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跳舞

丁香女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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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和某些人的相遇是宿命里的注定,无法逃避。但仅仅是一场邂逅。谁都无法因此走进彼此的生命。

    或许,刹那的存活,随时的死亡。彼此只有瞬间。孤独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题记

    我生活在网上,整整一年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有离别和邂逅在眼前发生。轻易地,每天和同样游荡着的灵魂相遇,然后分离。彼此不知来时的方向,告别时亦不说一声再见。

    他们于我的生活,如同春天河面上轻轻掠过的翅膀,留下一圈荡漾的涟漪之后就永远地失去了踪影。然后,今天重复着昨天的生活,空洞而乏味。

    渐渐感到麻木和消沉。也许骨子里本是个忧伤而颓废的人。不喜欢工作,厌倦朝五晚九的生活。每天浪费大量的时间粘在网上,浏览、看帖,也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恶劣的情绪让我一触即发,于是搬离了同一个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独自住在郊区的一间小民房里。不受任何干扰。只有夜深时,会写一些感伤的文字。它们是倾诉的最好载体,一群忠诚的情人和朋友,永远不懂背叛。

    网络好比一个空旷的舞台,我很累,却停不下来。我向风描述目前的生活。周末的时候我们通很长时间的电话,他在单位值班,一个人,我也是。

    深夜,难眠。我就拨通风的手提在寂静的夜里聆听他温和抑扬顿挫的声音。倒上一杯冰水,然后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向他温柔地吟唱:爱是冰的沸点,火的冰点。承诺不抵一次风险。骨子里我们都孤独,不相信承诺。

    这个男人也偶尔讲述自己的故事,从不刻意隐瞒。有一个美丽桀骜的妻子,一个聪明可爱的五岁女儿。他的一双手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以前是个车床工人。能坐在现在的位置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和汗水一步步赢取的。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比如婚姻。

    我和她无话可说,两个人常常相对无言。女儿是回家的全部意义和重心所在。他在我面前说话时有一双很坦诚的眼。虽然我看不见。也许是因为距离,这个城府颇深的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倾吐心底所有的秘密。我的仕途刚刚开启,我不会让一些不必要的小事去干扰它。说这话时,他的口吻是漫不经心的。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婚姻比作小事,如此轻描淡写。

    一个星期有五天我们是在网上用文字交流的。我喜欢在这片漂浮不定的水面写字。每天有很多双陌生的眼睛经过它们,透过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文字读懂我的绝望和哀伤。他们给我写来电子邮件,倾诉心底的感动。以及如何在那些虚构的故事里为自己流泪。

    只有在为柴米油盐俗事所迫时应付一些约稿,给一些时尚杂志写点风花雪月的故事。偶尔一张姗姗来迟的稿费单维持着我的基本生计。也有窘迫的尴尬,很多时候不想为此浪费时间,可骄傲却总在残酷的生存面前轻易妥协。

    生活在不断地妥协和放弃中获得延续。写字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而无奈的选择。因为无路可走,所以才要一再前行。没有了它们,我的生活将会干涸,如一尾失去氧气拼命挣扎的鱼。

    大猫说,也许你可以尝试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你还很年轻,有大把的青春和时间。应该离开这个虚幻的世界,这会让你变得越来越颓靡。

    忽然眼里有温暖的泪光。很多人不明白这种自我封闭的生活是为了什么,连同最亲近的人。他在敲出那些话的时候,发现心底的一些东西被不可遏抑地触动。

    他离我很近,近到可能每一天都在擦肩而过。如果我可以经常出门。他和风不同,一个只能远远遥望,而大猫和我也许会有交会的可能。心中隐隐有这样的期待。于是一直有所联络。

    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两个号码很接近,在同一个地区。他的声音沙哑,透着北方男人特有的爽朗。但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三十岁,单身。有过几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几年前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现在电视台工作,做一期收视率很高的综艺节目。

    我从不看无聊的综艺类节目。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甩着洗澡后湿漉漉的长发,我很不礼貌地打断他,感觉自己像个出言不逊的孩子。

    大猫笑了,笑声很豪放。他说,你的清纯和与年龄不相符的骄傲和沧桑,让我觉得好奇,甚至有种想立刻就见到你的冲动。

    那一刻我笑出了声。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我才能如此无拘无束地表达心中要说的话,感觉自己真正像个孩子。约定在一起喝咖啡,这时忽然想起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又快来到了。

    我在约定的地点等候大猫。开着手机,绿色的亮光在寂寞地闪烁。五点,依旧没有等来他的电话。风很大,空中漂浮的云朵被吹散得无影无踪。商场橱窗里人头攒动,灯火辉煌。街头巷尾迷漫着爱情和玫瑰的芬芳。情侣们已经在迫不及待地上演情人节的剧目。

    七点.室外气温越来越低,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我瑟索着抱住自己的双肩,风从身旁穿梭,路人擦肩而过时都不是独自一人。中间接到风的电话,问我吃饭了没有。他说这个时候应该在网上写字看帖子才是。我说,正在等一个朋友,我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风说,那好。我要挂了。她快回来了。我说,再见。淡淡的,没有表情。然后转身离开了那里。距离我和大猫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

    后来天气果然有预见地开始下雪,虽然雪在南方的冬末是很少见的。天异常地寒冷。早上推开玻璃窗的时候,我听见了雪花破碎的声音,明亮脆弱地,在我眼前消失。

    我的手机一直关着。已经明显地很少在网上见到大猫,只收到过他写来的一封简短的email,对不起,那天同事一定要拉我去唱歌。以后再请你吃饭。

    我给大猫回信说,不必了。然后就把那封信给删了。

    行至季节末的时候,天依旧没有回暖的迹象。风说要来看我,几天后的飞机。我一直没问他住在哪个城市,离我到底有多远。在网上问这个问题,好比问情人永远有多远那么可笑。

    我说,我不会见你的。他问,为什么。

    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演戏。风和大猫只是我虚拟出来的两个角色而已。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了结局。我累了。想结束这个游戏。我在心里对风说,再见。

    我踏上南方城市那片枯瘦的土地时已临近黄昏,还能清楚地记得这一天是世纪初的第一个情人节。我提着简易的行李箱,独自走在寒风萧瑟落叶散漫的街道上,迎面是陌生的人群,寒冷的面孔。南方的冬天有点儿像浙东的秋天。街上铺满枯萎的树叶。

    多年前的这一天,情人节,黄昏。我站在这里,他微笑着轻轻推开了我试图给他披上围巾的双手。然后转身离去,慢慢走远。

    和所有的游戏一样,从开始就注定了要有一人只能孤独行走。因为是两个不同方向的人,所有只能越走越远,所以永远无法靠近。

    不知一生的路,将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寂寞地舞下去。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