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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诺生物医学研究中心”是国内难得一见的研究机构。
首先,它很小。
它不是政府机关的单位,也不是企业集团培养的尖兵“康诺”就是“康诺”到目前为止,只属于白恕横教授与那批研究人员。
其次,它对研究人员的聘任制度,坚持的正是日渐消失的“终生雇用制”
这是因为从事研究工作本来就耗时费日。“康诺”走的是生物医学路线,势必得通过实验室研究、动物实验、人体实验等层层关卡,才能有结果。
如果没有完善的待遇,专业人才只会把“康诺”当作跳板,短暂停留,再另择良木而栖:留不住人才的下场,就是对研究技术的累积,造成可怕的断层。
既然“康诺”有发展性,打算永绩经营,白教授又寻到国外资金的挹注,为了确保每个环节运作正当,一个有魄力的执行长是迫切所需。
于是,韩道辰从国外被挖角回来。
就职第一周,他都在研究中心内部游走,用眼睛记录他所看到的一切。
他只发问,不表示意见,没有惺惺作态,也不玩“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把戏。这一着棋,让原有的人员对于形如空降部队的他戒心减低。
韩道辰坐在私人办公室里,看着厚厚的资料,在脑海中思索先前看到的一切,一手握着笔,随时记下memo。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韩执行长,你好。”话筒里传来白禹铨带笑的声音。
他没好气。“有什么事?”
“只是想问问你目前的工作进度。”兼闲扯淡而已。
“据我观察,康诺的运作并没有问题。当初白教授延揽的人才,年纪都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这个年龄层的人最有干劲,也正待大展拳脚。”
“他们应该能做好分内之事,而我目前要做的,就分短期任务与长程目标。”
长程目标?“听起来好像很有计划,你打算长期接下这个职位?”
韩道辰不语。
他已经决定要不计一切将小颖拐回他的身边,既然小颖将被“康诺”终生雇用,那他当然也不会轻言离开。
“嗯!”他以一个轻哼,代替回答。
“那我会转告我伯父。老实说,他对你很赞赏呢!居然只是现个身,也能把他的爱徒激得当场发飙,真是不容易!”白禹铨顿了一下。“他老人家要我问你,你跟陶风颖有过什么-昧?如果不是太那个的事,她反应不会那么激烈——”
“无聊。”他反手把电话挂了,继续手边的计划。
“康诺”的长程目标就是扩大规模,但不能急躁,必须像涟漪,一圈一圈慢慢往外扩张,就眼实验室的研究一样,刻不容缓、却又必须耐心进行。
但是,另一方面,关于短期任务,他就必须加紧脚步。
因为危险就要来临。
“啪嗤啪嗤、啪嗤啪嗤!”
午休时间,讨论室外传来了呼朋引伴的嘘声,几根大拇指比了比,一群男人揩揩嘴边,擦去吃完排骨便当的油腻进去讲八卦。
“你们对那个姓韩的怎么看?”
“很行!”
“够呛!”
“我第一次看到能把风颖压得死死的男人,实在值得敬佩、值得推崇!”
生物医学领域里,多是阳盛阴衰,难得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起做实验,怎么想都该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问题就出在,这位大姑娘头脑不简单,是实验的主持人,大伙儿只能听她发号施令;偏偏她做事又认真,总把混水摸鱼的家伙电得如闪光雷劈,有些光棍儿本来还想打她的主意,现在都“叫不敢”了,天天盼着有个克星能治一治她。
“他们应该不是才刚认识吧?我好几次看到韩先生在偷亲她的嘴。”
“在哪里看到?”一道冷冷的声音切进来。
“楼梯间。”阿德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到有人猛顶他的手肘打pass。
“思哼。”“走廊上。”
“思哼。”“对了对了,还有一次是在大门口。我猜呀!韩先生前辈子大概是只啄木鸟,不然怎么左亲右亲、闪电亲、突然亲,都能啄到我们学姊的樱桃小口”
“很有趣,阿德,如果你观察实验结果也有这么认真就好了。”
“是嗄?”他转过头,看到那张沉下的俏颜,就像看到母夜叉。
“快点坐好,讨论会要开始了。”风颖抱着厚厚的资料,手里握着好几支笔,重重地走了进来。“投影机去推过来了吗?”
