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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的腊月刚到,便下了一场雪.这北国的风米,最是怡人怀念的,就是这漫天的鹅毛飘雪。张家大院的老家伙们就这样踩着雪,踏上了前往东北的列车,从京城,去那多年之前的鸭绿江。
而这时候的张贲,在南定城内,拿起了电话,却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听筒,他没有勇气打这个电话。
恍若是近乡情怯一般,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于是,就这样拿起电话挂断之后,再也没有拿起来过。
节堂外,一个个身强体壮抬头挺胸的壮汉手持着家伙什站着,侧目而立,看着从里头过来的张贲,众人都是抱拳,行了个礼。
张贲穿着一身笔直军装,上头没有什么装饰,腰间是一把五四大黑星,一把军刺扣在长筒军靴的里头,站着,就是一条好汉子。
“晚上云南那边的电信老总要请你吃个饭,您瞧着,是不是去一趟?”
王宏图穿了一身长袖棉毛衫,腰间挂着一个玉佩,此时却再也没有吊儿郎当的气质,端的是有一番姿态,说是蝙跹美男子也不为过。
头发梳理妁一丝不芶,露出了光洁溜溜的额头,面若冠玉,手上戴着大碧绿扳指,一块大金表,后头站着两个三宣堂的刘家子弟,乃是配给王宏图的保镖。一个叫刘洪涛,另外一个叫刘洪志。
三宣堂里面不算太上得了台面的子弟,不过,广西子弟多有彪悍热血之辈,论起悍勇果敢,却是不差的。
“就一个人?”
张贲毒怪地问道。
王宏图神秘一笑,低声道:“还有一个边防大队的大队长,一个辑毒警察大队的大队长,还有一个云南省蚕桑协会的会长。还有嘛,省旅游厅的三个头目。”
张贲一愣:“你怎么和他们接头的?”
“您忘了?楚振雄楚天雄两兄弟他们可是心有余悸,现如今.谁不知道缅甸出了一个猛人,手底下数百亡命之徒?”
王宏图声音压的低,他坐的是白扇子交椅,周遭几个坐交椅的大汉倒是没有说什么,唯有张大山和张小山兄弟两人,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瞧王宏图都不是什么好鸟。
只是,现如今也得承认,中缅二号公路,对外是异常的低调,外交部方面,也是往低了说,只道是有条小型的商贸公路正在修建。
这他妈的全部都是扯淡,公路又不会说话,还能知道自个儿身上爬的是人是畜生,是货物还是枪炮?
“没想到,这两人的能量如此之大。”
张贲倒是有些意外,这时候,时机很是微妙,四周打探邵帅陈果生死的人,多的和狗一样,哪怕是傻子,也会往张贲身上去想,张贲也是来者不拒,你们只管来,我也只管招待,给钱就行。
关山端坐左右,他坐的,乃是力士交椅,速成靠山板凳,乃是最顶级的保镖才能坐的。左边是关山,右边是巫行云。
巫行云这厮则是双目闭着,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听到张贲和王宏图的谈话,还是有些暗暗心惊:厉害,竞然能够搭上这样一条线,这样说来,倒是减缓了不少。
将危险降低到最小的方法是什么?和敌人捆绑在一起。
到时候,只有你宰了他们的份儿,而没有他们碰你的可能。
到了省部大员朝廷大臣的份上,真要说是割肉止损,也是决心极难,所图所思,实在是宽广到了极点。
而且,张贲有意无意地透露着一种讯息,或华...邵帅和陈果没死?
