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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雨原是一家剧团里的一位著名的化妆师,后来那家剧团倒闭后,她便在椰城开了一家名叫“亮你一生”的化妆店,生意特别红火。特别是那些即将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姑娘们,为了让林欣雨能亲自给她们做新娘妆,都抢着到那儿预先排上号,生怕到时轮不上,被别人小看。
更为可贵的是,林欣雨没有名人的架子,待人热诚,凡是和她打过交道的人,无不对他的人品大加赞赏。
却说有一个名叫张丽娜的女人,生性刁蛮,她仗着老公朱打滚在当地是个头面人物,有钱有势,横行霸道,别人在背地给她起了一个绰号,都叫她母老虎。
有一次,母老虎和一帮贵夫人约好了,要参加一个大型聚会,她为了能在这场聚会中独领风骚,抢占风头,想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母老虎有四十多岁了,她嫌自己脸上的皱文太多,几个地方还冒出了很不好看的斑块,决定请林欣雨替她好好化一下妆。
母老虎自认为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她当然不愿像那些女孩子一样先到化妆店去排号,眼看聚会的时间到了,这天一大早,她这才给化妆店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上门替她服务。
电话刚打过去了不久,就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她自我介绍说是“亮你一生”化妆店的,是林欣雨的徒弟,特地赶来给她化妆的。母老虎一见林欣雨没有亲自上门,大发雷霆,把那姑娘的工具箱夺了过来,摔了一地,大声质问:“她姓林的怎么没有来?”那姑娘向她陪着笑脸说:“真对不起,店里生意太忙,再说太太预先也没有打招呼,我师父今天实在抽不开身来为你服务!不过,太太请放心,我的手艺是师父手把手教的,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母老虎鼓着嘴吼道:“不行,她姓林的不来,竟派你这么一个小黄毛丫头跑到我这儿,她把老娘看成什么人啦?你马上回去,让她亲自来,否则别怪老娘不客气,小心让她的化妆店在椰城开不成!”
那小姑娘大概也早听说过母老虎的威名,此刻见她发那么大的脾子,吓得脸都变白了,哪还敢再吱声,忙不迭地蹲下身子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灰溜溜地走了。
没有过一会儿工夫,林欣雨赶来了,她一进门,就接连向母老虎赔不是。母老虎得意地躺在沙发上,让她替她化妆。偏偏她生来就是喜动不喜静的人,加上她长得过于肥胖,躺在哪儿都觉得不舒服,她一会儿把身子翻过去,一会儿又要将身子折过来。林欣雨被她折腾得满头大汗,可是连大气儿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替她化着妆,生怕有哪一点儿惹得她不满意,又招她大动肝火。
林欣雨足足折腾了一上午,总算替母老虎化好了妆。谁知,母老虎对着镜子一照,又嫌她对她没有尽心尽力将妆做好,说她的皮肤还不够白嫩和娇艳,眼睛也没有少女那般清澈亮丽、妩媚动人。林欣雨一听显得十分为难地解释道:“太太,我只是搞化妆的,与搞美容还是有一点儿区别的;再说太太这样的年纪,不论怎么样美容和化妆,怎么能和少女相比呢?”哪知林欣雨的这一番话,正好捅到母老虎的痛处,她一蹦三尺高,抬手“啪”地下子,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她像唱花腔女高音似的,拉长嗓子嚷道:“好你一个姓林的,你是嫌老娘老了是不是?今天如果你不给老娘一个说法,你休想跨出这个大门!”
听她这么一嚷,林欣雨这才知道自己是失言了,红着脸慌忙向她道歉:“真是对不起,太太,我我说错了,我没有嫌嫌你老的意思,只怪我不会说话,请太太多多包涵!”
林欣雨正不知道如何向母老虎解释才好时,就在这当口,母老虎老公朱打滚单位里办公室主任马披金上门来送东西。马披金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后,他为了讨好母老虎,冲着林欣雨也发起火来:“林欣雨,你想不想做生意了?你手艺不过关就承认出来,怎么冲太太说那种话?”林欣雨只好又转过身子来向马披金赔礼:“我的手艺的确不过关,还请多多原谅!”马披金冷笑道:“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么?对了,我听说你有一个名叫孟天成的师兄,他那出神入化的化妆技艺比你还高,你给我把他请来,重新给我们太太化妆!”
“这”林欣雨一听脸都变白了,为难地道“这这不行,他不能来这里给太太化妆,他”
母老虎在一旁听了,显得不耐烦起来,不容林欣雨将话说完,连忙插进来道:“怎么啦,林欣雨,既然你师兄的手艺比你高,为什么就不能叫他来给我化妆,你是不是怕他抢了你的饭碗?”
“不是我我哪有这种想法啊。”林欣雨显得有些手无足措地道:“太太,你误会了,我和师兄孟天成关系像兄妹一样,怎么会怕他抢我的饭碗呢?”
“既然这样,你给我把他马上叫来,他要多少钱都行,”母老虎下了最后通碟“你如果不能将他叫来,我和你没有完!”
