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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任何人都是和和气气,待我的态度也压根没变,而且他还要其它卫所校尉同等待我,我觉得自己像是哪家千金一样,整个人都神气了起来。”
连若华神色不变地掏掏耳朵,掏过温水泼向胸口。
啊阔别一个月的沐浴教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如果采织这丫头的嘴巴可以暂时缝上的话,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喔,这桌上的膳食是王爷亲自下厨做的,每一道食材都是精心挑选,华姊你别瞧这几道菜不起眼,光是这道汤,王爷就熬了好几个时辰,还有这碗粥可是用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为底,再加上数样补气药材熬煮而成的,还有”
“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连若华凉声打断她未竟的话。
每天,每天每天,这丫头只要在她身边,就会开始歌颂夏侯歆的好,又是对她多好,又是怎么将她捧在掌心疼惜着其实她真的觉得采织是欠栽培,要不凭采织口条这般好,会有更多好的工作机会。
“华姊,你怎么这么说?王爷人好是众所皆知,华姊是承了王爷最多情意的人,难道华姊会不知道,还需要我说嘴。”采织撇了撇唇,以汤匙轻拨汤药。
“谁承他情意?”连若华哼了声,没打算领情。
“华姊怎能这么说,华姊身子有恙,都是王爷在旁衣不解带地照料,又要忙正事又要照料华姊,如此形影不离整整三天三夜耶。”
“好,等一下我跟他说谢谢,可以了吧。”这点人情世故她是懂的,她也不吝于道谢。
采织汤匙一搁,晃到她身旁,将她已洗好的长发以大布巾裹起。“华姊,你都已经怀了王爷的孩子了,怎么还这般生疏?”
连若华翻了个白眼。“有他的孩子也不代表什么。”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确定夏侯歆是一个心机很重的男人。
他的腿早已康复,但他依旧装残还刻意地以男色|诱惑她,而在发觉她有孕之后,立刻告诉所有人她怀有他的孩子,瞬间她从一个卖饼姑娘,升格成了他王爷世子的娘,倍受礼遇。
这种男人教她一天整他一次也解不了气。
“华姊,你怎能说这种话?那可是王爷呀,是皇亲国戚,你怎能不把握这绝佳的机会?”虽说她已经习惯华姊惊世骇俗的论调,如今就算她未婚怀有身孕,她也不算太惊讶,但有多少女人巴望着能进王府,她怎能如此云淡风轻?
“谁要就给谁吧,我没兴趣。”
“华姊,那是王爷呀,华姊要是跟了王爷,哪怕身分不高当不了正妃,依王爷对华姊的看重,再加上华姊腹中胎儿,得个侧妃一位是肯定有的。”
“谁稀罕?”母凭子贵吗?真教人受不了。“这孩子是我的,当初就说好了,我只是请他帮忙而已。”
“华姊”采织呆滞得说不出话。
虽说她一直很清楚华姊的与众不同,但此番说法实在是太吓人了!生孩子,怎么会说是帮忙怎么帮的呀?
“他是什么身分都与我无关,从此以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华姊,那是不可能的,华姊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谁还敢娶华姊。”
“我没要嫁。”
“既然如此,王爷届时回京,华姊自然要——”
“不要。”她哼了声,等了这么久,采织终于说到重点了。
那心机重又没胆的男人不敢当面跟她提,就要长舌采织当说客,真以为旁人说上两句,她就照单全收吗?
