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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的趴在桌上,语纤屈指数了数。
从日本回来当天算起,这已是第十六个颓废的日子。
她封闭在山里已经整整半个月,期间她曾想让自己很忙,努力地画了许多短篇漫画,卖命的程度连一向冷血的编辑都大受感动,还留著泪要她好好休息一阵子,别把自己累坏了。
然后她就变得无所事事。
每天准时六点清醒,在院子里发呆三个小时后走到森林里换个地方继续发呆,饿了就回家吃冷掉的早餐,接著趴在书桌上等著夕阳、等著月升、等著肚子饿,最后爬上床躺著发呆,一天就这样结束。
转头换个方向趴,语纤不由得深吁口气。她也很厌倦这样的生活,可是她又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只要一思考,脑子里想的绝对是同一个人。
唉!她果真没有想像中的坚决。
说要放弃说了十几天,反而让自己越陷越深。
看来非得使些强硬的手段,才能彻底断绝她的思念。
沉寂多日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语纤反应不过来,瞪著电话许久,才想到要去接起它。
“语纤,我是昂,现在你能马上来影月一趟吗?有人坚持要见你。”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好像是被逼得很无奈一样。
“喔,我知道了。”才刚回答完,电话马上被挂断。
她从没见过这么着急的昂。
影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他如此慌张?
怀著不安,语纤立刻冲向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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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怎么回来了?”语纤不敢相信等在影月的会是暌违已久的父亲。
情绪激动的她立刻扑到他怀里又哭又笑“我好想你!”
“傻女儿,好久没见你哭了,还真丑,快把脸擦干净,别让旁人笑话了。”轻轻抹去女儿脸上的眼泪,他也感动得湿了眼眶。
想不到离家几个月,一回来就有这么热情的迎接,可见女儿是真的思念他。
“昂早就习惯我的邋遢样,才不觉得丑咧!”她倔强的抬手抹脸,这才发现她真的哭得满脸泪痕,随便一擦袖子就湿了一大片。
“昂习惯了,可是他妈妈还不习惯啊。”
“啊?”
语纤还没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突然被他身旁一个陌生的贵妇人拉了过去。
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一遍后,贵妇人露出赞赏的目光,用力的给她一个拥抱。
“真是个漂亮的女娃儿,长得还比嘉怡姊标敏呢!”贵妇人一险欣慰的对梁文谕说。
“她只有长相赢过她妈,其他的就差得远了。”
看父亲这么开心的回应,两人言语间又充满熟稔,再加上贵妇人也认识她母亲,语纤猜想她应该是爸妈的老朋友。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语纤只是个红扑扑的小婴儿,昂跟——见她可爱,还抢著要抱她呢,怎么一转眼,小婴儿就变成大美人了!”贵妇人感慨地看着她的脸回忆道。
语纤被她的话吓一跳,不可思议地看向昂,才发现他也是一脸苦笑。
她呆呆地问:“爸,这位是?”
“她是唐阿姨,你妈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昂的母亲。”
“你是——的妈妈,那个写菜单家书的大设计师,堤月伯伯的妻子?”语纤不敢置信的低呼,眼前这个雍容秀丽的中年贵妇居然会是那对冷脸父子的妻子与母亲!
语纤本以为她应该是个个性鲜明的亮丽女子,没想到她婉约得像朵水仙!
这太出乎她预料之外了,这样温柔的女人怎么抵挡得了那对父子的寒气呢?
“你也认识——?看来你真的跟我们很有缘分呢!如此一来那件事就更应该提了,对吧?文谕。”唐荷均越看语纤越喜欢,恨不得把她带回家做她的女儿。
“你跟我一起回来不就是为了那档事吗?”
两人交换了个神秘的眼神,笑容更加灿烂,语纤却感到一股陌生的寒意,昂的脸色也变得沉重。
“妈,你们的茶冷了,我去帮你们重新热一壶。”
昂有种不好的预感,马上想走人,但唐荷均一手拉一个,硬要昂和语纤坐到她身边来。
“我们不急著喝茶,你先坐下来好好听我们说,语纤你也是。”
“没错,这件事的确需要坐下来好好谈。”梁文谕跟著道,使得两个年轻人不得不坐下。
唐荷均回忆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年冬天你五岁,——三岁,语纤也才三个月大。文谕带著一家人到京都旅游,顺道来堤月家拜访我,当时我一眼就喜欢上脸颊红通通的语纤,连你一向冷漠的父亲也觉得她好可爱,而你跟——更是对她痴迷不已。”
“等等,你用痴迷不已形容两个儿童是不是太夸张了?毕竟当初我们什么都下知道,你现在这么说未免太暧昧了些。”昂率先抗议,一旁的语纤则是为了——曾经因她著迷而发愣。
“当初你们俩的行为就只能用这个词形容。”
“可是”昂还想挣扎,却被唐荷均识破他的计画。
“你别以为你能转开话题,往事我是一定得说清楚的,而你们也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回答。”狡猾的笑了一下,唐荷均继续道:“那时候你们兄弟俩为了抢著抱语纤还在雪地里打了一架,要不是嘉怡姊灵机一动想了个法子说服你们,恐怕你们不是互相打得鼻青脸肿就是感冒得肺炎了,当时还真是多亏了嘉怡姊。”
“妈妈”语纤想起母亲温柔的模样,不由得低唤了一声。
她也好想见见当时的妈妈,她一定比雪地的梅花还要清丽动人!