只有南定城内的几个小头目,才觉得奇怪,他们不明白:老大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竟然就是不杀那两个贱人。
张贲已经跳出了圈子,到了局外,他现在,已经是没有多少算计,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端的是杀伐果断。
“你把咱们的投资清算一下,也好让大家心中有个底。”
张贲手一伸,对王宏图说道。
王宏图笑了笑,点点头,对坐在长桌前的几十个大小头目道:“咱们大的就不提了,和人叉着,错综复杂,拿的都是回头钱,就不入账了。但是这零零碎碎,还是要说说的。半年来,入账存档的黄金一共是九百四十六公斤,还有半斤多的零头,咱就当红利发了下去,那些升了级的弟兄,一人小半两,这个是没跑儿的。诸位过过目,对对账,看准不准。”
从张大山开始,那账单先是传阅了一圈儿。
几个大队长都是点头,虎大高更是摸着大光头:“娘的,老子当十几年的兵,还真是头一回儿拿黄金当红利,奶奶个熊的”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虎大高一愣:“笑啥!笑啥!老子说错了?笑个球囊!”
张贲拿起一块煮好的腊肉,用刀子划了片儿,刀子扎着肉片儿,往嘴里送。
一群大小头目也是动了刀子,油腻腻地抓着猪手鸡腿牛肉块.香味飘出去,那些逛荡打扫的缅甸女人都是直吞口水。
陈明亮随手拿起一块鸡腿,朝着一个正在倒水的缅甸女人喊了一声,那女人小声地走了过来,陈明亮笑了笑,将那鸡腿给她,然后道:“吃吧。”
那女人倒是老实,竟然真的是接了过去,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了大厅。
“老陈!你娘的你家里有婆娘了吧!狗日的你这孙子可不地道啊!”
虎大高猛地一拍桌子,瞪圆了一双牛眼,看着陈明亮。
“去你妈的蛋,这娘们儿长的像老子死了的大姐,老子心软不行啊!”
册明亮白了他一眼。
众人也是哈哈大笑,大厅内的气氛倒是欢快了起来。
王宏图又将一份东西拿了出来,声音压低了说道:“这个,是咱们半年来缴获的美钞本α}p,]还有人民币,珠宝什么的,既然现在南定城有人为咱们吃下,也就入账了。你们看看,这数目对不对。”
众人见他眼神诡异,顿时来了精神,关山第一个看,接过去,眼珠子明显瞪了一下,众人更是惊诧,连一向沉稳的老关都这模样了?我操,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大小头目都是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分赃,就是让自个儿心里踏实的。
不过真当看到一长串儿的零,那感觉,真是爽到了极点。
做账的是建行的人,云南省那边的几个行长都是擦着冷汗吸凉气的。他们算是弄明白了,这年头,还真有抢钱发家的。
不过人家是在缅甸地头上抢,轮不到他们瞎咋呼。
“我地个娘咧,这、这么多的钱啊!”
虎大高不穷,中海干了一票,够他吃喝到老死的了,可是人活一辈子,给老婆孩子赚够了,也该是活泛活泛了,人嘛,没点追求,早晚就是尸居余气。
现如今,张老虎有想法,出来要大干一场,什么条条框框恩恩怨怨,杀,杀,都杀了个干净。
有人要逞凶斗狠?行啊,先过咱爷爷手里一把八一扛一关再说!
这天下的纷争,总得有人做些不地道的事情。
大争之世,百家争鸣,便是谁人来做兼爱非攻?
于是,这缅甸的土地上,有人扯着一面大旗,就差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俗不俗?俗!
弱智不弱智?弱智!
蠢吗?蠢到了极点。
可便是如此,总是要有这样的人来做。
这天下豪杰,就没有敢白虹贯日的嚣张无畏无知之辈?
有的。
张贲便是有了这样一个觉悟。他可以无畏无知,亦可无知无畏,到了最后,却还是要做魅魅翘魁牛鬼蛇神头顶上的一把刀,悬着,也好让人心中忐忑,到了底下,不至于一群人狼吞虎咽,吃相太过糟糕了一些。
张三贤当年那辈子理想主义者打下了偌大的江山,万民簇拥过,行走至此,便是要回望一下,终究是完成了吗?
