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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瀚递上来的是枚蝶形环佩,蜀中柳家的家徽就是只四翼凤蝶,而唯有家主及其直系血脉方能佩白蝶以彰显身份。
呈现在众人眼下的便是枚羊脂白玉蝶,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光看刀工即可知其价值连城,绝非俗物。
柳家的东西,出现在此时此地,不得不令人联想到某个下落不明的重要人物。
再一想到孙瀚口中的“淫贼”,在座几位脸色都不好看,唯有不明就里的孙瀚乐陶陶道:“嘿!州牧大人有趣的很,抓了淫贼不审……”
话没说完被孙渺狠狠在头上刮了一记,一脚踢弯了膝盖噗咚跪在地上,孙渺一同与之跪下:“孙瀚不通礼数,不知轻重,请王爷责罚。”
萧翎什么也没有说,起身默默往主院而去,脚步虽不急促但神情凝重。
这时候孙瀚方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跪在地上呆呆地目送雍阙紧随惠王而去,半天他结结巴巴道:“哥,那、那玉不会是王妃娘娘的吧,啊?”
无人应他,孙渺早陪同萧翎去了接见州牧,一人一手抱着只兔子恋恋不舍地左瞧瞧右亲亲:“你们王爷不会罚你的,起来吧。”
他愣愣抬头,见着是雍阙身边那个叫秦慢的小姑娘。兔子很活泼,东踹西踢,她抱着十分吃力,眼珠子一转落到他身上。孙瀚隐约觉得不好,她已经干脆利落地将只白团儿丢到他怀里:“小哥哥,帮我抱只呗!”
“……”
堂堂七尺男儿的孙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只软绵绵的白兔儿木愣愣地跟着秦慢穿过大半个王府,来到了惠王府待客的浩然厅中。
难得来客不多的惠王府里热热闹闹凑齐了这么多人,萧翎与雍阙一左一右立于上方,身着浅红官袍的州牧正愁眉苦脸地看着堂下一站一坐两人。
地上的坐姿可谓惨不忍睹,能有多懒散就有多懒散,好好的一方浩然厅像是被他当做了锦榻玉卧,拿来个枕头他就能睡给你看。一副混混模样,却偏生了张招蜂引蝶的玉面秀目,一双含笑的桃花眸四下乱飞,任谁人看到那张观之可亲的笑颜也禁不住卸下三分防备。
至于站着的那位大侠似乎很想拉开与他的距离,装作不认识他。可惜他的站姿也赏心悦目不到哪里去,抱着把破破烂烂的剑松松垮垮地立在那,毫无怀疑如果有根柱子他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歪了上去。
秦慢瞧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瘫坐在地上的年轻人浑然没有看到呆呆站在门槛外的秦慢与孙瀚,泼妇一样地赖在地上打滚撒泼:“我们好好地上门来,你们为什么要喊打喊杀,还将我们给拖进来!”
“……”似乎萧翎与雍阙他们来了多久,他就撒了多久的泼。
萧翎深居王府,本就与外界接触甚少,更莫说和这等江湖无赖打交道了,一时间略有无措。州牧气得从脖子到脸红成一片,连连念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大骂道:“尔等也不看看此地是何方!惠王殿下与雍大人在此竟还敢如此放肆,不想要脑袋了吗!”
雍阙轻轻一笑:“许州牧言重了,我东厂虽条律严明但绝非滥杀无辜,这别人的脑袋咱家也不是想摘就摘的。
许州牧老脸一僵,忙不迭称是,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
他语气仍是轻柔,可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当然,若是作奸犯科,知法犯法的那就不要怪咱家眼里揉不得沙了。”
寥寥几句,威慑得全场噤若寒蝉,萧翎想说些什么但雍阙的话已经说到了位,算是替他镇住了场面便继续捏着白玉蝶默默无语地看看那两个年轻人。
“来了,就进来,站在门口看笑话吗?”雍阙一早就瞄到了门口抱着白兔的秦慢。
这时厅堂里的人才发现门外还立着两人,孙瀚抱着兔子呆了片刻顿时大囧,手里的兔子和只烫手山芋似的想扔回给秦慢,却被她先一步垮进门槛,弃之而去。
在萧翎淡然瞥来的眼神中,孙瀚只好硬着头皮讪讪跨进门来,心里叫苦不迭,他好歹也是府中侍卫们的标杆红旗,人人敬仰的瀚哥、瀚爷,今日竟然被人看到这么丢脸的一幕。孙瀚想撞墙,孙瀚想投河,孙瀚恨不得时光倒流再不遇见雍太监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督主……”秦慢慢吞吞地抱着兔子走过去。
地上少年耳朵动了动,站着的那人也对着似曾相识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
秦慢却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径直路过,才走过去数步,背后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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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年一骨碌爬起来,又惊又喜,“师姐你可知道师父找你找疯啦!”
秦慢抽抽嘴角,在雍阙意味深长的视线里她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看着宋微纹撇撇嘴:“师弟……”
“既然是熟人,那边好办了。”雍阙轻轻拍了拍掌,“慢慢,你好好问问你的师弟,惠王妃的玉佩为何会在他那。”
秦慢心里叹气,怕是雍阙将她又怀疑上了。可天地明鉴,她这个师弟向来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为了美人一笑再出格的事情也做得得心应手。看此次情形,怕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估计是在哪里遇见了惠王失踪的未婚妻,垂涎人家姿色误打误撞地撞进了这桩迷案之中。
“慢慢?”宋微纹面露警惕,上下观察了一下雍阙。这个人与惠王一同出现,论言谈举止,身份不比惠王低上多少,不是王侯便是将相,何况还有那声刺耳的自称,他好歹也是江湖百晓生的徒弟,顷刻恍然大悟。这竟是个太监???
