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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璟晗却不管此刻秦安内心的崩溃,又淡淡说道:“这些时日我不出府,你在府中也是整日闲着。正好帮着算算账,如果你觉得一本太少,再多拿几本去也无妨。”
秦安一听,手就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怀中的账本扔地上。他来不及再抱怨,忙道:“不不不,一本就够了。这账本也是要紧东西,少爷您可不能随便给人看!”
文璟晗闻言终是放下了手中的另一本账册,抬眸定定的看着他,似有深意般的问道:“那你是觉得,这账本我不该给你看了?!”
秦安被这郑重的一问问得愣住了,略微晃神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倒秦易身边的初衷——他是管家的儿子,自幼便被安排在了小少爷身边做贴身小厮,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陪着少爷吃喝玩乐在外胡闹的。他得陪着少爷长大,帮着少爷接掌家业,然后接他父亲的位置!
恍惚了一瞬,秦安便是抱紧了手里的账本,脸上倒是习惯性的嬉皮笑脸,语气却少有的郑重了几分:“自然该。这账本我不帮着少爷算,还能是谁来算?!”
见秦安明白了,文璟晗也是松了口气,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一松,从之前的强势冷肃变得和煦了起来。她收回了盯着秦安的目光,淡声叮嘱道:“那你就拿回去好好算,莫要让旁人看见了。”
秦安忙答应了一声,再没有之前被赶鸭子上架的苦闷,反倒因为被委以重任而变得神采奕奕。连之前的八卦也不想打听了,和文璟晗说过一声后,就抱着账本急急忙忙的回去算了。
文璟晗见状,心头紧绷的弦又松了一根——有道是独木难支,就算她费心费力的要为秦易谋划,总少不得人帮衬。而且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换回来了,她私自帮秦易揽了这许多事上身,若是有朝一日换了秦易自己回来面对,身边至少得留一个能帮衬的人……秦安就很合适,只是还需磨砺。
打发走了秦安,文璟晗也没再捡起之前放下的账本,她漫步出了书房,站在廊下遥遥的望着西面文府的方向,隐约能见着那高大藏书楼的一角飞檐……
文璟晗心里其实有些难言的隐忧:云烟被文府赎去,其实比被“秦易”赎回来要好,至少她可以直接以舞姬的身份入府,而不用担心更多的纠葛。再有秦易亲自护着,自然也不会受人欺负。可是云烟那般喜欢秦易,又是那般聪慧的人,留她在秦易身边,秦易真的不会被识破身份吗?!
有那么一瞬间,文璟晗觉得她和秦易的秘密早晚是保不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秦易(得意洋洋):小爷一出手,云烟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像文小姐那般总是吃瘪!
文璟晗(……):呵呵。。。
第49章遍地是锅
文璟晗担心,若是放任秦易和云烟待在一处,只怕用不了半天功夫就得被对方识破身份,但事实上小少爷到底也没蠢笨到那地步。
文丞相是被秦易缠得没法子了,再加上这也是许多年来女儿唯一一次求他之事,于是纠结了两日之后,到底还是命人将云烟赎了回来。春香楼的人果然也没敢跟文府狮子大开口,甚至出于讨好和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将价开得并不算高——只一千两罢了。
当今这世道,一个寻常的丫鬟下人卖身银不过十到二十两,寻常青楼女子赎身也不过一二百两。替云烟赎身的一千两银子看似已经不少,但这一千两与之前的十万两相比,不过百中取一。更有甚者,这钱甚至也只是那一回初夜拍卖价格的十分之一……
秦易知道后脸都绿了,她虽然并不太在乎钱,却也不愿意别人把她当成冤大头!
然而生气又如何?眼下她连那春香楼的新东家是谁都不知道,想报复也是无法,便只得按捺下心思先将赎回来的云烟安置好了。
两人相交三载,秦易自然也知道云烟的聪慧和细心,从她第一次见着文璟晗便发现端倪这一点就可见一斑。是以秦易也不敢和云烟走得太近,却又因为云烟确实是她撒娇耍赖求回来的,也不能刚把人弄回来就丢去一旁置之不理,于是只隔三差五的便让云烟来墨韵阁跳上一支舞,以示自己并未忘记她。
如是过去了几日,倒也不曾闹出什么事来,云烟也在文府暂时落了脚。只是没过多久,府中渐渐地又有了些传闻,道是新来的云烟姑娘独处时总是怔怔的望着东边——文府的东边,正是秦家!
便是借着府中那些嘴碎丫鬟婆子的口,秦易终于意识到云烟对她的不同。只是这份不同让她心虚又心慌,却是半点儿欣喜也没有的,再见云烟时,便只想躲她躲得更远些……
……
隔壁和云烟同处一府的秦易并没有如文璟晗担忧的那般,轻而易举的就暴露了身份,这边文璟晗所在的秦家倒是先闹出了些事儿来。
自上一回文璟晗特地点出了醉风楼的账目问题后,秦夫人也仔细翻看了一些账册。说来她管家也十余年了,但其实算账的本事仍旧是半吊子,就连文璟晗这般没有正经管过家的人都能看出问题的粗糙账目,在她眼里竟也是精密非常,根本看不出问题来!