他搞错了,她连若华向来就不是为了旁人耳语而活的。
“华姊怎么可以”
“夏侯歆,我起不来,你不进来拉我一把吗?”连若华懒懒倚在桶缘,打断了采织未竟的话。
这话一出,采织吓了一跳,望向纱帘,就见纱帘飘了下。“采织,你出来吧。”
采织呆了,压根不知道夏侯歆是何时出现在纱帘外,赶忙起身,经过他时朝他欠了欠身。
夏侯歆踏进房内,望向浴桶,就见连若华懒懒转了个方向,趴在桶缘望着他。
他有些赧然地垂下眼,看向四周,从架上拿起采织准备的布巾,徐步走到浴桶边,哑声道:“起来吧。”
“把眼睛闭上。”她直睇着他。
夏侯歆二话不说地闭上眼,双手拉开布巾,而后听见她出浴的水声,感觉她往他身上一偎,他立刻收紧布巾,轻柔地将她抱出浴桶。
“走啊,腿不是好了吗?”她坏心眼地道。
“我看不见。”
“真的?”她凑近他,近到故意朝他脸上吹气。
他心头一窒,浓密长睫颤了下,依旧没张眼。
“转身,走个五步。”她指示道。
夏侯欢依言行动,走到第五步便停下。
“帮我擦。”
夏侯欢默了下。擦?擦什么?
连若华笑得万分恶劣,拉着他的手滑下她的腰肢。“这样擦,会不会?”
夏侯歆身体僵硬,直觉得这是场苦难。如此诱人甜蜜,他却不得越雷池一步,教他不禁怀疑她分明是蓄意诱惑他,一夜夜地凌迟他。
但,哪怕被凌迟,面对她的诱惑,他臣服得心甘情愿。
然当他的手沿着腰肢往下而去时,突地被拍打了下,随即听到她的怒斥声“下流,明明是要你擦个头发,为何手却往下滑了?”
如果是要擦头发,为何用这般暧昧的用语?
“要你帮的忙已经帮完了,而你的任务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吧,别老让一堆人占着我这儿,我要怎么做生意。”连若华退上一步,拉过布巾裹着自己。
夏侯歆闭着眼,教人读不出思绪,一会随即朝纱帘方向走去,连若华愣了下,以为他气恼的要离开,岂料——
“太斗,退下。”
纱帘一掀,就见太斗贴着墙,笑捧腹部,一脸同情地道:“棋逢对手呀,王爷。”
夏侯歆笑眯眼,优美的唇吐出“滚。”
“王爷,如此看来你真是遇到煞星了。”好可怜,他都想替他哭了。
夏侯歆笑意缓缓退去,直到太斗拉着身旁一愣一愣的采织跑了,才无奈叹口气,回头关上门,本来下意识要闭眼,却见她已经穿上粉色肚兜和亵裤,教他不由僵在原地不敢往前。
“腿又残了?我现在背不了你,你自个儿用爬的。”连若华睨他一眼,大方地走到桌边,先舀了碗汤尝了一口,不禁微眯起眼。
她不是美食家,对于食物并不挑,但是这汤一入口,香醇浓厚,鲜甜滑口,一喝就知道是下了十足功夫,不只是这道菜,他下厨替她准备的每一道菜都是极为用心地料理,兼具养生功能。
说真的,这个男人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温柔体贴,就算满腹心机也是为了她,最重要的是他还懂厨艺,知晓如何养生。
感觉肩上被搭了件衣袍,她侧眼望去就见他耳垂泛红地拿了碗,替她夹了些菜。“配点菜吧,虽说要吃得清淡点,但我在膳食加入药材,这道红苋银鱼可以补血养气,再尝点这瓮肉片,生菜清爽可解腻,喝点汤润口,还有这白烧鱼,多吃一点,对胎儿极好,还有”
连若华听着,看着他夹的菜,眉头不禁微皱。
原来他也这么懂吃,教她不禁想起她的好友少敏,美食家一个,从上菜顺序、用餐顺序,她全都讲究得很。
“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很懂吃。”其实也对,他是皇亲国戚嘛,身在皇家自然是比寻常人讲究。
“也不是我懂吃,而是我大嫂老这么说着,说久了,我就记下了。”
“喔。”看来他和家人相处得还不错,轻点着头,她的目光盯住那道生菜包肉片。满桌的菜就数这道最引她注意,因为她在这个时代待了两年,还没见人直接摆生菜的。
“尝尝。”说着,他已经夹菜凑近她的嘴。
她也不客气,张口就尝,扬起的眉随着咀嚼慢慢地蹙拢。
“这菜虽是生的,但可以去腻,我觉得还不错,你吃不惯吗?”
