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上悠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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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宗勤又搬回了局单身宿舍,过起了以往平平淡淡的日子。好久没有见到马淑敏了,他感觉自己好想她。平时虽然来来去去地上班,可马淑敏吃了饭就回宿舍或者办公室,根本就见不到她的身影。柳宗勤给马淑敏打电话她还是不接,写信给她也没有回音。他很苦恼,他怕失去她,于是决定亲自去她宿舍说明情况。

    中午下班后,来到马淑敏的宿舍不远处,柳宗勤停下来准备把要说的话想好,到时见到她不至于语无伦次、乱了方寸。他远望着马淑敏的宿舍门,努力地思考着,想尽量把事情说个明白,争取把误会解除。

    正在这时,他远远地看到马淑敏陪着一位男青年走出宿舍。那个男青年个子很高,长相英俊。两个人边走边小声地交谈着,并向柳宗勤这边走来。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几乎要跳出火热的胸膛。当马淑敏和男青年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的眼睛已经发直,目光直勾勾的死盯着一个方向,呼吸几乎停滞。马淑敏看到他后只是微微的一怔,脚步并没有停顿,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柳宗勤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无精打采地挪回宿舍。柳宗勤失望地想,你马淑敏也有点太水性杨花了,难怪你不听我解释,原来你心中早已有了别人,并且还明目张胆地领到单位来。你这样脚踏两只船不是在耍我感情吗?但他又回过头想,你柳宗勤要真的有魅力,那人家还离开你吗?既然人家离开了你,说明你不值得爱。人家说因为你爱上了局长的女儿,那不过是个借口。否则为什么不听你解释,不听你解释的原因就是甩了你到最后还愿你,让你有苦说不出。你柳宗勤以为自己是个好人,是的,周围的人都说你好;可如今的女孩子已经变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了。你柳宗勤还在那里傻头傻脑地等,你还等什么你等?

    柳宗勤也变的沉默起来,很少说话,只是低下头好好地干工作。张局长还是比较宽宏大量的,柳宗勤虽然没有同意娶张亚丽,但他依旧对柳宗勤很好。平时见了柳宗勤还是客客气气的,并鼓励他好好地干。张局长自从夫人走了后,再也不在外面喝酒应酬。他下了班就回家陪女儿,有小保姆做家务,日子也就慢慢从灰暗中走了出来。当初柳宗勤从张局长家搬走的时候,张亚丽很不理解。很伤心很难过了一阵子。后来张局长慢慢的给她解释,说婚姻不是一厢情愿的,应当两情相悦。如果有一方勉强,将来也不会幸福的。张亚丽是个懂事的女孩,爸爸说了,自己虽然心里面很苦,但她还是把一腔柔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柳宗勤在单位里并不怎么忙,平时看报纸喝开水占去了大部分时间。一次张局长急匆匆地过来说,宗勤,陪我一起去医院,听说有个女孩被车撞了,正在市二院抢救,外面传说是我们单位的,我们一起去看看。两个人上了车,工会主席和办公室主任早在车上等着。车子飞快地奔驰在淮海路上,不一会就来到了市二院。经过打听,说是骨科有一位出车祸的女孩正在手术。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赶到骨科,但患者在手术室里,进不去,所以也就无法知道是谁。肇事司机和处理事故的两个交警也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司机明显的带着焦急和惊惧的神情。办公室主任向交警同志打听伤者的情况,交警说大概是市房管局的,等伤者苏醒过来就一切都知道了。工会主席插话说,我们就是市房管局的,这位老同志是我们局长。工会主席给交警说话的时候顺便指着局长向交警同志介绍。其中一位年龄大些的交警忙走上来客气地说,那太好了,我们正愁的找不到伤者的监护人。这是伤者的随身物品,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当时听一位路过现场的银行职工说,这个女孩可能是市房管局财务科的,以前经常到他们那里办理业务,具体详情他也不知道。

    张局长接过交警递过来的伤者随身物品,其中有一个坤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化妆品、小镜子及一把小塑料梳子。夹层里面有一个用白纸包着的卡片样东西,张局长打开一看,很是吃惊,忙喊柳宗勤过来。柳宗勤急忙走到张局长身边,看到那张白纸里包的竟是他的单身照片。柳宗勤不由地脱口而出,是马淑敏。张局长不再说什么,重新把照片包好放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抬起头来对交警说,这个女孩是我们单位的马淑敏,我们会马上通知她的家人。

