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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20o0年1月7日
这场撼动全球的袭银风暴中最精彩的一节,那位鲁昂教区的红衣大主教并没看到。看到它的是巴克和直子。
路德维希大道的尽头,是慕尼黑有名的“英国花园”在这座占地近百公顷的绿荫密布的花园旁边,还保留着几座奥匈帝国时期的陈旧建筑。其中的一幢三层小楼,是教会的产业,常被作为学生宿舍出租给那些在慕尼黑大学里找不到房子住的学子们。
早已告别大学生涯、戴过硕士方帽的雷哈德巴克,一直没有搬出他租的那套顶层尽头的房间。对此,教会宿舍的管理人员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在素以“尊重学术自由”为旗帜的慕大,不少留恋校园生活的人一读就是二十多个学期,直读得头上谢顶两鬃斑白还舍不得毕业。这种人见多了,只要不拖欠房租就行。
巴克没有拖欠房租的习惯。他从大学时代起就开始了他现在正在继续的“毕生的事业”这使他从不缺钱,他们把这叫做“行动经费”
尽管房租并不便宜,巴克却至今不肯离开这里。非但不离开,他还把正对楼梯口的那一套房间也租了下来,里面住着三个一身学生装束却个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那是他的忠实追随者兼警卫,每人配备一支以色列“乌齐”微型冲锋枪和一把意大利“伯莱塔”9mm手枪。连睡觉时都枪不离身,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通过门上的防盗孔监视着每一个上楼来的人,也许是职业习惯,巴克对危险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感。他从不在一个地方位两个晚上,只有这里例外。但他从不在这里干他的“事业”只有五个人知道这个地方,其中三个是他的保漂。现在第六个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正躺在他旁边。
在巴克看来,整个西方自由世界,没有比大学园区更自由的地方了。吸毒、同性恋、裸体运动、异端思想,在这里统统算不上时髦,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这里的居民大惊小怪。包括你扬言要刺杀美国总统或炸毁英法海底隧道,都随你的便,只要你能办得到。没有人会把你或你的疯话、你的怪诞举止太当真。这种环境对巴克来说,真是如鱼得水。“无畏的战士并不拒绝环境的掩护。”格言制造者巴克如是说。
从拉斯帕尔马斯转道法兰克福返回慕尼黑后,他和直子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早晨,天光大亮时,巴克才被一阵搔痒的感觉弄醒了:又是直子。她正伏在他的身上,用嘴吸吮他的乳头。一股麻酥酥的电流直达他的上额,随即又传递到他的指尖和脚趾。他没有理会她,一任她姿意逗弄,眼睛却盯着电视屏幕。预先设定好的观看滚动新闻的时间到了,他不想错过。他早已习惯在这种场合一心二用。
他知道这个时候电视里会送来他要的东西。
果然,cnn也好,bbc也好,都在放送不是发生在一地但内容却大同小异的新闻:
纽约、东京、开罗、罗马、都柏林、利马几乎是按顺时针方向,由东向西,以上各地的国家银行金库和运钞车陆续遭到了武装匪徒的打劫!
正在兴头的直子突然从巴克毛茸茸的胸脯上抬起头来,冲着电视机喊道:“太棒了!”
巴克把直子散乱的头发缠了一缨在手指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看得出来,让直子兴奋不已的消息,没能引起他多少兴趣。他等的不是这个。
“你好像不高兴?”直子仰脸问道“这不都是在按你的计划行动吗?”
