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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气氛从引擎发动开始就一直很沉闷,语纤深吸口气,顺便用眼角偷瞄驾驶座的。看他还是冷冷的一张脸,她无奈的转过头继续盯著行道树发呆。
不是她故意要麻烦他,实在是昂临时有事,不然她也不敢劳驾他送她回家啊!
他以为跟一个大冰块同处在密闭空间里是件很惬意的事吗?
数完第三个一百后,语纤终于耐不住无聊,决定自言自语为自己解闷。
“其实阳明山上的树长得还不错嘛,比起台北,果然明媚多了,难怪是高级住宅区。唐先生那边的环境很好,应该更高贵吧。这也没错啦,谁教唐先生是唐樗建设的少东,又是个名建筑师,当然得住得优雅些。哪像我随便暗巷一窝,有电、有水,能赶稿就好了,哪管得了什么生活品质?我爸就常唠叨我,明明是朵百合偏偏爱跟荷花学坏,学人家出淤泥而不染,其实”
“你能安静点吗?我的头很痛。”——冷冷的中止她的自得其乐,强迫自己容忍,僵硬地揉著从昨天起就一直刺痛的额头。
原以为早上就能送走这个煞星了,没想到昂突然有急事,丢下一句对不起就消失一整天,害他从日出盼到日落还是不见解脱,平白又让语纤多骚扰他十几个钟头!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好心地拜托卓伶救她?当初应该让她烧久一点,说不定还能因此把脑袋烧得恢复正常,这样她也不会一直缠著他问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
一开始她兴致勃勃地拿著设计稿趴在床上对他问东问西,从设计理念到绘图技巧,甚至连施工的方法她都很感兴趣。他承认,跟她讨论建筑算是一件很舒服的休闲活动,但绝对不包括她接下来的作为。
中午时她好奇地钻进厨房,说要学点诀窍回去造福昂的影月,结果顺手烧掉他的烤箱跟半面墙壁。接著她愧疚的说要善后,实际上是在料理他家厨房的后事。被她这么一折腾,他的厨房没寿终正寝也算是半踏进棺材了。
幸好他及时拉她出门送她回家,不然他的房子可能也要跟著陪葬。
“你还在气我毁掉你的厨房吗?”看他一睑阴沉,口气又差,她心想他一定在怪罪她。
“不是,我是在庆幸,庆幸你还来不及砸了我的房子。”
“我不是故意的。”语纤委屈的说。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当然不会恩将仇报,只是她真的跟厨房无缘又相克,烤箱才会突然爆炸,熏黑了墙壁。她想把它刷干净,谁知道水一下来得太猛,她捉不住水管才会洒得满地水,又不小心又扫落一些餐具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觑一眼消沉的她,心理居然有愧疚的念头,开始反省自己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对于这种陌生的心疼,他觉得非常毛骨悚然,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善良?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对你发脾气。”稍微和缓的语调,——却说得头皮发麻。
这算是安慰吗?活了三十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会哄女孩子!
“我真的很抱歉,一切损失我会负责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闯的祸当然要自己收拾,虽然代价很高,她也认了。
“当然,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故意加重语气,想藉此驱走心里陌生的情愫。
农历七月半,他大概是见鬼了吧,否则怎么会做出不受控制的傻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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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烦闷地呆坐在客厅。
明月悄悄地挂在天边,他徐徐地吐今天第五十八个叹息。
唉!他没脸见梁伯伯了,不但没替他好好照顾女儿,让她生了病在一个陌生男子家过夜,又因为粗心而发生这种事。
屋外的月亮是不是在嘲笑他连保母都做不好呢?