    手术结束,马淑敏被推了出来。她已经苏醒,看到张局长几个人后,眼里涌出了点点泪花。柳宗勤走上前去,满眼含泪的紧紧抓住她的手。她也抓紧了他的手,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咽。主刀医师走上前来说,患者伤的虽然很重,但不会落下残疾。大腿骨折已经用螺钉固定好,其余都是些擦伤,估计问题不大。脏器目前看起来没大问题,但脑震荡肯定要有的,其余还有待观察。下一步采取消炎、支持治疗,并尽量让病人休息。柳宗勤听在耳际,记在心头。他想留下来照顾她几天,等她的男朋友来了再走。在他的思维里,尽管她背叛了他,但两个人毕竟爱过,有过爱,就有责任在她危难的时候来帮助她。说实在的,他无法忘记那份纯真的感情。因为有那份感情,所以他一直从内心的深处关怀着她,回忆着她,而无法忘却。

    把马淑敏安置好后,张局长一行人离开了医院。柳宗勤主动要求留了下来,目前在她身边唯一的熟人,也就是他了。他一直抓着她的手,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她闭上双眼,在他的陪伴下,疲惫地进入安眠状态。她那俊秀的脸庞变的有些白皙,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身体本来贫血。其实这场车祸并没有让她出多少血,因为她身体上没有大型暴露型伤口。

    当马淑敏再次醒来的时候,柳宗勤依旧坐在她的床前,抓着她的手。看到她醒来,柳宗勤轻轻地问,好些吗?她没有说话。他端来开水,吹的不热不凉,用小汤勺舀了递到她的口边。她轻启朱唇,小心的把水咽下。他说,安下心来养伤,别的你什么都不要问。

    马淑敏说,谢谢你!

    柳宗勤说,不要客气。

    马淑敏说,你怎么又搬到局里来住了,闹气了吗?

    柳宗勤说,没有,在局里面住随便些。

    马淑敏说,那?

    柳宗勤说,以前的事都别提了,我这人忘事快,什么都不计较。

    马淑敏不再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天快黑了,马淑敏的家人终于赶了回来,其中有上次和马淑敏在局大院一路走的那个英俊的男青年。一行人来到后就关心地围着马淑敏问这问那,她妈妈抓着女儿的手哭了。柳宗勤想,人家男朋友来了,我再留下就多余了。于是柳宗勤轻轻地对马淑敏说,都来了,我回去了。

    马淑敏有些失望,但还是说了声,谢谢,你回去吧!

    柳宗勤回到宿舍,心情很不平静。半夜无眠,坐起来想心事。让他百思不能其解的是,她既然另外有了心上人,为什么还要带着他的照片在身边,难道是以前放的忘记了。

    早晨起来,柳宗勤心事重重地熬过一个上午。他感觉,应当买些东西去看看她。以前的事情毕竟过去了,再计较也已没有什么意义。到了街上,他买了好多补品以及马淑敏以前爱吃的零食,另外买了一篮鲜花,用自行车带着,来到马淑敏的病房。马淑敏正安详地斜躺在床上看书,她在函授大专,需要不停地学习。一位老年妇女和那个男青年还在,其余人都走了。看到柳宗勤来,马淑敏放下书,冷冷地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吧!柳宗勤没有说话,但他还是把买的可吃的东西放到床头柜里,花篮放在床头柜上。马淑敏又说,你工作忙离不开,以后就别来了,这里有我妈妈和哥哥帮忙,并且张亚丽生了气我也担当不起,人家可是局长的女儿。

    马淑敏的妈妈慌忙招呼柳宗勤坐,那个男青年立即批评马淑敏,小敏,对人要礼貌,不要不懂事。马淑敏的妈妈也跟着说,敏子,你哥哥说你都是为你好,要学的听话。柳宗勤坐了下来,陷入了思考:那个男青年原来是她哥哥,看起来我误解她了;我和张亚丽的事,她肯定也误解了我。那我得想办法给她解释清楚。

