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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理寺。
高阁飞檐,威武沉寂。
日光透过木雕窗棂照入偌大厅堂中,地上青石如割。
身着重绸官服,两个男子在光影中若真若幻,凝重挺立。
回到京中,霍霆矶并未遵旨即刻入宫,而是先来到了这大理寺中。
“相爷,霆矶在西樵府已查得确实证据。此次回京,便可以揪出幕后凶手。但,京中到底发生何事,以致会中断查案?”站在霍霆矶对面的正是当朝宰相。只见其脸容端方,目光炯亮。
“霆矶,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这次梅尚书的案子牵连甚广。而你这番在西樵查案所得,已经严重触及到那些人,对方自然会设法阻碍。”
“那又如何?有罪自然当诛,即便皇亲国戚也是一样!”霍霆矶抿唇断言。
着暗红朝服的宰相深深一叹:“霆矶,你秉性刚毅正直,协助本相为社稷百姓推行变法,是为大宋之福。只是,你可知这次是何人将你召回的吗?”
霍霆矶一怔:“难道不是皇上?”
宰相微微摇首“下旨的虽是皇上,但,将你召回的,却是太后啊!”略顿“若不是太后一力阻碍,皇上又怎会令你中断查案呢?”
“太后?”霍霆矶目光一闪,这梅尚书一案原本是为变法之争而起。难道,连太后也是置身其中?皇上纵然一心思变,但是如今朝中高官再加上宗室皇亲联手抵制的话,变法更将是难上加难了!
“而且,太后将你召回的理由,是要为你择婚。”宰相轻轻补充,言语微涩。
“什么!”霍霆矶心头大震,直望宰相双眼,一字字地问道:“相爷,你说,太后要为我择婚?”
“不错。而且,很可能是与其谪亲侄女高宛洛。”宰相深邃双眼直视霍霆矶神色。
好一个太后赐婚!竟想用自己的亲侄女作饵。其目的,不是牵制宠络,还会是什么?霍霆矶极力平复气息,理清思路。现在,还不是愤怒的时候。很显然,变革之事,已连内宫皇亲也牵涉了进去。现在若不能镇定想法应付,自己便立时会被对方所制,于相爷一方极其不利。
而叶疏襄她的心,她的命,已尽在己身。便是拼尽性命,他也绝不能丝毫有负于她!
一念之下,激荡情绪尽收。霍霆矶沉声道:“相爷,霆矶立时进宫。先设法回拒太后,然后加紧让丹凤之后的凶手显形。这样,相爷便也可有所依据了!”
宰相抚须点头“好!霆矶,老夫果然未曾看错了你,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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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长阶,曲折回环。
纵是奇花辅路,也驱不散阶上沉郁。
果然,入宫面见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后。
石阶尽处,暖阁华贵辉煌,太监宫女静肃环立。阁中轻纱飘绕,微露憧憧女子身影,不可逼视。
“臣,大理寺左断刑霍霆矶,见过太后。
“唔,霍大人不必多礼,请起吧。”阁中传来中年女子慵懒的嗓音,显然便是太后了。
“谢太后。”霍霆矶依言挺身而立。
半晌,纱幔之后再无回音,却隐隐传来女子轻言笑语。
霍霆矶面无表情,端立阁前许久,不言不动。
阁中轻纱一分,缓缓行出个宫装丽人。面容娇美,身形修长。站在阁前对霍霆矶微微一礼,娇声道:“霍大人,太后召您入阁回话。”
“是”踏级而上,霍霆矶入得重重轻纱,终见到端坐于描金凤座上的当朝太后。一片荣光耀眼中,太后容貌反而不甚清晰。
凤座旁,那宫装女子侧身含笑,不住偷眼打量霍霆矶面容。她身为太后侄女,也便是当今皇上的表妹,身份自然尊贵。更兼才貌出色,为寻得一良配,家中长辈早已择选多时。素闻京城霍霆矶是当世第一等的轩昂男子,相貌俊朗不说,性情更是沉稳冷肃,不近女色。若得与此人相伴,倒也不算辱没了她。
太后待霍霆矶站定,含笑开口:“霍卿,今日哀家召你来,是为了问你一件要紧的事。”
霍霆矶目不斜视,恭敬道:“太后请问。”
“不知霍卿可曾有婚配了吗?”太后静视霍霆矶举止谈吐,沉稳端方,不亢不卑,确是个人才。若真能为己所用,定然不可限量。
“回太后,臣未曾婚娶。”
“哦?”太后微笑“霍卿栋梁之才,当早日安家立室,才更能为国为民谋求福祉啊!今日,哀家便为霍卿牵份良缘吧。”说完,向身旁女子笑看一眼,语中含义已极其明显。
霍霆矶闻言平静依旧,扬首道:“臣谢过太后恩典。只是,霆矶虽未曾娶妻,但实已有命定终身之女子,不敢再劳太后费心。”
阶上宫装女于闻言一怔,眼光看向太后,太后轻拍她手背,转向霍霆矶,仍是一派慈雅“是吗?只是,霍卿难道不知,私定终生,不容于常啊!”眼光慈和之中,隐露冷意。翻权覆势数十年,在她心中,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不得己用,那么毁去也是该当。