“不,很好吃。”这肉片腌制入味,有些微辣,看起来是用烤的,可偏偏肉质软嫩得紧,生菜上头的西红柿片和洋葱切丝,去腻之余更能替肉片增添风味,简直就像是少敏的手法。
听她夸赞,他不禁又接着道:“跟我回京城,易水楼里样样都是招牌菜,你肯定一吃就上瘾。”
“你堂堂一个王爷懂这么多,莫非真的想当厨师?”
“这说来话长,你坐下吧,我边说你边吃。”
她知道他有意道出身家背景,她便由着他说,从他在京城里成长,爹是个坐馆大夫,娘开了家烙饼小铺,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少年一日被带着进宫,岂料却开始了十年的苦难。
进宫后他因火焚身,无法动弹,那与他面貌相似的少年是唯一皇子,在父母双亡后登基为帝,却受制于摄政王夏侯决,皇上为救身边人而日日食毒,他将一切看在眼里,直到他可以起身走动后便开始亲自下厨。
“知道我第一次下厨煮了什么?”夏侯歆笑问着。
连若华没吭声,真的觉得这男人心机非常的重。
“粥。”她不问,他也自问自答得很愉快。“其实那粥是焦了底,就是一碗清得见底的粥,可是我大哥一口一口地喝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大哥哭。”
连若华喝了口汤,还是不吭声。
太卑鄙了,以为端出可怜的过往就可以教她解气,既往不究?
“大哥为了保护无法动弹的我,明知有毒,他还是得吃下,我看在眼里,心想定要替他弄些吃的,能教他吃得开怀的。”夏侯歆顿了下,思绪像是飞得极远,接着扬笑道:“还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有我大嫂在,他可以放心吃食了。”
连若华汤早已喝完,只是轻咬着碗缘,想了会才问:“你呢?”
“嗯?”
“你对吃没恐惧吗?”想到当初喂他,他丝毫不犹豫,恐怕是因为万念倶灰,不管吃什么都无妨吧。
夏侯歆错愕了下,随即笑暖了俊颜。“我曾经怕过,但也是托我大嫂的福,后来对吃食更添了几分兴趣,就好比方才布菜的顺序全都是她的心得,她常说吃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有一次我们一道窝在小厨房里,她弄了瓮仔鸡要替我大哥庆生辰,桌上这道瓮仔肉片也是她亲授予我的,我们那时一道尝,笑着,闹着”
“你说瓮仔鸡?”她抓着他急问。
“那是我大嫂的拿手菜。”夏侯歆直睇着她,几不可察地叹口气。
说这么多本是要让她吃味的,怎么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大嫂叫什么名字?”
夏侯歆不解地看着她,据实以报。“少敏。”
连若华喜出望外地道:“辛少敏?她是不是长得有些圆润,身高不高,大概到你的胸膛,她很爱吃也很贪睡,她是不是两年多前才出现的?”