“昂,你在家呀!怎么不出声呢?吓了我一跳。急事都处理好了吗?”一进门,屋里没半点光亮,语纤以为昂还在外头办事,结果一打开客厅的拉门就被他的背影吓到,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后头的——挡著,她真的会夺门而出,不顾形象地大叫逃跑——
见兄长在家,知道终于摆脱这个麻烦女人,于是转身就走。
“喔,你回来了。”昂失神的转过身来,无精打采的问候后又恍惚地走了出去。
语纤看情况不对,赶紧跟著走进院子,却瞧见昂一动也不动地停在小月的饭碗前,心里的不安窜至顶点。
“昂,你怎么了?是不是小月出事了?”她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一脸急切的问道。
“它失踪了,从昨晚开始就没看到小月的踪迹,它三餐都没回来吃,我找遍了附近,还是没有消息。”昂愧疚的说。
他真是失职,昨天只顾著担心语纤的行踪却忽略了小月,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疏忽。
“怎么会这样?昨晚雨下得那么大,我只淋了一下下就感冒,要是小月一整晚都找不到地方避雨,它说不定会冻死在路边!不行,我要去找它。”
话才说完,语纤立刻掉头就跑,在大门旁跟——擦身而过。
“这么晚了,你们急著去哪里?”——及时拉住想要追去的昂。
“小月不见了,语纤说要去找它,可是她什么都没带就冲动的跑进林子里实在太危险,我要赶快去把她追回来,不然失踪的就不只是小月了。”森林里又暗又冷,岔路又多,她只穿著一件t恤闯进去,不迷路也会被冻坏的。
更何况她还病著,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真的只能对她爸爸以死谢罪。
“我去追,你待在家里等消息。”咻的一声,——拔腿就跑。
“嗄?”被丢下的昂只能傻傻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呆。
他不敢相信,——居然没半句抱怨或咒骂,就这么直接地追去!?
这实在不像——的为人,他不是不爱管闲事,不爱理笨女人吗?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语纤跟——一前一后、一白一黑的身影,昂突然觉得有种诡异的协调感。
温吞的语纤跟冷漠的——,这样的组合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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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誓,这一定是她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否则他不会追了七分钟还落后她三公尺。
语纤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追著她,她只是一直跑,死命的跑,不管地上有多泥泞,树丛中有多漆黑,一想到小月可能生命垂危,她根本无法顾及其他,脚步也动得更快?——
把握时机,趁她换气时速度稍缓之际,一把攫住她。
在荒郊野外被突来的力量钳制住,语纤立刻尖叫出声。
“啊--”
是什么东西抱住了她?
千万不要是什么脏东西,也不要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野兽呀!
语纤奋力的叫,——的耳朵都快聋了。
“不要叫了!”低冷的声音蕴含怒气,明白昭告他的不满。
但语纤还陷在惊慌中,无法接收任何外界的讯息,只是不停地道:“既然生命完结了,就该好的上天堂,坏的下地狱,不要在人间阴魂不敌。就算现在是七月半,也不要找我请客。阿弥陀佛、主耶稣、圣母玛莉亚、阿拉,请带走您的子民吧,不要让他们纠缠我”
“该被带走的是你。走,跟我回去。”——不作解释,拉著她就走。
“不要、不要!我还不要死!我还要救小月,我不能死。好兄弟,如果你要找替死鬼的话,去找唐——好了,他作恶多端,冷酷无情,死有余辜,刚好他就在附近,你去找他比较划算啦!”语纤赖在原地不走,用力地跟对方拔河,眼睛害怕得不敢睁开。
“我作恶多端,冷酷无情,死有余辜,做替死鬼比较划算?”停下脚步,——冷静又轻柔地说。
虽然没了拉扯的力量,但语纤感受到另一股杀意。
完了!怎么会是他呢?
睁开眼,她尴尬地迎向——冰寒的脸色。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
“喔?”他冷哼一声,脸色依旧难看。
语纤更紧张,现在她倒希望刚才是撞鬼,也不要被他逮到小辫子。
“真是抱歉,我很胆小,尤其怕鬼,才会一时胡言乱语,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真不该来的。”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命贱,早知道跟她扯上关系一定没好下场,方才何必追过来自掘坟墓呢?
“对啊,你到森林里来做什么?”
看她一脸不解的样子,——无奈的赏她一个白眼。
“我来阻止白痴女人做傻事。”
她蹙起眉头,当然明白他口中的白痴女人是谁。
“我找小月,不是做傻事。”
“请问,你没手电筒又穿著拖鞋,要如何摸黑在草丛里找狗?”说她白痴做蠢事还嘴硬。
她心虚的环顾四周,月光只能让她勉强看见眼前的景物,再看看脚下快罢工的拖鞋,她承认,这次她真的是蠢了点。
“那现在该怎么办?”像颗泄了气的皮球,语纤疲累得全身虚软,只想躺下来休息。
“当然是回家,天亮再找。”
“很好,带路吧。”语纤自动地往他靠去,将身体一半的重量倚到他身上。
“这句话该是我来说吧!我追著你东拐西弯,当然得由你负责带我出去。”依据经验,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会吧?”她跳了起来,紧张的东张西望一会儿。“你看不出来我迷路了吗?”