唐荷均喝口茶润喉,又滔滔不绝的接了下去“现在要说的就是重点了。当初嘉哈姊的方法其实是一项约定,她跟你们约定了未来的婚事。”
“婚事!?”昂跟语纤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父母为子女指婚这种事呢?
“没错,你妈当年就把你嫁了,只是新郎还不确定罢了。”梁文谕笑咧了嘴。要不是年初在台北巧遇荷均,聊起这件往事,他可能还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烦恼,哪能像现在有两个特级女婿等著他挑呢!
“难道你要我搬来跟昂同住也是因为这件往事,刻意要我们培养感情?”语纤现在终于明白爸爸为什么放心让她跟一个男人同居,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企图的。
“事实证明你们相处得不错,是该实现你妈诺言的时候了。”
“嘉怡阿姨到底跟我们说了什么?为什么非得拿语纤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昂不赞同这种非自愿的婚事,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为了反抗父亲安排的相亲而离家到台湾来。
“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她知道你们两兄弟的将来都无可限量,也欣赏你们的气质、品格,才会对你们说,将来语纤会愈长愈可爱,如果你们其中有人愿意一直喜欢语纤而语纤也喜欢他的话,她就把女儿嫁给那个人。那时你们也答应了,你能说这约定只是个玩笑吗?”梁文谕说得合情合理。
昂摇摇头。结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只是喜欢是不够的。
“我们当时只是孩子,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你们怎可以要求我们说结婚就结婚呢?况且语纤根本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们不能随意决定她的未来。”
“我们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只是要你们考虑看看,毕竟男未婚女未嫁,彼此又合得来,这样的结合并无不可!”唐荷均巴不得语纤快点进她家门,这样她就多个媳妇可以疼爱,弥补她没有生女儿的遗憾。
“可是”
“我答应。”安静许久的语纤突然语出惊人。
“语纤,你说什么?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昂讶异地看着她。
她跟他明明只有兄妹之情,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不是吗?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我觉得这种安排也不坏,因为你会是个好丈夫,又善于照顾我的生活,我没理由拒绝妈妈特地为我安排的婚事。”语纤微笑着说。
她需要用强硬的方法来忘却对——的爱恋,而结婚似乎是个不错的决定。
“这样真的好吗?——那边又该如何交代?”他不认为——能平静的接受这个消息。
“当然好了,这又不干——的事,要对他交代什么?”唐荷均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继而兴奋地拉著语纤又亲又笑。
“现在就剩下你的答案,如果顺利的话,语纤年底就是我的媳妇了!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才是。”她恶狠狠的横了昂一眼,其中的威胁意味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我再考虑几天看看。”他战战兢兢的开口,生怕老妈一个不高兴他会死得更惨。
“嗯,但愿你别伤了我的心才好。”
到底是谁伤谁的心?昂一脸无奈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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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晨,昂一身轻便的出现在唐氏办公大楼内。
走进电梯,看着不断增加的楼层数字,昂的心中更显烦躁。眼看母亲给他的期限就快到了,如果还想不出解决的对策,他真的得跟语纤做对诡异的夫妻了!
“稀-,你在吗?”他不顾秘书的阻拦,一把打开紫檀木的大门,但宽敝的空间内却没有他想见的人。
“——没来吗?他会在什么地方?”昂向身后紧张的秘书打探——的行踪,今天他一定得见到——不可。
“总经理他”
“我在这里。”
秘书的话还没说完,——就出现在另一扇门后,神情疲倦,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你昨天又熬夜睡在办公室?你何必让自己这么累呢?唐氏又倒不了,越是卖力扩充事业,你只会越忙碌,何不放开一些,轻松过日子呢?”看到弟弟这副模样,做哥哥的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支开秘书,有点好笑的望着昂。
“你难得下山一趟就为了关心我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当然不是,可是你实在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跟语纤一样教人担心。”
“比起她,我算很好了,至少下雨天我会撑伞,生了病也会好好休息,绝不会为了一些小事糟蹋自己。”
想起语纤发生过的鲜事,——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昂立刻说出来意“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语纤的事。”
“她怎么了?”事关语纤,——冷淡的表情多了点人气,关心的意味浓厚。
见到——的反应,昂的心立刻安了一大半。
“不是她怎么了,而是我们的母亲怎么了。她要我娶语纤。”
“你答应了?”
