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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月回到广陵城之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季简玄与几个兄弟都在将军府前等她。
她将马匹交给守门的将士后,就进了府休息,府尹大宅内在举行盛大的庆功宴,甄月自然没有心情前去,就谴散了季简玄等人。
进屋前还是对着担忧的季简玄报以微笑,甄月清楚,这笑容一定丑死了,比哭还难看,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虽然有夜幕遮挡,却还是能让人看清。
所幸季简玄与她默契十足,并未多加追问,而是吩咐厨房给她准备了晚膳。
这一夜又有多少人无眠?
她躺在床上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她为阿仇初着女装,如今又为他褪去女装,想起他们曾经许诺,一起去东郯一起去江南赏花挑灯,他们回来多年,竟是一次也未踏入江南,诺言再美好,终究如那把油纸伞遗落在过往,染上厚重的灰尘。
多少恩情惬意,终消失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
她活了两世,对情事寡淡,这辈子唯一想要爱的人只有阿仇,可事事非,他们再也回不去。
而与北墨凌相识以来,除了针锋相对,就是水火不容,更是不愿意服输。
然而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从很久以前她就输了,她一步步被他笼进棋局,困住了她的人她的心,她如何不伤心?不痛苦?可空落落的心又止不住的感动,让她陷入两难的癫狂之中。
活了两世才领悟,爱不是计划,而是毫无防备。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遂平,战火冷肃,气氛低迷,年轻的王者站在火把林立的营地,遥望着东北方,他与营地的所有将士们一样,等待着广陵城的军报。
火焰的光大把的落在他笔挺的身影上,肩上的披风狂风飞舞,若不是男人温润的面孔,远远望去就像张牙舞爪的狼。
他的目光低沉如墨,看不清一丝表情,但是袖口下绷紧的手指却泄露了他的紧张,他的目光在夜色越发浓稠时,犀利的让人胆颤。
没有人能抵抗的了坐拥天下的诱惑,每个男人都想权倾朝野,金甲护身,坐在高高之上的金銮宝座,俯瞰整个天下,让天地在脚下臣服,他不相信会有人拒绝,就如同他一样。
曾经他狼狈而逃,受尽屈辱,为了隐忍压制所有的仇恨,在经历一次次军阀集权,大权在握之后,他已经品尝到黄金的滋味,眼看着大仇得报,复拥江山,又怎么能放弃?
所以他不得不派出放在心里呵护多年的女子,不管她是生还是死,他知道她都会明白他。
当营地最快的信鹰传信回来之时,他看着士兵送上来的信笺,没有流露任何的表情,只是安静的走回了营帐,躺在了帐内一把摇椅上。
指尖捏住的丝帛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广陵的战况,足以震惊天下,刺痛他的心。
手搭在额头,挡住了爆出的青筋,胸口的旧伤猛地泛起,让他不适的皱起眉头,忽然间他很想杀人,又想痛哭一次,可他不能哭,泪水已经在仇恨中湮没,他必须吞下。
那个男人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他大声苦笑,笑着笑着,就像死人般瞪着眼睛,最后化为深不见底的恨意!
翌日清晨,广陵城之役彻底传遍整个热血沸腾的天下,像五彩缤纷的烟花绽放在狼烟的天地,给金戈铁马的天下带来了明媚的光束。
大街小巷争先恐后听着说书先生多个版本的爱情故事,无人不为禹谟凌王的痴情所折服,更让人想一睹军器才女的姿容。
与此同时,因为北瀛大军的退兵,大军回朝,将进攻临阳城的西奴再次打回老窝,气的呼韩清咬牙切齿,僵持数月的北川战场,像是清风扫雪般将哈赤斯轻易击退,天下人才笑谈,原来都是不痛不痒的在演戏。
西郯半月的溃败,眼看着北瀛插入战争,有了喘息的时间,正欲大军反击,却不想北瀛在广陵突然退兵,让他们的希望化为泡影。
九月末,铁骑团将军赫连带领五十万大军与从草原而过的大军前后夹击,同时发兵,直逼京都,山雨骤来风顷倒,天下为之色变,西郯如同围困之兽、民心涣散,勇将无可用,一路惨败,半壁江山在东郯强盛的军力面前转瞬丢失。
这是一场策划多年、等待多年的国土之战,东郯的实力与日俱增,像一头饥饿多年的猛兽,疯狂席卷西郯,西郯的名将霍老将军带领残兵一路退至巴司城,将京都团团围住死守。
巴司城一败,东郯便会直入中心!
巍峨壮丽的盛京宫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曾经的郯国更是中原的强国,为天下人所敬畏。
气势雄伟的千座宝殿能闻到万古千秋的辉煌,富丽堂皇的盛京大殿金銮耀眼,无人不为之沉沦。
然而一封封战败的消息传入奢靡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胆战心惊,纷纷想着各自的退路,他们甚至想起了九年前盛京宫的那把大火,不知有多少人后悔,有多少人死撑。
宝座上的宣文帝模样稚嫩,看起来只有十八,目光胆怯,畏畏缩缩,每呈上一份军报,便会畏首畏尾看着宝殿之上的另一位男人。
男人一身深红蟒金官服,威风凛凛,众眼望去,俯头摇脑的百官均是玄色官服,唯独他官服华美高贵。
似乎所有人都惧怕这个男人,他站在宣文帝一阶之下,将金黄大殿尽收眼底,虽不坐在权利中心的宝座,却让人觉得他才是那个坐在金銮宝座上的王者。
此人便是一手操控东郯多年,并且让郯国百年基业分列的乱臣贼子吴荀!
吴荀年已五十有余,虽挟皇子以令诸侯,背负佞臣骂名,曾经也是郯国举世闻名的枭雄,从小小的朝廷议郎逐步攀升为皇军校尉,骁勇善战,气魄雄伟,却野心勃勃,更是一手演变了黄巾之乱,将皇权攥在掌心把控将近九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