“臣所衷心之女子,与臣生死与共,真心相随。”江焚越已解入京城大理寺天牢中,他不信,在西樵城中诸事会传不到京城诸人耳中。与其搪塞,倒不如以退为进,据实以告了。
“好!好一个生死与共,真心相随。但未曾完婚之前,说这些,也还太早了些吧!”凤座上太后笑容依旧,但金光映射下,着实刺眼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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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暖阁,霍霆矶眼视前方疾走不语。来时一人,归时,却多了那宫装女子。
跟在他身后,女子柳眉微蹙,忍不开口娇唤:“霍大人,姨母让我陪你观赏园中佳景,你怎的走这样快呢?”
霍霆矶闻言突地停步,豁然转身直视她的双眼“宛洛姑娘,霍某府中尚有事要处理,不劳姑娘陪伴了。”表情冷淡,殊无笑意。
眼眶一红,高宛洛气道:“你,霍霆矶,你好无礼!”眼中已隐隐含泪,原本娇美的脸上满是委屈。她出身高贵,何曾受到过如此冷落。
霍霆矶视而不见,依旧淡然“姑娘误会了。霍某府中确有要事,并非有意得罪姑娘。告辞!”躬身一礼,就此转身快步朝前出宫而去。
宛洛立在当地顿时羞怒交集,瞪眼看着他背影,伸手一把扯下身旁鲜艳花枝,用力揉搓。好一个霍霆矶,你竟敢如此对我!
气怒半晌,忽又扬唇一笑。这世上因她身份容貌动情之人何其繁多,只这霍大人不因此而低眉折腰,仍固守己心。如此铮铮男儿,若不能归她所属,岂不是太可惜了吗?她倒要瞧瞧,那个让他真情所系的,是怎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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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静寂,星河欲稀。
接连两日夜纵马急驰,途中不敢稍停,终于赶到了京城。
伏在马上,叶疏襄体力已将尽耗竭。费力抬首看清眼前惠王府匾额,长吁一口气。摇摇晃晃滚落马背,扑到沉厚木门前用力拍击。
才是凌晨时分,拍击声更显响亮,不多时,大门便被府中人拉开。叶疏襄双脚酸软,没了支撑顿时瘫坐于地。
看服饰,开门的是个府内当值侍卫。不等他询问,叶疏襄右手托起那玉牌喘息低叫:“快,快去救你家王爷!两日之前,官道茶亭,有青濯留迹。”
侍卫一见玉牌大惊。这玉牌是王爷府中专用印信,除非事态紧急,断不会落入外人手中。
顿时,不待破晓,惠王府中已灯烛大亮,数十人马疾刻冲出府去。
这惠王赵誊是当今皇上的幼弟,向来极得皇上与太后宠爱,在京中无人不知。此番出府巡游若稍有差池,惹怒龙颜,也不知会牵连掉多少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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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霍府。
已半月不见的风华脸上神色欣喜,与烈涛一起等待在霍霆矶案前。
展开叶疏襄所绘画卷,霍霆矶抬头看向风华“风华,你熟知京中各府人事。三日之内,查出这画上之人背景。
“是,大人。”风华领命,却不像往常般立即出府查办。
烈涛在旁斜他一眼,风华迟疑道:“大人,我今早接到密报,说是天亮前惠王府中有数十人马急速出城。”
“哦?”霍霆矶一怔,这样的时间出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可知发生何事?”他离京半月,并不知晓赵誊出城。
摇摇头,风华道:“惠王府中并未传出音讯。只是,我想应该与惠王爷出城有关。
惠王爷不在京城内?霍霆矶皱眉沉思,若要动用王府中这许多兵马,必是这小王爷出事了!惠王虽未在朝中任职,身份却是特殊得很,会发生什么事呢?抬首吩咐:“风华,留意惠王府中动静。”
“是!”风华这才转身离去。
坐于案前,霍霆矶静理思绪。江焚越已押入大理寺狱中,可随时提审,自己手中握有当年夺凤之人的画像,要揪出幕后主使,看似已非常容易。但,太过容易的事情,通常也是危机所伏之处。在这紧要的时候,又有太后介入,越发使局势混淆难测。
如今,为变法一事,皇上与太后互相牵制,相爷与朝中保守一派僵持不下,凶险中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若真查出这杀害梅尚书的最终主谋,究竟会动摇到多少人哪?!
