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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局长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年,柳宗勤的户口就给办好了,成了正正式式的徐州市人。虽然成了徐州市人,但柳宗勤还是以前那个柳宗勤,并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住在那个老地方,兢兢业业地和父亲一起做着生意。生意大了,柳宗勤的妈妈姜若莲也过来帮忙,主要是跟着老公柳衡运卖货。以前进货都是柳宗勤自己去,现在柳宗勤已经转成徐州市户口,柳衡运知道这个孩子快要飞走了,所以再进货他都要跟着,准备儿子走了他就把业务全部接过来。
柳衡运又给张局长送去一万元,让他帮着活动柳宗勤参军的事。
当时农村户口的青年参军是很容易的,但城镇户口的参军就难了,因为城镇户口的军人复员后政府会优先安排工作。因此,为了让孩子有个好差使,很多人都想走这条路,最后成了千军万马都来走这根独木桥。这根独木桥虽然很拥挤很难通过,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的神通广大谁就能够优先通过,就能够胜利地到达彼岸。用什么来显示自己拥有广大的神通,当然是钱。钱自古就是个好东西,谁都不会嫌它咬手,谁都喜欢它。虽然有人说有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鬼吹灯。无论权利和名利,最后都是为了利,利就是钱,钱就是一切。这是现实的社会,无论你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是有钱就会好办事。好多人挤扁头去捞权,那是为了把权换成钱。权和钱一般成正比,权越大钱越多,钱越多越能捞大权。就这样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战斗不止。虽然有些人为了它最后抛了头颅洒了热血,可最后还是后继有人、前赴后继。他们的信条是,宁愿钱下死,做鬼也风光。张局长也应当是其中一分子,虽然很热情为柳宗勤的事操劳,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柳衡运交给他的那些钱,不可能全花到外面去,他自己肯定要留一部分,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找人家办事,就不能吝啬钱,花的再多,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柳衡运不是个笨人,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他更知道,张局长接了他的钱,事情就成功了八成,现在又接他一万,到了参军的季节柳宗勤肯定能走的。
柳宗勤去参军,柳衡运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因为这个孩子太能干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他来操办。他一旦离开,还真让柳衡运一时难以适应。特别是做生意,柳宗勤很有一套,他有办法拢住顾客的心,让人家掏钱给他,还让人家高高兴兴地走。但不管怎样,为了孩子的将来,只能先丢掉眼前的利益,也许以后会更好的。
经过耐心地等待,张局长终于通知柳宗勤去体检。柳宗勤身体一直很棒,对于能够通过体检这一关他是很有信心的。他从小长这么大,有了几场病都是能够数清的。他的身材修长,不胖不瘦,五官端正,面貌可人。自我感觉,体检会顺利的。果然如柳宗勤所料,他很顺利地来到了部队。在部队这个大家庭,他感觉自己的天地更宽广了,也更便于自己发挥和发展了。他同时也感觉人生好像一汪浩翰而神奇的大海,那广寥而深沉的世界里有珊瑚,也有暗礁;有鸥鹭,也有风暴。他尽可以飞驾自己的探求之舟,执着地扬起心中的理想之帆,用信心与韧性勇敢地开辟那美丽而温馨的航线。在前进的道路上,全然不必徘徊,更不必踯躅于人言的水域,只要自己认为正确,就应潇洒地荡起那绿色的桨……
柳宗勤走后,柳衡运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下面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他们都在上学,根本帮不上他的什么忙。帮不上忙也没太大的问题,可那个二儿子柳宗民老是不好好地读书,经常逃课打架、惹事生非。这个二儿子虽然很淘气,可生他的时候却没少费劲。姜若莲生过柳宗勤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怎么也怀不上了。无论柳衡运加多少班、吃多少老母鸡也不见动静。后来以为柳衡运肾亏,吃了不少牛鞭驴胜鹿茸海马等,又忙和一阵子,还是不见动静。那时侯哪家都要好几个孩子,如果只有一个孩子会被人瞧不起,多嘴者还会谣传头一个孩子是他妈为闺女时从娘家带来的,意思就是孩子是个野种。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柳衡运带着妻子到徐州大医院妇产科检查,发现姜若莲子宫内膜有些炎症,经过打针吃药和理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怀孕了。