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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够啦看够啦,我也就是一道残影,你在我身上发脾气也没用。”逍遥子笑嘻嘻地说道,“要是真的生气,且随意教训无崖子他们便是,左右我看不到,也不心疼。”
仲彦秋面前的,只是一道残影,被留下来看看有没有同类会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消散无踪的残影。
这是比仲彦秋还要年长的“同类”,拥有着更加强大也更加熟练的能力,仲彦秋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果不出意外,也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之中,能有这么一次相遇,概率差不多相当于陆小凤的朋友不坑他,楚留香不近女色,白愁飞突然心灰意冷回老家种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说实话,仲彦秋也不是很想再碰到他,这个“同类”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不过托他的福,仲彦秋现在教训起无崖子可以说是理直气壮了。
但他的火气也没有那么开始那么大了。
无崖子方才被仲彦秋忽然开始自言自语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敢动弹,连手指尖都有点打哆嗦,模模糊糊听着感觉连意识也要渐渐远去,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打着摆子,现在见仲彦秋看向他,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想起刚刚的状况更觉得心有余悸。
简直就跟中邪了一样。
“你跟你师妹……师姐的那笔烂帐,我本是不愿意管的。”仲彦秋思考了一下,慢慢道,“本想着你们年少时胡闹,大了多少也该懂事了,却不曾想你们反倒是越老越糊涂,一个两个的不着调,我就是死了也得被你们给生生气活回来。”
“师傅……”无崖子呐呐,长叹一声拜道,“是我对不起她们。”
把自己在这屋子里一关这么多年,他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回忆过去,从小的时候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地拿出来回忆,他不是不知礼义廉耻之辈,从小也是饱读诗书,但不知为何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做下诸多错事,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辜负了师傅对自己的栽培,老大不小了还是醉生梦死一事无成,沦落到这般境地。
他心里愈是这么想,愈是想得明白,他就愈是难受,愈是胆怯。
他知道师姐和师妹的争端皆因自己而起,他合该出去担起责任来,但越这么想,他就越不敢往外走,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像是如此就能稍稍减轻那些愧疚悔恨一样。
“徒儿有错。”无崖子道。
“你若是当真知错,就不要在这里同我说。”仲彦秋说道,“外面自有人等着听你说。”
无崖子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痛苦,一缕微光从方才仲彦秋进来的洞里透入,无崖子许久没见过光了,他竟觉得那光亮刺眼德让他不敢往前,只跪在地上,仿佛在岸上挣扎着的鱼。
仲彦秋叹了口气,无崖子已是被这个世界的逍遥子给养废了,若是他教出来的那个无崖子,虽然外表上比不过这个器宇轩昂男子气概,唇红齿白得像个姑娘,却是个极有担当的男人,当年睡了庞统说负责就负责,就算一开始没爱上但也从不看别的男男女女一眼,哪怕是主动扑上来的也果断拒绝不留半点情面,规规矩矩的哪来这么多见一个爱一个的破事。
“你不愿意出去,我也不强求你。”仲彦秋转身走了出去,无崖子下意识起身想追,却又裹足不前。
外头苏梦枕正等着,见仲彦秋出来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怎么让人高兴,也就不再询问,只指指地上的巫行云和李秋水,温声问道:“带回去吗?”
仲彦秋还没回答,段誉就已经一脸惊恐地叫道:“不行!”
要是把这两个女煞星带回去,他还怎么敢在爹娘闹矛盾的时候去仲彦秋那边避难啊。
段誉眼巴巴看着仲彦秋,仲彦秋也很给面子的摇了摇头,走过去一手拎着巫行云,一手拖着李秋水,把木屋的洞踢开一些,干脆利落地把人丢了进去。
“既然你不愿出来,那就让她们进去。”仲彦秋就像没看到无崖子带着惊恐的眼神,转身守在了门口,“什么时候把话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还没忘记顺手解了巫行云的哑穴,让他们三人好好谈谈。
“师傅!”无崖子是真的要哭出来了,面对那两个自己亏欠甚多又几十年没见面的老情人,后背冷汗一阵阵往外冒。
“你喊他什么?!”李秋水尖叫道。
“师傅已经仙去了!”巫行云也叫道,“哪来的臭小子敢冒充师傅!”
