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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之道全等同于其作用于人心上的反应结果,于是产生在人心上的情伪变化就发展成了卦爻辞的文句义理。 就此而言,王弼注易全然不重视六十四卦的阴阳爻象的任何象数学上的关系,亦即一切关乎宇宙论思维的认识进路皆为其所排除,如此则序卦即无意义,六十四卦只是六十四套人事情境的教材,卦序的排列并没有任何义理上的意义,于是一切藉由卦序以论宇宙发生说及气候占变说的宇宙论进路的易学诠释体系皆成了无用之物。六十四卦并不以一个整体存在界的尽全的表述系统的身份而成为形上学思维的对象,六十四卦只能以进行在卦象及爻位中的人心感应和合之情状来反映认识情境的复杂多变及为人处世的应对之道,于是六十四套生活教材所能呈现的形上学思维便只有反映在人心逆顺之际的人性情质了,于是王弼易学诠释学的方法论依据便是以他个人人事体验的情意认知为根本,当然这背后仍有一个价值心灵,即应仍为儒门易之价值心灵者,至于易道开合之际的形上原理则是易道自身的原理,则暂与王弼易学诠释学的方法论思维无关。八、对王弼周易略例的方法论之探讨 当代易学工作者即以此称说王弼易学方法论乃一以玄学入易学之道,或以道家解易之说〔[8]〕。我们以为,王弼表现在老子诠释的方法论上的思维其实并没有怎样地过渡到易学诠释中来,王弼在老子诠释的义理推演中重视的是理解与解释老学的工作,他所找到的万物宗主的本体论思维及崇本息末的功夫论思维都是对准老子理解的准确的认识进路,但是在易学诠释的哲理思惟上,王弼依然是依据着易学哲理本身的逻辑来建立命题,义理派的解易进路是易学思想内涵中的本有已具之事,义理派的解易思维中重视的是人事情境的辩证关系这也是解易的原型思维,也是王弼所重者,易以时位之变合来展现世界现象与人事情境的真实,这是易经原作的本来精神,所争者只在其中的推合析解之际是否依据一套象数计测原理,亦或一套价值系统。就易为卜筮之书而言,寻求卦爻辞的占筮的活动当然是一套象数计测的过程,此非所论。但是卦爻辞据于卦爻象中的辞义的得获,即可论争为是一套基于六十四卦卦爻象整体的象数推测而得者亦或是基于该象的时位乘承内外远近等关系配合人心情伪之反映而定出者。就前者言,是一个宇宙论进路的思维,就后者言,是一个人性论进路的思维,亦即本体论进路的思维。前者挂搭于六十四卦的整体象数中进行卦变互体诸术以定道理,理论上已预设了天下道理尽在此数中,是一个宇宙论的思维模式。后者即在一卦之当下境域中情伪激荡人心变作,道理全在人心惟微之中,六十四个情境只是一个演例,人事的纷纭宇宙之奥秘仍在无尽之数中,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仅显微例,理论上并不预设人事已尽,易经全书只是发人幽隐的思维参考,乃是一个本体论的思维模式。 我们从王弼解易之作中所看到的方法,全为王弼体贴人事假合时位而定道理的心路历程,这个人性思维的体贴即全为易经卦爻辞本身所示的基本思路,王弼并未离开周易作者的心灵,而另创人事情景背后的价值体系,这个思易解易背后的价值体系仍为表现在周易经文本身的观点思考,基本上是周易自身所具的儒家思维,这个思维才是易学本体论思维中在于价值问题上的定位,基本上符合原始儒家的基调,在这个基础上并未多见有道家老学的价值信念之混淆,因此我们从王弼注易解易的方法论依据的问题来重新检视王弼易学方法论时,王弼以人心感合的情伪变诈来作为易学方法论的思维原理,这才是整个王弼易学方法论的检讨重点。 就此而言,王弼毫无疑问的更是一个本体论哲学问题意识忧位的理论性格,王弼无意于将易经卦爻象构作为宇宙论的律则体系,亦不以此作为经文义理的注解依据,周易本身是一部什么样的着作是一回事,王弼将周易视为一部什么样的着作是另一回事,显然王弼将周易视为一部人生智慧的宝典,经文中充满人事情境的处理建言,建言的背后是一套儒家的价值信念体系,王弼并未玄学化地处理之,而所谓玄学化地处理之亦未必即为在本体论的价值标的问题上采取了反道德的哲学思路,玄学思维所处理的本体论问题多为本体与现象关系的抽象思维,其与价值标的的本体论问题无涉。 本体论思考本体与现象的关系亦思考本体的价值义涵亦思考宇宙的终极目的等问题,问题不同范畴不同或有交涉或无相干,这是当代中国哲学研究应重新重视的中国哲学的基本哲学问题的方法论思考,王弼并未改变表现在周易经文背后的价值信念,他只是在周易作为一部什么样的着作的问题上采取了看法,在这样的看法的背后所得以开创的哲学形上学问题便是一个价值本体的型态取舍,王弼并未选择了否定儒家道德意识的本体价值,于是在这个基调上的诠释结果,所能论争的只是王弼对于人心顺逆藉由卦爻时位的表现之道的体贴理解的深度与准确性的问题了,王弼既未将周易经文视为宇宙论的整体存在界的尽全的掌握系统,则即不能以王弼由人心解易之作中便视其有本体论的心性化生天地的论断,即以王弼为唯心论之说者。