她按下萤幕的控制钮。可恶,居然敢讲她的小话,还被她“赃”到!
“我我马上去。”阿德夺门而出。
风颖落坐主位,心里满满都是懊恼。
韩道辰那个浑球,在研究中心里遇到,总爱出其不意偷啄她,弄得流言满天飞。这是不对的!他凭什么吻她?凭什么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她属于他的模样?
可恶,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笔。
“投影机来了、来了!”小巫惊慌的报告。
看到他们吓成那样,她不免反省自己太凶,但三秒钟后,又把罪名怪到韩道辰头上去。都怪他出现,她才会那么下对劲!
一点三十分,每周一会开始,她强迫自己定神在工作。
“喀啊!”门打开,韩道辰走了进来。
他带着笑容,坐在长型讨论桌的末座,正好与她遥遥相对。
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张气定神闲的笑脸,看了就讨厌。
“每个星期四下午,是我们研究团队会报的时间,我不希望任何人过来打扰。”她口气冷硬地强调。
大伙儿打了个哆嗦。再怎么说,韩道辰是执行长,新任的主事者,她怎么敢说话这么不客气?
“没有问题。”
出乎众人意料的,他只是站起来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就连她也愣了一下,还以为他会重炮反击,抬出“我有资格参与任何会报”等bala-bela的废话。
但韩道辰轻松耸个肩。
“我尊重你们的工作会报,但会报结束后,陶小姐,请到我的办公室一趟,我们也有一场会谈。”她下意识地抗拒与他独处。“我不知道工作会报会开多久。”
“无法掌控时间,就是缺乏工作效率。”他的轻松全转变成眼中的挑衅。他看看挂钟。“下午六点整,请到我的办公室报到。”
六点整!他们有二十个人要报告,却只有四个半小时,时间哪里够用啊?
她差点跳起来,但是接连几口的深呼吸,让她激躁的情绪平静下来。
“我会准时到。”但她终究不是掩饰得很好,一缕硝烟味还是飘出了唇际。“请你不要妨凝我们,立刻、马上给我滚出这间讨论室!”
她两手一撑,站起来,手中握着的铅笔直接指向大门口。
哪个男人禁得起当众的侮辱?所有的人都心惊胆眺。室内一片死寂,静得连灰尘拂地都听得见。
下一秒,没有倏然下沉的脸色,也没有愤怒的咆哮,门扉轻阖,人影已去。
韩道辰可以忍受她的脾气,因为他知道,他拔得掉她尖尖的牙。
为了不让某某人讥笑她“缺乏效率”她火力全开!
奇怪的是,有了时限的压力,脑子好像转得比较快。一些进度不是很明显的人员,想靠碎碎念蒙混过关,她“斩立决”!而平常集思良久的问题,三两下就有人提出解决之道,而且还颇有见地,值得一试!
奇也怪哉,既然四个半小时就能把每周一会解决,那以前为何拖拖拉拉延到七、八个小时?她想起以前偶尔会话题走岔,开开玩笑、耍耍嘴皮,不禁认真反省,她是不是真的如韩道辰所言,效率不彰?
每周一会在五点五十五分结束,她匆忙上了一趟化妆室。
剩两分钟!她本来想一鼓作气冲到执行长室,但洗完手后,她顿下脚步,看了化妆镜一眼。
经过一个下午的会议,盘好的发髻已经有些松乱,鼻头、额上也泛着油光,浅色唇膏因为说话、喝咖啡、说话、-咖啡,掉得七零八落。
管他的!不必为了去见那个混蛋,把自己弄漂亮。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但是,她的右手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伸入口袋中拿出补妆工具,先吸掉油光,重新打好底妆、上蜜粉,绘好口红,再顺手重新盘一次发髻。
“小颖,你不是六点要跟执行长会谈吗?”同事兰玉窃笑。“怎么了?宁可迟到,也要让他看到你美美的一面啊?”她顶了风颖一下。
“才不是!你不知道我天生爱漂亮吗?”她大声地反驳回去。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想让韩道辰看到她不够亮丽的一面。“我先走罗!”
