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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听到这话却是一缩身子,不说话了,哪怕他看着大汉手里的鞭子时,眼中满是畏惧。
大汉也不是个有耐性的,见状顿时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又是两鞭子甩过去,抽得小六惨叫连连,眼泪鼻涕更是糊了满脸。他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喝问:“招不招,招不招?!”
一鞭又一鞭的落下,大汉胳膊抡得溜圆,仿佛根本不知疲累一般。不过也只十几鞭子下去,浑身是伤的小六便不叫唤了,他脑袋一歪,直接昏死了过去。
“啧,真不经打。”大汉轻嗤了一声,收了鞭子上前,正欲从旁边的盐水里舀一瓢泼在小六身上把人弄醒继续审,却听刑讯室的铁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刑讯室一般除了押送的狱卒很少有人来,大汉听到这动静便是回了头,结果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陈司法。他赶忙行礼问好,又道:“这里腌臜,大人怎么来了?!”
陈司法似乎也被这牢里的血腥气熏得有些不适,他举着袖子掩住了口鼻,目光嫌恶的往旁边三个已然失去了知觉的人身上一扫,皱眉道:“这几个都是醉风楼的人?”
大汉点头哈腰的答道:“回大人的话,正是。只是醉风楼的人不知怎的倒都嘴硬得很,到现在还没人肯招。”他说完又指了指被架在屋子正中的小六,又道:“不过大人放心,这小子胆小得很,我这才刚用上刑,一会儿肯定能招的!”
陈司法闻言却是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又掩着口鼻上前打量了小六一番。他想了想,亲自动手从旁边装着盐水的桶里舀了瓢水,抬手一泼直接撒在了小六的伤口上。
“啊”的一声惨叫想起,痛昏过去的小六又被痛醒了。不过也只是一声惨叫,旋即他又脱力般的垂下了头,只是嘴中还不住的喃喃自语着:“我,我不知道,我,我什么都没做过……”
陈司法顿时面色不虞,他把水瓢往旁边一扔,又从袖口里抽出张纸来递给大汉,冷酷道:“让他画押!”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让文小姐吃点苦的,但想到受刑之后身份的事八成要暴露,所以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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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简直荒唐
除了屈打成招之外,把人打昏之后按着犯人的手指强行画押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尤其是对于一些没什么背景可以翻案的,差吏们也更愿意这么做,省得浪费力气。
秦家不同,不提秦家原本就是洛城首富,并不是寻常人家那边容易拿捏,如今更与文家结成了姻亲,是以差吏们一直不敢用这种手段。然而如今陈司法都如此吩咐了,大汉自然答应下来,他接过了早已准备好的供词,又寻出一盒印泥,便直接过去拿着小六的手指按了手印。
小六年纪小,不经打,虽然只是十几鞭子,但对他来说也算是极限,这时候稀里糊涂的,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大汉按过手印后回来,举着那供词对着陈司法谄媚的笑:“大人您看,已经成了。”
陈司法看着那红彤彤的手印,不知怎的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他当然知道文家不好惹,今日刚到的这个新知府更是立场不明,可他上了贼船也下不来了,便只好一条道走到黑。
瞥了一眼供词,陈司法并没有接过,反而皱了皱眉道:“那边还有两个,你再弄两分供词给他们画押。然后拿着这些供词给其他人看,务必让醉风楼那些人都签字画押。”
这份画押的供词是假的,可醉风楼那么多人,总能弄到几分真的。
大汉这回倒是愣了一下,因为以往根本没有这样的后续。往往他们弄到了画押的供词之后,犯人就会迅速的被定罪,而后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不过他转念想想醉风楼后的秦家,倒也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了,便躬身应道:“谨遵大人吩咐,小人这就去弄。”
秦家的事本就是袁司马在设计,屈打成招亦或者强行画押其实没有多少差别,因此负责审讯的大汉也是早有准备的。他从一旁的箱子里又翻出了两份写好供词,端着印泥便手脚麻利的将另外两个人的指印按了上去,这便算是有三份供词的着落了。
在此期间,陈司法也不是闲着的,他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冲外面的人吩咐道:“去把秦易带过来。”
门外的两个狱卒闻言一怔,却是没想到这么多天都没有提审,那秦家少爷终究躲不过这一场刑讯。不过这种事他们自然管不着,答应一声之后很快往大牢里去了。
不多时,大汉弄好了三份供词,又拿来给陈司法看。陈司法却是懒得理会,他也并不喜欢这个血腥味儿十足的审讯室,便掩着口鼻吩咐道:“一会儿秦易过来,你吓唬吓唬他,最好能让他自己招供。不过别对他用刑,又或者别让人看出他用过刑了。”
大汉为难的点了点头——秦家小少爷的名声在洛城也是人尽皆知了,那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跟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甚至于断胳膊断腿都是常事。就这点小阵仗,恐怕还真吓唬不住对方。至于用刑,他当然也知道一些看不出外伤的手段,可他一个小小差吏,秦家和文家却是真不敢得罪。
陈司法并不打算在这事上露面,再则他今日来此也并非全为了醉风楼审讯之事,于是吩咐完就准备先行离开了。只是当他在一次打开审讯室的大门,刚抬起脚准备往外走时,却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审讯室的铁门之外,身着石青色官袍的新任知府大人正站在那里,他脸上犹自带着温和儒雅的笑,那光风霁月的模样甚至能够让人忽视了阴冷血腥的牢狱背景……当然,这好看的笑容落在陈司法眼中,却是如鬼魅一般可怖,吓得他心都凉了半截。
好半晌,陈司法才有些哆嗦的放下了掩住口鼻的手,他躬身给莫绍轩行了礼,然后强自镇定般的问道:“大,大人今日才到洛城,一路舟车劳顿,怎的没有回去休息,还来了这大牢?”