可真的没有问题吗?自醉风楼一事后,秦夫人也不敢相信了。她索性便学着文璟晗之前的做法,不再细算每一笔数目,只是这几天出门在洛城里转悠了一圈儿,看了看自家铺子的状况,再回来翻看这些铺子送来账本上最后的盈利数目。
这法子,堪称简单粗暴,对于一些小偷小摸的贪墨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可是如醉风楼那般规模的大酒楼,一月的盈利只够楼中的一顿饭就实在是太过了,傻子也能看出问题来!
秦夫人终于睁眼看了一眼宅子外的世界,然后就被气得肝儿都疼了。她一面让人去把那些明显贪墨数量巨大的铺子管事请来,一面又让人去把周启彦叫了来——自三年前起,秦夫人就将外面的生意交托给了这个侄儿,也正是相信有他在外面看着,她才敢这般安安生生的待在家中翻看账本。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却又是一场闹剧。只是之前的种种都与文璟晗无关,而闹剧开场之后,撒钱无度的纨绔少爷“秦易”自然就免不得要牵连其中了。
……
彼时文璟晗正在翻看秦安算好送回来的账本,他倒是和秦夫人一样生涩,对于账目中一些显而易见的漏洞疑问都视而不见了。他只仔仔细细的将所有的数目重算了一遍,拨算盘拨得手指头都肿了,竟也真让他算出了几处数目不对的地方。
文璟晗看了却是只想叹气:秦夫人这当家主母平日里做事到底是有多不上心啊,以至于那些铺子管事们送回来的假账都做得这般不经心。更可怕的是,就是这般粗糙不经心的假账,居然也能瞒了秦夫人那么多年。这秦宅,简直个个奇葩!
在心里吐槽完了,文璟晗还是要专心培养秦安。
她没做过生意,对外账还是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可是有些东西是一通百通的,再加上这账本做得实在粗糙,对着秦安这么个半吊子,文璟晗竟也有许多可以教授的东西。于是她便每日让秦安回去算一本账册,第二天算完了拿回来,她再一一指点他未曾看出的错漏。
主院来人时,文璟晗正拿着秦安新算完的账册教导他——秦安其实也挺聪明,只要文璟晗教导过一回的,他下次定不会再出错,也总算是让文璟晗心中有了几分安慰——冷不丁听到主院来人叫她过去,文璟晗还怔愣了一下。
扔下账本和秦安,文璟晗便问那传话的家丁:“阿娘寻我何事?”
那家丁也不瞒着,当下便答道:“今日夫人让人将几家铺子的管事请进了府,还寻了表少爷回来,小的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夫人便命小的来请少爷过去了。”
文璟晗一听,心里便有了些谱,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账册,又不禁迷惑起来——秦家的铺子实在太多了,是以账册也多,就这么几日的功夫,她都没能看完呢,秦夫人总不会已经看完了吧?!难不曾秦夫人请了外面的账房先生帮忙理账了?可是这么大的事儿,她在府中也未曾听闻啊!
就这样,文璟晗带着些许疑惑去了主院,秦安自然也扔下账本紧随其后了。
两人刚进了主院,便听一个管事的声音远远传来:“夫人,我徐木从当年老爷接掌家业起就跟着他了,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秦家一直是我的主家,我也一向对秦家忠心耿耿,夫人今日竟是这般部分青红皂白的咄咄相逼,可是要寒了我们这帮老伙计的心啊!”
咄咄相逼?倒真是咄咄相逼,就不知道是谁对谁咄咄相逼了。
文璟晗的脚步只是略微一顿,随即便是继续往前。待走得两步,她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却是向着右后方的秦安伸出了手。也未开口说些什么,秦安便心领神会的递上了一把折扇。
“唰”的一声,文璟晗甩开了手中的折扇,并不那么风雅的摇着,一边踏进了主院的正厅,一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开口问道:“阿娘何事寻我来啊?”
秦夫人此时正被几个管事逼问得满脸尴尬,她本就不是个强势的人,这些年也过得算是舒心,冷不丁被这帮管事气势汹汹的一质问,明明是有理的一方,气势却是无端矮了三分。就在文璟晗踏进正厅之后,她其实已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侄儿。
然而就在周启彦志得意满刚准备开口的当口,“秦易”到了。女儿自然比侄儿亲,于是秦夫人那求助的目光顿时改了方向,灼灼得投向了刚进门的文璟晗。
若是真的秦易在此,这会儿估计都得被她这亲娘的目光看得肝颤儿了,文璟晗倒是镇定。她上前两步挡在了秦夫人面前,剑眉一挑,看向了方才咄咄逼人的那个管事:“大老远就听见这位管事的声音了,您这嗓门如此洪亮,当个跑堂招呼客人定是不错的,难怪当年阿爹能看中您呢。”
秦家家大业大,如今这些管事一个个走出去也是体面无比。那穿着打扮和满身的气派,随便拉出去一个都不是隔壁文府的老管家能比的。因此文璟晗这番话说出来,真就是打脸了。
管事的脸都气红了,可是“秦易”混不吝的名声在外,和他呛声他就能二话不说直接上脚踹的!人都说欺软怕硬,这管事也不例外,之前对着秦夫人一个弱质女流还能咄咄逼人,这会儿被文璟晗打了脸,却只能忍气吞声,竟是一句话也没敢吭。
文璟晗突然发现,秦易那般的性子和名声,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还有人怕。
不过下一刻周启彦就站出来了,只见他轻咳了一声,仿佛劝慰般的说道:“徐管事莫恼,我这表弟脾气不太好,在下替表弟向管事道歉了,还请管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