“我就知道。”果然,他的厄运从不轻易过去——
叹口气,也只能认命了。
“我们随便走走吧,说不定还能凭印象走出去。再不然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等天亮被人发现。”他累得不想再浪费力气发火,只求能安全地度过这一夜。
见他满脸风霜,十分疲惫的样子,她感到心疼又内疚。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都是她闯的祸,才会害得他这般落魄。
“你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地想找回小月?”——不以为意,一边拨开芒草往前走一边无心的问。
“虽然我跟小月还不熟,它也看不起我,但既然爸爸把它交代给我,我就有责任照顾好它,它不见了,我当然会着急,会难过。”
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然后她纳闷地打量——的背影,不解他为什么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忽地,——停下脚步,愠怒的回头瞪视她。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蠢女人,你会对一部破烂机车负责,一条比你强壮的大狗负责,就是不肯对你的身体负责。早知道你这么不自爱,我就不该费心为你请医生,平白浪费卓伶的药。”不知为何,他对她轻忽自己的态度感到不悦。
这种心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想追究了,只知道语纤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个陌生人,她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看——一边发火还可以条理分明地训她,她佩服得目瞪口呆。
“你真厉害,连发怒也这么有格调。”
最教她五体投地的是,他虽生气却不会破口大骂,依然是冷冷地把话说得一清二楚,让人无法回嘴,也吵不起架来。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
她根本不把他的话当真,只一味地以自己的逻辑思考,该说她迟钝还是固执呢?
见他脸色一沉,语纤马上识相的乖乖回答问题。
“我对阿辙、小月负责,是因为我喜欢他们,所以愿意付出我的关心。就像你现在责备我一样,你愿意关心我就表示你在意我,我们的关系也就更进一步,不再是陌生人了,这样对吧?”
她的一番话字字说中——的心声,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也让他重新认识她。
她是迟钝,但真的不笨,而且心思敏锐得能穿破他的防备。
当初他真是小看她了。他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你关心的东西还真多啊!”他冷冷的讽刺,对于她博爱的观念不以为然。
“我喜欢的东西多,当然必须多费心思照料它们。昨天你也照顾过我一晚,那你是不是也已经开始喜欢我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语纤很期待他的答案,紧张地直盯著他背影看。
这种心情就像她的漫画里低头等著情书被对方接过去的少女一样忐忑——
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望进她期待的眼里。
“你说呢?”
看他一脸不屑的样子,语纤再钝也明白他的意思。
“喔,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你不再摆脸色给我看,我就该庆幸了,我不该奢望太多的。”莫名地,她的心竟有股刺痛感,闷闷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是怎么了?是因为感冒还没好的缘故吗?
看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也没了捉弄人的心情,担心的扶住她的肩膀。
“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拨开他体贴的手,语纤强迫自己跟他划清界限。
她不想再有那种奇怪的锥心之痛了!
望着她虚弱的微笑,以及萦绕在手指间淡淡的余温,——居然有种荒谬的怅然。
她的拒绝让他很不是兹味。
不发一语,他又冷漠的转过头去,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只是心情不再淡然,莫名的生著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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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加深沉,四周空气充满了迫人的湿寒。
他们已经在林子里摸黑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找不到适合休息的地方。体力逐渐透支的语纤受不了夜风的吹袭,一路上喷嚏和咳嗽声不断,听在——耳里让他心生不忍。
他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她捉进怀里用外套包得死紧,再搂著她往前走。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语纤只见到他顶著一张不高兴的脸对她动手动脚,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走了十多步后,她才赫然发觉这样的举止似乎不妥。
他们会不会太亲密了?既然——不喜欢她,甚至还有点不屑,那么这样亲密的距离不就太为难他了吗?
“你难过吗?”