收好补妆工具,彻底检查妆效0k,她才快步走近执行长室。
执行长室的隔间与实验室相同,都是用特殊材质的强化玻璃隔成,因此可以创造更宽阔的视觉空间。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几次。
“你迟到五分钟。”他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
如果她本来怀有一丝丝得到惊艳目光的期待心理,此时也被歼灭得一干二净。她不禁为之懊恼。“你可以记在帐上。”
“这次原谅你,下次不可以。”他纯粹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种态度感染了她。
她定了定神,的确,他们有私谊,或者该说是“私怨”但工作就是工作,私人情绪不应该被带到工作里面。
“坐。”他大手一挥。“我想了解你手上的研究计划,请为我解释。”
他的桌上,已经呈着实验计划书的副本。
她不想抬杠,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你听得懂吗?”
他礼貌地抬起眉,示意她再说一遍。
“以前我们都直接向白教授报告,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我们很容易沟通,但是跟外行人讲解实验内容就很难,因为有很多专有名词、生化名词——”
他开口截断。“我不用深入了解每个环节,我只要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即可。”
她忍不住要嘀咕。“真搞不懂教授为什么要找个外行人来管我们。”
“因为康诺需要一个专业的管理人。”
“这是外行领导内行。”她还是咕哝。
韩道辰看着她一脸埋怨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
既然“康诺”想扩张,一个执行长是必然所需的主导,难不成还让这些科学家像杂草一样,乱生乱长?
科学家之所以是科学家,代表在专门领域上如有神通,但专门领域外,表现通常普通,或者被“截短补长”去了,所以他们才会需要他这个“外行”
然而,他不打算跟她讨论管理学的精义。
“除非你这个内行人控制不了实验进程,进度缓慢、缺乏效率或者惹出麻烦,否则大家各司其职,你不必担心我会干预实验。”
“你”她为之结舌。
这家伙!他知道他来以前,最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是谁吗?
是她耶!他抢走了她的指挥权,把她从一人之下变成二人之下,他还好意思对她端起架子!
“我可以理解康诺在草创时代,是白教授及你在当开荒牛。但如果未来的每一天,实验、庶务、公关、会计,你都想事必躬亲,那绝对是在暴殄你的天赋。”
她咬咬牙。在理论上,他当然是对的,她能心服,但要她换个脸色表现“口服”她可做不到。
算她小气好了!她真不喜欢他爬在她头上的感觉。
韩道辰耸耸肩,反正他也没要她嘴上说服气。
“回到正题,我要了解你们每天做实验的目标是什么。你可以用深入浅出的方式讲解,不是每个实验都那么深奥难懂吧?”
说的也是。她摊开文件,开口解释——
“目前最主要的实验,是开发对人体伤害最少的止痛药,除了改善一般常见的头痛、牙痛、生理痛,还能在不加重身体负担的情况下,投予绝症患者使用,避免增加他们的痛苦,使他们在生命末期能更有尊严。我们已经从一种高山植物中萃取出这种成分,目前正在分析当中。”
她讲得眉飞色舞。
“值得令人兴奋的是,目前为止,这种成分在各种状态下都很稳定,我们会反复做确认,然后开始使用在动物实验中。如果动物实验无害,将申请应用到人体试验,那当然是一段相当漫长的过程,不过这种药物一旦研发成功,不但成本低廉、纯植物性、副作用也少,可以说是医疗上的重大发现。”
她凑向前,压低声音,以分享小秘密的可爱神情偷偷对他说:“其实我做过实验,只要一点点萃取物,就可以让癌症末期的老鼠减轻疼痛。这么一来,即使它有副作用,在用量极少的情况下,也不至于构成危害。”
看着她又愉悦又必须保持神秘的模样,好可爱,他忍不住想拍拍她的头。
但他的职责不是陪她高兴。她从实验中得到了成就感,他却听出了危机四伏。
他抿成一直线的嘴唇,让她回到现实。“我是不是太乐观了?”
“有一点。”
她垂下唇角。又来了!她凭什么希望他会跟她一起欢笑?他又不是她的伙伴。
她跟他是对立的关系,不管是公事,还是私谊又讲错了,是“私怨”!
“不过,”他顿了顿。看见她生受委屈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讲几句鼓励的话。“乐观是研究人员最重要的特质,没有它,你很快就会放弃梦想。”
他的一句话让她忘情地笑开。“我也是这么想。”
他心中一怦。这可是他回国后,她第一次对他坦率地笑,可见只要在她的专业领域里,她就满心都是实验,连什么对立、私怨、有的没的,都被抛到脑后。
“回归现实面。”他把她从自得其乐中拉了出来。“在保密方面,你们做了哪些措施?”
