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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变故,满坐皆惊,明云裳也吓了一大跳,自从来到这个朝代之后,她也算是见识了一些,但是像这种以死相谏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以前觉得中国历史上那些以死相谏的大臣不过是无中生有,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而当她看到今日的情况之后,她深深的觉得她实在是看轻了这些臣子。
天顺帝的龙眸一眯,轻叹一声后道:“来人啦,把苏柄的尸体拖下去,厚葬!”
下首有侍卫听到他的话,便有人应了。
明云裳对着苏柄的尸体行了个礼,天顺帝看到后问道:“谨爱卿,你这又是为何?”
“虽然苏大人的意见和微臣的相左,但是微臣对他极为佩服。”明云裳轻声道。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道:“甚好。”
明云裳微微低着头,不再说话。她今日里已经斩露太多的锋芒,是时候保持低调了。
容景遇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光华微暗,却从头到尾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路之谦的心里满是忐忑不安,这一切可以说是他煽动的,却没有料到竟是这样收场,而这件事情闹成这般之后,他有些担心这一次他性命只怕都难保。
天顺帝坐在龙椅上大声的道:“朕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想,为何我朝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众位爱卿对我朝之事又有怎样的见解?”
天顺帝这一句话让群臣议论纷纷,这样的话天顺帝几乎就没有说过,对一国之君而言,说这样的话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路之谦忙伏在地上道:“皇上治理我朝极为有辛苦,是难得和明君,微臣纵观我朝上下,满是平稳和谒之气,微臣坚信,我朝在皇上的治理下,必定会更加的繁荣富强。”
明云裳知道天顺帝问那句话的意思,她对于天顺帝的心思也有几分了解,知道这个皇帝如今心里是存了几分担忧。她对于朝堂上下的那些事情,心里更加明了解,更知道天顺帝这句话是为前面发生的事情寻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回想上次她赈灾回来的事情,天顺帝虽然给了许多赏赐,可是那些东西也只是表面的。当日里她在大殿之上被群臣弹骇,她都不以为然,轻轻松松的化解了过去。而后她又亮出了王大志贪脏枉法的册子,那些一册子上记录的东西也顿时全堵住了朝臣的的嘴。
满朝上下,又有哪一个敢自言清白,没受一分一毫的贿赂?
而今日之事却又触动了所有朝臣的根基,那些人又岂会轻易答应,天顺帝一意变法,如今还未完全开始实施,便已血溅朝堂,往后会有多大的阻力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她看了路之谦一眼,心里对这个老谋深算又心思不正的老头子没有半分好感,原本上次她设计路之谦的事情,让天顺帝觉得路之谦还是一个有担当的老臣,今日里他的这一出马屁却只怕是拍到了马腿之上。
果然,天顺帝冷笑一声道:“满目望去,似乎的确是四海升平,可是谁能告诉朕,若是真的四海升平的话,为何我国库里没有银子,秦州的叛乱又是因何而来?”
路之谦顿时愣了一下,天顺帝缓缓自龙椅上站起来道:“这些年来,朕一直都在思索,为何臣子们给朕的消息都是国泰民安,四海皆安,可是为何上天会降下这么多的灾祸来?”
他这一番话引得一群大臣吓的不轻,皇帝是天之子,这样的话意思是说他自己无德,所以上天才会有这样的惩罚。
刹那间,所有的大臣全部跪在地上道:“皇上熄怒,是微臣们失职,让皇上如此担忧!”
天顺帝看了他们一眼后道:“那些话你们个个都是说的极好听的,可是真正做起事情来呢?”
他没有让众臣起身,而是从龙案上取出一本则子道:“去岁春日,辽北大雪,致麦苗全部被雪冻死,这反常的迹象,为何独独瞒朕?是认为朕是一个昏庸的君主吗?”
大臣们全部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路之谦心里却吓的直打颤,那份折子是他派人拦下来的,当时天顺帝宠妃乔妃生产时难产一尸两命,天顺帝正处于悲伤期,他觉得那件事情不算太大,所以就拦了下来,只是命朝中官员前去查看。
天顺帝却并没有看路之谦,而又翻出了另一张折子,大声念道:“秦州暴民言卫逃出包围圈,竟在天湖岛上占地为王。是谁告诉朕,那言卫早已被斩于马下?”
一时间满臣文武更加害怕,言卫之事,朝中大臣几乎是人尽皆知,当年的那一场叛乱虽然征平,朝中更是得到现报,说言卫已死,这张折子怎么又说言卫未死,这中间到底又藏匿着怎样的事情?