“若华”夏侯歆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我大嫂是名唤辛少敏无误,但她压根不圆润,极为纤瘦,身高也矮了些,而且她我和我大哥虽是两年前才识得她,但是她已经在宫中许久,因为她是摄政王夏侯决安插在宫中的探子,假扮成试毒太监,最终却与我大哥相恋。”
连若华怔怔地望着他,乍至的喜悦瞬间被冻结。
是啊,怎可能会有这种事,不过是料理名称,是她甚少在外头用餐才会不知道有这道名菜,只是一模一样的名字不过,她来到这里,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躯体,如果少敏也换了身体
“你怎么了?”夏侯歆看着她一脸落寞,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燃起希望,轻漾笑意。
对他而言这是相当少有的状态,她一直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鲜少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没事。”她摇了摇头,想了下,又问:“你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问一点,多点线索,她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少敏。
“她”想起辛少敏,夏侯歆漾开宠溺的笑,教连若华微愕的听着他说“她很有趣,很爱吃,为了吃有满脑袋的鬼点子,她很重义气,哪怕生死一线间,她也跟我大哥同进退,她深爱着我大哥,自第一次见面起从没将我和我大哥误认过,而她总说我们是一家人,大哥、我、太斗、平安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度过了最艰困的那段时光,却也快乐极了。”
看着他神往的笑,连若华不禁微眯起眼,怀疑这是不是他心机的一环,可他的笑太真诚太喜悦,彷佛陷入回忆,沉浸在某个她进不去的温馨午后,教她不禁脱口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你大嫂吧?”
夏侯歆愣了下,大方坦承。“曾经。”
意料中的答案教连若华垂眼不语,直觉地讨厌这个答案,无声叹了口气。真是糟了,他都说是曾经,她竟还这般在意,真是白活了她。
“他们成亲时我还假扮我大哥进喜房,话都还没说,她就认出我了。”
“你该不会”
“怎么可能,我才闹着靠过去,她就打算拿筷子戳瞎我的眼。”
“所以她要是没打算戳瞎你,你会一直靠过去?”洞房花烛夜,有人冒充新郎官闹洞房,会不会闹太大了?
夏侯歆笑柔了黑眸。“你吃味了,若华。”
连若华哼笑了声,不想理踩他。
“是人都有过去,因为想爱,所以爱了,但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所以才擦身而过。”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离开的,不是专属的,留下的,是命运牵引的,也许你还忘不了你最爱的男人,我也没要你忘了他,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爱着你,让我伴着你,就这一辈子。”
连若华托着腮不语,想起险遭侵犯的那一夜,她最终想的竟是他而不是死去的男友培一她知道,她喜欢他,但是就算喜欢也不见得要相守,尤其当彼此的身分如此悬殊,她又那般厌恶规矩教条的人,跟着他觉得日子难捱。
“若华,我”
“王爷,新任知府带着圣旨到了。”话未尽,太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事关重大,再不愿,他也得先起身。“若华,咱们明天再谈,待会把药喝下,早点歇着吧。”
“你今晚不回来吗?”她突问。
“恐怕会晚一点,你先睡。”
“我等你。”
她要闻他身上有没有沾上熏香味,再决定未来她和孩子得要往何处走。
“你还要凌迟我?”
瞧他眉目间埋怨的神情,她托腮的手不禁滑落,啼笑皆非不已,既然他这么认为,那就由着他。
凌迟?说得真可怜,要知道凌迟他,对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府衙地牢里,阵阵冷风夹杂着潮湿腐味拂面而来。
“届时,还请王爷将高升平押回京城,交给皇上处置。”醇厚的嗓音刻意压得极低,以防隔墙有耳。
“本王知道。”
“就不知王爷何时启程?皇上要下官传口信,要王爷早点回京。”新上任的知府是翰林院大学士,年约四十上下,为人敦厚,看起来相当可靠。
“约莫这几日吧。”走到一间牢房前,夏侯歆停下脚步,朝新任知府一伸手,知府立刻将怀中的信交出。
“高升平,本王这儿有封信给你,你看完之后再告诉本王你的决定。”夏侯歆瞧也不瞧他一眼,把信丢进牢房里。
对于高升平,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他,但不行,因为他要知道到底是谁通风报信。
断了一只手臂的高升平,气色灰败地用另一只手展信,就着微弱的灯火读看,不一会便垂着脸不语。
“快点决定,本王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夏侯歆背对着他。
信是大哥要刑部尚书写的,内容不外乎是要他伏首认罪,供出后头的幕后主使,如此一来死罪可免。
高升平依旧没抬眼,彷佛尚在沉思。
“高升平,你得大内消息,在西雾山垭口设置火药欲取本王性命,光是这一桩就已是死罪难逃,如今皇上愿意大赦,难道你还不供出幕后黑手以谢皇恩?”夏侯歆不耐地说着,骨节明显的长指轻抚着配剑剑柄。
说来他能站在这里,还得感谢高升平,要不是高升平的手下办事不牢,以为火药炸山,不死也会被掩埋,所以没有一一确认过尸体,否则他是没机会逃出生天的。
“这算什么?”高升平气虚说着。
“你说什么?”