巴克目光阴沉地盯着屏幕“是按我的计划,但不是按我的方式。”
“你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巴克不说话,他想让电视去回答她。
但电视里的早间新闻已经滚动了过去,现在是广告节目,一个装腔作势的女人正把她的一对硕大无朋的rx房对准镜头,四位推销一种新式胸罩。
直子撇了下嘴,不无醋意地挺起上身,用自己的乳峰挡住了巴克的视线。
电视中的广告节目突然中断,插进一条柏林电视台从现场向全世界放送的新闻———
一个长着巴伐利亚人的双层下巴和啤酒桶身材的男子播音员,正手持话筒气喘吁吁地对着镜头连殊发炮:
“我是托马斯.铁茨,我正在柏林郊外,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德意志联邦银行特种印刷厂的厂房。也就是我们人人都听说过但却但却从未有幸一见的印钞厂。五分钟前,两架没有任何标志的bk117型直升机突然在厂区内降落,十几名蒙面武装分子跳出机舱,没有任何犹豫地向车间里冲去。看来他们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现在他们还在里面。从我这里可以看到直升机的旋匝翼还在转动,他们没有熄灭发动机。瞧,他们从车间里出来了,一个,两个,一共五个,每人捧着几块金属状的东西,我猜那是钞票模板。又出来了几个人,这回他们手里拎的是铁皮桶,我想那该是印钞的颜料了。看来他们是想把整座印刷厂连锅端走。他们把这些东西放进直升机,又返回了车间。快看,那边,有一小队穿制服的人正贴墙根向这边跑来。看样子是工厂的卫队。现在那个望风的家伙还没发现这一情况。瞧,他们又从车间里出来了,现在他们是在搬动成捆的钞票。奥,不是他们在搬,是他们用枪逼着工人们在搬已经足足搬了三分钟,估计得有几千万马克流进了这两架直升机。现在看不出他们有停下来的意思。见鬼!那家工厂的卫队上哪儿去了?听,好像是枪声,是枪声,天哪!他们开枪了。
是工厂卫队开的枪,他们打中了那个了望哨!快看,工人们扔下钞票捆,向四处逃散,那些武装分子很沉着,他们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往直升机里钻,—架直升矾的舱门已经关上,另一架还有一个人没上去,上帝,那人掉下来了,看来他是中弹了,他的手还在伸向已经离开地面的直升机,他的同伙们却顾不上他了,天哪,飞机上有人朝他开了一枪,把他的脑袋打炸了”
巴克关上了电视机。
“这也太毒了点儿,”直子忿忿地说“他们完全来得及把他拉上。”
“他们只能如此。我觉得这是个漂亮的句号。”巴克面无表情“这样的句号只有汉斯画得出来。”
“谁是汉斯?”
“你就会见到他的。一个真正的杀手和一个罕见的电脑奇才。正是我的事业所需要的那种人。”
直于用手轻轻扯拽着巴克的胸毛,她的兴趣已经不在刚才’的话题上。“就算是需要吧,但也不是现在,现在我需要的是你”她的目光又开始变得迷离。
“真是条没完没了的母狗。”巴克在心里给直子下了个定义,又在她滚圆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直子就势趴在了巴克身上。
巴克却一把将她掀到了一边,有人敲门。巴克拽过被单盖住下身,示意直子去开门。
直子不动。
“我要你去!”巴克的口气变了。
“扫兴!”直子一丝不挂地向门口走去。
门开了,一个下巴刮得精光,脑后留着辫子的高个青年,见怪不惊地望着直予:“小姐,您总是这样光着身子迎接客人吗?”
“您呢,总是在不受欢迎的时候敲别人的门?”直于反唇相讥。
“闭嘴吧黄脸婆,我到这里从来没有不受欢迎的时候!”他粗鲁地把直子推到一边,直接走到巴克的跟前。
“嗨,巴克,这娘儿们是谁?”
巴克懒洋洋地倚在床头,抬抬下巴,示意直子回到床上来。直子带着对不速之客的明显敌意,回到巴克身边,毫无顾忌地抓起他的手在自己的xx子上摩蹭,她想以这种造作的放肆来表示对来人的轻蔑。
“算了吧直子,你这套对他没用,他只对男人有兴趣。”巴克嘲笑地说“你们还是认识一下,滨口直子,日本新赤军的女司令。赫尔曼汉斯,电脑专家,我的助手。”
直子羞恼地把巴克的手从自己的胸上甩开。
“我看还是先透透气吧,你这里永远都有一般精液的味道,真让人受不了。”汉斯边说边打开窗户,然后回到床边,就像直子根本不存在似的,在她和巴克之间坐了下来。
“我刚刚看过电视,”巴克说“怎么,刚才你不在场?”
