少坐一程车,省些路费;二为见到二姐,聊解思念之苦;更主要的是,二姐总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在临走时送些零花钱。
结婚后,我不懂女红,疏于家务。二姐就会在年来节往的时候,给我做些特色美食,让女儿们给我捎去;又常会挤空儿去给我缝补拆洗。最让我感动的是那次暑假,二姐忙于农活抽不开身。那一天,她特意腾出时间去给我拆被子。她吃罢早饭赶到我家时开始拆,完了到河上去洗,下午干了后就套。为了赶时间,她飞针走线,眼神都不敢抬一下,硬是在三个小时内套完了六床被子,天黑前又回家忙碌去了。
时间的流逝是快速而无情的。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二姐渐渐接近老年人的行列了。她那强得惊人的体力不复存在,现在连上到三层楼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她的眼花了,再也看不清针孔;她有高血压、糖尿病,好东西吃不得,药罐子却离不开身
然而,忙碌永远是二姐生活的主旋律:她的儿子、媳妇常年外出打工,她需要照顾两个小孙子;她不放心工作忙碌又带着小孩儿的女儿们,经常家里城里地跑(尽管每坐一次车都会难受得跟害一场大病一样);家里还有十五六亩地,农活季节需要干;娘家还有二位高堂,耄耋之年,更需要她
二姐,你要我说什么好?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能拥有孙悟空的分身术,我一定再分出一个我来,全面接替你的担子。你为家庭、为别人、也为我已经做了那么多,那么多,是不是以后该静下来享享福了?
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觉得二姐对我的恩像一条小河,那潺潺的河水把我包围了。若以“滴水”、“涌泉”的比例来换算,我只有掬来整个太平洋做为对二姐的报答。
二姐,看来我要爱你一生,敬你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