林欣雨摇了摇头,叹口气,只得收拾好东西,去请她师兄来给母老虎化妆了。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林欣雨的师兄孟天成来了。马披金没有走,他一见来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有些怀疑地问:“你就是那个姓孟的化妆师?”孟天成不像林欣雨那么随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马披金:“怎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孟天成那阴森森的目光,盯得马披金不寒而栗,他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母老虎见状,倒是高兴了起来,她认为真正的高人一般架子都大,眼前的这个老头一定是不凡的人,她忙招呼马披金给他上茶。岂料孟天成理也不理她,一边低头打开工具箱,一边冷冷地道:“不用了,我还是给太太化妆吧!”
高人毕竟是高人,那孟天成与林欣雨化妆的手法果然有区别,等母老虎躺下后,他先不急着在她脸上打底油,而是像发气功似的伸出两手,远远地在她全身上下运行起来,接着在她整个脸部进行了一番按摩。说来也怪,躺在沙发上一向不老实的母老虎,不大一会子工夫就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打底油、上胭脂、涂口红,画眼线,贴长睫毛孟天成的的十指在母老虎的脸上像弹琴似的,很快完成了一道道化妆的工序。不到一个小时,他就结束了整个化妆过程。他不像别的人那样,替人做好妆后,让女主人对着镜子看看满意不满意,反而问起站在旁边的马披金来了:“年轻人,你对这个妆还满意吗?”“这这”马披金总觉得那妆化得有点儿怪怪的,可又找不出什么毛病,在女主人没有同意之前,他更不敢轻易下结论,他支吾了很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孟天成却收拾好了东西,就要走了。马披金见母老虎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以为她是想敲他竹扛,要他替她买单,忙问孟天成要多少钱。孟天成冷冷地道:“我替人化妆从不收钱的!”说完,他竟冲着母老虎弯下腰拜了三拜,这才转身走了。
马披金对孟天成那诡秘的举止,感到十分怪异,等他将他送出了门,转过身来,只见母老虎还在沙发上躺着没动弹。他这才明白她一定是睡着了,他知道她睡觉时最反感别人打扰她了,没敢惊动她,耸了耸肩膀,弯腰缩脖子地退了出去,替她关好门,也走了。
哪知,到了晚上朱打滚下班回来,回到家里,发现老婆浑身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竟然早已经死了
人死了,总得要入土为安啊,三天后,朱打滚一家将母老虎送到火葬场去火化,跟来送行的自然有不少是朱打滚单位里的人。由于母老虎脸上的色彩被别人的泪水冲淡了不少,到了火葬场,有人提议请殡仪馆的化妆师给她补一下妆。岂料,殡仪馆的化妆师来了后,马披金一眼竟认出他就是那天上门给母老虎化妆的那个老头!按照椰城当地的风俗,给死人化妆的人,是不能替活人化妆的,否则就会遭遇到不测。马披金将事情说出来后,朱打滚一家人全大怒了起来。他们也不急着将母老虎火化了,急忙要将她的尸体抬到“亮你一生”化妆店,找林欣雨算账,质问她是安的什么心,那天明明要他将孟天成请来替母老虎化妆,怎么把一个在殡仪馆里专门替死人化妆的老头给叫来了。
林欣雨望着店门口围着的那一帮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将事情弄明白了,她也急了:“那老头正是我的师兄,他的名字就叫孟天成,我师兄本来就在殡仪馆上班,是你们逼着我将他请来的啊!”
马披金和那些人一听全傻了眼!
殡仪馆里的一个化妆师,怎么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化妆死了呢?经过公安部门调查和法医对母老虎的检查,终于将事情的真相弄明白了:
那孟天成的确是林欣雨的师兄,不过他和林欣雨所从事的行业大不相同,一个是替活人化妆的,一个是专门替死者化妆的。替死者化妆自然和活人有分别,死者没有体温,脸上肌肉是硬的,皮肤毛拉拉的不好上妆。因此,孟天成利用自己年轻时所学的气功,在给死者化妆前,先在死者身上发功和按摩,使得死者身体发软和增加一点儿温度。也许是在殡仪馆做久了的缘故吧,孟天成习惯成自然,他在给母老虎化妆时,从头到尾一切都是按照给死人化妆的程序操作的,竟也运用起了气功和按摩术。他在殡仪馆上班是拿工资的,从来是不接受死者家属的钱,所以他才拒收马披金要付的报酬。
再说那母老虎在接受孟天成的化妆时,从来还没有得到过那样的享受,气功加按摩,竟把她弄得浑身骨松筋软,通体舒泰,昏昏欲睡,恍惚间,她整个人就像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来到了一个妙不可言的仙境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母老虎在化妆前,嘴里还在咀嚼着几块口香糖,就在她睡着时,那口香糖粘住了她的喉管,竟将她给活活给憋死了——可叹的是,她一缕魂魄,恋恋不舍地驻留在那妙不可言的仙境里,却再也不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