    柳宗勤把椅子挪到马淑敏的床头前,满脸歉意地凑近她的耳朵说,看起来我们互相误会了。马淑敏的妈妈和哥哥看到两个人可能有话要说,于是识趣地找个理由出去了。马淑敏听他这样讲依旧面无表情,但没有拒绝听。于是柳宗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向她讲起来,并讲了他去向她解释时正好遇到她与哥哥一起出去,因而又误认为她又找到了男朋友,所以失望而去。马淑敏听了先是为张亚丽失去了妈妈而泪水点点,后又为她失去心爱的人而深表同情。最后听到柳宗勤对她的误会时而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柳宗勤也跟着笑了。马淑敏顺势把头一歪埋在了他的胸脯上,柳宗勤轻轻的把她抱住,深情地吻着。

    两个人的误会终于消除。柳宗勤也不再在乎别人说什么,天天工作之余就来陪马淑敏聊天。单位的人来看望马淑敏时大都很吃惊,怎么也考虑不通局长家的驸马怎么和马淑敏好起来了。其实是张局长的夫人对外讲张亚丽许配给柳宗勤的事的。当时张局长的夫人觉得柳宗勤答应了这门婚事,对外讲出去也无关紧要,于是在别人来看望她时就说了出去,没想到不多久就传遍了全局,自然马淑敏也会听到。当时马淑敏也认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张亚丽看上了柳宗勤,加上张局长高高在上,他柳宗勤哪有不动摇之理。况且还有将来提拔的诱惑,以及财产金钱的继承,他柳宗勤如果真的无动于衷那只能说他有病。马淑敏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很生气,他柳宗勤毕竟要离自己而去,不是出于无奈,而是去攀龙附凤,能不让人生气吗?

    张局长也代表单位来看望马淑敏了,见到他们很是客气,并没有生气的迹象。柳宗勤把张局长喊到旁边,给他解释他们认识的大概经过。张局长听了多少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他们是在局里认识的,没想到转业前就熟悉了,所以张局长也很坦然,没有怨他们什么。张局长告诉马淑敏,要安心地养伤,等伤好后和柳宗勤一起去他家做客。马淑敏没想到张局长能够这样宽宏大量,因此很是欣慰。张局长走后,马淑敏很是开心,内心再也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马淑敏出院后回老家休养去了,柳宗勤几乎每次周末都去看她。马淑敏的家人对柳宗勤非常满意,没有丝毫意见。马淑敏每见到柳宗勤都会开心地窃笑,并抓住他的手说个不够。时间长了,两个人好的一个人似的,真的是亲密无间了。柳宗勤做事比较周全,他平时下了班还经常去张局长家看看,他担心父女俩精神上难过。特别是张亚丽,自从母亲去世后,变的有些孤僻;柳宗勤搬走后,她患了抑郁症,经常的晚上睡不着觉。好在有小保姆忙里忙外,这个家多少还像个家。

    热心人不停地找张局长,要给他介绍个老伴。张局长也有这个意思,但不好在女儿面前张口,于是让小保姆给她说。小保姆委婉地告诉了张亚丽,没想到她反应非常得强烈,并伤心的不吃不喝。她认为,爸爸再找老伴就是对妈妈的背叛,自己如果不拦阻也是对妈妈的背叛。爸爸如果再找女人,就会忘记天上的妈妈,同时也会冷落自己。所以她不能允许爸爸再找另外的女人,她要对天上的妈妈负责。

    对于女儿的不理解,张局长非常为难,又不好开口劝说她。他知道女儿的性格脾气,认准的事别人很难让她改变原有的观点。但张局长知道女儿最听柳宗勤的话,于是背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柳宗勤。柳宗勤很能体谅张局长的苦衷,他能想到一个缺少女人的男人心中的苦楚。于是来到张局长家,见到张亚丽后先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聊到失去妻子的男人内心的苦楚。并开导张亚丽要照顾活着的人,死去的都已随风而去,再也感觉不到生活的艰辛与痛苦。而活着的人却要忍受思念亲人的痛苦以及失去对方带来的生活不便,更让其难过的是心中有苦没地方说,晚上独自躺在床上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张亚丽听到这些后已是泪水涟涟,她说她以前没有想到这些,更没有为爸爸着想过。