“保密?”她眨眨眼,没听懂他的语意。
“保密。”他重复一遍。“例如,与研究员签订工作合同,不许他们对外透露实验机密,还有实验日志、重要数据、备分资料的收藏等等。”
他注意到“康诺”只设了最普遍的保全,如同一般住家,没有针对研究机构而设的机制,这很糟糕。
风颖动动脑,一下子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而且,属于女人的丰富想象力立刻就把他的意思给弄拧了。
“我相信我的研究伙伴,他们不是把资料盗出去卖,或者在外头大放厌词的人。”她的口气冷了下来。
“我也没说他们是。但不经意说出口,并非不可能。”否则,白禹铨也不会拿着那份报告书来找他了。
除了他与少数人之外,其它的人并不知道他是来“收拾残局”的。无心之灾,早已酿成,只是这里的人大多没发现。
她瞪着他。“如果你不愿意相信研究员,我不认为我们会服从你的管理。”
她说“我们”就是在这件事上头,与他分裂成敌我两派。
没做过研究的人不会明白,这是件很辛苦的事,同样的实验必须重复上千次上万次,一样的步骤、操作,重复再重复,也许十年后吧!才会有显着的成果。
每个阶段,完整数据出炉,还得做统计分析,翻遍文献,撰写报告,投稿到国外期刊还不见得会被录用:失败了,得一遍遍地再尝试。
此间滋味,不足为外人所道,因此能一起熬下去的,都是亲密的好伙伴。韩道辰没跟他们熬过,也没有革命情感,凭什么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们?
想起自己刚刚站在化妆镜前面细心的补妆,她就生气。她真的、真的、真的不该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我的实验介绍到此,基于保密原则,我显然已经透露太多了。”忍不住就是想激他、气他、藐视他。“你听懂了吗?”她斜眼睨他。
他没有什么反应,只在文件上加注几点内容。“大致上都了解。”
她看了眼手表。“现在距离正规的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小时两分钟又八秒,如果你有疑问,请在明天上班时间提出,否则你的效率同样也让人质疑。”
“回敬”完毕,她旋风般地刮出门外。
快走了好几步,她又停顿下来。对了,他之前不是说要对她献殷勤吗?不是说要送她上下班吗?他会不会追出来说要送她回家?
韩道辰听到脚步声倏然停工,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他才没有那么笨,眼巴巴地赶上去当炮灰。
就在众人对韩道辰的戒心日益下降的时候,冲突悄悄地展开了。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与保全公司谈妥安全协定,在研究中心内外架设隐藏式摄影机。这些摄影机都配备红外线装置,全天候进行拍摄。
地下室暂时分出一个隔间当作主控室,留有保全人员监看;大门口也设有守卫室,一样派驻保全人员管制出人。
“这就是目前康诺在保全方面的进展。”韩道辰将所有人员聚集起来,说明工程的进度。
经过和平共处的前几周,就是如许大动作,几乎所有的人对此都很感冒。
“摄影机到底安装在什么地方?”小巫拉下脸问,一张狐疑的脸左张右望。
“该安装的地方。”面对即将到来的抗议,韩道辰反而气定神闲。
“那你是把我们当作小偷看罗?”阿德气急败坏地开口。
“我没有这种想法,一切只是比照国外的规格处理。”
他的冷静沉着看在其它人眼里,反倒成了讳莫如深。“康诺”里,寥寥无几的女性也开口了。
“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摄影机在哪里,我们怎么能安心?”兰玉简直义愤填膺。“现在偷拍案件那么多!”
“各位应有的隐私权都会得到保护。”他的保证也只有这样一句。
风颖盘着手臂坐在远远的后方,没有参加意见,也摆明了不想站在他那边。
她当然知道,他说到就会做到,但她干么替他作保?他们又不是同一国的!