他更惊呆了的是,一个太监,竟然与他师姐言谈亲昵有加,瞬间想通了前后的他顿时痛心疾首:“师姐!你为了逃婚,竟然跟了个太监?”
雍阙眼角一跳,冷冷睨了一眼去,上一个敢置喙他身份的人坟头草已有数丈高了。
“宋微纹!”秦慢难得拔高了音量,边瞅雍阙眼色边道,“你快快交代清楚惠王妃娘娘的下落。”
宋微纹忙着为秦慢的误入歧途痛心痛肺,被她一吼傻了傻。秦慢说话向来慢声慢气,打入师门起就从见她红过脸,他一下乐了起来,原来他这师姐也是会着急上火的啊。乐归乐,他收敛些许,咳了声道:“其实这东西不是我们偷的,我们是清白的!”
州牧怒斥:“你胡说!方才你们来州衙击鼓,亲口说是你们所盗!”
宋微纹嘻嘻一笑:“不这么说,州官老爷您能带我们去见惠王殿下吗?”
“你……”州牧气结,但是碍于在场主事的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官大,不好多言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微纹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其他人未发言,他身边立着的年轻男子倒是先开口冷冷道,不知是这一路上受了多少他聒噪的荼毒已忍无可忍。
“好吧好吧……先从我身边这位兄弟苏不缚说起。”
苏不缚……秦慢看了陌生又熟悉的青年男子,她记性一向不赖,这个人她既眼熟必是哪里见过,为何认不出来,莫非那时他是易容?
雍阙边听着宋微纹的“长话短说”边留意着秦慢的神色,见她时而不时地看向懒懒洋洋的苏不缚,看了一眼衣衫褴褛却不掩潇然洒脱的苏不缚,淡淡转过了眸去。
宋微纹说是长话短说,然而仍是絮絮叨叨说好长一通,众人终于有些相信他和秦慢是师姐弟两人了。
宋微纹与苏不缚相识在襄阳,那时候他抱着身中剧毒的杜小姐去任仲平那求医未果,含泪将尸体送回杜家却被当成勾引人家小姐私奔还害死她的淫贼凶手,一路追着他喊打喊杀。
与秦慢一样,宋微纹武功奇差,可轻功绝妙,但耐不住人家几十口不死不休地追杀。一个失足滚到了上坡下,遇到了才在乱坟岗里打盹醒来的苏不缚,他的第一句话是“大侠救命!”
苏不缚没理他,于是他刷地掏出一袋银子拍在棺材板上:“小爷有钱!”
于是,等杜家人追来时就见着个乞丐懒洋洋地靠在棺材板上,杜家人恶狠狠问:“喂,刚刚那个痞子跑来去了。”
苏不缚随意指了个方向,杜家人提着刀风风火火追出去数丈,突然又折返回来,上下将他一看,用刀指他:“起开。”
苏不缚没有生气,歪歪倒倒地站起来靠在一边。
“啪嗒”棺材被撬开了盖,里面空空如也,杜家人面面相觑,为首地哼了声甩袖而去继续风风火火追过去。
等人走远了,宋微纹灰头土脸地从棺材底下的坑里爬出来,对苏不缚说:“大侠,多谢救命之恩。”
苏不缚掂着钱袋,并不理他。
然后宋微纹说:“大侠,那是我全部家当,能否……”
苏不缚冷冷地起身走人,失去了全部家当没饭吃的宋微纹思考了片刻,理所当然地追着他而去。
一路上宋微纹和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粘着苏不缚,说来不好意思他武功不好太害怕万一途中蹦出个为杜小姐寻仇的江湖人一刀将他劈了。为了保命和有口饭吃,他只好厚着脸皮绑着苏不缚这颗大树。
苏不缚不是没想过甩了他,可惜宋微纹属狗的,轻功又好听觉又敏锐,苏不缚使劲办法摆脱不得。
直到他两云游到了惠州附近,捡到了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宋微纹旧病重发,要死要活地要救她。辛辛苦苦找郎中瞧了好几日,姑娘醒的那日他含情脉脉地守在床边,准备给她来个印象深刻的初见。
姑娘睁开眼,不负他所望,虚弱道:“夫君……”
他大喜过望,还没开口,姑娘又晕过去,晕前喃喃道:“快来救阿瑜。”
“……”宋微纹心受重伤,感情他劳心劳力救回来的是个有主的??
他心如刀绞,心灰意冷,痛不欲生,坐在门槛上无力望天,望着望着就望见了苏不缚手里拎着个玉佩瞧得若有所思。他一拍大腿,怒气冲冲地冲过去想夺过玉佩:“人家姑娘家的东西!你怎么顺手就顺来了呢!”
结果可想而知,以他的身手,三两下就被苏不缚兵不血刃地给打到了地上。宋微纹趴在地上,自暴自弃地嘤嘤嘤道:“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好了!”
“这个玉佩我见过……”苏不缚盯着白玉蝶,“这是柳家的东西。”
宋微纹一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你说的是蜀中白蝶柳氏?”
“你知道?”苏不缚诧异。
何止是知道,但凡江湖中事,事无巨细就没有宋微纹不清楚不了解的。凭着玉佩他猜测到那个名叫阿瑜的姑娘是柳氏的大小姐,柳氏与海惠王萧氏联姻在即,想是来此地成婚。
一番推论之之后,便有了今日这一幕。
待他言罢,萧翎颤声问:“你说阿瑜受了伤?”
宋微纹脸上笑容淡去许多:“是。”
“什么伤?”问的人是雍阙。
“十八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