“什么?”专心找路的——不知道她在问什么,语气不耐的瞥她一眼后又转回去看向前方。
见他还是一脸不悦的样子,语纤断定他真的很勉强自己,立刻地挣脱他的怀抱。
胸前骤然失去温暖,——不解的调回眼光,却遇上她瑟缩回避的表情,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意又被引燃。
“你又有什么问题了?”
“我觉得我们别靠太近比较好。”
“为什么?你不是很冷吗?”——强迫自己忍受她一脸提防强暴犯的表情。他就这么不能让人相信?他就这么使她害怕吗?
“我觉得你好像很痛苦。”现在他连跟她说话都会蹙紧眉头,看来他真的是非常讨厌她。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痛苦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种态度才教人头痛?
“我看得出来,你在忍受我。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逼自己帮我解决麻烦。其实你很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跟我太接近,所以我也该识相地跟你保持距离,别再增添你的烦恼。”虽然当面说出来是一件尴尬的事,但把事实说开能让彼此都自在些。
她已经快受不了那种心悸的感觉了!
只要——一靠近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感官也变得敏锐,他的一举一动都会造成她各式各样奇异的反应。
这种情形说不上讨厌,但教她难以接受,因为她根本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直觉的反对她这样的说法,他不希望她误以为他是在容忍她。
“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看你的样子也猜得出来。”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语纤可以感觉他的心情一定越来越糟——
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的误会好像很深,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而且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候,他还是找路要紧,其他的,等平安度过今夜再说吧。
“算了,现在就随你乱想,我自己知道真相就好。”
“真相不就是你讨厌我吗?难道我真的想错了?”跟著他的脚步,语纤还是理不清脑中的混乱。
不一会儿,——拨开前方的灌木丛,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弯新月形的小湖泊,在月光下闪著粼粼波光。
“啊!是朔月池!”语纤从——背后探出头,低叫出声。
“既然你认得这个小湖,总该知道如何从这里回去吧?”——抱著些微的希望,祈祷上天的眷顾。
“不知道。”整颗心都被吸引过去,语纤说完后后就迫不及待的冲往池畔。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吓得语纤乖乖的踱回他身边,敬畏的说:“我是听昂说的,他说朔月池风景宜人,适合情侣寻幽,不过,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当然不清楚回家的路。”
“情侣寻幽?你当我们是出来郊游啊!算了,早不该奢望你能有什么表现的。”
他认命了不是吗?既然认了,就认到底吧!——倦极地在一处干净的石壁旁坐下打算在此休息,等待黎明。
“过来。”看语织离他远远的,他捺著性子唤她。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他的瞪视下驯从的在他身边落坐,但与他保持三十公分的安全距离。
“你一定非要这样怕我吗?昨天的你不是很想接近我,很想了解我?”
“我感冒还没好,不应该接近你,再说,你也不喜欢跟人太亲近,离你远点对大家都好。”说完又是一个大喷嚏,接著是一阵猛咳。
看来明天她又要大病一场了——
无奈的摇摇头。今晚为了她,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叹气的次数,恐怕这三十年来的份全送给她了。
他轻柔的把她搂进怀中,在她抗议前先用眼神瞪得她不敢多嘴,再牢牢将她锁在怀里,用体温包围她冻僵的身躯。
“这样不好吧,你抱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而且你也很难过不是吗?”
那种怪异的症状又出现了,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得不像话,双颊也因而发烫,被他搂住的地方更像有火在烧。
天啊!她真的是病得不轻呀!
“我不觉得。”看她羞红了脸颊,——十分满意,心情大好,改以更亲匿的姿势抱她。
“可是我真的很不舒服,能不能请你放开我?我已经不觉得冷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全身发热,体内有种不明的骚动,如果他再不放开她,她不晓得会不会因此昏过去。
“换我觉得冷了。”——
依旧面无表情,但语纤觉得他的眼睛里有捉弄般的邪笑。
可是他的外套都让她披在身上了,她不负责温暖人家好像说不过去,只好认命地让他搂著,但心底的不安总是挥之不去,有坏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然而她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她已舒服地枕著——的胸膛沉沉睡去,迷蒙间喃喃的说出真心话。
“嗯喜欢”——
突然僵了一下,之后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默默的守著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让自己这么在乎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让她走进他沉寂已久的心湖?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跟她一样措手不及。
但他比她更能适应,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月光下的朔月池果然景色宜人,适合情侣寻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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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前的朔月池是装著绿色香水的磨砂玻璃瓶。
朦胧的靛青天色笼罩在翠绿的池水上,还有一股清新的兰芷芳香。
陷入绮丽美梦的语纤被一滴不识相的露水打醒,恋恋不舍的睁开眼后立刻被吓得目瞪口呆。
坏事真的发生了!