没想到这厢的抗议还没有结束,更令人感冒的事情又蹦出来了。
“这是什么?工作合约?保密条款?”一群人拿着分到手的法律文件大声叫道。
“各位必须对实验三缄其口,不得对外私自透露。我们会陆续增加人员的编制,如果有需要对外界说明,届时会有公关人员来处理,各位只要安心做实验,专注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即可。”他的解释依然酷得不得了,听起来丝毫没有人味。
风颖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眉心蹙了一下。
“你就是要叫我们闭嘴,少管闲事!就对了。”兰玉刻薄地说。
“康诺对员工的生命财产负起保护之责,同时,员工也必须对康诺尽保密等义务。”他的态度沉着,并没有被高八度的尖叫逼到恶言相向的地步。
真的不对劲!
虽然十二年来不曾见面,但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她所认识的韩道辰从来不会如此僵硬、如此冷酷地提出要求,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必须像压路机一样,横霸霸地直直开过去?
她思索着,边翻人手一份的工作合约,她将手中的合约书翻到后页,发现后头规范的都是“康诺”必须对员工负起的责任,其实福利与待遇都非常丰厚。
风颖看完,忍不住开了口。“你干么不先礼后兵?”
规定“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的条文列在前头,一看就惹人不快,恨不得把合约书撕碎踩破,直到后头才把福利写进去,又有谁静得下心去看?
莫道辰有他自已的原则。
“丑话必须先说在前头,一开始就弄清彼此的底限,别等到要办正经事时才发现双方配合不了,那就难堪了。”
大伙儿不得不承认他考虑得很实际,事实上,他也不是他们所以为那种剥削员工的坏蛋上司。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翻着工作合约,会议室里难得的一片安静。
小巫突然抬起头来问:“关于实验内容以前说溜嘴的算不算?”
韩道辰转过视线,犀利地看着他。
“你曾经说溜嘴?”那目光像把刀,利得可以插进胸口。
“这只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而已。”跟小巫很要好的阿德润了润唇。
小巫跟阿德这两个笨瓜,没事干么问这种准备被拧掉脑袋的问题?
风颖赶紧插嘴进来,强硬地为学弟们解围。“你不要拿他们开刀!”
韩道辰看着她,眸底的寒光让她从足底一路凉上来。
奇怪,他从来不曾用这么冷酷的眼神看着她,从来没有!使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触碰了什么禁忌。
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
在她开口问之前,韩道辰已经警告在先。
“我无意针对任何人,在你过度反应之前,请注意到,防微杜渐、预防看不见的危险,都是我的职责所在。”尤其他现在着手的一切都是悠关她的小命,一想到她对自身的危险毫无所觉,还抢着帮别人说话,他就郁怒。
他站起身,决定先回办公室,走了几步,一顿,又回过头来。
“如果有什么话想坦白,随时找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地望进两双泄漏惊慌的眼睛中。
“你最近做实验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喔!”
“风颖学姊,我”
“你还在为那个混蛋执行长说的话担心,是不是?”
“其实他说的没有错,我”
“不用怕,我这个学姊是做什么用的?就是给你当靠山。”
“那个,我”
“你尽管专心做分内之事,其它的我帮你扛。”
“也许我该找韩先生谈”
“你怎么懂得跟他周旋啦!还是让我来吧!我会有办法治他的。”她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快点回家去吧!”
穿着西装,拖着jansport背包的年轻男人,垂头丧气地走进停车场,骑着中古摩托车离去。
正当风颖想拿起手机叫一辆无线电计程车的时候,一个紧绷、带着明显不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你对他还真是照顾有加。”韩道辰提着lv公文包站在她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酸酸的
她立刻回过头。“啊!”“怎么了?”
“转得太快,扭到筋了。”她苦着脸说。“真是的,你干么要到康诺来?每次碰见你准没好事发生,不是拐到脚,就是敲到手,现在连脖子也扭伤了。”她轻轻动了一下。“哎哟,好痛!”
“我帮你按摩。”他突然化不悦为亲切。
一听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不用不用,我自己揉揉就好。”
说着,她忍不住抬眼瞪他。
穿着手工西装的他,站在夕阳下,每一丝金光都清楚勾勒出他高大劲雅勤的线条,看起来真是该死的帅!
慢着,她在想什么?她立即想起对学弟的诺言。
“你要是想耀武扬威,就去拍桌子、踢椅子,不准你随便找谁麻烦。”
“我一向不做那种无聊的事。如果我找谁麻烦,肯定是对方给我添了麻烦。”
他无意多谈这个话题,漫不经心地朝她勾勾手指。
“走吧!我送你回家,你每天下班为了躲开我,也躲得筋疲力尽了吧?”
