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碎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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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里即将入伏,老天却一副要哭不哭的阴着脸。林思咏今天是要出门的,仔细挑了条白色连衣裙套上,她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身上没有一点你的气息,我却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模样。”林思咏歪着头看镜中自己的眼睛,呢喃出声。镜子里的自己五官立体面容姣好却满面悲戚,一双本该明亮如珠的眼睛里仿佛有雾气在升腾,鼻子猝然一酸,眼前景象都模糊开来。

    刚开始那些难熬的日子里,林思咏也恶狠狠地想过自己又不是个深情的人,和那人相处不过五年,大不了就用五年去忘记,走出来还是一条好汉!可她愣是用十年把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刻进她骨髓里,自己活成了他人模样,那些本应淡去的记忆也在她脑海里日久弥坚。

    早两个月前她那两三个朋友特地回来给她过三十大寿,酒吧昏暗灯光里他们借着酒意拍着她的肩,先摇头叹息复又恳切劝勉她不要再困囿自己。如今想一想这辈子能有多少十年任她去蹉跎,她努努嘴,转身,抓起钥匙出门。

    每年这个日子她都会起早从城市北边赶往东南一隅,十年无一例外。

    此时的林思咏,低头杵在墓地前,面色苍白如纸,牙龇目裂眼角红得似要沁出血。只见地面上散落着几块碎裂的墓碑,离她脚尖最近的石块上清晰地刻着红红的小字“爱人林思咏立”。

    “轰”地一声,天边传来隐约的雷鸣,林思咏颤了颤原本僵硬绷直的背,抬头看向雷声方向。原本她是怕打雷的,现孤身在这到处坟茔的陵园里,却希冀着雷声直接轰在她身上,就能够不去看眼前令她万分震惊痛苦的画面。可是雷不遂人愿,只一声就息了。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把分散在地上的墓碑一块一块,仔仔细细地拼凑在一起,可以看到拼凑一起的碎石碑中间用楷体刻着四个黑色大字——“楚瑜之墓”。林思咏仔细地抚摸着这四个字念出了声,这一声缓慢悠长又含情脉脉似在爱人耳边低语。她指尖很细被她用力地按进刻字的凹槽里,仿佛要把这字拓进她心坎里去。

    “谁跟你有仇么?”她对着碎碑发出颤声:“难不成你自己碎的……不稀罕我给你立么?”

    忽有雷声在林思咏头顶上方迸出,她恍若未觉直盯着拼凑在一起的几块碎石碑,想透过那人的石碑看到那人的魂魄里去。

    可是,人身死魂灭魄散,什么都没有。

    林思咏不知看了多久眼睛有些花,却瞧见地面上那些碎裂的石碑在向中间聚拢,大理石碎裂处相互挤压越靠越近,不消片刻竟成了一块没有丝毫碎裂痕迹的墓碑。碑上的字完整如新,林思咏猛抬起覆在碑上的手,又见左下角那“爱人林思咏立”的红色小字愈加鲜艳,她跌坐在地上看碑上自己的名字竟放出了红色光芒,光芒越来越大似要把她吸进去。

    嗯,她的确被吸进去了,晕眩中看到这红色光芒似裹挟了整个世界,里面人影绰绰,耳畔传来各种声音:呼号,争吵,呢喃,低语……林思咏头疼欲裂,无法一一分辨,“莫非是死了?”这是她在红色光芒里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