他们的路,到此为止了。
儿孙呢?还在奋斗的路上。
张三贤夜里头睡觉,也会辗转反侧,他的大儿子没什么好说的。成了事,也有了家,磕磕绊绊,到底还是画了个圆。
可是得了他衣钵的张耀祖呢?这个儿子天生就是煞星,天煞孤星,要千里遁走早晚伸头一刀吗?他不服。
于是期望更下一代,茗然回首,一阵战栗。
自己的小孙子,走上了比他老子还要疯狂的不归路。
有伟人曾言: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张贲的一只脚,就是踩在了不归路上,并且一路狂奔,死活没有回头。
舍得舍得,有了做烈士的觉悟,亦是有了和天下英豪为敌的觉悟。
嘴上喊的是兼爱非攻,手上的战刀,却是不见血不入鞘。
北国下着雪,张老三的祖孙三代三头老虎,却是没有走在一条路上。
张三贤走的路,雪地里面一步一个脚印。张耀祖走的路,悬崖峭壁,那里,其实本就没有露。张贲走的路,翻山越岭,哪里危险重重,哪里磨难浩劫,哪里就是他的路。
一晃而过,竟然是到了张贲也双十之龄,白驹过隙,也不外如是了。
节堂上,一摞摞的账本,王宏图目光锐利,他能够感觉到一种潮流在手指之间涌动,是的,一种从弱小朝著强大变化的力量感,喷涌而出的畅快。
虽然男儿匍匐羽翼之下多少有些让人自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居张贲这等英豪麾下,王宏图有一种得以发泄,得以一展抱负的酣畅淋漓。
他等这样的日子有多久?
父亲王鼎鑫护着他围着他,周遭的狐朋狗友追着他绕着他,他窒息致死快了,在破而后立的过程中,他怀疑过,彷徨过。
但是现如今,他也是敢拎着一把自动步枪在修路的工地上,和一群缅甸土霸王对峙的纯爷们儿。
这个改变,他铭记五内。
有一个大英雄在身后镇着,心中的安宁,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账目你们也过一过,电子账就不给大家看了。内常的本金还在,我们还要在国内做些黑白来去的买卖.你们看不懂,就不拿出来现了。”
王宏图这般说话,虎大高倒是无所谓,拍着胸脯道:“没关系,老子现在钞票赚够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婆娘小娃子吃饱喝足,家里面三层小楼盖起来,娘的,老子图个啥?不就是图个痛快嘛!张兄弟,您现在是咱们这帮人的头头,是大档头,是老大,拿捏章程你说了算,老子头一个服你!吉时已到,咱海碗喝一杯磕头酒,眉头都不皱一下!”
虎大高的身量放在那里.大嗓门嗡嗡嗡的响,节堂内的人都是鼓噪起来,连连叫了起来。
现如今,缅甸内的冲突乱到了极点,缅甸北部已经发生了激烈的交火,内战一触即发,这时候,稍有差池,若是内部不全部捆绑起来,就是死路一条,他们想的明白,更是知道,这领头人,当家的,要做的稳,做的牢,他们才能一展胸怀,才能有钱有脸有口气!
求财的求生的求发泄的求一张脸面的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端坐着斜坐着站着靠着的,都是巴望着张贲。
那红布头盖着的匾额下面,张贲坐着,手虚按在桌子前,又灌了一口山泉水,嚼了一口云南的万山老林腊肉,才沉声道:“咱们求的什么,你们心里要有一杆秤。堂堂正正四个字,能喊得出口,才是真汉子,纯爷们儿。”
他站了起来,目光肃然,正色道:“黑的白的,总要有人去做,若是嫌弃脏了手,咱就大摇大摆地去了,有怕的爷们儿吗?”
“没有!”
那一声大吼,震天响。
“老子舍得一身剐,你们敢跟着老子闯一闯吗?”
“求之不得!”
“弟兄们,咱们来自五湖四海,往后,多关照了!”
“大干一场!”
唯我炭峰
终有最强炭峰者,那就是我。
在我铁拳之下,一切皆是虚幻。
我站在那里,那里就是炭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