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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平惴惴不安进了王书记办公室,王书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那封举报信,顺手递给杨平。杨平一看,顿时脸就白了,两眼呆呆地盯着王军,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停地抽动着,可就是说不出话来。王军见状,忙亲切地说:“小杨,坐下,喝杯水,没什么,做领导干部的,要想什么话都没有,那只有不工作。不干活当然就不会出什么事嘛。刚才我跟纪委熊书记都发了脾气,现在干点事实咋就这么难啊,你看,你大兴一个多月就修好了工业大道,这样高的工作效率哪儿有呀?”
杨平听了这话,才敢长舒一口气,歉疚地说:“王书记,还是我的工作没做好,给您添麻烦了。”
“我说了,没什么,只要工作做好了,经济搞上去了,其他的事都好说。不过呢,有些事还是要灵活一点。好了,没事,小杨,你去吧,”
王书记边说边把那封举报信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蒌。
其实,杨平为这事真还费了不少脑筋、想了不少办法的,终究因经验不足还是没处理好。包工头郑老板把开发区工业大道工程做得差不多后一算账,只赚了十多万块钱,除去先前送给杨平的二十万,还倒亏五万,忙去找杨平。杨平倒也答应得爽快,说,你放心,我说话是算数的,不会让你吃亏,我想办法帮你调调。老郑听了这话,立马就现出了笑容,心想,终于摆平了大兴的一把手,这下可以在大兴大干一番了。以前陈大东主政大兴,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摆平他,有时真想撤出大兴算了,可大兴毕竟工程多,又还舍不得离开,就一直苦熬着,现在终于熬出了尽头,坚持就是胜利一点也没错啊。
杨平找来工程管理人员,说这工业大道县里抓得紧,老郑这么快就完成了,应该说没给咱们大兴丢脸,我估算了一下,这次老郑确实亏了,看能不能适当调点。主管工程师心里是最清楚的,说,就这工程量和单价,应该不会亏。杨平说,这工程赶得急,材料和人工都有些浪费,老实人咱们不能让他吃亏,还是调点吧。杨平毕竟是一把手,主管工程师只得给郑老板上调了五万元。
杨平终于把这事“摆平”了,如释重负,忙跑去给老郑报喜:“老郑,你到主管工程师那儿去一下。我说了嘛,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老郑摇头晃脑地赶到主管工程师那儿一瞧,顿时傻了眼,就调了五万,刚刚持平,那岂不是一个多月白干了?按老郑的意思,镇委书记杨平亲自找到他说不让他吃亏,至少也得让他赚个三、二十万。与自己的期望值相差太远了!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老郑就像被杨平割了一块肉,好不心痛。他觉得杨平这小子太不讲规矩了,要么是故意耍他,要么是有意整他,就天天找杨平缠。杨平在官场毕竟还是个刚入道的小字辈,况且在工程管理方面陈大东早就定过不少条条框框,工程管理人员按条条框框办事已成习惯,杨平又刚到大兴,脚跟还没站稳,哪还有什么招数可使?说去说来就一句话,这次就算了吧,以后慢慢给你想办法。郑老板呢,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哪还敢相信遥遥无期的“以后”再说,你杨平这次随便打了个招呼就给上调了五万,这说明你杨平还是有能耐的嘛,郑老板想来想去也死不了这条心,日夜找着杨平死磨硬缠。一个镇党委书记天天和一个包工头粘乎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哪有不被人怀疑的?杨平在大兴的“威信”那可就不敢和江小东在交通局相比了,有人怀疑他了,就有人敢举报他。
说起来杨平在官场也混了十多年,可被人举报还是头一次,虽然有王书记的一番安慰,可还是难以释怀,又打电话向老同学曾处长倾诉,曾处长先是无奈地感叹一番,说你大兴镇那么多企业,经济那么发达,堂堂一把手连这点事都摆不平,真是不可思议。唉,毕竟是自己的老同学老班长,牢骚归牢骚,末了还得要点拨安慰他:“就这点小事,看把你吓的。怕什么?他去哪告?到市里?王军和市里没有一点关系能当上县委书记?再往上面告?上面的领导管着多千千万万的人和事,日理万机,席不暇暖,饥不及餐,要是每件事都亲手去办,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到时还不是要批转到下面来处理?转去转来弄得不好还会转到你手里要你自己处理呢。”
“我也知道了一些,王书记和市领导关系是不错,可这官场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领导,他毕竟只是个县委书记,哪能都顾及得到?”