他支持相爷推行变法,想改变的是百姓生活,而不是国之根本。
门外忽传来通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烈涛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封信件,交予霍霆矶。
“咦?”霍霆矶接信一怔,这信封上,盖的是惠王府印。拆开一看,信中却连半张信纸也无,持信一抖,抖出一片树叶。
树叶碧绿清脆,显是摘下不久。叶片上用针尖刺了四个纤巧小字:盼君一叙。
轻抚叶上的小字,她,这么快就到京城了,还往进了惠王府。霍霆矶脸色转柔,原本紧绷的唇角绽出微微笑意。不错,京中还有什么地方,能比王府更安全、更隐秘的呢?她纵然不懂武功,却能想得到最好的方法自保。
烈涛在旁一看便知,这传信的,必定是那叶姑娘了。也只有她,才能令大人展颜轻松而笑。忍不住开心提醒:“大人,那传信之人还在门外等待大人回信呢。”
略略思考,霍霆矶挥笔一写而就,将信纸装入原来的信封中递予烈涛“去吧。”
“是,大人。”烈涛含笑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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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放愁苑。
景色最美,也是京中显贵豪富人人争入的园林。虽是对外开放,但若非皇亲高官府中之人,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官位稍低,要想进入也是难上加难。
园中景致精雅,树林占地千顷,处处流水落花,亭台掩映。
站于水边平台上,霍霆矶面带微笑,耐心等待伊人到来。青衣当风,潇洒站姿,轩昂清俊,引得不少前来游园的闺秀隐于四处亭台中探首张望,有的还装作不经意地观赏景色,自他身边婷婷走过。
不久,霍霆矶缓缓转身,看向侧方一片杏林。杏花正好,娇嫩如烟似雪。花林深处款款走近一个白衫女子,长眉轻展,秀目舒扬,正是清到极致也雅到极致的叶疏襄。
“疏儿!”霍霆矶按捺不住心情激荡,迎上两步,牵住了她双手。
叶疏襄扬首看着他双眼微笑“霍大哥,我又见着你了。”
小别重逢,两人脸上神色并不如何激动,但双眼中俱是情意流动。
携手相伴漫步于杏林中,落花纷纷。叶疏襄浅笑盈盈地将自己路上所遇告知霍霆矶,事后诉说虽然言语平和,但其中凶险却仍惊人。
霍霆矶脸色愈听愈沉,抿唇道:“这么说,惠王是让人有计划地绑掠了。如此大事,怎的惠王府竟不上报朝廷!”
叶疏襄轻拍他手背,抚平他怒气“霍大哥,便是因为事情太过严重,所以,我与王府管事商议下,决定暂不上报。反正,,匪人行踪昭然,有了府中这许多高手前去营救,相信过不了几日惠王便可安然回京的了。”
“疏儿,事关惠王安危,你这样决定,那王府中管事竟会同意?”
