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来客

草文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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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达怎么也想不到,梅竟然也在火星上。而且,事情巧就巧在,梅恰恰也来到七十一号峡谷,恰恰就在森达从峡谷最深处地洞内返回地面时,梅正兴冲冲的往地洞内行进。

    梅是依然漂亮的梅。从“之”字形小路上飘下来的,梅的欢声笑语,像幽冥中洒落的雨,淋湿的是惊慌失措的森达。森达扬起头,眼眸里零乱着游客身影切割的微弱的一点光线。森达稳稳神,让薄了的胸膛变得厚一些,用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胸口,他怕他的心会飞走。那语气,那笑声,在火星阴暗的洞穴里,明明如一把火,照出了梅的形象,唤醒了森达心中极力回避的往事。

    梅也许不能算是森达的恋人。七年前,梅的公司濒临倒闭,孤注一掷的梅把最后的赌注押在月球探险上。而森达,是第一批由联合国eam大学毕业后送往月球的年轻学者。森达的同事共有十三名,为了取得成功,梅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从这十三名“月球通”里挖一个给自己效力。

    绞尽脑汁的梅最终发现了一个重要信息。她通过国际精子互助网了解到,森达读中学时,曾经以“林大”为名在中国吉林分区存放了15毫克精子(当然,一般人一般途径是不会知道这些内情的)。由于简介栏里林大的身高只有1。88米,所以那15毫克精子一直被冷落在那里。

    梅决定从这儿下手。她要让这个没人愿意孕育孩子的社会吃一惊,让这个想孩子能想疯的国度里的男人啧啧称奇,让年轻的森达先生头晕目眩,然后

    森达是在月球上,自己的实验室里看到那一幕的。同事说:“森达,看你的孩子,她(他)就要降临地球啦。”以为是玩笑——人们总爱拿中国男人开这种玩笑,有什么办法呢。可这次不是玩笑,戴上自己饰以五星红旗的电脑帽,森达看见,梅刚刚上了产床。梅挺直身子,一脸的甜笑,满眼的柔情,梅说:“嗨,林大先生,不不,森达先生,我,我说服不了自己,还是,还是忍不住通知你了,在月球上看自己孩子出生,您不介意吧?您该不会因为我的唐突生气吧?”

    “哪里,哪里”森达尴尬得不知所措,嘴里胡乱咕哝着“我不会生气,不会生气的”

    接下来,开始生产了。梅疼得声嘶力竭,森达看的懵懵懂懂。梅一迭声的喊着森达的名字,叫他不要离开“你要走了,我会死去。”梅就这样哭着喊。森达真的就有一种愧疚感,仿佛他是个不称职的丈夫,现在只有紧紧攥住妻子的手,才能使那受疼受难的人轻松些,才能使自己的罪过减轻些。可是,隔着遥遥的太空,森达只能在电脑里,用轻轻,轻轻又模糊的应答来告慰那女人。

    “你就不怕搞错?”事后,森达的同事问“你不怕被人骗?为什么不具体地问问对方的情况?也许,接下来,她会叫你做她的丈夫,最起码,你也得掏孩子的抚养费。”

    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彻底搅乱了森达的生活。那天,森达抱着头闷坐了大半夜。想不到中学时代的一次荒唐行径,到底是带给了自己炸弹般的冲击。“我遇到了什么?”森达问自己“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声称有了我的孩子?”森达知道,在当代,肯亲身孕育的女人已经越来越少。这个女人,虽然还不甚了解,凭直觉,森达还是往好里想。森达想象她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中国女人,平和民主,天生丽质——绝非美容院里的假美人。

    也许,是天意吧。森达想,当年祖父临终前曾经绝望的喊:狗日的,科学,科学,科的人人要绝后哇。当时,少年森达是明确表达了独身愿望的。可是祖父死后,森达偷偷的,以“林大”为名在精互网上注册存放了15毫克精子(要知道,当时存放精子的各项审查还不是现在这么严格)也许,祖父是对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科研工作的枯燥单调,森达有时候也会悄悄地,羡慕起一些婚育家庭来。

    那么,在突如其来的生产场面前,森达那种倏然而至的作丈夫的愧疚感,不是毫无根由吧?

