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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古寺中,钟声幽幽,云雾缭绕,几枝红叶隐在大片的青松涛海中,显出几许沉默中的热烈。
年轻的僧人在青石道上行走,提着木桶给路边的紫阳浇水,在石板上浸出一些水渍。有僧人在寺门前清扫落叶,不言不语,将修行融入每一日的日常之中。
忽然,上山的石阶上出现一个身影,那身黑白双色的道袍,让扫地的年轻僧人能轻易的认出,来人是无极道观的修士。
“阿弥陀佛,客人至此,所为何事?”僧人上前行礼问道。
来人还了一礼,表情温润的微微笑道:“在下无极道观书子桉,我们无极道观的鹤师叔寄来一封信,嘱咐我务必亲自送到贵寺青灯祖师手中。”
…………
在静室阵法之内的青灯大师微微抬眼,被僧人放在门口的信就出现在他眼前。他伸出手,腕上光华流转的菩提子顺着手腕落下一些,卡在腕骨之上。拿起信的一瞬间,一股寒霜之气顺着信蔓延上他的手指。但也只是一瞬间,又化作水汽消失在空气中。青灯大师淡定的打开信,垂眸将信中的内容看进眼中。
这信,能看出写的人十分慎重,纸用的寒梅笺,格式讲究,雅致又精致。信中遣词造句无一不得体,得体疏离的甚至有些像是……宣战书。
无极道观太上长老最优秀的弟子,鹤惊寒,人如其剑,人如其名,确实锋利逼人孤鹤凌寒。青灯大师合上信,脸上微微带笑。饶是看了这么一封暗藏警告宣战的信,他也没有丝毫心情起伏,依旧淡然的好似全然不在意。
只是,他周身阵法内的长明灯忽然同时一黯,另一个声音在他的天府内响起,语气幸灾乐祸至极,“江澄那小家伙还真的怀了你的孩子,老和尚你要当爹了,怎么也不高兴一点,要是被那小家伙知道,一定会哭的。”
“哦,不对,人家现在有了个鹤惊寒在身边守着,你这个老和尚该为年轻人让步了,说不定过段时间,你的孩子都要改叫那个姓鹤的小子做爹了哈哈哈~”
青灯闭目,平和的声音回答道:“因为你才造成如今的后果,你让江澄为难了。”
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哈哈笑了两声,“谁说是我让她为难了,虽然我故意不提醒她,但归根结底,她会为难的可不是孩子,而是你,是你会让她为难不是吗?”
青灯大师一顿,忽然叹息了一声,赞同了那个声音:“确实,是我让她为难。”
那声音也静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看你这个样子,是不会和年轻人去争的,怎么,还真的要把小家伙让给那个姓鹤的小子?”
“世间之缘,最是难以琢磨。”
青灯看了一眼放在一侧的散发着幽幽香味的信,答了这一句便笑而不语。他周身的明灯一瞬间恢复了明亮,而天府之中的那个声音再也没能出声。
江澄不知晓自己费心瞒着的事情,已经被自家弟弟暗搓搓的戳到了青灯大师面前,她趁着弟弟去杀妖的空闲,在教导自己的新徒弟。
二徒弟江月,外表虽然是个小萝莉,但灵魂却是江澄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那个傻乎乎的娘死爹不爱的软包子,因为太没心眼又太软,人人都能踩一脚,所以狗血又凄凄惨惨的死在了花一样的年纪,被她穿了。
江澄虽然不知道江月是怎么会变成一个孩子重新活过来,也不知道她那个假爹为什么这么放心的把她托付给她,但是作为接手了江月身体的人,她还是愿意帮江月一把的。
另外,从她得到这具身体,并且看到江月的记忆后,江澄就十分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现在有机会好好的教♂导一下这软包子,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江澄笑眯眯的看着面前换了身新衣服的江月小萝莉,绕着她转了两圈,满意的点头,“不错,可爱的小徒弟就应该穿的漂漂亮亮的才对啊!这件绿色的不错,刚才那件蓝色的也不错,道友麻烦你帮我把刚才说的那几件都拿来。”
在一旁等着的女修是这家店的老板,闻言掩唇一笑道:“这位道友还真是宠爱弟子啊。”说完就将那些衣裙一一取给江澄。
江澄比划了一下,递给整个人红成虾子的江月一件粉色的可爱花瓣小裙子,怂恿她,“快,徒弟把这件穿给师傅看一下,完了出来师傅给你扎个漂亮的头发。”
江月非常不好意思的抓着自己的袖子,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不用买这么多,我的衣服已经够了。”
江澄呵呵笑了,“你爹那是什么直男审美,给你买的那些衣服能看?!那是粉嫩嫩的小萝莉该穿的衣服吗?!”
