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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是、是奴婢的错。”她乖乖认错。
不认也不行,他嘴上、唇内的伤欸,全是她咬出来的。
那日藏在水芦苇草丛中,他受药力茶毒,神志昏聩,她发狠咬醒他。
当寸情急不觉心怜,此时他面庞苍白,黑发覆颊,微肿的唇伤尤其招眼,惹得她不愧疚都不成。
苗沃萌很轻地哼了声,又很低地咕哝了句。
“自然是你的错!”
那声音小到只够近身的姑娘听闻,道完,他低垂俊脸偏向一边。
吃完甜羹的朱大夫在这时笑咪咪插话——
“待会儿喝过药,三爷在嘴上、唇内抹些咱自制的药粉,一天抹个三、五回,几日就会好的,不怕的。三爷快把药喝了,趁热喝,药力行血,功效较大啊!”闻言,陆世平舀了匙汤药再次抵近那张带伤美唇。
为了不再碰伤他的嘴,她坐得更近,微低头往上看,以便看清他面庞。
有什么东西疾速从脑中闪过,她脑门陡热,一会儿才意会了,苗家三爷正在脸红,又在脸红
又。
欸欸,真是“又”啊!
自历劫归来,病中初愈,他似乎很爱脸红害她莫名其妙都要跟着脸红。
幸得接下来的喂药,他很安静配合,没再嚷嚷嘴痛、唇痛或舌痛。
正当她收拾药碗欲退开时,苗沃萌突然出声朝朱大夫问道——
“你听过她说话了,你瞧,她这喉伤能治吗?”
陆世平一怔,托盘险些滑了手,她眸光定定落在他脸上。
朱大夫轻挲山羊胡,略偏着头打量她,笑道:“那还得请露姊儿姑娘让老夫把把脉,再瞧瞧喉里伤得如何,才好断定啊!”她犹然怔立,动也没动,只闻苗三爷又端起主子架势,沉声催促——
“大夫的话没听见吗?还不过去?”
跟在一旁伺候的小夏见事甚快,赶忙过来接下她手中托盘,没敢出声,仅挤眉弄眼提点她听话。
陆世平只得呐呐答声。
“奴婢听见了。”
她坐下,任朱大夫号脉,一扬睫便觑见榻上男子凝神细听的模样,她心口微热,心音怦然,有些受宠若惊,都想走去探探他额温,看是不是又发烧了?
最后还张了口,朱大夫用一根削平的小竹棒压着她的舌,勉强察看喉伤。
那竹棒压得舌根难受,她忍不住干呕,半卧将养的苗三爷倏地翻身坐起。
“三爷莫慌,莫慌啊”朱大夫温声忙道:“露姊儿姑娘无事,您莫慌。”
“我没慌。”苗沃萌眉峰成峦,硬声硬气道。
朱大夫也不与他多说,只笑笑点头。
“没慌那很好啊!”他继而转向已呕出两泡泪、呕得满脸通红的陆世平,又温声问:“露姊儿姑娘这喉伤,是遭大火浓烟生生呛出来的,是吧?”
她轻咳一阵,一手捣着咽喉,嗓音天涩道:“是”
朱大夫想了想,再问:“刚受伤那些时日其实开不了口,没法子说话的,可姑娘没等喉中被高热浓烟灼伤的口子愈合,便忍痛一字字磨出声音,是吗?”
“嗯。”她微颔首。
“呵呵,也难为你当初忍得了痛,倘是怕疼而不敢出声,喉管中的伤即便愈合,说不准要黏在一块儿,就算没把你的气堵实了,你要开口说话定是更难,即便能说,也没法如现下这般清楚,仅是有些嘶哑而已。”
“所以能治?”问话的是苗沃萌。
朱大夫瞥了他一眼,依旧好脾气笑道:“莫慌啊三爷,总得让老夫想想,细细斟酌才好。”
“我没慌。”他声音再度绷起。
陆世平亦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内心滋味难描。她不多想,仅沉静道:“朱大夫不必费心神了,这喉伤我已习惯,如今倒也不痛不痒,无碍的。”
“露姊儿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身上病痛,能医就得医,你这喉伤平常时候虽无事,话要说多、说急了,还是会疼的,咳起来更要命啊!”朱大夫抓抓鼻头沉吟了会儿。
“咱瞧,先开点润喉护嗓的药丸子给你!那是咱们家祖传秘方,一日九粒,分早、午、晚食用,每次三颗,含着药丸子让它慢慢化开,不能治本也还能治标,咱明儿个让闺女儿送来给你。”
既是祖传秘方,肯定不便宜。陆世平咬咬唇,硬着头皮道:“朱大夫,可、可我手边没多少银钱,我不——”
“就请朱姑娘明日送来吧!”苗沃萌沉声阻断她的话。
朱大夫笑应一声。
随即,他起身告辞。
陆世平思绪还有些乱,举止动作全凭本能,送朱大夫出内寝寸,她脚步移动却兀自怔然,当走在前头的朱大夫陡地顿下脚步时,她差点撞上对方的背。
一惊,总算回了神,但朱大夫似未察觉她的异祥,待转回身后,他恍然大悟般直拍自个儿的后脑勺,朝榻上的苗沃萌欢快道:“哈哈,刚才说不到一半的话,都教那碗百合莲子羹给吞喽!那个,嗯关于三爷的眼疾啊,咱们养了这么久,养得三爷两眼尽瞎,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嘿嘿,是该缓缓收网喽!”
苗沃萌闻言,长目眯了眯。
“静待朱大夫安排。”
“那好。”给了话,朱大夫重新背着医箱,踏出北院时且轻松哼着小调。
将大夫送走后,陆世平回到主子寝房,两竹僮八成将药碗和用过的小碗与调羹送回灶房了,此时内寝仅苗三爷一人。
他背靠枕团半卧,眉目淡敛,不知沉思何事。
听辨脚步声,他面庞始抬,冲着甫进房的她低声命令。
“过来。”
她听话走近,静静来到他榻前,不等他发话已先问出——
“三爷,朱大夫方才的意思是您双眼再过不久就能复原,是吗?”
“你想我回复目力吗?”他不答反问,且问得甚诡。
“奴婢自是希冀三爷能得偿所愿。”
“我得偿所愿了,那你呢?你待如何?”
她五官僵了僵,表情有些无辜,只是他瞧不见,而她自个儿亦未察觉。
没听到她答话,苗沃萌实不知这把火气怎地揪起,一想到适才之事,闷在心头的火烧得更旺,粗声粗气便道——
“还想我得偿所愿呢!刚刚要你给朱大夫瞧瞧,你还不情不愿,什么喉伤已然习惯?什么不痛不痒,无碍的?”略顿,他俊眉狠挑,口气更狠了。
“告诉你,你无碍,我有碍!你习惯,爷我不习惯!你那什么破锣嗓子,爷我听一次,耳朵便受罪一次,你不想医治,是存心寻我麻烦、要我难受吗?还提什么得偿所愿?就那张嘴说得好听!”
他他、他这话怎么说的?”
陆世平瞠眸圆瞪。
然,圆瞪再圆瞪,最后也仅能挲挲唇,闷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哼,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吗?”语调更冷。每次听见她的“奴婢不敢”都要惹出他头顶一片火海。
她满心迷惑了,着实弄不清怎又惹他不痛快?
他脾性忽掀忽落,本以为自己习惯了,尚游刃有余,结果啊,她道行仍然不够高,还是会受伤,会小小难过
就笑笑嘲弄自己吧!
看来她这个奴婢,奴性依然不足,才会觉得有些小小、小小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