莫绍轩抬手扶起了陈司法,态度亲和:“多谢陈大人关心了。说来也不怕你见笑,本官原是在翰林院供职,今日也是头一遭审案,事后想想审得真是不像话,心内不安才打算来牢里再审审,免得下次开堂再闹了什么笑话。不料到了狱中才听闻陈大人在此,本官想着你专司刑狱,就想来请教一二。”
陈司法听完却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干笑了两声,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道:“大人客气了,下官不敢当,不敢当……这里气味儿不好闻,下官还是陪大人先出去吧。”
莫绍轩闻言也抬起袖子在鼻端挥了两下,说道:“确实,血腥味儿太浓了。”
陈司法一听,心里便是一咯噔,下一刻他果然听到莫绍轩说道:“这审讯室中现在还有案子在审吗?能劳烦陈司法亲自来此,想必也不是什么小案子,正好本官不通刑狱,也可旁听跟着学学。”
这一下陈司法的冷汗却是真的下来了,他为官二十余载,又是专司刑狱之事,哪里会相信莫绍轩的突然出现和这番言辞都是巧合?他已经断定莫绍轩来者不善了,心下难安之余,也只能勉力挣扎道:“大人说笑了,这案子也审得差不多了,犯人业已画押,下官正准备离去呢。”
莫绍轩闻言,清亮的眸子里有暗光一闪而过,不过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牢狱之中,阴森可怖,周遭一片静谧,这脚步声便显得有些突兀。莫绍轩自然回头看去,陈司法却是一下子想到什么,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
不多时,三道人影映入审讯室外的两人眼帘——和之前小六哭爹喊娘的被拖过来不同,文璟晗是自己走过来的,甚至她一步步走得稳健,从容坦然不见半分惧怕,就连那两个负责押解的凶悍狱卒跟在她身后,似乎都成了下人一般的陪衬。
陈司法见此只想抬袖掩面,直觉得今日倒霉的并不只是袁司马一个人,这位新任知府大人简直就是专克他们的,一来就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莫绍轩负手而立,看见来人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有复杂的情绪翻涌不休。
当此时,文璟晗自然也看见了审讯室外的莫绍轩,她面上也有惊讶一闪而过,旋即看清了对方身上的官服,之前所有的想不通便都有了解释——今日的不同寻常都是因为眼前之人,新知府到任了,所以袁司马等人要狗急跳墙了,想要赶紧定下罪名。
可是莫绍轩来得太快了,而且一来便出现在这牢狱之中,其中种种代表了什么,聪慧如文璟晗不会不明白。她心中一时间也有些复杂,可面上却不曾露出分毫,只冲着对方略微颔首。
这一对视,一颔首,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莫绍轩有一瞬间晃神,旋即心头便生出一股怪异感来——眼前之人娶走了他心慕的姑娘,他们本是情敌,哪里来得心心相惜,哪里来得千言万语?简直荒唐!
回过神来的莫绍轩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脸,旋即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案子已经审完了吗,怎么还在提审?!”他问完,又对着陈司法挂起了笑脸,玩笑似的道:“莫不是陈大人怕本官偷师,不愿教导与我,方才说的托词?!”
陈司法这会儿却是完全笑不出来了,他只能扯了扯嘴角,干巴巴道:“大人说笑了。”
莫绍轩却正色道:“本官可没有说笑。本官是正经来向陈大人请教的,既然眼下这案子还没结,那陈大人不妨审下去吧,本官正好可以旁听学学审案。”
文璟晗在旁听着,目光在莫绍轩和陈司法身上迅速扫过,眼中最后一丝忧虑褪去,反而闪过了一丝兴味。
陈司法这会儿却是骑虎难下了,他不知道莫绍轩来这洛城做知府就是为了文璟晗,自然想不到对方会不顾舟车劳顿在这时候跑来大牢。他和袁司马原本还想趁着这最后的一天机会快刀斩乱麻的,如今却是直接撞到枪口上了。
没奈何,莫绍轩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陈司法也知道拦不住,只好道:“大人客气了,下官,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陈司法犹豫着让开了身后审讯室的大门,莫绍轩当先走了进去,第一时间就被那浓重的血腥气熏得皱眉。他旋即看见了刑架上三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脸色陡然一沉,一直亲和的语调变得威严起来:“原来陈大人审案,便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