在调♂教太胆小怯懦的徒弟之前,江澄想到刚穿越时这个身体那惨不忍睹的妆容,觉得很有必要先纠正一下徒弟的审美。教徒弟,特别是女徒弟,先从逛街开始。
“做徒弟的,最重要就是听话,师傅说的,一般而言都是为了你好,所以不能拒绝。”江澄虎着脸,江月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立刻低下头答应了,乖乖的去换了衣服。
江澄:这小徒弟也太胆小了,都是因为从小大人没有教好,空长年纪,这样可不好。
她已经开始盘算着让大徒弟赌神风有止,带着小徒弟江月去那些混乱的赌坊涨涨见识了。或者把江月也扔进白灵山一脉的小黑屋去关上几年,里面的老祖们会彻底的帮她进行改造的,就像她一样。江澄意识到自己正在想着摧残小花的糟糕想法,咳嗽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明显,江月不适合那种方法,让她进去了,能不能出得来都不知道。只能一路上多注意,给她找一些锻炼的机会。
是时候做一点教孩子的练习了,以后总会用到的,江澄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不住点头。就当是提前练习好了。
“月月,走路抬起头,不要含着胸。”江澄走在街上,看着拘谨的二徒弟说。
江月无法不拘谨,她本来就是个凡事闷在心里,很多事都并不会太计较的性格,不会拒绝人,也轻易不会生气,好欺负的江澄都叹为观止。江月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比如说自己的死而复生都是‘父亲’做的,而‘父亲’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是她母亲的血亲,她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再比如她从前那具身体里有一个叫做江澄的女子,就是现在这个成为了她师傅的人。
如果是一般人,复活后发现自己从前的身体被另一个人占据,多少也会有些异样的心思,但江月并不是,她只觉得有些羞愧于面对江澄。她从前一直就对于自己的样貌感到自卑,觉得自己一个女子竟然长成男子的模样十分的奇怪,又不敢与其他人说起,也没人愿意听她说这些,只能每日把自己的脸用厚厚的妆容遮盖起来。
她自己都嫌弃的身体,现在落到了别人的头上,江月总感觉让江澄受委屈了。江月就是这样一个……无法言说的软妹子。
江澄听到自己的二徒弟满脸羞愧的小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差点给她跪下。徒弟善良正直很不错,但是到这种程度真的让人担心了,她一个人的话绝对会被人欺负吧!绝对会!
“月月,告诉师傅,你是不是经常被人欺负?”江澄蹲在江月身前,按着她的肩膀认真问道。
江月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摇头,“没有人欺负我。”
江澄缓缓把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沉痛道:“我明白了,就算有人欺负你,你也不会觉得被欺负了。对了问一下,你那个爹,你觉得他怎么样?”
江月认真道:“是个很好的人,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却抚养我长大,虽然在我前十几年,他不怎么愿意见到我,但是我死后他却花费力气将我移魂到这具孩子的身体里,他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江澄又问:“那你觉得在你长大的江城,总是讽刺你的妹妹如何?”
江月想了想说:“虽然说话不好听了些,但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有伤害过我。”
江澄问:“那你当初暗恋的那个什么表哥,就是很丑的那个,让你离开江家导致你被坏人抓走的男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江月:“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并没有错,离开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还有,他并不丑啊。”
江澄捏她的脸颊,“那还不丑?徒弟你的审美有很大的问题诶,难道说你还喜欢他呢?!”
江月赶紧摇头,江澄这才放开她,揉了揉她被捏红的脸颊教育她:“不喜欢就好了,你那审美也太差了,等我弟弟回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俊朗的男人!”
江月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不太好意思的问:“比、比你还俊朗吗?”
江澄被徒弟反问的哑口无言,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是被徒弟夸奖了吗?她的夸奖方式真是和弟弟如出一辙,但是其实徒弟夸奖的是她自己吧!
江月见师傅表情奇怪,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摆手说:“不,不,我的意思是师傅的气质很让人羡慕,很……潇洒,如果是我在这具身体里,我还是那个其他人口中的丑姑娘。”
江澄叹气,这种十几二十年养成的自卑习惯真不好,说真的她那个假爹教孩子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好好一个妹子看给教成什么样了,难怪甩手交给她了呢。江澄腹诽完,点住江月的额头将她又不知不觉低到胸口的脑袋抬起来。
看着江月澄澈的双眸,江澄明白了。她根本没办法改变二徒弟的想法,因为她是个天生的善人。不过这一点虽然不用改变,但太自卑胆小这一点,必须改。
江澄下定决心,对江月道:“去,今天师傅给你布置的任务就是去门外拦一百个修士,不论男女,问她们‘我长得可爱吗’。”
江月愣愣的看着她:“啊?”
江澄把她往门外推去,自己靠在门框上挥挥手:“我就在这看着,你快点。”
江月小小一只站在路边,仿佛还没弄明白自己要干什么,茫然的一个劲的回头看她。
“快问快问,问不完的话就加到明天。”
“可是,师傅,我……”
“如果你不问的话,我下次就改成要你在我们容尘山派的山门前大喊‘江月是最可爱的女修士’喊五百遍,师傅说到做到。徒弟要知道,容尘山派是个大派,有许多人的,到时候不仅是师傅,门派里面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全都能听到。”江澄眯着眼睛笑,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啧,五百遍啊,还要大声喊,得喊上一天吧。”
胆小又害羞的江月被那可怕的场景给吓得抖了抖,然后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颤颤巍巍的对路过的一个修士小声问道:“请问一下,我、我……”她还在那我我个不停的时候,那修士已经走过去了。
江月又回头看自家师傅,却看见她摇了摇头,“不算,再问。”
接下来,江月硬着头皮,总算问到了一个人。那是个看着不太好接近的女修,但是出乎意料的,看着江月红着脸小声的问出了那个问题,那女修微微一笑,直接道:“可爱。”
江月一愣,等那女修走开,猛地转头看江澄。江澄拍了拍掌,“不错,第一个,还有九十九个,努力啊!”
也许是终于成功了给她带来了一些信心,江月接下来终于不那么结结巴巴了,但声音依旧很小,江澄也不催她,每天在一旁吃着瓜看徒弟的各种糗样,看的乐不可支。她总算理解了自己的师傅为什么那么喜欢坑徒弟了,因为很有趣。
当然这期间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和蔼可亲,江月有一次问到一个男修,那男修满脸垂涎的伸手就要摸江月的小脸蛋,嘿嘿笑着说了些下流话。当然这男修最后的下场是被一旁看着的家长江澄给一剑戳在了地上。
就这么问了两天,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依照师傅意思在路边问人的江月,看到一个带着满身血气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和她站在这里看到的那些修士们不同,这个男修虽然面无表情并无恶意,但是就是莫名的让人害怕,不敢接近,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