“‘袋鼠计划’遇到了麻烦,我只好留下来。塞勒尔干得很漂亮,不是吗?”
“塞勒尔是好样的。不过,还是说说‘袋鼠’吧,你刚才说遇到了麻烦?”
“到昨天上午为止,一切顺利。下午开始出现麻烦,他们看来发现了什么,决定中止提款。”
“还有多少没提出来?”
“一百二十五万美元。”
“这么说,已经有一千八百七十五万美元在我们手里了?”
汉斯没说话,他用一个得意的笑回答巴克。
巴克在汉斯的肩上拍了一掌。
“不过,警方已经在追查这件事,他们知道那个洗钱的家伙失窃了:并且知道他叫迈耶.文森特。”
“那就尽快处理掉他,做得干净些。”
“这倒不难。不过,还有那两个在西西里让我们搞到手的家伙,怎么处理?意大利警方和德国警方都出动了,查得很紧。”
“让洛伦佐他们想办法,尽快把这两个倒霉鬼转移到克里特岛上去,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好吧,我想我该走了,”汉斯站起身来。
“晤,等等,现在我们可以和那个叫艾哈德的军火贩子谈谈价钱了。你跟我一起去见他吗?”
“你知道我讨厌跟商人打交道。再见。”汉斯朝眼望天花板的直子瞟了一眼“司令官小姐,您可以继续了。”
直子没有反应。
汉斯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对了,还有一件让我奇怪的事,最近连续几次,都有两个不明国籍的人在电脑上拦截我。过去可从来没有过。”
“能想办法弄清楚是谁吗?”
“我试试看吧。”
汉斯关上门,走了。
巴克这才想起了直子,他伸手把她拉过来,低头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一下。直子不动。他又把手伸向她的胸部,她动了,想把他的手拿开,但没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把她的rx房完全摸在了手里。她挣扎着,想从他手中逃出去,他却更紧更有力地加快了揉搓,直到她浑身瘫软地在他手下呻吟起来。
挂钟的报时器突然响了,八点整。巴克本能地把手从直子身上抽了出来,又到每天一次打坐的时间了,他毫不犹豫地推开直子,起身走进了隔壁房间。
他在这间四壁空空荡荡,只有地板上摆放着一小块波斯地毯的屋子中央坐下来。不顾欲火焚身的直子在隔壁大喊大叫,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地进入了他所理解的禅宗和瑜珈的混合境界。
他相信只有他能把这两种貌合神离的境界融于一身,而这是最终造就一位思想超拔、领袖群伦的救世主的必由之路。十多年里,这一习惯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即使没有钟表报时,一到时候他的生物钟就会准时提醒他该做什么。
四千多个日子里,他从未因别的原因改变过这一点。唯一的例外是从博利瓦尔峰逃亡的那个早上。这让他到现在还有一种十几年操守毁于一旦的小小遗憾。
至高之境,无差无别,善即是恶,恶即是善。
巴克在心里默默念道。
香港2o00年1月7日
李汉几乎又是一夜没睡。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里连续三次失眠,这在他还没有过。早晨洗漱时,他看到镜中的自己双颊。胡茬子密匝匝地拱了出来,才想起该刮脸了。刚抹好剃须膏,就听到电视中播报—天里全球十几个大都市银行被打劫的消息,起先他并不在意,无非是一种巧合罢了。刮到一半时,他的手忽地停住,隐约记起有人似乎在这方面事先提醒过自己谁呢?婵那张似睡非睡的面孔飘了过来:当心你的钱包。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他顿有所悟。难道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一切即将发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如果确实如此“当心你的钱包”不就成了一个已被应验的预言!但,你又如何证明,一个女人昏昏欲睡时的呓语,与这一连串的事件不是巧合?