    张局长终于娶了个老婆回家。女方是一位离了婚的女人,长相很好,年龄才三十八九岁,很会说话。张局长的精神慢慢变的好起来,家里也显得很有生气。张亚丽很爱干净,张局长也很讲究卫生,可那个新娶的老婆总是邋邋遢遢。房间她从来不打扫,也不喜欢收拾,只喜欢打听家里究竟有多少钱。张局长每月的工资必须全部交给她,不交就闹。后来她得寸进尺,要求张亚丽领了工资也得交给她,不交就不做饭。张亚丽问为什么必须交给她,她的理由是年轻人肯花钱,她先给保存着,等亚丽结婚的时候再给她。张亚丽自然不买她的帐,张局长也说她做事太过分。她耍起了夫人脾气,收拾起可拿的回了娘家。张局长没有办法,不得已又请了个保姆。两个月后,她看没人去接她,又厚着脸皮回来了。做饭的确是做了,可那个卫生程度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从市场买来猪肉连洗也不洗就做菜,张局长说她不讲究卫生,她说再讲究卫生也是一肚子屎,憋的张局长翻了半天白眼也讲不出话来。

    马淑敏终于养好了伤,走起路来和以前一样,没有落下任何残疾。几个月来,柳宗勤对她照顾的一直很好,因此马淑敏的精神也很好,每天高高兴兴乐呵呵的。她给柳宗勤开玩笑说,亏得出了场车祸,不然两个人真的没有缘分了。

    马淑敏上班没多久,她妈妈就催着她结婚。老一辈毕竟考虑的多,老人家想,女儿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婿,结了婚就稳定了,就不容易出岔子了。马淑敏一向很听妈妈的话,并且她很爱柳宗勤,一天不见他心里面都慌,所以也就同意了妈妈的意见。她把妈妈的想法给柳宗勤说了,柳宗勤有些不太情愿。马淑敏问他什么原因,他说自己想再干几年事业。马淑敏又问他结了婚就不能干事业了吗?他无话可说,只有同意结婚。

    他们两个人决定旅行结婚,经过商量一致同意去丽江游玩。几经辗转,古城终于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古城没有城墙,据说是因为古城过去的统治者世袭土司姓“木”,如果修筑了城墙,那就成了“困”字。这大慨也正是纳西族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能够接纳、融合各种中西文化的原因之一吧。抵达时,是下午五、六点钟,刚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古城鲜亮而洁净。那份小桥流水、垂柳依依的韵味,猛一看,还以为是到了江南的水乡;细细一品味,才发现,映衬在高原湛蓝天空下的古城,虽没有江南水乡的浮华与精致,却多了几分质朴与清新。

    两个人沿着一条叫“翠文街”的小巷,向古城的中心“四方街”慢慢走去。踩在那五彩斑斓的石板路上,脚下满是一个个光滑如玉的小坑,那是明显的马蹄印。试回想,千年来,茶马古道的马铃声,就这样一路走过,遗落在丽江的大街小巷了吧!

    过了一座石桥,再穿过一座石牌坊,他们走进了一条叫做“科甲巷”的小巷。小巷幽深还有些破败,石板路远不如大街上的齐整,两旁的木屋也参差不齐,具有浓郁的纳西风味。奇怪的是,一踏进那条安安静静的小巷,在慢慢地走了几步之后,蓦然回首,竟突然有了一种既熟悉又亲切的东西渐渐地、在心中蔓延开来,像漂泊多年的游子,突然回到儿时的故乡,不由的从心底翻涌起一种即酸涩又温暖的千头万绪的感觉。

    游完丽江,他们又前往桂林,去往桂林的途中,秀丽的景色美不胜收,两旁一路望过去全部是山,一座接着一座,给人以遐想。桂林的山和别处不同,绝不连绵起伏,亦不是巍峨高耸,都是一座座的,安静地矗立。山峰也并不高,绝大多数都能爬上去。山上的植物形成深深浅浅的绿,嫩绿、草绿、碧绿、墨绿,甚至在巴掌大的山坡也能看到不同层次的绿色交叠。

    车子驶到山后面,山上几乎只能看到嫩绿。全是新发的竹子,因为异常鲜嫩的颜色,让人不敢断定是毛竹。不是没见过竹子,然而这种嫩的流水的漫山盛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明丽鲜嫩的绿,绒绒的布满山头,又齐刷刷的整齐一致,包括高度、长势,这一块朝左长着那一块就向右展开,以柔美的动态舒展。从车上望去满天遍野,既夺人声势又柔美俏丽,直如人工造景。

    几乎每个去过桂林的人,都会觉得应该用女子才能比喻桂林的山,而且只能是青春美貌的少女。如同杭州的西湖,用宋人苏东坡《饮湖上初晴后雨》诗来描述:“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看起来此诗用来描述桂林也很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