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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十分成功,在郝从容的张罗下,所有该到的领导都到了,这使画展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隆重的开幕式后,画展的真正目的便浮出海面了。
文化局副局长叶青三天以后来看画展的,他带了一大帮人马,足有百十号人,他们在展厅里转来转去,东看西望,偏巧郝从容这天不在,叶青就拉着油画家斑点马,东指西点地挑了画作的毛病,叶青是有意这么做的,眼看就要往外掏银子了,自己张罗的钱要打到这个青年油画家的帐户上,最后再由郝从容分给自己,叶青总感觉这事不妥当,尽管郝从容拍了胸脯下了保证,双方又签了合同,仍是让他感到玄而又玄。可他又不能明说,不能公开让斑点马承情,便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担心表达了出来。
斑点马心领神会地说:叶局长尽管放心,您对我画作的指点是对我的抬举,您本身就是个画家,什么场面没见过啊,您能来,不光给了我面子,而且给了郝从容大姐的面子,我会感激您的。
叶青听了斑点马这番话,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一点,他拍着斑点马的肩膀说:你知道了就好。如今玩艺术的人多如牛毛,没有一定的靠山是玩不出什么名堂的,特别是在我们国家,艺术的大成就一靠艺术家的才情,二靠关系网,谁势大谁牛,这个势就是你的后台。
这话很意味深长,斑点马听明白了,同时心里也滋生了一种不服气之感,本人的油画在全国都拿了大奖,而在本市举行一个画展却需要动用方方面面的关系,否则市场就打不开,这不正应了那句“龙栖浅滩遭虾戏”的老话嘛。毕竟年轻气盛,斑点马心里这么想,脸上就表现出来了,嘴里随之就溜出来一串话:叶局长,您来捧场我感恩,不过我的油画在全国也拿了多次大奖了,一点不给您丢面子。
哈哈……哈哈……叶青忽然仰天大笑,笑过之后说:你呀,真还是年轻,得奖并不意味着市场,市场是要自己找路子的,如果观赏者真正认你的画主动掏钱购买,你恐怕早就不用在市的美协赚这辛苦钱了。
叶青的讥讽使斑点马感到自己失语了,内心不免沮丧地想: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这个时候说些废话真是太愚蠢了。于是便低了调子说:叶局长,我的语言表达不好,其实我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叶青又哈一声笑了说:算了算了,别在话长话短上争执了,你看我带来这百把号人,腰里都揣着钱呢,画展的真正成功是打开了市场,你已万事具备,郝从容又把我这东风引到你这里来了,你就等着好事吧。
那是那是。斑点马笑容可掬地连连点头。
叶青带着那帮人又在展厅里看了看,大体将每幅画作了估价,然后他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画展要展出十天,第八天开始画作就可以出售了。叶青现在带人来把要买走的画认真地看了一遍,说是来看画,其实是指给这些人哪幅画是你需要出钱带走的,少钱都定好了,一口价不打折。走出展厅的时候,叶青忽然听到有人说:叶局长,我把钱给了,画能不能不要?我家没地方挂,我老婆信佛,满屋挂的都是观音菩萨,除了观音菩萨,她什么都不让挂。随行的人哄一声笑了起来。说话的人急忙争辩说:你们笑啥,我老婆每天求菩萨保佑发财,我发的这点财都是菩萨给的。随行的人再次哄笑起来。说话的人这才感到失语了,便补充说:不如把这钱给了叶局长这个活菩萨,对我们还有点用,让我们买这个人的画,心里真是不情愿,你说那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女人的脸长到后背上去了,屁股长到肋骨上去了,这要是拿回家,我老婆就会骂我六根不净,有辱菩萨啊!
叶青听不下去了,制止他说:闭上你的臭嘴啊,你要是不想要画,也可以不买。我请你们来,你们看的是我的面子,至于画家画的是猫是狗,都与们无关,你们不愿意要画,就把画扔了,你们不愿意出钱,也可以不出,反正日后我们一起共事的日子长着呢。
叶局长一番话掷地有声,吓得说话人再也不敢出声,同行的人都听出了叶局长这番话的话外之音。便纷纷怪罪刚才那位说话人话太多,于是大伙儿默默行走,再也无话。
回到局里,叶青就给郝从容打了电话,将刚才那个人的话作了一番演绎,把购画的困难吹得无花乱坠,最后郝从容心里竟疑惑起来了,担心地问:咱们的计划不会流产吧?
叶青见郝从容问这话,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信誓旦旦地说:就是有天大的困难,我也得为你扛着啊。你是谁呀?如果不是你,谁能求动我叶青。
话音落地,郝从容立刻明白叶青副局长给她打电话的目的了,他是担心购画款子打了水漂,落不到实处。郝从容很理解叶青副局长的这种担心,这笔款子不能直接打给郝从容,叶青也不可以收,那么只有打到斑点马的帐户上,然后再从他的帐户上把他们的所得提出来,现在叶青担心钱到了斑点马的帐户上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毕竟不了解斑点马。
叶青这种担心就像传染病一样也传给了郝从容,真的,不怕一万怕万一,万一斑点马翻脸不认帐,她能有什么办法控制他呢?尽管他们之间有了一份合同,可那份合同能拿到法厅上吗?郝从容想了想,不能把自己的这种担心传递给叶青副局长,一旦对方也知道了郝从容的这种担心,十有八九赚钱的计划就泡汤了。
郝从容定定神说:叶局长,一切要按计划进行,你放心,我的所有承诺都会兑现,你应该了解我这个人,干了十几年新闻记者,现在又是个作家,信誉还是第一位的。
有你这话,我也就无话可说了,我们第八天的时候先去一批人拿画,第十天的时候再去一批人拿画,第十天的下午款子全部到帐。叶青说。
叶局长这么雷厉风行,我保证款到不出五天就把您的那份提给您。郝从容作着保证。
五天太长了吧,你应该在画展的第十一天就把钱反馈给我。叶青毫不客气地说。
好呀好,就按您说的做吧。郝从容放下电话,坐在那里愣神半天,钱真是不好赚啊,找人不说,找到了人还要费心思,这心思是最伤神的事情,郝从容觉得虽然只跟叶青副局长通了几分钟的电话,却把自己的心力耗尽了,但又一想人家的担心也对,市场是叶青给斑点马找到的,万一斑点马翻脸不认帐,叶青岂不要把自己的牙齿打碎了往肚里咽吗?
郝从容准备马上到展厅见一见斑点马,特意把这件事谈开,对自己负责也对叶局长负责,叶局长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如今年轻的艺术家们对赚钱是不择手段的,钱到了他们手里,再拿出来,他们会不会认为是对其艺术的盘剥?
郝从容锁了办公室的门就去画展大厅,在楼梯拐角,她碰到了方菊,方菊正哼着歌往楼上走,见了郝从容,方菊愣了一下,不知是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吴启正书记已经很久不见她了,这一定与郝从容有关,不知郝从容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然而不管做什么,郝从容是吴启正的合法妻子是铁的事实,方菊在这一点上是悖理的。方菊正发愣,郝从容礼节性地像是对着半空说:你好!
你好!方菊也对着半空回了一句。
两个女人算是打过招呼了,郝从容再无心想方菊的事情。她快步奔下楼梯,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给斑点马发了条信息:我很快到你那里。她想今天一定要跟斑点马认真谈一谈,消除钱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