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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北宏是对联姻条件上有龃龉的话,最好是现在就说清楚,不然到时候等嫁过来了,我们可就没有主动权了。”
“我倒觉得没必要查什么底细。”最后一位使臣也清了清嗓子,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你们也知道,总会有那种怀春的小姑娘,以为自己是命定的王妃、夫人、公主……久梦城里不也多得是自称为弗洛夫人的女孩儿么?”
“我觉得会不会是他们想催促我们迅速订婚,所以故意放出这段谈话?”……
众人七嘴八舌一轮后,矛头居然又转回到了海连的身上,“男爵阁下,您确定没有听漏任何一个东州字吗?”
海连看着这八双眼睛瞠目结舌,不明白这帮人讨论的方向为什么还在这桩垃圾婚事上打转。他又实在不适应成为这种情况下的焦点,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中间的王女殿下。
龙容其实并不善饮酒,她今天又被北宏的君臣多劝过几杯,这会头还有点晕,方才她听着众人争论时始终没有发表过看法,过了一会,她才撑着额头轻声问道,“……这段时间,缇苏那边有寄信过来吗?”
“上个月国王陛下曾寄来一封信向您问好。”使臣答道。
龙容叹了口气:“我是说,法卢科的信。”
“没有。”海连道,“最近的一封是他在九月十二号写的,我们十一月下旬才收到。”
“当时他信里说了什么?”
“就说了三件事,一件是国王陛下封锁了安万那区,他不太赞成,但是西莫纳说这样方便控制疫情,”海连如实答道,“第二件是国王陛下依然在想办法将西莫纳调离久梦城,甚至打算将旧王城丹塞分给他;第三件事是他的情报网因为封锁安万那区的原因被切断了。”
“没一件好事。”龙容嘀咕了一声,她摘下鬓边的花托,按了按因为发型而紧绷的太阳穴,“不用和北宏这边对峙,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殿下……”有使臣还想发言,却被龙容打断,她继续道:“海连明天去泰燕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刚从缇苏回来的商队,向他们打听一下国内到底怎么回事。至于婚事就继续拖着吧,一直到确认情况为止。”
海连答应下来,又问道:“如果真有事怎么办?”
龙容站了起来,她脸上还晕着两团醉酡红云,眼底却一片清明:“那就想尽一切办法回国。”
30.
海连次日在天刚蒙亮时便起了床,既然是要私下打听,他也不想惊动守卫在使馆门口的北宏卫兵。青年绕到使馆后院,估摸了一下墙壁的高度后往后退了几步,随即一个助跑腾挪,人像是飞燕掠过了院墙,轻盈而无声地落在了地上。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径直朝着运河码头的方向赶去。新宵节后的第一天,泰燕城中早已熙熙攘攘,街巷里飘出了早饭的清香,大路上赶往各个府邸拜年的马车也络绎不绝,偶尔车轮轧到一块石头,还能听见车内的贵人们发出一声咒骂——显然是茶水泼到了衣裳上;载客的长车如衔尾长蛇盘踞在路口,车夫们吆喝着这是今天早上去往码头的最后一班,十二人的马车里硬是又多塞了四个人,海连扫了一眼车厢内的拥挤情况,决定还是自己走过去得了。
等他来到宴京码头时,河畔已经停满了各色的货船,海连没费什么工夫就看到了一队正笑着前往酒馆的博浪商,他跟在这帮人后面一块进了大门后招手向伙计要了一坛酒,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这群人的座位旁。
对方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小兄弟,你是不是坐错了位置?”其中一个**着不太标准的东州话问道。
“我有点事想向你们打听,作为报酬,刚刚我已经为你们点了一坛红麦酿,是这里最贵的酒,”海连已经换成了十六岛方言,他微笑着环顾众人,“你们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对于博浪商而言,一坛酒的交情绝对比几枚钱币来的更有用。对方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看着那坛红麦酿摆上了桌,他们还是依言答道,“我们从莫亦来。”
“噢,”海连一脸惋惜,“那太可惜了。”
“什么可惜?”
“我原本是十六岛的水手,年初时因为要参加我姐的婚礼所以来了泰燕,现在婚礼已经办完了,想找一个商队送我回缇苏见我相好,”这套说辞是在路上时就已经想好了的,海连说起来也十分流畅,“我相好就住在久梦的安万那区,最近她没有写信给我,我怕她是被什么小白脸给勾跑了……你们认识什么从缇苏来的商队吗?”
“安万那区……”桌上一人咂摸着这个词看向海连,“呃,如果你相好是住在那边的话,我觉得你可能已经没必要过去找她了。”
“为什么?”
“你走得早,估计不知道,我之前在梅塔黎角碰到个从安万那区逃出来的水手,他说现在那里就跟人间炼狱一样,就算没染病也根本活不下去,”那人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红麦酿的味道确实不错,“你那相好没准已经……啧!”
这消息和法卢科递来的并无二致,海连眉头皱了起来。但在旁人看来,更像是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担心着自己的爱人:“那、那怎么办,就没人管管吗?”
“嗨,上头的那些贵族哪会管咱们死活呀,”那人拍拍海连的肩,“你不如就留在泰燕,让你姐重新给你找个相好的算了。”
“不过我听说,好像还是有好心人的。”另一人也倒了杯酒,接话道。
“好心人?”海连眉角一挑,总算听到了在法卢科寄来的信件中没有的东西。
“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之前从港口离开时,看到有好几艘船运了不少物资去红榴,说是资助安万那区的百姓生活,”那人喝得不过瘾,又叫了凉碟凉菜,“这不是大善人是什么?”
海连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回过味来,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猛地回头,只见酒馆的人群中有位少年忽然一个矮身,匆匆向外走去。海连顿觉不妙,迅速起身后退,“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
那几个莫亦来的商人还喊了他一声:“那你还要我们帮忙联系回缇苏的船吗?”
“不要了!我决定就在东州找个相好得了!”海连头也不回地答道。
宴京码头上正值卸货高峰,少年在拥挤人群中推搡着逃离,结果还没跑出十来步便感觉自己胳膊一紧,随即关节被用力反折,骤然剧痛令他霎时向前栽倒,却又被身后那人用另一只手攥住了后领。
“从来只有我跟踪别人的,你算是难得敢来盯哨我的人。”身后那个声音笑得很轻,也很嚣张。
“我、我……”少年疼得五官都要扭曲,一个“我”字卡在嗓子里半天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