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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仁深邃狭长的眸子眯起,良久未发一言。
但盛耀凭借多年相处得知,他此刻必然怒极,若非这般,他的嘴角不会绷成一条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内只有空调喷出的冷气作响,经隔断的后座空间内静谧得落针可闻。
盛耀的心率逐渐被沉默煎熬,如K线图般无规律起伏。
但他面上仍不动声色,平静地迎接沉思仁的审视。
约莫十分钟后,沉思仁开口,“半个月前周二,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们在一起。”
“没有。”
盛耀未曾料到他会忽然提起这茬,呼吸一滞,掩饰性地握拳顶了顶镜架,矢口否认。
沉思仁闻言,蓦地瘆人轻笑一声,盛耀下意识瞥去,见他漆黑眸中全无笑意。
“是吗?”
“嗯。”盛耀搭在车门边的手紧了紧,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她那天一早走了。”
“那为什么会收你东西?”
盛耀深知,以沉思仁察言观色的能力,想要面不改色地骗过他,几乎没有可能。而且一旦表现的越平静,就会越显得心中有鬼,说辞必然会被看作是一早打好的应对腹稿。
是以,他只得略显局促地迭起腿,垂头盯着脚面,半真半假地佯作仓皇。
“当时史厅长在,情势所迫她不好推拒。”
不好推拒?沉思仁闭了闭眼,心道又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便宜玩意,周元不会不知分寸地顺水推舟。
冷哼一嗓,“她看不出那是粉钻?不会结束之后还给你?”
“她知道,只是史厅长那天饭桌上一直明里暗里打探我们关系,明显想看碟下菜。我临时起意,想着如果史厅长觉得我和她有关系,必然会当场松口,所以就把项链给她戴上了。临走她想取下来还给我,是我没肯要。“
“你把项链一直带在身上,会是临时起意?”
沉思仁凌厉挑眉,点破他前言后语中的矛盾。
盛耀摇头,“本来就想找机会送给她。”
沉思仁盯他看了许久,眼色幽深,好似在辨别其解释真伪,又像是在思考下一个问题,根本无从瞰透他的想法。
半晌后,沉思仁叹了口气,似是有了决断。敲着二人之间横亘的中央扶手,沉声警告,“收起你的心思,以后别接触了。”
盛耀心口发凉,悄悄打量沉思仁,见他须臾间似乎换了副面孔,眉眼中再无异色可寻。
沉思仁向来是一个极其多疑的人,如若他能将心中疑问一一提出,盛耀有信心逐个击破。
而如今,他太淡然了,问题也太少,不由令盛耀莫名惴惴。
愣怔少许后,他点了点头,“明白,我也没想怎么样,那项链尤佳我也给了一条。”
沉思仁虚撑扶手,扭头瞥向车窗外,悠悠道,“还真喜欢惦记别人的东西。”
“…没有。”
盛耀脸色白了又白,只觉得后座的冷气开得不够足,无端令他胸口聚起一团炙热烈火,险些着了沉思仁布下的激将。
盛耀离开后,沉思仁打开前后排通讯器,“明天的安排取消,今晚我要去趟北京。”
小郑想了想,回,“可您明天晚上要跟太太去看马总女儿的演出。“”太太那里说我临时有事,让她明天自己去。”沉思仁顿了顿,又说,“安排胡月跟我同行。”
周元回家后将主卧内宋延的东西全部扔回客房,她在无法定论宋延是否跟当年父亲的判决有关前,丁点不想看见他,更遑论跟他同床共枕。
宋延未有异议,只微红着眼在卧室门外伫了五分钟,而后似是明白没有回旋余地,转身去了客房。
周元靠在床头,千丝万缕的回忆涌上脑海。
六年前市委书记落马,多米诺骨牌效应促使牵连一片,周昌业因行贿卷入其中,起初实际查证金额为一千万左右。知道站错队的下场必然会被重判,一般行贿罪的量刑,不过是五年以下处罚金若干,而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也尚在可承受范围内。
谁知关键时刻,周昌业的置腹之交——王旭怀不知从何处交出一本周昌业亲手所记的账本,将行贿金额提升至两亿叁千万,且帐面明确记录每笔金额往来所用去向,证明了周昌业以行贿谋取了不正当巨额利益。
周元彼时已在周昌业身边工作一年,公司的帐她清楚,父亲的行事风格她也了解。周昌业或许会行贿谋求一些行政机关高抬贵手的方便,却断不敢动巨额贿赂以达成恶意竞标的念头。
由于关押期间无法探视,周元数度托律师带话去询问父亲那本账本是否为栽赃陷害。
周昌业给出的答案一律是——不关你的事,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必为我奔走。
除此之外,再无多话。
那时的沉若明日渐消沉,被周昌业长久娇惯后的个性使其根本担不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去为丈夫多方疏通。
是以周元只得如无头苍蝇,孤身四处寻求能为周昌业轻判获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可一个初入社会的人又能搏出几分面子,不过是四处吃闭门羹罢了。曾经与父亲关系亲密的几个至交,在此风声鹤唳的时刻都闭门谢客,人人自危。
除了冷遇,周元再无所获。
而如今想来当时最诡谲一点,莫过于作为王旭怀私生子的宋延出现在她身边的时间点。
周昌业被带走时是叁月,而宋延在时年二月忽然进入她的交际圈。细细回忆起来,他似乎是在一场酒局上被刘迦洛叫来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话,那…
周元不寒而栗。
想要弄清当年真相,必须找政府中的关系才行,可她现下显然不具备此类资源。
不对,她忽然灵光一闪,盛耀的脸于脑中闪现。
周元思忖半晌,一个念头陡然萌生——是否叁个多月前的她正是看中盛耀政府中的关系与其背后的资源所以宁愿冒着被投资人摒弃的风险,跟他滚作了一团?
正想着,手机忽然发出振动。
周元摸过一看,是盛耀的来电。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笑了笑,她接起电话。
“沉思仁大约不会再怀疑你了,但以后得小心。”
“好,我有事要麻烦你。”
“之前那事?”
周元有些困惑,不知他说的与自己想的是否一致。”…是吧。“”最近有点眉目了,明晚你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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