杨平心里还是不踏实。
“你不要看官场里形形色色那么多人,像网眼般层层迭迭密密麻麻,看起来纷繁复杂,却像鱼网一样有根‘总绳’,那就是关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上级下级之间经常在一起视察指导请示汇报推杯换盏,同级兄弟单位之间三天两头在一起开会参观考察交流‘哥俩好’,你的小姨子在我手下当科长,我的表哥在你那儿包工程,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错节,彼此钳制,相互利用,你需要我关照,我需要你帮忙,唇齿相依,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将那根‘总绳’一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杨平听了曾处长这一番合情合理的高谈阔论,也就慢慢安下心来了。
王军是个风月场所泡大的成功人事,这段时间吴晶的冷淡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他时刻担心着正值怀春年龄的吴晶在大省城花花绿绿的环境里被浸染变色,可又相隔千里,看不到、管不着,鞭长莫及,实在是烦躁之极,就像掉了魂似的,夜不成寐,食不甘味。
经过好一阵子的苦思冥想,王军终于想出了个“电话监视”的办法,便忙赶往省城,在新房里装了部固定电话,从此以后王军有事没事便打这个固定电话“查岗查哨”特别是晚上,只要吴晶没接到电话,王军就会莫名其妙地生气发脾气,就会不停地打吴晶的手机追问为什么,在哪里,搞得吴晶整天提心吊胆,苦不堪言。
吴晶喜欢看书,又舍不得去买,晚上大都在学校图书馆度过。图书馆藏书颇丰,遇有难懂的问题,各种各样的书籍期刊资料随手可以取来反复对照比较分析,多么美好的大学生活啊,无端地被王军搅得一团糟,吴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借几本书到新房里去看,而一个借书证一次又只能借四本书,这对向来喜欢博览群书、嗜书如命的吴晶来说真可谓是致命的一击。
有天,王军故意坐晚班火车去省城,打的来到位于“学苑花园”的新房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王军轻轻打开防盗门,见吴晶还没回来,顿时一股无名火直窜心头,踢凳子摔盆子的,生了好一会闷气才稍稍冷静下来掏出手机给吴晶打电话,突然又想到自己每次打固定电话要是吴晶没接到就说是在学校图书馆查资料,王军便决定打的直奔艺术学院图书馆看个究竟。王军站在图书馆门前躲躲闪闪张望了半天,却并没有发现吴晶的人影。差不多十一点钟了,图书馆已是人影稀稀,不可能看不清。王军立即拨打吴晶的手机,问她在哪儿?吴晶说在新房子里。王军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故作轻松地问:“哪个新房子?”
吴晶莫名其妙:“废话,你说哪个新房子嘛。”
“是我买的那套新房还是别的什么新房子?”
王军还是故意不愠不火地问。
吴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你有病啊,不是你买的那套新房,难道还有别人给我买房子?”
“那不一定吧?大省城有钱的老板多着呢,他们给漂亮女孩子买套房子算什么嘛。”
王军再也忍不住了,语调开始有了些异样。
吴晶既生气又委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王军鄙夷地哼了一声,以同样的大嗓门说道:“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在新房子里。”
吴晶“啊”了一声,吓了一跳,忙在房子里找,找遍了每个角落,也没见王军的影子,又冲着手机嚷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这房子就这么大,你在这儿我还看不到?你到底在哪?”
王军气鼓鼓地说:“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说在图书馆查资料,我还相信你么?我今天就在新房子里给你打电话,你还说在新房子里,你就这样玩我的呀?”
吴晶气得粗气直喘:“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喔,我现在是在新房子里呀,我刚从图书馆看书回来。”
王军一听更气了,说:“什么?你刚从图书馆回来?哼,我告诉你,我就一直在你们学校图书馆门口。”
吴晶直着双眼,愣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真的搞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一时说在新房子里,一时说在图书馆。”
王军似乎有些得意:“怎么?不相信?我就是在你们学校图书馆,你还说晚上一直在图书馆学习呢。”
吴晶皱紧了眉头,忿忿地说:“你一直在图书馆?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今天晚上哪也没去,就一直在图书馆学习,刚从图书馆走回来,顶多也就二十多分钟。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嘛,好像我犯了什么罪似的。”
说完,吴晶“啪”地挂断了电话。
王军急忙打的往新房子赶,当他打开防盗门突然出现在吴晶面前时,吴晶还是吃了一惊。吴晶正和衣侧卧在床上伤心地抽泣,见了王军,忙坐了起来,一双圆睁的泪眼惊恐盯着王军。王军见了吴晶那凄恻无助的模样,本能地生出一丝怜爱之情,轻轻走到吴晶床前,弯着腰伸手去擦吴晶的眼泪,说:“其实我也没骗你,我先到了这里,没见到你,又打的去了图书馆,可能是我们两人恰巧错过了。”
吴晶像个木偶似的,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身体抽动得更厉害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打湿了一大片绿色外衣。王军手足无措,愣了好长时间,难为情地说:“好了,今天就算我不对,不要哭了,女孩子哭多了既伤嗓子又影响容貌啊。”
吴晶顺手抓过枕头,趴在床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异常凄切。她似乎要把满腹的哀伤、愧痛、愁闷和无奈统统倾泄出来,双肩和腰身剧烈地起伏着,越哭越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