她果真贴在——的胸前睡了一夜,不知羞耻的两只手偷偷爬上人家的手臂,还紧紧的巴住不放,要是他醒来硬说她偷吃他豆腐,她也无力反驳啊!
不行,为了清白,她得赶快与他划清界限才好。
语纤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移开他宽阔又温暖的肩膀,虽然有点不舍,但她必须抗拒这种诱惑。
好不容易上半身终于跟他完全分离,她正打算起身时,赫然发现腰上有条胳膊。
他还搂著她,这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语纤伤脑筋地往前望,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清澈深邃的黑眸。
“啊!你你醒了?”
在——的注视下,她紧张得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羞红也慢慢从颈部往上窜。
“嗯。”轻应一声,他将视线望下调。
她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手正捉著他搁在她腰上的左手不放!
她赶紧放开,慌张地解释“昨天的事都是你强迫我配合的,不过我承认我的手是有一点逾矩,但这都是不可抗力之变故,你不能诬赖我偷吃你豆腐,因为一切始作俑者是你。”
“我有说要你负责吗?”
“先交代清楚,以后才不容易有纠纷。”
听到她的回答,——又是一阵无奈,她对他的误会真的太深了。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无赖,也不是万恶不赦的采花大盗,可以请你收起戒心,跟我好好相处吗?”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因为你不喜”
“安静。”
他突然捂住她的嘴,神情戒慎的盯著右前方看。
感受到他的紧绷,语纤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半是纳闷半是害怕的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专注的——没空回答她,她只好自己观察。
她一转头,赫然发现有团大黑影正朝他们接近,像一个趴著爬行的人。
那团黑影不仅大得吓人,还不时闪著两道萤绿的森然冷光,在天色未明的此刻看来更添恐怖。
语纤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身子再往——胸前缩去,手也自动圈紧他的腰。
“那是什么?”干涩的嗓音更加显示她的胆怯。
她害怕地想,那团黑影可能是匹大野狼。
但他们人在阳明山上,连只兔子都很难遇到了,哪来的大野狼呢?
神啊!请保佑千万不要是什么鬼怪才好。
她才刚在心中祈祷,——突然起身的举动吓了她一大跳。她赶紧巴住他,像只无尾熊一样攀在他肩上。
“你在这里等著。”安置好她后,——便留下她,自己往黑影迈去。
语纤来不及叫住他,又不敢跟去,只好留在原地发抖。
几分钟后,好不容易盼到——回来,却看他一脸冷凝地丢给她一记高深莫测的目光,盯得她头皮发麻。
“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
他忽地侧身,黑影随即向她扑来,一声尖叫脱口而出,树上的鸟儿受到惊吓,纷纷起了骚动。
“什么什么东西啊?”
闭紧著眼睛,语纤东躲西闪地想避开黑影的攻击,可是那团黑影却安然地停在她面前,眼中闪著不屑的绿光。
“是你找了一夜的东西。”他的语调中夹杂著一丝兴味,摆明了看好戏。
察觉到他的轻松,语纤半信半疑地张开指缝往前瞄去。
“小月!是小月耶!”
一发现小月坐在她面前,她立刻忘了惧怕,欣喜若狂地抱著它的头猛亲,完全不顾对方不悦的神情。
“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兴奋过后,语纤扳住小月的头打算严肃地训它一顿,谁知道它头一甩就潇洒的离开。
她马上跟过去,追了一段路后才发觉不对,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我们回去吧!小月会带路的。”语纤一边喘气一边认真的对——说。
“为什么?”她不是避他唯恐不及吗?为什么还肯折回来接他?
“什么为什么?你是因我而迷路的,我对你有责任,不是吗?”她理所当然的说,不懂他怎么老是问一些简单至极的怪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满意的笑了。
很好,他喜欢她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