仲彦秋悠然走到木屋外头,对着苏星河招招手,神态安详,“无崖子的徒弟是吧,你且过来让我看看。”
苏星河听着屋子里头的动静,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地走到了仲彦秋面前,觉得自己一颗心脏几乎要停止工作。
苏梦枕从袖中取出银票给段誉,让他去城里买些吃喝被褥之类的送来,又抬起手中的红袖刀一拦,对其余众人道:“天色已晚,诸位请回吧。”
看屋里那鸡同鸭讲没三句就吵翻天的进度,他们少不得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第六十七章
夜凉如水。
天气早已不是暖和的时候了,凉风阵阵带起松涛声响,天聋地哑谷中种满了松树,风一起,就像是身在一片汪洋之上,耳边刷拉刷拉,不多么响,也不多么明显,听着听着,都注意不到耳边还有松涛之声的存在。
苏星河久居天聋地哑谷,除了那几间为无崖子所建的木屋之外,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住处的,同样也是几件木屋,门前栽了竹子,薄薄的窗纸映着竹影婆娑,收拾得颇具雅趣。
这屋子他清理干净让给了仲彦秋和苏梦枕,在无崖子屋前支了一床铺盖,战战兢兢听着里面的动静——最开始里面还是很热闹的,无论在哪里,只要巫行云同李秋水凑在一起,都定然安静不下来,吵吵闹闹要不是被仲彦秋封了穴道,怕是这屋子也早就保不住了。
唯一还能动手的只有无崖子,但是巫行云也好,李秋水也好,哪个他舍不得,也不敢动手,只能在一边听着她们两个争吵。
女人吵起架来总是很可怕的,也许最开始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吵着吵着,时间越长,矛盾就越多,甚至猴年马月的事情都会被翻出来当做攻讦对方的把柄,何况巫行云和李秋水这般做了大半辈子冤家的。
巫行云骂李秋水没脸没皮不知廉耻,勾搭的男人能组个军队,李秋水就骂巫行云行事恶毒争权夺势,灵鹫宫的恶名她在西夏都多有耳闻。
再然后巫行云就开始翻李秋水偷袭她害她走火入魔变成这般模样的旧账,李秋水摸着脸说毁容之仇不共戴天。
“那个……”无崖子叹了口气,开口想要调停两句。
师傅说的没错,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优柔寡断爱了师姐又放不下师妹,如果不是他懦弱龟缩于此几十年不敢多说半句,以巫行云大气豪爽,李秋水心思玲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哪里还有半分逍遥派门人该有的样子。
“闭嘴,没让你说话!”
“你闭嘴!”
巫行云和李秋水异口同声地冲着无崖子叫道,而后一扭头继续互相扯着对方的短处怒骂。
无崖子的多情固然是她们矛盾的导火索,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子争风吃醋的心思早就演变成了不能输给对面那女人的执念,无崖子在其中所占的比例少之又少,有时候她们都想不起来无崖子长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应当是个极为俊美温柔的男子吧,才能让年轻时候的她们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要是没见过无崖子就死了,无崖子的形象自然会在她们心里无限美化,变成不可触碰的白月光朱砂痣,疼得让她们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但是现在真的被丢进来亲眼一看……
虽说的确是位气度闲雅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到了这般年纪也丝毫不显老迈,但是比起她们俩记忆里那个玉树临风风姿皎皎的影子,还是很有差距的。
既然如此,那争这个男人也就没什么太大意思了,但是对面的风头还是一定要压过去的,无论如何不能叫对面的冤家占了上风,各种不知藏了多少年的往事全都被一一挖出来,夹枪带棒冷嘲暗讽,听得人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