他的思路又转到了婵身上。
昨晚送完婵回来,他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大海和婵,还有吉普车后座上的狂乱
让他不解的是什么细节都回忆不起来,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混沌,只有一旦进入回想状态就浑身战栗的感觉还在。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样?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听到的又是录音电话的声音:“主人已经休息,有事请明天打来。”
看来她是这样,否则她不会又去吃那些该死的药片。他有些丧气,反而更加睡不着了,干脆起身下地,走到桌前去玩电脑。
他玩了会儿他和他的同事们自己编制的电脑游戏;第二次日俄大海战、第二次海湾大战、封钡台湾海峡、马六甲大海战,都是些根据假想和推演虚拟出来的游戏。往日玩起来想头十足,今天却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他干脆又开始了他最拿手的“环球漫游”他想看看那些老朋友今天是否都在。他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他们。
他先摸到了那家瑞士银行的大门,试了试,原先的口令不灵了,看来是刚换的密码。尽管为时已晚,毕竟还是把栅栏扎起来了,可他们逮着那小子了吗?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
他从瑞士退了出来,下面该去哪儿呢?他踌躇了一下,决定沿着那小子那天没能获得成功的路线走一趟。他从俄罗斯的摩尔曼斯克到日本的岩国,又到被美军占用的阿森松群岛,最后,回到中国的酒泉,几乎在大半个世界兜了一圈,还是没碰到那小子。也没碰到另外那两个。
他因感失望地正准备关机,忽然直觉地感到有人在什么地方监视他,他滑动鼠标器回眸检视,却又没发现什么。他确信,监视他的人就在附近,而且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也许两个,甚至三个。他想,我是不是该给“他“下个套子,让“他”自己往里钻?
他假装成一个大刚刚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毫不担心的程序员,因急于找到一份密级不高的文件,却把所有在档的文件目录翻了个底朝天。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还把那些即兴编造的文件名称全都列了出来:
有核国家核基地一览表美国在核裁军中裁减的核武器是否都已完全销毁克什米尔在印巴之争中的位置假如第四次印巴战争爆发,中国如何对策印巴一旦开战会引发核大战吗有制造核弹能力的日本是否已拥有核武器俄罗斯又有两枚怀弹去向不明取他一边做假,一边暗自好笑。他弄不清这三个人中是哪两个对这些子虚乌有的文件有兴趣,但他知道,仅这两类文件的名称就足以让鱼上钩。
做完这些手脚,他像个翻了半天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的笨蛋,很失望地关掉了机器。
十分钟后,当他再次开机时,戏剧性的场面果真出现了。他的杰作已经彼人分成了两类。
一类是与核武器有关的,另一类与印巴战争有关。闯入者留下的痕迹表明,这是两个人。一个人对前一类文件有兴趣,另一个人则钟情于后者。于是互不干涉,各取所需。李汉完全可以想象到他们调出了自己想要的文件目录,却怎么也调不出文件内容,最后,当主人突然返回时,他们只好连脚印都来不及打扫干净,就仓惶撤走的可笑情景。
他正在为自己恶作剧的成功忍俊不禁,屏幕上突然显示出一行与那天一样的小字:
“你的后花园里全是谎花吗?”
好家伙,那第三个“他”果然也在。
“不全是。你是谁?”李汉也打出一行小宇。
“朋友。”
“为什么帮助我?”
“你是唯一不带敌意的hacker。”
“你呢?”
“我也是。hacker。日文里没有这个词。中文呢?”
原来是日本人。一个日本hacker。中文里也没有这个词,只能用原文,或者音译。英文原意是指计算机程序设计者或计算机爱好者;属中性词。有人把它译作“黑客”贬意明显,容易误解。李汉的脑子里忽然蹦出另一个词:“海客”海外来的不速之客。他觉得这个词更贴切,有一种来去无踪自由自在的潇洒派头。而且如果往贬意上说,还有一点点暗指海盗的味道。
“海客。”
“?”
“海外来客或者海盗。”
“中文妙不可言。浅沼宏。”
“李汉。”
“日本海上自卫队少校。“中国陆军中校。”
“敬礼!长官。”
“还礼!少校。”
“可以握手吗?”
“!”
看着屏幕上两人的对话,李汉微微一笑。他还从未以这种方式交过朋友。
“你了解那两个海客吗?”
“一个在慕尼黑,另一个在新德里。”
“谁在对核弹感兴趣?”
“慕尼黑。”
另一个对印巴问题感兴趣就不言而喻了。
“还能告诉我更多一些吗?”
