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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内心深处有一座
使我颤栗的城市
她在列车长鸣不断的南方。
我已经失去了她。
梦想的碎片，青春的花瓣
遗落在她的街角。
从1985年夏天飞来的一只小鸟
泊在她嫩绿的枝头——
我跳跃，我歌唱。
一双塑料拖鞋叩响了最初的问候
一只简易的木箱装着全部的梦想。
在青石板的建宁街1
在夜市的棋家桥2
我把叫喊的激情
抛向她的月亮的下颏。
我点燃青春的羽毛
在她的梧桐树枝上燃烧。
我让粒粒汗珠
滚落在她春夜的衣襟里。
我让长街上的身影
在她秋天深沉的眸子里
和落霞一起闪光
在她的河流上
我仰望着未来的星空；
在她的山冈上
我等待着一只小鸟飞临。
那始终躲在远处的理想
迟迟不肯履约。
可是在玉兰花的眼神里
突然闪现了爱情的面影。
湘江温柔的波涛
轻轻地舔着堤岸
远处钟楼的钟声
悠悠地回荡上空。
那美丽动人的城市啊
我本来在那里
追求宁静和谐的生活。
谁能料想，黑暗中
响起了死亡的脚步。
在那里，命运安排我
把毁灭的爱情吞咽。
我忘记了——
她公园荷塘的娇媚
月光照临迷人的水杉
在情欲呢喃中颤栗
还有空旷的芳草地
我和她最优雅的造型。
——啊，伤心的城市
爱情破碎了
我再也不敢登临石峰3
俯瞰你秀眸顾盼的面容。
从建宁街而白石巷4、响石岭5
再往清水塘6
生命的道路离你的墓园
还有多少里程？——
命运是严酷的。
但我不能、不能
在她深夜的酒馆沉沦。
是的，也许
在我的开始就是我的结束。
在开始和结束之间
秋天剥光了梧桐的衣裳
一阵阵春风催动了大地上的浮尘。
是的，开始就是结束
结束就是开始。
一段注定的旅程
就象郊外的两株桃花
从我路过的春天
一笑而过。
再见吧
令人颤栗的城市
在我们缘尽的站台
我不得不踏上旅途。
二
再次走出她的月台
她的羽翼已经丰满。
她那深邃的街道
就象峡谷里的河流。
一座座大厦的眼神
浮泛着蓝天的倩影
广告牌上的美女
露出迎宾的笑容。
不断升位的电话
割断了记忆的路径。
在似曾相识的街巷
往昔的面孔无处找寻。
只有湘江的波涛
依然在夕阳下灿烂如金。
在玉兰树下蓝色的夜晚
谁会相信，谁会相信啊
对这座城市
我满怀着眷眷深情。
这里
人流和货物
涌向车站和码头
又从码头和车站
涌向这里。
疯狂的轮子碾碎了
往昔岁月的宁静。
在紫丁香的微熏里
在四月烟雨的迷蒙中
她是那样遥远
而又陌生。
在她的怀抱里
清澈的湘江哺育了我。
今天，我寻觅着
青春流连的芳踪
直至市声退尽
才目睹她真实的面容——
满街杂沓的纸塑
伴着落叶纷飞。
当千万朵礼花
以千万朵玫瑰的风姿
披满她夜的酥胸
我就挤在湘江桥畔
一颗鼓荡着人生理想的心
几欲迸裂。
今夜，我已没有歇憩的床铺。
也许下次归来
冷漠的红色的士
会一样带我在她繁华的衣褶里
兜圈，到达目的地
已是夜半更深。
注：12456建宁街、棋家桥、响石岭、清水塘均为株洲地名。
3石峰系指株洲市内的石峰公园，这里确指它的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