轻笑一声,叶疏襄扬手呈接空中落花“霍大哥,他可只是不想在惠王爷回府前白蹲几天大牢而已,你不要那么严肃嘛。而且,那小王爷可不是简单的人!要如何处置,待他回返后自行决绝吧。”
不再为他人烦心,安心享受眼前这专属于两人的宁馨一刻。迎着暖风向前几步,叶疏襄身姿轻盈,青丝衣带飘飞宛然,如要溶进眼前杏花烟雨中。
霍霆矶停步含笑观看,不由略痴。这样慧秀女子,是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呢!
且笑且行,正轻松和谐间,林前却走出了一行华裳女子。
为首在前的正是那太后侄女高宛洛。一身鹅黄绢绸将她娇艳妆容全部托出,发鬟上珠翠闪亮,身后众高官闺秀环绕,气势尊贵非凡。
宛洛只看霍霆矶一眼,便将目光定在了一旁的叶疏襄脸上。她,便是让霍霆矶看入了眼中、心中?
女子与女子的较量,向来是以容貌为先。细看之下,宛洛轻哼一声,这样素淡女子,纵然有几分优雅,但怎能及得上自己的娇丽无匹华贵天成?假以时日,必定要叫霍霆矶知道自己的优秀!
叶疏襄见前方众女全都盯住自己,便停下脚步,只略看那黄衫女子眼光已心知为何。浅浅一笑,回瞥霍霆矶一眼,心底想,看来,这京中喜欢霍大哥的女子还真不少。
高宛洛不再理会叶疏襄,脚步一抬,走向霍霆矶娇声道:“霍大人,前日我俩同游宫苑,大人有要事先走。没想到今日在放愁苑得与大人重会,真让宛洛欣喜呢。”
霍霆矶一见诸女,笑意立收,淡淡回应:“各位小姐游兴正浓,霍某不便打扰。”他素来洁身自好,即便是面对权贵女子,也是不假辞色。谁知这样冷然独特的性情,偏偏引得不少女子倾心暗慕。
宛洛身后一着蓝衣的女子打量叶疏襄数眼,忽地问:“咦?她是哪位大人的千金,怎的我们都没见过呢?”其实,这问题也是在场诸女都想问的。能与霍霆肌结伴同游花苑的,关系必定不浅。而且叶疏襄静立花树下未发一言,其清姿秀逸,京中再无女子能胜。若是高官之女,早应闺名远播。
怡然自若,叶疏襄看向诸女从容接话:“小女子一介平民,各位小姐排场甚大,自然是未曾见过了。”
“什么?”身后另一女子顿时尖呼一声“这放愁苑怎的会让你这种低下平民进来?!”
叶疏襄闻言失笑“是平民便低下吗?看来这位小姐显然不曾拜读过圣贤书呢。”她怀中虽持有惠王府印信,却不愿当众展示。
那女子顿时大怒:“你胡说什么!京中谁人不知我齐家世代书香,岂是你这平民女子能评论的!”
“哦?那小女子便要请教这位书香世家的齐小姐了。请问,何谓‘民为重,社稷为次,君为轻’?”
“你”女子一时语塞,想不出话语来驳斥叶疏襄。
高宛洛显是诸女之首,冷眼旁观众人故意为难叶疏襄,见其心思灵巧,分毫不落下风,娇声开口:“唉呀,齐小姐,你看这位姑娘是与霍大人一起进的放愁苑,便是出身低微,也大不相同啦。”明里似替叶疏襄解围,实则活中带刺。
众女一听更是嫉羡交加,数双眼眸一齐牢牢盯住了叶疏襄。霍大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比之那些靠父辈余荫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谁知竟会看上这不知从何处来的平贱女子,怎不叫她们这些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气恼万分。
心底轻叹一声,叶疏襄寻思,自己人缘也真是差了点,刚到京城,便结下了这许多梁子。但既然有人送上门来自取其辱,那她也不必太客气了。
唇角微微弯起,眸光悠悠掠过林梢纤白浮云,停在高宛洛面上“多谢这位小姐替我说话,投桃报李,小女子自然也要回赠小姐几句了。”看一眼立在身旁的霍霆矶,温柔道“我家霍大哥常说,世间女子最为俗气的便是浓妆艳抹,金银满身。那娇而不妖,艳而不俗的本事,可不是良家女子能无师自通的。所以,这位小姐,我劝你以后还是莫要再学那些青楼女子的妆容为好,免得叫人误会呢!”言语斯文,其中含义却是损人至极。
高宛洛闻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容貌娇艳更兼家世显贵,在服饰打扮上远较寻常京中女子华贵,如今却被叶疏襄说成青楼艳俗,还是当着霍霆矶的面,不由怒极而斥:“住口!你这下贱女子,竟敢对我高宛洛如此无礼!你是什么身份,便是做我家的婢仆也不配!”