“这就是全部。”
“谢谢!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再见。”
“说”完,浅沼从屏幕上消失了。接着,李汉听到了起床号声。
顾不上抹去满腮的剃须膏,李汉走回卧室抓起了电话,他要把全球银行遭打劫的消息告诉婵。他想跟她说,让你猜着了。但还没等他开口,耳机里已传来对方的声音:“主人外出,请您留言。”
这么早就出去了?他狐疑地放下电话。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是婵。李汉还没把门完全打开,婵就像一股风似地卷进来,直扑进李汉怀中。
“抱紧我,”她语气急促,浑身发抖“快,抱紧我。”
“别怕,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了!”
“谁?看见谁了?””“你太太。”
“在哪儿?”
“梦里。”
“不可能。你又没见过她。”
“可那的确是她!她就站在我的床前,身上有血”
李汉浑身一震“她怎么你了?”
“她说,这是我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占我的地方?”
“那不会是她,只不过是随便哪个闯进你梦里的女人。”
“不,我知道就是她。她的两只眼睛离得有些开,而且只有一边有虎牙”
她说得不错。可她连嘉琪的照片也没见过!他不想向她证实这一点,便更紧地抱住了她。从这一刻起,他开始对这个女人具有某种超乎常人的能力深信不疑。
“没事了,我好了。”她在他怀中渐渐安静下来。
“你知道吗t昨天晚上你提醒我当心钱包时,全世界有十几家银行都被人打劫了。”
“钱包?银行7我什么时候提醒过你?”
“在车上,我们回来的路上。”
“我怎么想不起来?”
她的目光里一派真诚无欺。他倒反而有些把握不定了。难道她的超常能力只是在她处于意识失控状态时才显现?
新德里2000年1月7日
昨晚上也是拉奥中校的无眠之夜。送走辛格少将的遗体又视察过查漠和克什米尔前线部队后,他随同塔帕尔总理一行连夜返回了首都。时近午夜,莎伯楠和孩子早已在梦中,他不想吵醒她们,便没有再回新德里南区的家。他还有一大堆沙潘少将交待的事情要办。
在电咖啡炉上煮好一壶上等的巴西咖啡,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他定了定神,把要干的事情在脑子里排了下顺序。先要打十几个电话,然后起草一份报告,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他可以再到沙发上去打个盹儿。
他拿起电话,他需要了解,当他的国家攫起拳头,全力向她西部邻国的致命处猛击时,她的东部邻国会有什么反应?而他们的另一只拳头,能够抵挡来自东部的最初打击吗?
陆军第4军一切就绪。步兵第8师56旅、59旅增援山地第5师的部队已经到位。第192山步旅正以空运方式向该师防区紧急机动。德让宗地区正面的中国军队没有异常动向;
陆军第33军山步第17师已沿乃雄拉至刚渡公路、山步第27师则沿则里拉至噶伦堡公路按纵深梯次部署完毕。与此同时,山步第20师在不丹西部、山步第17师一部在锡金北部加强了侧翼保护。这一地域正面的中国军队亦无可疑迹象;
东部空军指挥所空军战役演习已告结束。在米格一29型、米格一31型战斗机掩护下,东、西、中部空军各有一支坎培拉轰炸机分遣队,长途奔袭,模拟轰炸了中国西藏的日喀则、贡嘎、邦达机场,达成了切断其空中运输线的战役想定;
“火”式导弹发射基地除已瞄准巴基斯坦境内所有需要打击的目标外,中国西部和西南部地区的目标也尽在射程之内,战斗状态良好;
拉奥中校把头往高靠背椅上一仰,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切看起来都还不错,到目前为止,每一步都在按沙潘少将的预想展开,有些甚至比预想得还好。但是,拉奥明白,战争这个怪物,从来就不会屈服于纸上谈兵。它有自己的行动路线和时间表。仅靠预案和沙盘,是驾驭不了战争的。何况,当印度人想打印度式的战争时,中国人就会打中国式的战争,巴基斯坦人也一样。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忧心忡忡。
我还是亲自看一下中国入现在在干什么吧?他想,汇集起来的情报总是有滞后性,而风云骤紧之际,情况则往往瞬息万变。
他把高背转椅转向了身旁的电脑。
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进入了美国五角大楼的中心网络。他常来这里,对这儿的一切都很熟。他已经习惯于借美国人的视界来看世界,因为迄今为止,美国人的侦察监听系统仍然是全世界最先进的。
谁能进入这一系统,谁就能把整个世界尽收眼底。他知道每一天里,美国起码有十几颗军事侦察卫星从中国上空掠过,所观察到的任何微小变化,都会在五角大楼的中心网络里有记载。他现在就是要找到这些记载。
但是没有。
他在五角大楼里楼上楼下搜索了很久,一无所获。
中国人这回真的会这么迟钝吗?或者是美国的卫星全都有所疏漏?