“说与不说,不都是死?!”高升平怒然将信纸往上一抛,瞬间,一声轰然巨响由上而下,地裂墙倒,瞬间黑暗吞噬了一切。
连若华心头突地一紧,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夜色已深,但依旧不见他归来,到底是忙什么去了,怎会直到现在都还未归来?
她不住地盯着窗外,浑然不觉自己正眼巴巴地等待夏侯歆归来,瞧见一抹影子,她心喜地站起身,然一看清楚来人又失望地窝进榻上。
一会,采织在门外喊着。“华姊,申大夫来了。”
“让他进来。”她意兴阑珊地道。
“若华姑娘,夜已深,不妥吧。”太斗在门外进言。
“无妨。”连若华哼了声,谁要那家伙不回来,他要是在家的话,申仲隐自然是不方便在这当头过来拜访她。
“若华。”申仲隐进了内室,就见她光着脚丫缩在屏榻上,本想要回避,但实在有重要的事要问她,再者她真的是个非常不拘小节的人,他也就不特别避讳了。
“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她问着,目光还是盯着窗外。
申仲隐坐在圆桌边,毫不拖泥带水地问:“你打算随他回京吗?”
“我还在想。”她挪回目光,不隐瞒想法地道。
“别去,他不适合你。”他轻握住她的手。
连若华叹了口气。“申仲隐,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对我而言你只会是我很好的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夏侯歆是我孩子的爹,你应该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孩子是谁的,夏侯歆早已昭告天下了,实在不用她再宣布一次了。
“可是他真的不适合你,你可以留下来,我能照顾你和你腹中的胎儿,我可以永远与你无夫妻之实,以夫妻之名照料你。”申仲隐道出承诺,握住她的手微颤着。
连若华吓了一跳,只因不曾想过他对自己竟是如此情深有名无实他都无所谓?这男人也未免爱得太卑微了。
“可是这样就变成是我在担误你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她的拒绝彷佛在他意料之中,他依旧不死心地劝说着。“若华,相信我,京城不适合你,你不该也不能去京城,尤其对方是他他是个王爷,他”
外头突地有了骚动。
连若华望向窗外,不懂为何守在她院子里的卫所士兵校尉突然都动了起来,分成两派,一半往外,一半退到她房舍前。
“发生什么事了?”她探出窗外问着窗前的士兵。
士兵尚未回答,太斗不知道从哪跃下,就定在她的窗前。“若华姑娘,将窗子关上,听见任何声响都别踏出房门一步。”
“到底”她问话到一半,余光瞥见西边的天空竟升起一片火光。
“若华姑娘,关窗。”太斗头也不回,负手而立,彷佛他就是最后一道关卡,绝对让来犯之人锻羽而归。
“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若华难得动怒地喊道。“成歆呢,他到底上哪去了?”
“如果我说王爷出事了呢?”太斗依旧没回头。
连若华不禁愣住,就在瞬间,屋外的灯火熄了大半,外头昏暗不明,太斗喊了声“戒备,留活门!”