观赏她铁青脸色,叶疏襄懒懒摇首“原来京城中的尊贵小姐便是这般脸面哪,真令小女子大失所望。”
气怒之下,高宛洛一时闺仪全失。脸容扭曲,眼光怨毒,观之确实可怖。
看看一边霍霆矶仍淡然旁观,自己这副模样已全让他瞧入眼中,高宛洛更加羞怒交集。眼中珠泪欲滴,咬牙道:“好,好,小贱人,你等着!”猛一转身,疾奔出杏林。
身后诸女见她被叶疏襄的几句话逼退,虽然心中愤愤,但碍于霍霆矶在场,也不敢出言相帮,只得随后而去。
叶疏襄见众人尽去,回首微嗔:“霍大哥,看你的这许多红颜知己联手欺负我一个,你怎的也不帮我啊?”其实她也不是有心拈酸,那几个女子虽然容貌家世兼备,但性情全都骄纵浅薄得很,又怎能让霍大哥看得入眼。只是,现在她已把霍霆矶当做她所拥有,若有人上门沾指她的“东西”她总归要小小反应一下,以表重视吧。
霍霆矶哑然大笑“我哪来什么红颜知己了,有也就你一个而已。而且你这样聪慧,不要欺负别人太过分已经很好啦,何必再要我帮?你看,她们不是被你气走了吗?”这点他倒是笃定得很,以叶疏襄的才智,这几个闺阁千金又怎是她对手,是以从头至尾他都只负手旁观。
轻叹一声,叶疏襄闻言不喜反忧“霍大哥,看这情形,京城可真是难待得很呢!”只从这几个女子身上,便已看得出朝中帮派结集,互相争斗的局面了。霍大哥置身其中,烦恼定是多得很。
“怎么,你怕吗?”凝视叶疏襄,霍霆矶走近轻声询问。
微微一笑,她靠向他胸前,柔声低语:“有霍大哥相伴,疏襄怎会害怕。”
满足地轻吁一声,霍霆矶仲手揽住怀中温软的娇躯,只觉冷寂已久的心底涌入一股暖流,洋洋洒洒,溢入全身上下,眼前纷飞杏雨再纯再美,也入不了眼中。低首细看叶疏襄,白皙面容上粉唇微扬,细嫩如异花初蕊,心神一荡,禁不住癌首亲向怀中娇颜。
叶疏襄羞涩低呼,轻轻一挣,却挣不开霍霆矶坚实环抱,只得侧脸躲避,那炽热双唇却落在了自己颊上,只觉全身一热,喃声低叫:“霍大哥!”
一亲之下,埋首深吸怀中人儿颊畔馨香,听得叶疏襄低呼,霍霆矶强抑心底情动,抬起头来,目中黯光闪烁,仍直直盯住叶疏襄面容。
被瞧得面色绯红,叶疏襄突地抓起他手掌用力一咬。霍霆矶只觉手上一痛,也不用力抽出,任她使劲,心底情潮却终于缓缓收起。
见他目光渐转清和,叶疏襄才放开他手掌,掌上已现两排细细牙印。忍不住一笑“好笨的霍大哥,我咬得你这样痛,你也不躲?”
霍霆矶轻抚齿印,面容温和“是你咬我,我怎舍得躲?”
他向来严肃,现在却说出这样轻软情话,做出这等亲密举动。叶疏襄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嗔道:“好个霍大哥,我不理你啦!”转身向林外走去。
跟在她身后,霍霆矶含笑漫步,心情舒畅至极。
只是天边层云渐聚,低低压近杏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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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阴霾,一灯如豆。
江焚越盘膝坐于深牢,神情阴冷,不言不动。
自到京城后,他便被押入了这不见天日的大理寺狱中。
他不急,一点也不急。因为,他知道,他手中有的是筹码。不管是对霍霆矶,还是对那个人,他手中掌握的那些,可都是致命的东西!