他离开了美国,还是直接到中国去找吧,他对自己说。他信心十足地滑动着鼠标器时,却很快发现所有进入北京军事网络的通道都关闭了,一切指令通通无效。这让他大吃一惊。这意味着什么?这难道不是异常?
拉奥中校觉得脊柱发凉。
这反倒使他更想弄明白这个邻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北京进不去,其他地方的栅门也许还没关死。他想到了香港,在那个城市,篱笆的窟窿会大一些。他想起自己前不久曾无意中闯进去过,好像并不费力。
于是他转到了香港。
不巧的是那里正好有人。那人也像他一样在四下里翻寻什么,看来是没找到,只不过把一大堆文件目录翻得乱七八糟。
职业敏感使他一下就记住了这些文件的名称。
他耐心地等待着像猎人在守候没有察觉到危险的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射程。
那人终于失望地离开了。
他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只用两三个指令,就把他感兴趣的那些文件调了出来。让他奇怪的是还有另一个人和他同时闯入了这里。开始他吓了一跳,以为是主人又返回来了。当他发现这只是个愿他一样的hacker”时,不禁为自己刹那的惊慌感到好笑。那个hacker也几乎同时明白了拉奥的身分,两人不约面同地打出了“?一!”向对方表示问候。这是一种hacker同心照不宣的微笑。
他俩十分默契地把各自想要的文件分拣了出来。
有点像分赃。拉奥想。
可让他们一直到离去也没弄明白的是,除了文件名称,不管你使用什么指令,都调不出该文件的片言只字!
两人都停了下来,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面面相觑。
这时,更尴尬地的局面出现了,那个主人不知想起什么又返回了这里,在黑洞洞的房子灯光大亮之前,他两人来不及收拾好现场就拔腿溜走了。
不到一秒钟时间,拉奥从香港溜回了新德里,关机之后,他还觉得自己像是从险境中逃脱出来一样,有些惊魂未定。望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由青灰变成桔红又变成金黄,他才想起那份给沙潘少将的报告还没有写。便起身倒了一杯咖啡,想再提把神。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视报纸正在传送早新闻,全世界各大通讯社的头条新闻都是十几家银行被打劫的消息。这消息对抗奥毫无吸引力。何况从未在非法闯入游戏中失过手的他,到现在还在对刚才的遭遇颇感沮丧。他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小小的骗局,到死都以为没把那些子虚乌有的文件弄到手里是因为不走运。他把这些也写进了他的日记。他的日记本总是锁在随身皮包中的一只小铁匣里,一有时间,就拿出来记点什么。从佩戴上少尉军衔那天起,他就从没间断过这个习惯。直到他成为中校。
直到后来李汉看到那只小铁匣时为止。
詹姆士怀特20o0一个太空人对地球的最后鸟瞰当世界在你眼里只是一顾小小的蓝色球体时,那上面发生的许多事情就变得越来越让你难以理解。是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世界就不会相同,但不管怎样,我发现自己终究是个地球人,即使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近地置身于星空中,可我所关注的,仍然是地球。是你们,是地球上每时每刻发生在你们身边的事情。
也许是为了不过分夸大国际恐怖活动的影响,对于这次你们都已通过电视看到的、很难解释为一次巧合的全球银行大劫案,各国政府众口一辞地把它宣布为单纯的刑事案件。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甚至出动大批警察进行侦察、搜捕,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当那些在上个世纪的东西方对抗中才使用的重型武器,如今成了劫匪们手中的玩具,连打劫银行都用上了武装直升机和重型坦克时,你还能把这类行动称之为一般的刑事案件吗?而这时我们的警察能做什么?他们在忙于从被劫匪丢弃的坦克和直升机上提取可疑的指纹!