同时,申仲隐向前拉上窗子,牵着她下屏榻,四下梭巡能将她藏在哪里。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连若华扯着他。
要说太斗是受过训练的武官,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但申仲隐呢?他不过是个大夫,应该跟她一样一头雾水才是,可他表现得太冷静,彷佛早知晓一切。况且,他从不曾这么晚来找过她,她早该察觉不对劲的。
申仲隐睇着她。“今晚王爷设了一个圈套,要引出知府后头的幕后主使者。”
连若华愣愣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他在西雾山遭遇山崩是因为知府要除去他,而这事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知府才会知道?”当初她就觉得他们遇到山崩一事很古怪,但后来不曾再细想此事。
外头传来刀剑交击的声响,屠杀与对抗在黑暗中高调地展开,听得连若华心惊胆跳。
申仲隐不语,等同默认,连若华二话不说地甩开他,直朝房门走去。
申仲隐立刻拉住她。“若华,王爷把大半的人都留在这里,为的就是要保护你,你现在到外头要是出了事,你要他如何是好?”
“他要是出事,我又该如何是好?”她再不愿尝到过去的痛苦,不去想当她考上法医,第一个经手相验的尸体竟是男友那种痛,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太斗刚才说得隐晦,但一定是出现什么征兆才会教他那般说她要找他,她要他平安归来,她不愿意再失去心爱的男人。
“你原来你也爱着他”申仲隐神色晦涩地道。
“是,我爱他,所以我必须去找他。”她不愿意只是枯等,也许机会渺茫,但只要她有行动,就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
话落,她甩开申仲隐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才刚踏出偏室,一抹高大的身影如风般地刮到面前,她尚未看清对方颜面,冰冷的剑刃已经搁在她的颈上,她暗抽口气,瞪着对方,却在对方眼里看见震惊。
“夫人?”
连若华疑惑地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的男人,只见他蓦地收剑往后一跃,长嚎一声,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外头已经有人奔进将她护在身后。
“谁让你跑到外头的?”男人见外头情势已稳,回头就低声斥道。
连若华愣了下,见男人满脸是血,但那双眼——
“成歆!”她惊恐地捧着他满是血迹的脸。“你不要紧吧,你”夏侯歆直睇着她,见她像是慌了手脚,拉起袖子轻拭他脸上血迹,那般轻柔那般心疼,教他不禁微勾起唇。
“我没事,血是——”
“留了满头血还说没事,”她不舍地抚着他的脸,回头喊着“申仲隐,你赶快出来,快点!”
申仲隐从房里走出,见状,赶忙走到夏侯歆身旁替他把脉,而太斗这时也正好踏进偏室里。
“王爷。”
“太斗,处理得如何?”
“许是他们发觉打不过咱们,所以除了几个被逮服毒自尽的,其它的全跑了,我让柳珣派人去追。”
“那就好。”
“他的情况如何?”连若华心思都摆在夏侯歆身上,压根不管外头情势。
“我觉得他没有任何不妥。”申仲隐松开他的手,抽出身上方巾将其余血迹抹净,果真没瞧见半点伤口。
“欸”
“血是别人的,我刚才要说,是你没让我来得及说。”夏侯歆呐呐地道,就怕她又记上一笔,气恼他欺骗。
连若华怔怔地望着他半晌,蓦地转身回房,夏侯歆见状,使了个眼色要太斗善后,随即跟着进房解释。
“地牢突然被炸,而我早预料有人会劫囚杀人灭口,设计抓到杀手好逼出幕后黑手,我身上的血是杀手自刎喷出的”
他的话一顿,因为连若华转身扑进他怀里,教他有些受宠若惊,微微收拢双臂,惊觉她浑身都轻颤着,猜想是他满头血才会吓得她如此。
所以说,她心底是有他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他眼底一暖,心里暖成一片,正想要紧拥她入怀时,她却无预警地哗啦啦吐了他一身。
“若华”他呆住。
这是新的报复方式?
“你身上的味道好腥,出去!”连若华手脚并用地将他赶出房门,还不住吧呕。
他无辜地瞪着房门,听见身后太斗的闷笑声,回头冷睨一眼,乖乖洗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