他相信,用不了几日,那两方便会有所动作了。
他料得不错。他能等,霍霆矶已不能再等。离十五月圆夜叶疏襄旧伤复发已只剩半月不到,若不快速结案相胁,江焚越又怎肯将内功相援?
所以,第二日大理寺刑院便提案审讯。
霍霆矶高坐案堂,两侧侍卫林立,不怒自威。
江焚越立于阶下,冷眼相看,却不下跪。
审讯已有半晌,江焚越自入堂后便未发一言,藐视以极。
“大胆江焚越!现在本案罪证确凿,你还想抵抗不成!”一拍案上砧木,霍霆矶沉声低喝。他心知,今日提审江焚越,必定会有变故发生。所以,他也不寄望于当庭结案。昨夜,风华已将叶疏襄所绘的画上人像查出。他倒想看看,那两人的背后主使者,会不会来为江焚越开脱罪责。
堂前脚步声响起,慢慢踱进案堂。
来者身着官服,银须低垂,是与宰相平位相称的当朝枢密院主使钱立翰。
霍霆矶起身离案,上前一躬“下官见过大人。”他官位直属宰相之下,那枢密院自然便高出他数阶了。
“唔。霍大人不必多礼。老夫听得,大人今日审案,特来一观。”那钱大人自霍霆矶身侧踱过,走至江焚越身前,微一打量。
转身轻咦了一声:“霍大人,这堂上之人,老夫可是熟悉得很呢!”
“哦?”霍霆矶眼光一闪“下官愿闻其详。”
手拈银须,钱大人呵呵微笑“此人是岭南西樵七眩阁江阁主,历年来他为朝廷赈灾捐赠不遗余力。据户部记载,自五年前至今,七眩阁捐额已近百万纹银。老夫想知道,这江阁主所犯何案,要解入大理寺重审呢?”
好一个捐款百万!要知,寻常商家收入按朝廷律法确是要交缴赋税的。但收人若是用于捐款赈灾,那赋税便可免除。钱大人如此一说,竟立时掩去其不缴赋税、白银流向不明两项。而先前阁中私养死士,自然是为护送银两上京之用了。
好个一举三得!看来,今日之案,不但无法再审,还将负上一个枉冤好人的罪名了。
镇定心神,霍霆矶上前一躬“钱大人,下官先前并不知晓此事。如此说来,倒是下官冤枉这江阁主了。”
“呵呵,不知者不罪嘛。幸好老夫来得及时,未曾让霍大人冤枉好人。既是误会,那放了这江阁主也就是了。”钱大人双眼微眯,开怀大度笑言道。
“是,大人。只是,此案虽属冤屈,但江焚越身上另负一案,下官却不得不彻查啊。”
“是吗?请霍大人说来听听。”
“便是梅尚书被刺一案,与这江焚越大有干系。皇上着臣定要清查明白,下官手中已有确实证据,待查明后,再回复圣上。”
“是吗?”钱大人微微一怔,脸上笑意收起。握有确实证据?不可能啊!梅贺良一事隐秘至极,除遗下的那块丹凤碎片将七眩阁扯入外,并无任何其他的破绽。而江焚越也断不会透露只言半语。会是什么证据呢?
侧目一瞥堂前江焚越眼中突现的震惊之色,显然也不知晓这证据一事。而现下霍霆矶言中以皇命抵挡,自己却不能再问。心中狐疑暗惊,脸上不露声色如来时一般,镇定自若道:“啊,这样,那老夫便不再多加过问了。还望霍大人早日查清,以告慰梅尚书在天之灵啊!”霍霆矶恭敬一躬“多谢大人关心。下官定会尽快查出凶手的,将其绳之以法!”
嘴角微抿,目送钱大人离去。霍霆矶暗思,这画像身后主使,果然沉不住气,自动现身了。接下来,对方也会有所行动了吧。
转身看向江焚越,正正与他双目相对。目中均是精光闪动,冷冽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