真是一种讽刺。不妨想想看,面对已经拥有货真价实的正规军装备的劫匪,现在就是拿到了他们的指纹,又有什么意义?
层出不穷的袭击银行事件,一夜间变得如此猖獗,不能不让人怀疑一度沉寂下来的国际恐怖活动,正在死灰复燃。由于国界、制度和不同的思维模式,我们,无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太习顿于把世界切成碎片加以观察,而不是把它们看作有干丝万缕联系的一个整体。在这一点上,也许那些隐在暗处采取跨国行动的人比我们更聪明。
而当某种相当明显的对整个人类的共同威胁已经迫近时,我又在干什么?
美国和日本正在为争夺中国的汽车、电脑市场展开搏杀,参战的不光是商人,连两国政府也在一场长达数月的贸易制裁战中大打出手,结果使中国人坐收其利;
在欧洲,以德意志为首的欧盟各国,正在密谋把早已力不从心、却总想执欧罗巴牛耳的大英帝国这匹害群之马,驱逐出欧洲大厦;
在南部非洲,第一位黑人总统的死,使南非的黑人和白人面临两种抉择;要么让黑手白手握在一起,成立平分秋色的斑马政权;要么内战。因为他们必须懂得,白人种族歧视给这个国家带来的种种苦难,不能倒过来用黑人种族歧视去补偿;
东欧,这只传统的火药桶,现在把俄罗斯也装了进去。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束,并没能使俄国的极端民族主义情绪得到缓解,反倒使其更加高涨。甚至未能进一步巩固瓦雷金总统本人的地位。很显然,他是希望此举能减弱极端势力对他的攻汗和挑战,结果却出乎他意料的使这次胜利变成了大俄罗斯主义者们的一杯开胃酒;
晃动的熊爪让整个欧洲大谅失色。身为盟主的德国总理拉塞尔,多次在摄像机镜头前用手支任了他不堪重负的额头。他既不能把除俄国之外的整个东欧包括前苏联各国都囊括进欧盟,又不能坐视他们重新落在熊掌之中,任欧洲版图恢复到1990年以前的形状。按中国人的说法,他正在啃鸡肋;
这一切都让人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在我看来,更有可能一触即发的火药桶已经滚到了南亚次大陆。将近三十年里,军备发展始终快于国民经济发展的印度,终于具备了一口吞下是她邻国也是她天敌的巴基斯坦的实力。令人同情的巴基斯坦,可以指望的只有大国在道义上的支持这种一美元不值的东西,或许再加上他们的穆斯林兄弟有限的援手;
唯一令人还不清楚的,是这两个国家的共同邻居——中国在想什么?这些年,尽管她几乎没把自己的势力向南亚扩展一步,但她作为世界强国的势头已经展现。她在世界讲坛上的发言权随着每一元人民币的增长而逐日加大。她的影响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翻越喜马拉雅山脉直抵南亚。显然,印度不希望在她的东部邻国更强大时,面对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她唯一的选择是趁早动手。当然,这仅仅是一种猜度。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几乎把整个世界数落了一遍,无非是为了提请你们注意,印巴战争,或者说可能到来的第四次印巴战争,将是本世纪第一张战争多米诺骨牌,一旦翻倒,所有在其后排队的牌就会出现不可阻止的链式反应!等着瞧吧,接下来你们就会看到一连串的石油战争、水源战争、种族战争、领土战争、不同宗教的战争和同一宗教中不同派别的战争。而在所有战争的背后,则是大国间欣喜若狂的军火交易战争!
人们,就在你们彼此间忘乎所以地进行着流血或不流血的种种战争时,是否可以觉察到,有一种针对你们所有人的另外的战争,正在悄悄临近?如果我们可以把它叫做国际恐怖主义的话。
早安,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