两个人既高兴又忧虑,高兴的是终于又能怀孕了,忧虑的却是在怀孕的时候吃了不少药,不知道影不影想胎儿。可又一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怀了孕,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打掉,最后两口子决定就是生出来是个猪也要把他生下来。这样才算保住了柳宗民的那条小命,最后虽然是顺产,可他刚出生就丑的吓人,再加上长大后无比淘气,很让柳衡运两口子后悔,当初如果把他做了,那么现在能省好多心,不过从出生那天起就说什么都晚了。人生没有后悔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怎样,再不好也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也只能死马且当活马医了。
柳宗勤在部队表现很好,深受领导的器重。他常常能想出很多好点子,做起事来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不仅在领导的眼中是个好士兵,在战友中间也受到普遍好评,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尊重。他上来被分到教导队,很轻松,一起进部队的战友都说他的命好,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帮助他。他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到部队来就是锻炼身体和意志的。来这里不应当图安逸,应当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应当不怕吃苦,不畏艰难。不多久,他就向领导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上来领导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发现他是真心的,才不得不重视起他的要求来。领导问他为什么要到最苦的地方去,他说想到那些地方去磨练自己,将来回到社会上,也容易立脚干一番事业。领导在百思不得其解中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不管理解不理解还是很佩服他的这种勇气。
柳宗勤被二次分配到一个边远的山区,坐了五个多小时的汽车才颠颠簸簸地来到营区。这个营区坐落在群山之中,是个军用通信枢纽。当年在“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下建的。直到今天依然适用,敌特分子想破坏是很困难的。这里崇山峻岭、道路崎岖,就是老兵也很难一个人走出山外,更别提那些不熟悉道路的人了。如果轻易进山,就很容易迷路,天黑前不到达目的地,晚上很容易遭到野兽袭击。曾经有三个越狱的犯人被警察追击到这里,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进了山。仅仅过了一夜,第二天被警察找到时剩下的只有被撕碎的衣服和无法嚼烂的骨头了。
柳宗勤在营区脏活重活抢着干,总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他从不论别人怎么看怎样讲,只是默默地做着力所能及的活计。上来还有人说他善于表现,假装积极上进,后来时间长了,大家才知道他确实是一个很勤快的人。一个人假装积极,只能装之一时,不能装之长期。就如同当今的老夫老妻,好多人说他(她)对我好都是假装的,装的比真的还像。其实可以这样讲,也就是退一万步去说这个问题,他(她)对你好确实是假装的,装的你找不到一点假的蛛丝马迹,只是从感觉上认为他的真情都是虚情假意。但他(她)无论怎样装一直都保持一种不变的“英雄本色”,一直到老。真的想问,直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天,还能说他(她)的情感都是假的吗?也就说,装到最后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时间长了,柳宗勤在部队里慢慢开始崭露头角,受到领导与战友的爱戴,并被选为新长征突击手、优秀士兵和五好战士,后来又被树为连队的标兵,团部的通信员专门来采访了他。
柳宗勤自从上了团部的通信报道后,名声就像长了翅膀,直往上蹿。有人说他是幸运的,也有人说他假装积极弄巧了歪打正着,但机遇总是垂青脚踏实地的人,没有谁能够轻易的成功。后来师部知道了柳宗勤的事迹,也派来通信员采访。柳宗勤所做的事其实很平凡,就像雷峰一样,都从点点滴滴做起。那些小事虽然人人都可以做,可就是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到眼里,更很少有人去做。
如今部队干部大多都从军校选拔,但也有些极度表现好的士兵能够得到提拔。两年后,柳宗勤由于表现实在出色,终于被提拔为排长,后来升至连指导员。连级干部在部队应当能够干到三十五岁,如果再升不上去就要被迫转业。
好多升不上去的连长或者指导员大多洒泪而归,他们实在舍不得离开部队,因为在那里风风雨雨十多年,记忆不深感情深,能有谁在离开自己熟悉和爱着的地方而无动于衷。
柳宗勤虽然被幸运地提拔为干部,但他没有高等文凭,更没有可用的专业知识,所以很难再从连级提到营级,更不可能在部队干到退休,所以,晚走不如早走。
