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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公子想必还有要事处理,还是我送他回去吧。”
“这话说的,薛公子每日要操劳手下大大小小的商铺之事,怎好耽搁你的时间?”
宝玉:......
都说了他真不是弱女子,这两人难道还要为了争谁送他回家而打起来吗?难道都是今日吃得有些撑,迫切地想要走动走动消消食不成?
无字天书鄙视道:【傻,你真以为他们争的是谁送你回家不成?】
不然?
【争的是你啊蠢孩子!】无字天书简直恨不得叹气,从未如此赞同过张逸然之话。这人实在是一点自觉也无,看的人心里抓心挠肝的痒痒。为了令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些,它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书页翻到了写着冯紫英的那一页,凑到他眼前硬要他看。
宝玉:“......我的发小只有我能压是什么鬼?”
无字天书:【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字面上的意思。】
宝玉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一瞬间升腾起了浓浓的危机之感。他再看看眼前仍言笑晏晏着争个不停的两人,便觉着头皮隐隐发麻,二话不说出言打断:“都不用说了,我自行回去便是!”
这下,二人的意见倒是异常的统一了:“这如何能行?”
然而我更不想和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单独走回去啊!这月黑风高之夜,还和这等满脑子皆想着压倒我的人独处,怎么想也绝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无字天书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慢悠悠显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菊-花白择风霜国,不是春光外菊花;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宝玉:......
给他一把刀,他要自刎于此处!
“要不,”宝玉颤巍巍道,“你们二人一同送我回去?”
宝钗笑盈盈:“这倒也妥当。”
冯紫英摸下巴:“可行。”
于是二人到底还是一路送他回了贾府,沿途气氛凝滞的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直至看着他入了门,方才回头各走各路。
宝玉狂奔回了自己的院子,立刻严严实实锁上了门。
讲真,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来这么一遭儿了。
第二日再去张府上学时,张逸然只略嗅了一嗅,便登时蹙起两道修眉来:“蠢徒弟,你身上这酒气是从何而来?不是与你说过,决不许饮酒的么?”
“昨日不过是推辞不过去,饮了一小盅,”宝玉苦着脸,“我回去后已是沐浴了三次,怎么师父仍然闻出来了?”
张逸然下意识的又想要炸毛,然而他今日实在是有些烦心之事,一时也无过多心思去教训不听话的蠢徒弟了。因而难得的沉默了半晌,幽幽道:“下次决不许这样了。”
许是因着宝玉一瞬间看向他的眸光实在太过奇异,师父大人抬起头来,蹙着眉将蠢徒弟的脑袋向着另一边儿掰了掰:“总是盯着我看做什么?”
......不,不过是想看看今日这个你是不是真的你罢了。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那个决不许任何人忤逆自己的张家二爷说出来的啊。
宝玉从他紧紧锁着的眉间看出了些许不对,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确实是有些事。张逸然沉默半晌,望着蠢徒弟眼巴巴看过来的目光,方缓启薄唇,说起这些日子烦扰自己已久的张家最年幼的嫡女之事来。
张家小妹张清然,为着这一身无论如何也不肯遮掩的才气与锋芒,也不知暗地里教张夫人滴了多少滴泪。若是这满腹的锦绣文章安到任何一个男儿身上,张夫人都当是喜闻乐见的,偏生张清然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儿家。
身为自闺阁中千娇万宠养出的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张清然一不喜刺绣女工二不擅琴棋书画,甚至连性子也不是世人最为推崇的端方乖巧,反倒满脑子皆是国力民生,恨不能帮着她父亲于朝堂之上出谋划策。
明明已是及笄之年,却又不愿嫁人,只日日写这些个针砭时弊之文章,将张夫人气得泪如雨下。终究是为着家中女儿的名声狠下心肠来,把她锁在了屋子里头,不教她出去。
宝玉前世最不喜的便是这等为利禄二字所污的女子,然而经历了那一番生死之后,他反倒看淡了许多,真心敬佩起这些个有真才实学之人来。因而不免劝道:“师父何须这般担忧?既真有一腔才华,哪里有不令其展露之理?若是果真能为朝廷做些事,岂不也是美事一件?”
张逸然听了此话,诧异地看着他:“如何,你竟不在意?”
“我自然不在意。”宝玉笑道,“这些个女子本就比我们这些须眉来的更为清白一些,只不过被这世俗所缚,已是十分痛苦。师父既是家人,自该为她遮风挡雨、站于她身后支持她方是,又如何能与那些个俗人一道压制其天性呢?”
他这一番话,只说的张逸然一时心中大快。他为了幼妹一事已是费了许多心血,皆是为守护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无奈世人皆不懂,反而冷眼嘲笑,便连先前有意与张清然议亲的几家人家听了这流言,也都再不提起此事。
宝玉是唯一一个毫不在意此事之人。
师父大人头一次发现,蠢徒弟于某些地方原来也不是那么蠢的。
宝玉:“......师父,你眼睛现下亮的有些吓人。”
无字天书:【高山流水,得遇知音。恭喜你,找到了攻略眼前人的正确方式!】
目瞪口呆中的宝玉:等等,可是我并不想攻略他啊!
第32章倒V章节请注意
张逸然自这日问过宝玉,心底内亦是愈发坚定了。只是一点,他甚至可对着皇子龙孙不屑一顾,唯独拿这天下的一人毫无办法,甚至对方落几滴清泪,他便禁不住要举手投降了。
“母亲,”他很是无力道,“您不要这样......”
坐在他对面的张夫人着了藕丝琵琶衿上裳,下头是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上只用枝通透无瑕的翡翠簪子绾了一头乌油油的青丝,因着保养得宜,虽已是年过四十,却仍有些娇花嫩柳般的少女模样儿。
她一双剪水秋眸一眨,便滴落出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来,盈盈啜泣道:“有你妹妹一个也就算了,如今你竟也助着她,她若是嫁不出去了,可如何是好?亏我当年那样拼死拼活挣命似的,方将你生下来,若早知道你是向我讨债来的,我何必受了那些苦......”
张逸然心中又是一叹,心知自己的母亲自幼学习的皆是不该有一丝差错的大家规矩,对这等事亦是看的极重,也因此,她无论如何也不愿令张清然在外头抛头露面,更遑论是写书立传这些男儿家才做的事了!
偏生张逸然就是拿她一丝办法也无,他本就是个孝子,张夫人又曾因着生下他而落下了病根儿,如今都畏寒的很,身子眼见着弱了下来。张逸然心疼她,从不反对她的意思,眼看着如今她要坐在自己房中哭到第二日天明的架势,忙好声好气地劝道:“母亲也莫要再哭了,今日已晚,我明日再去劝劝妹妹,势必与妹妹找个合心意的得意郎君来。母亲看如何?”
张夫人的眼泪一下子便收住了,冷静地抬头看他:“你妹妹一点也不想嫁人。”
张逸然:......这眼泪收的实在太快了些,无论怎么看也明显是虚情假意啊!
不管从小到大看了多少次,这样的变脸戏法也总是令人觉着不可思议,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