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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就这么点？
钱程手里握住十来张钞票一脸疑惑的看着赖燕君，赖燕君板着脸坐在板凳上洗衣服，你以为有多少，你不都全送你隔壁邻居兄弟姐妹了吗。钱程皱着眉头说我记得出来的时候带的数不可能这么不经用，赖燕君一听，铁青了脸，一下子站起来凑到钱程面前，你意思是都我败光的了？钱程瞅着赖燕君怒发冲冠的样子心虚下来，说没，只是没想到这么不耐用。
两个人在这个中午例外的一起吃了午饭，一盘葱花炒肉肠吃了个精光，钱程站起来把锅里的青菜汤舀了一碗咕噜噜喝完，满脸愁容。赖燕君用筷子敲着盘子边，吊起眼来问，这次往哪边跑？钱程说先去我大叔那里避下风头了在说，赖燕君抬起头来惊讶的叫起来，还是去什么高黎贡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怎么过日子？我不去。赖燕君急促的说着话，慌张的站起身子来，挺麻利的把碗筷收拾干净，接着又去抹干净桌子扫地，钱程坐在边上抽着烟，说最好明早就走，下午你收拾收拾。赖燕君涨红了脸，说我不走，要走你走。钱程用烟头一甩，声音高起来，说你这个女人搞什么鬼，你以为你在过的什么日子，你不就一逃犯还有得你去选杂过日子的吗？简直就是不识相！赖燕君低着头，脑里飞快的转着念头，这个时候走是不划算的，杨处说了回去给自己想办法，事实上自己也只是担了那本空白支票的责任，上面提出来的金额比起被钱程实际吞掉的只占了百分之三十，自己犯得着一辈子跟着钱程躲躲藏藏吗。赖燕君想起了瘫痪的父亲，长到20来岁还瘦削跟个孩子样的弟弟，辛苦了一生的母亲，没来头的一阵辛酸，越发的坚定了决心，转过来对着钱程的脸说，我真不去，我就留这里了。
钱程看着面前这张脸上坚决固执的表情不由得心慌起来，两年以来他和这个女人捆绑在一起，安逸过，奔波过，逃亡过，一路上撕打纠葛，不管是曾经恋人之间的依偎还是敌人之间的仇恨，总之是绑在一条绳索上解不开的，绳索上疙瘩早已接死，已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在手里扬起一把刀，准备往下使劲一劈，把那个疙瘩一劈两半，他们本来一直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跑掉了一个，另外一个就只能捱着日子等着一天一天逼近的厄运，钱程一想到这种情况的将要发生，心就像悬空了一样上着不了天，下落不了地。他是决意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的，可是那张脸上布满的坚决又让他无所适从找不到一个法子来重新拴紧这个女人。
炉子里的煤屑盖的太多了，旺不起来，烧得屋子里一大股煤烟味，李师进来的时候一张胖脸上红光满面，脚才跨进来就伸出只手掌并成扇形凑在鼻子下边扇了扇，一眼看过去见钱程披着件坎肩呆在炉子旁边发呆，赖燕君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看本外壳破破烂烂的小说，李师撮起嘴“荷荷”笑了几声，搬了张凳子挨着钱程坐下来，拍拍钱程肩膀粗声粗气的说，兄弟，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回老家，钱程惊讶的抬起头来，说老哥你不是打算明年初才回去的吗，李师哑着嗓子腆着脸有点害羞的说，他大伯在那边给孩子说了个妈，让我回去相相看看成不成，钱程把烟抽出一只来递过去，问李师说老哥这回回去多久回来，李师咧咧嘴笑笑，就不打算回来了，放心不下家里那孩子，啥子事都不懂，都亏的他大伯一直照料着，叶落归根嘛，我这把年纪也该回家了，所以这次回去，就没打算回来了，沿边跑点短途也能混混过日子的，钱程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师肩膀，想说点什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撑起腰来，对着赖燕君招了招手，说你出去打两斤酒来，我和李哥吹吹，李师摆摆手，说少打点，等会还得开车的。
沿着凸凹不平的路一直往前，走到第一个岔路左转，毛老倌家散装的老白干五毛钱一两，赖燕君掏出一张五元的票，打了斤半在提出来的瓶子里装好，一只手抄在毛衣兜里一只手晃着酒瓶走回来，才推开门转身进来，就见两男人倒在床上互相撕打着，钱程压在李师身上，两手死劲掐住李师厚实的脖子，李师躺在钱程下边，一脸酱紫，看见赖燕君，翻着眼喉咙里咕噜咕噜做响，钱程憋着嗓子喊你快点过来帮忙快点快点我快压不住了，赖燕君呆呆站在门旁边睁着眼睛吃惊得莫名其妙，钱程脸涨得通红，哑着声音说他全知道了要去告，赖燕君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手里拎着的瓶子砰的一声在地上绽开，慌手慌脚的一步跳了过去扑在李师身上使劲按住，两个人就憋着气的看着李师在面前一点一点息下去。
两个人瘫在地上，怎么回事，赖燕君的声音抖得像门口风一吹就刷刷作响的那棵梧桐树上的叶子，钱程没说话，反倒是又精神抖擞的爬起来，从李师没气了的身上搜了一通，解开皮带，从内裤的拉练里使劲拽出一厚叠按最小方块折好的票子来，最后又在鞋子里掏出两叠，在手上甩了甩，转过背对着赖燕君说，这会有路费了。赖燕君不可思议的楞在那里，眼睛里淅沥哗啦就流出一脸的泪来，赖燕君忽然无比的憎恨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一颗割不掉的毒瘤，就这么顽固而厌恶的生长在赖燕君的体内，已经俨然不可分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