张局长给柳衡运打电话说,他这个局长不可能做的时间太长,当今时兴领导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他这个局长只具备老年化,所以下一界就可能干不成了,因此打电话给柳衡运说,让柳宗勤提前要求转业,在他还有权的时候好能给予安排。
柳衡运是过来的人,能够权衡出其中利弊。他想,儿子在部队虽然被提干了,但归根结底要转业,等到张局长下去了,那时就很难弄个好的职位。经过深思熟虑,柳衡运决定扔下生意亲自去部队一趟,先说服儿子,再跑领导那里走动一下,让儿子尽快地转业。
来到部队,柳衡运见到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儿子后很高兴。说实在的,他也舍不得儿子这么快就离开部队。上溯到几百年来,翻遍了家谱也没发现柳家出过当官的,甚至连个地保或者生产队长也没有过。自己虽然被指定当过几天民兵班长,可那实在不能算个官,在班里说起话来还不如一个老民兵有底气。如今儿子可是响当当的部队军官,连里百十号子人都听他的。如果打起丈来往前冲锋,儿子一声令下,谁敢不听他的。就是在家乡,亲戚邻居见了他柳衡运都和往日不一样,多远就向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给他儿子说个媳妇。
柳衡运眉飞色舞地对儿子说,我这次来是想让你转业回去,你张叔不可能长久当局长,到时他下去了你再转业就不好办。
柳宗勤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说,我实在舍不得离开部队,我的另一番事业在这里刚刚起步。我想无论做什么都可能有得有失,但不能患得患失。
柳衡运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也舍不得你走,你在部队做军官,我在家乡也有面子,并且也没有人再欺侮我们,可我做父亲的毕竟要为孩子的将来着想。
柳宗勤咂了两下嘴说,哪个老的都是为了孩子好,我能体会到爸爸的良苦用心,可我想自己的前途靠自己去努力。
柳衡运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说,现在改革开放了,不是毛主席那个时代可以靠真本事升迁,如今都靠拉关系,这些事你比爸爸还要清楚。
柳宗勤有些无奈有些悲伤地说,这件事实在让我舍取难定,我在部队是靠自己干出来的,走了实在可惜。
柳衡运长吸了一口气又快速地吐完说,孩子,听爸爸一次话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后悔的事到处都有,后悔的药可买不到。
柳宗勤说,我到他那个局又能干什么呢?我毕竟什么专业知识也没有。
柳衡运听儿子这么一说,顿感来了精神,迅速把目光转到儿子的脸上说,你张叔说了,趁他还能在位一段时间,你又是个转业军官,他会很快把你提上来的,况且外行领导内行现在也不是个稀罕事。
柳宗勤也有些六神无主,毕竟是自己的一生大事,于是叹了口气说,到底怎么办好呢?
柳衡运拿出拍板的口气说,孩子,就这样定了吧!我去找你们领导说。柳宗勤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有些润湿。
改革开放后,办事情容易的多了,只要有钱,可以说是一路绿灯。部队虽然高高的几乎在神坛之上,可它毕竟还不是神,也是由人组成的。自古以来,是人就爱钱,部队领导一样,也是爱钱的。柳衡运给儿子的几个上级领导送了些红包,并说明了来意。领导们都同意柳宗勤尽快转业,他们说的几乎一致,只要地方能给安排好的工作,部队不会误人前途。
柳衡运高高兴兴地回了家,等着儿子尽快地转业。柳宗勤等父亲走后却是浮想联翩,望着这绵延不绝的十万大山,自己在这里辛勤地耕耘,刚刚出了点成绩就要离开,实在是难舍难分。当初虽然是自己要求来的,但看了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境况,心里面还是晾了许多,后来抛却了心中的孤苦,一门心事干工作,等到真正地爱上了这个地方,却又要马上离开。为之心中实在拥有一种悲凉的凄凄离别之情,却又说不清和道不明。
张局长听说部队同意柳宗勤转业后很是高兴,马上打电话让柳衡运送钱来,说是找安置办的人活动。进他的单位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需要部队放人,他向地方转业军人安置办公室要人,对方同意后才能成行。如今办事都要钱开路,不送钱脸难看,送了钱看笑脸。社会从秦始皇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谁也改变不了。毛主席虽然一时扭转了乾坤,可教育不是万能的,终究不能持续。现在又回复到市场经济,人们的观点变了,讲究实惠了,所以都知道如何往自己的口袋里装钱。
柳衡运不敢怠慢,二小一样慌忙把钱送到,并且是要多少给多少,决不敢缺斤少两,更不敢弄什么假币去糊弄人。张局长接到钱就办事,俗说肥猪不吃昧心子食,当官的也一样,猪吃了粮食长肉,人接了金钱办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谁不能理解。
张局长办事效率很高,不知道是在里面吃了回扣,还是真把柳衡运的事当作了自己的事。总之,安置办的人点头同意了,他单位各路大员也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统一了意见。下面别的事没有,只等柳宗勤转业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