昂能明显感觉——身上突然爆发森冷的寒气,如果他答是的话,恐怕会冷死在现场。
“我当然不会答应,但是语纤却答应了。”——
的脸色变得铁青,但神情过于平静,充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他无言的踱向落地窗,默默地看着底下的车阵,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推测语纤的心态。
“她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她从日本回来以后就怪怪的,不是拚命工作,就是两眼无神约发呆。在京都时你们曾一起住在家里,她发生了什么事吗?”经——一提,昂才发觉语-的异状是从日本带回来的,如果真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定跟——有关,这么一来,他的结婚警报就可以完全解除了——
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心底有了谱。
“我想,我们是被设计了。”
窗外秋老虎嚣张的大张旗帜,室内却弥漫著一股诡谲的阴气,冷得足以让人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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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你要嫁给昂!梁语纤,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被下药了?怎么可以答应这种迂腐的婚约呢?”
卓伶的吼叫叫不走语纤的坚决,她依然优闲的喝著下午茶,任凭卓伶在她耳边吵闹。
“尽管你胆小、爱逃,但也不能逃进没有爱的婚姻里啊!你自己不幸福就算了,干嘛也把昂拖下水?太没义气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幸福?嫁给昂至少可以获得心灵上的安稳,不必成天浑浑噩噩的想念一个人,不必找借口掩藏自己的感情,这样的我有什么不幸福的?而我也不是要绑住昂一辈子,如果他有了心爱的人,我当然会退让。总之,结婚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也为了让我爸放心,我必须这么做。”
自从作了决定后,语纤的心是稳定许多,但那缺了角的寂寞却怎么也填不满。
也许时间还不够久吧,还没久到能让她的相思病痊愈。
“这都是你逃避的推托之词。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直接面对呢?对人表明心意是很难的事吗?我不懂,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当然不懂,被韩澈深爱的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挣扎。什么都不说至少可以保持现状,有时还可以欺骗自己,也许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一旦说破了,只会剩下心碎,那是痛人心扉的煎熬啊!教我如何不害怕呢?”第一次说出心中的矛盾,语纤不再隐藏真感情。
“可是结果不见得都是坏的,你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也爱上你了呀!”
“怎么可能?”这是她最不敢想像的奢望,因为只要还抱著希望,她就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凡事都有可能,连迟钝的你都会爱人了,——为什么不能?”
“不可能,要冷血的他谈情说爱,除非世界末日。”语纤强迫自己不信。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堤月伯伯也冷血得很,可是他还是爱惨了荷均伯母。”
“——是——,堤月伯伯是堤月伯伯,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除了年龄之外,他们简直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连瞪人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卓伶的形容无懈可击,语纤当场说不出话来,只好闷头猛喝茶。
“就算他心里有爱,但对象绝对不会是我。”想起京都餐厅外的那一幕,她的胸口就酸得发疼。
“你还在意那天看到的千金小姐吗?放心,他们堤月家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一型的搪瓷娃娃,你看荷均伯母就知道了,伯母的外表虽然纤弱,但骨子里却比我还叛逆,不然她怎么敢嫁给堤月伯伯,还生出——那个怪胎呢?”卓伶对于堤月家的情况了若指掌。
“可是那饭局不是堤月伯伯安排的吗?如果他不喜欢那位小姐,何必让——跟她吃饭?”
“这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堤月伯伯还来不及发现千金小姐的真面目,就胡里胡涂地赶——上架。”卓伶突然心虚的结结巴巴,看得语纤有点纳闷。
“堤月伯伯有可能识人不清吗?”
“哎呀!年纪大的老人家都会有些老花眼,偶尔看错一、两次也不奇怪啊!先别说这些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做?这件事恐怕已经传到——耳里了。”僵硬的转开话题,卓伶心中满是忐忑,生怕露出马脚。
“唉!除了顺其自然还能怎么办?”语纤叹气道。
卓伶也暗地松了口气。
没错,现在除了静观其变外,他们也不敢再采取任何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