    接下来,是电脑里的你来我往,是地球月球之间的眉来眼去,卿卿我我。

    还没等梅出院,森达便抓住一次休假的机会,回归地球啦。森达在座舱里,隔着玻璃,看越来越近的地球,竟然产生了有生以来最最亲切地感觉——令自己想要流泪的家园之感。这份感觉,在森达看来,是那个叫梅的女人给的。梅,梅,森达张嘴哈气,用手指在玻璃上写着“梅。梅。梅”

    躺在医院的梅,一眼不眨的盯着从月球飞向自己的男人。茫茫宇宙中,多么小的一个男人啊。可是,她是一个为自己心跳脸红的男人。拼杀商场十多年,梅见过的男人可谓多矣,对自己曲意逢迎的也难记其数。梅心里清楚的是,被钱撑死的男人俯拾即是,可心里能盛下一份情的男人绝无仅有。这个男人,这个被自己当作一条鱼钓起来的“月球通”在初见面的一刻,尽管相隔千里万里,尽管只是在电脑里,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苦难,为了一份强加的父亲的责任,他的脸红了,他的声音颤抖了。

    那时,梅是惊异的叫了起来;她把对这个稀世罕见男子的赞叹融入到生产孩子的嘶叫之中,她叫着:“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这临时的叫喊,其实正代表了梅内心最隐秘的需求和渴望。像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中国少女一样,梅选择了创业,选择了独身。“中华民族伟大的复兴”召唤着热血青年,谁能够在时代洪流前无动于衷呢?梅的事业一波三折,在最初的“山重水复”之后,终于迎来了“柳暗花明”在鲜花和掌声面前,梅微微有些陶醉。这个时候,梅也有了几次情感经历,但都以失望告终。最后,梅干脆逢场作戏,连朋友都很少交。经验告诉他,商人是不可能有朋友的,商人有朋友是很危险的事情。

    但华灯背后,那一颗落寞的心啊,可有谁知?

    女商人的最后一个圈套,出人意外的,套住了自己。

    在医院里,当森达和梅紧紧拥抱在一起时,她惊讶地在心底叫道:天哪,这就是我的爱呀。

    这个时代最罕见的爱情产生了。森达和梅耳鬓厮磨,真正是如胶似漆。他们照料着孩子,一个叫“爱弥尔”的小男孩,一个从妈妈肚子里出来,被爸爸的大手抱着的孩子。

    两个月的假期很快过完。就在返回月球的前一天晚上,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森达意外的看见了梅的商业秘密。森达知道了梅为什么要怀上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让自己认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森达知道了真像,森达的血就往头顶涌,森达的梅霎时变了模样。

    不辞而别,森达返回月球。森达不敢用自己的电脑帽,他极力申请,最终去了正在开发的火星。

    火星是沉寂的,荒凉的,和喧闹的月球刚好相反。火星上,除了各国科学家,就是一些富有冒险精神的穷人(去火星是免费的,又是危险的)。而月球呢?月球很快会成为有钱人的乐园—梅的确有商业眼光。森达一想起梅,胸口就生生地疼起来。森达希望借助火星的沉寂,借助对科学狂热地投入,彻底地将地球遗忘。像一场梦,那过去的一切,多么离奇啊。

    “走吧,去大峡谷玩玩,森达,”同事科尔叫道“快一年了,我从没见你休息过,也没见你看过电视,这样会将身体累垮的。”

    森达挠挠头,想想也是,快一年了,也差不多了——创伤的平复也许不是人们传说的那样难呢。

    就背起背包,去著名的七十一号大峡谷。

    现在,站在火星地洞内的森达,听到了梅越来越近的说笑声,他的心又一次狂热的跳动起来。就像一年前在月球上突然接到那个奇怪的电话一样,森达不知道,自己该作出怎样的姿态去迎接地球来客。

    森达想:她为什么不去月球呢?我的“爱弥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