王弼毋宁只是在儒家价值信念的背景下注解了经文中的义理思维,并未建立不同于儒家哲学的本体论的价值观,亦即王弼并未建立具有哲学创作意义的新的本体论思维,只能说视王弼将过去藉由易学注解而构作宇宙论系统的工作方式给改变了,王弼注易只重人事,人事奥秘仍在难定之数,那个难定之数的宇宙论思维的世界整体的形上学问题,王弼注易中并未将之提起,所以王弼注易只有方法的问题,而没有方法论的问题,王弼注老有方法论的问题,但是那个以万物宗主为无形无名的贵无特征,并没有在周易体例问题之外侵占了周易的价值心灵。九、结论 朱伯崑教授引黄宗羲言曰:“明末黄宗羲评论说:“有魏王辅嗣出而注易,得意忘象,得象忘言,日时岁月,五气相推,悉皆摈落,多所不关,庶几潦水尽寒潭清矣。顾论者谓其以老庄解易,是读其注,简当而无浮义,何曾笼络玄旨。顾能远历于唐,发为正义,其扩清之功,不可泯也。”(象数论序)”又说:“黄氏认为,王弼易学“何曾笼络玄旨”这是误解。”〔[9]〕我们则认为,黄宗羲并没有误解,朱教授谓其误解主要是对于基本哲学问题意识的区别的看法有别之故,王弼注老中所出现的统宗会元之方法论观点,是一个本体论哲学问题中本体与现象关系的抽象思辨的认识进路下的观点,以这样的观点来说明周易体例中一卦之卦辞为一卦之统宗会元之主旨者,亦或以乾坤两卦为天地之所以然之理是用形者也,这并没有把所谓的玄学本体论汇入易学的解释体系中,卦辞在一卦中本来就是扮演这样的角色,乾坤两卦在文言传中亦早已是这样的角色,如果说王弼在注易中通篇皆以贵无说的操作智慧来诠解易经经文,那么我们可以说王弼确有以玄学解易的态度,然而观于王弼注易全文,其皆为在义理之本当处作出注解,并未将具有价值判断的贵无思维强行贯入注易之文中。总之,王弼哲学的方法论思维,就其表现在对于老子注解之作品中者,乃是开拓了本体论哲学中抽象思辨的认识进路一路者,就其在周易注解之作中者,则是平实地作着文句义疏的工作,其重义理诠解的周易体例观在当时虽然确实极有易学哲学史的划时代意义,但是从哲学方法论的角度来看,却并无新意,他只是采取了过去的人已经有过的一种注易方式而已,论者不必过于强调其注易之作的玄学化色彩。 如果从基本哲学问题研究的角度来看,所谓的玄学学理究竟是在处理什么问题?它在价值问题上如何作为魏晋时人政治关怀下的义理根据?能否成功?魏晋时人确实有政治关怀下的价值心灵,亦确实有玄学思维的义理建构,但是在哲学方法论的检视下他们的理论构作是否成功?从王弼例举的本体论哲学的抽象思辨之认识进路能否为价值命题的理论根据?隋唐宋明所走的心性论思维之路,是否较为可行?又如何而较为可行?我们认为这才是从哲学研究的角度应该探究的主题。 ------------------------------------ [1]:这是作者近年来所提出的一个对于中国哲学研究的新的工作方法,是基于一套方法论观点下的对于中国哲学作品的诠释模型,该方法乃见于作者近期之诸多专业论文中,可参见<现代中国哲学在台湾的创造与发展>发表于哲学杂志,一九九八年八月号,台北业强出版社。 [3]:参见拙着反者道之动上篇第二章第三章。台北鸿泰。 [4]:参见注一。 [5]:参见中国哲学发展史──魏晋南北朝篇任继愈编,北京人民出版社。 [6]:参见才性与玄理、中国哲学十九讲牟宗三着,台北学生书局。 [7]:朱伯崑先生言:“王弼注解周易,特别是注经文部份,提出若干体例,认为这些体例,体现了周易的基本精神。其周易略例一书,就是讲他对周易体例的理解,实际上代表他的易学观。───略例的内容,主要讲易学问题,但也渗入了其玄学观点。”参见易学哲学史第一册朱伯昆着,页294。台北蓝灯。我们要强调王弼讲的是周易的体例,就是要强调体例非方法论的问题,王弼可能并没有在周易注解的理论工作中提出创新的方法论观点出来,甚至未必有将他在注老之作中所建立的方法论观点转用至周易注解中,这是本文之作所欲探究的重要问题。 [8]:朱伯崑先生言:“总之,王弼通过对周易体例一爻为主的解释,最终引出其贵无论的玄学理论。这正是玄学家解易的特征之一。于世界之外,寻找世界的统一性,实际上是从思维中引出世界的统一性和规律性,这是玄学唯心主义的观点。以此种观点解释筮法中的体例,则是一种唯心主义说法。”参见前书。页295。 [9]:参见前书,页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