他发现了?她小脸一红。
自从他说要“献殷勤”之后,她几乎是每天一结束手边的工作,就跳上交通车,或电召计程车闪电离开。
不过,后来她发现,他连一点不悦的反应也没有,她开始怪自己自作多情。人家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却拚命躲躲躲,躲个什么劲儿啊?
搞不好看在他眼里,还暗暗觉得好笑哩!
“上车。”他按开遥控锁,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刚硬。
不过,现在看他又似乎很介意的样子她扁了扁嘴。算了,躲到现在,她连唱反调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随他的意吧!
进入车厢,她不由得开始后侮。
整个车厢里,都是他淡淡的体味与古龙水的气息。坐在他的车里面,就像偎进他怀里,她的心跳开始全力加速。
说真的,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也许有人可以跟已经分手的情人做朋友,但谁来教教她,当他们在“那种”情况下无疾而终后,她应该怎么做?
他发动引擎,转头看着她,定定地、定定地看着她。
她脸红心跳地看回去,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忸怩不安。
“安全带。”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凝视还是会让她颤抖?
“请系上安全带。”
难道她对他还余情未了?还会心动?
“小颖,系上安全带。”
或者一切不对劲的反应,都只是因为他是她唯一看过的luo男——而且是完美坚挺、毫无一丝瑕疵的luo男?
嗳!怎么想到这个去了?好羞喔
“你就这么想害我被开罚单吗?小颖。”他颓然叹息,其实心里正得意,他对她的诱惑力竟然那么巨大。
对风颖来说,她已经完全被他的眼神给电住了,他双唇间飘送的-霄只在她耳边徘徊几秒,然后就咻一声往脑后飞去,根本没进入她的知觉系统。
他俯靠过来,右手握着她手臂后面的椅背,左掌探向她脑后的安全带装置,俊美无俦的脸庞靠向她,薄唇在离她不盈一寸的地方,低语。
“不可以告我性骚扰喔!”说话时,嘴唇还不小心擦到她的。
这个男人好像很美味的样子。
她忍不住往前倾,双唇微分
一条黑色弹性带“熊熊”拉过来,喀一声,装备定位。
那冷冰冰的“喀!”陡然让她清醒过来。
她看了他一眼。真可耻!刚刚她差点就含上他的唇,强行品尝他的味道
“啊!谢谢。”她连耳根子都红了。
“不用客气。”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风颖挺了挺背,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一边生他的气,一边毫无自觉地受他吸引?难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化合物,可以无声无息的将人催眠?
她胡思乱想着,装满化学式的脑袋一向清楚,但思绪只要一缠上他,就会频频当机。想想,这可真危险!
她没说话,他也默然无语。她偷瞄他几眼,他的眼神正视着前方,动也不动一下。以搭便车的乘客角度来说,她是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啦!但不就是他自己说要“献殷勤”的吗?好歹也狗血几句赞美词来听听吧!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突然问。
“没有啊!”“那你干么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我想要“默默”提醒你,讲几句甜言蜜语来听听,这才是献殷勤之道嘛!
可是瞧他,连开口的意愿都没有。他迟迟不开口,她就希望这段路程不要太早结束,也许也许他会改变心意,说“小颖,你很漂亮喔”之类的话
“你家到了。”
“谢谢。”唉!有种失落感。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飞快地自行解除安全带,担心五宝又在窗边偷窥。
他倒是气定神闲,不像她预料中的想要横过来“代劳”
“再见。”他的表情很“一般”好像送她回家只是举手之劳。
先生“殷勤”哪!你要献的殷勤在哪里?她在心里激动狂吼。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她很受伤,受伤得很暴怒,她本来以为他会算了,不跟他计较!。“再见!”不对,最好不见!
她气冲冲地开门下车,关回车门的力道大得很。她直直往家门走去,因而没看到他有些想笑又死命忍住笑的表情。
韩道辰把车开走,想到她下车时火冒三丈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恰然地转动方向盘,往右一拐。
突然间,一条人影从电线杆后方闪出来,直冲到车前。
“叽——”他用力踩下煞车。
太迟了!
人影弹起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躺在前方不远处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