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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狼是一种聪明狡诈的动物,可这时候还没吃过人类的苦头,没有任何人能伪造来自上天的声音,它急切而犹豫地将身体弓起,还未能嗅到风雨的前兆,然而刚刚的雷霆声千真万确。
那声音也会损伤它的听力。
人与狼只僵持了片刻,巨狼后撤了几步,当身形淹没在丛林之中,这才转身急奔而去,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飞驰而去。
乌罗松了口气,手心一滑,手机就掉在了地上,恐惧姗姗来迟笼罩这具身体,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出了自己的躯体,白噪音似乎在耳边响起,催促他陷入睡眠,顺着疲惫感去彻底放松自我,又好似时间在这一刻忽然中止,万物皆无法运动,他同样被囚禁在了这时间困境之中。
死亡一般的寂静过了大概有那么几分钟,乌罗才似溺水者冒出湖面,瞬间咳呛出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支撑着身体,猛然吸气,直到大脑再次开始重新运作,这才模模糊糊找到了自己的目的。
雷声还在持续,乌罗没敢关掉声音,生怕巨狼还会再折返,只好忍受着噪音走向草丛边,将那孩子抱出来。
这孩子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呼吸平缓,心跳正常,只是脸色煞白,半边身体浸透在了淤泥之中,耳朵里也进了一些,整个人湿透了,摸起来有点冰凉。
还好,巨狼还没袭击他,应该只是被吓昏过去了。
乌罗将外套脱下盖在他身上,将昏迷中还瑟瑟发抖的孩子包裹起来,又用袖子将他耳廓边的淤泥擦去。
泥并不多,只是在外耳道附近,乌罗稍稍撩动河水清洗就冲刷得一干二净。
稍作处理之后,乌罗就抱着他往回赶,顺便将地上的手机抄起关闭重新放回口袋,没注意到孩子的眼睛在眼皮下微微转动着。
山洞里的人们一直在等待,见着乌罗浑身是泥地抱着孩子往回走,不由得都欢呼起来,而华过来将孩子接了过去,方便乌罗进洞来,担忧地说道“刚刚,有雷,不过,很小。”
乌罗顾不得跟他解释,这些原始人的耳朵长得比兔子还尖,之前在首领身上就体验过一二了,他只是催促女人快点烧两罐水,一罐加盐,一罐不加。
昨天下过雨,洞里放着十来个备用的水罐,然而女人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她们从来都没有过巫,加上多年的迁徙,对当初在部落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的规矩是首领说了才可以做,不能随便开灶,因此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听乌罗的话。
乌罗正在观察孩子的情况,见她们居然没人有动作,不由得一把无名火从心中烧起,立刻吼道“快啊!”
这声音好似什么开关,山洞里的所有人都被安上发条,顿时忙活起来,孩子们搬运木柴,聋子捧了火来起灶,女人们将空罐子刷洗后放上去煮水。至于盐的分量她们并不清楚,乌罗便自己擦了擦手,捏了一撮进去,让她们看着煮,煮沸了就可以。
乌罗先摸了摸肚子,确保这孩子没有在昏迷的时候喝进水,然后就不知所措了。他的确非常焦急,可进展到这里,就已经不知道怎么做了。
这年头谁还没事儿去学个急救措施。
直到那孩子忽然微微颤抖起来,乌罗才意识到他的体温有些太低了,急忙将人抱到自己的火堆边,让他躺在自己的那块皮子附近。又将自己的衬衫扯出来,扯散了线头,让华用力气硬生生将衬衫下摆撕裂开来,形成一块简易的毛巾。
小酷哥跟小姑娘还抱着乌罗之前递给他们俩的箱子跟篮子,悄悄蹲在了旁边。
没想到关键时刻是平日比较娇气的小姑娘更坚强一点,小酷哥已经含着两包泪要哭不哭的样子了。
“他,会死?”小酷哥哽咽着问乌罗。
听了这几个字,小姑娘也忍不住了,两行眼泪唰就落下来了。
乌罗心里也有些沉重,不过还是摇摇头道“不会的,他会好起来的。”
也许是乌罗的神态太令人信服,又也许是他来到部落后一切情况都在好转,两个孩子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小酷哥抽着鼻子将脸上的眼泪擦了,他们这个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去年会对他们笑的一个女人就死了,还有两个男人被野兽吃掉了,吃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他们吃掉肉一样,肉也就没有了。
他无助地依偎着乌罗,既难过又伤心。
部落里的孩子就这么几个,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平日也许会因为学习狩猎的进度跟其他什么原因不合,可总体来讲仍是团结的,部落自幼给予他们的教育便是不团结就无法生存下去,因此小酷哥看到一向张牙舞爪的抓鱼小霸王如今气息奄奄的模样,不由得害怕起来。
惧怕死亡,本来就是人的本能。
小姑娘搔动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从里头摘出一朵黄粉色的花来,轻轻别在那孩子湿漉漉的头发上,轻声道“活,下来。”
“别碰他了。”乌罗温声道,“你们今天先别去外面玩了,在洞里休息吧。”
小姑娘跟小酷哥都点了点头,乌罗又跟他们要了箱子放在自己身边,打算先观察一会儿这孩子的状况。惊吓跟溺水都很可能导致高烧,现在虽然还看不出来,但是要真的生病了,像原始这种环境,孩子们对病菌的抵抗力本身就很微弱,要是小酷哥跟小姑娘再倒下,那就有点麻烦了。
热水很快就烧好了,盐水分成了十几碗,每个人都喝一碗,包括乌罗自己。而另外一罐热水被倒进了小盆里,掺点冷水搅成适宜的温度,乌罗用布放下去拧个半干,把那条脏污的兽皮解开,将孩子从头到脚擦了一遍,连头发都尽量擦干,确保干净了之后再把人放到皮子上。
外套跟兽皮当然已经彻底脏了,乌罗将它们放在一遍,打算等会拿出去清洗,然后从行李箱里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拿出来给人套上,又把外套当做被子盖在身上,只可惜短了点,露出两条小腿盖不住。
乌罗用手摸着对方冰凉的额头,心中倒是期盼他好好熬过去,又想到以前看过的纪录片,许多原始人可能在十四岁甚至更早就会死去,目光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要是晚上还不见好,他就去药房里找点药。
乌罗虽然被部落冠上了“巫”的称号,但事实上他对医术实在一窍不通,最多知道点防风防寒,预防感冒,因此看着小孩子昏迷,绞尽脑汁把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便全看他自己安排了。
不过乌罗自觉没做什么,对于其他人而言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