路之谦额前的汗水也流了下来,当日天顺帝命他总管言卫叛乱之事。苍澜王朝的法度不同于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他重文轻武的让人难在置信,武将征伐时,通常都有文臣做监军,当时路之谦为了前程,便自己去向天顺帝讨了这么一件差事,当时言卫逃脱,他怕天顺帝问罪,而当时又值岁末,于是他为了让天顺帝高兴,自己将这件事情瞒下,只说将言卫斩于马下。
天顺帝轻轻的道:“这就是你们告诉朕的天下太平吗?这就是你们告诉朕的国泰民安吗?”
众大臣伏地齐声道:“微臣该死,不能替皇上分忧!”
“你们的确都该死!”天顺帝的手重重的拍在了龙案之上,他冷着眼道:“你们说的好听一点是本朝的重臣,是朕的左膀右臂,可是说的难听一点的,你们全部都是我苍澜王朝的蛀虫!一个个只管结党营私,中饱私囊,又有哪一个是为朕着想的?”
明云裳暗叹这天顺帝还是有些本事的,这几句话一说出口来,满朝文武怕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而她之前给到天顺帝的折子也算是起了作用了,她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一片幽深。
“请皇上絮罪!”满朝臣子皆伏地道。
天顺帝的眼睛微微合,在龙椅上坐下来后道:“往日的事情朕不会再追究,谨爱卿,把你之前没有说的话说完吧!”
明云裳上前一步道:“是,皇上,微臣觉得我朝变法已是刻不容缓之事!如今国库空虚,那些钱财全部流进了富户的手中,致使富者越富,贫者越贫!若是长此已往,国必不得安生,民必痛苦万分,尽早会引起极大的**!”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明云裳又缓缓的道:“微臣认为我朝当务之急,就是实行变法之事,让寻常百姓有地可耕,有米可吃,有钱治病,只有做到这些,整个朝纲才能清明,国库才能空余。”
紧接着,她又将变法的大致细节说了一遍,将其中所有涉及到的东西以及如何执法的法子也一并细说。
朝中大臣听到她的话后倒有半数变了脸,却因为之前的事情,以及天顺帝的态度,再没有任何人敢再说反对之语。
天顺帝听到明云裳的那些法子轻轻点了点头,却不知明云裳所谓的反法其实大多都是从王安石变法演变而来,只是在这中间加了一些适宜于苍澜王朝的条条框框,这样也就是变得更加适合了。
只是那些事情倒一有大半和朝中大臣有关,比如说吏制的变革,田产的分割,赋税的征缴,变得更加合理,却也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暗想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明云裳再有本事,也必定是做不好的,他们等着看笑话便好。
天顺帝知道这条路上必定阻力重重,却也知道这时苍澜王朝的重疾,一定要治,如今只能是忍痛而行。
明云裳将那些条款说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天顺帝看着群臣道:“各位爱卿可还有其它的意见?”
之前那些大臣的意见都被明云裳给驳的体无完肤,他们又哪里会再说什么,个个伏在地上大声说“皇上圣明!”
天顺帝对于大臣的反应甚是满意,纵然知道在他们的心里也多有不满,但是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道:“朕知道朝中的诸位爱卿都是忠君为国的,这件事情你们未必同意,但是从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来考虑,实是势在必行之事。之前的事情朕不想追究,但是有个人却不能不罚。”
他说到这里,把脸一板后大声道:“路之谦,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路之谦最初被明云裳吓破了胆子,然后又听到了天顺帝的话之后,就知道今日里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也不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天顺帝看了他一眼后道:“你身为右相,知法犯法,今日里更带着群臣拢乱朝纲,朕平日里自认待你不薄,你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路之谦伏地不起,明云裳看了他一眼后对天顺帝道:“皇上,路相所行之事,实在是难以絮免,只是微臣觉得,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从头开始,今日里苏大人已经血溅朝堂,路大人之事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谨爱卿当真是个仁厚之人。”天顺帝感叹道:“路之谦想方设计害你,你竟还替他求情?”
明云裳缓缓的道:“人孰无过,想来路大人做出这些事情来也不过想为皇上着想,朝堂上的风云,原本也就存在着猜忌。”
“你都知道这样想,难道就不怕路之谦日后再设计害你?”天顺帝看着明云裳道。
明云裳轻叹道:“微臣只是想以德服人,却也不敢打乱皇上的决定。”
天顺帝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后道:“朕知道你是仁厚之人,但是朝堂上容不得仁慈,路之谦几次三番欺骗于朕,陷害朝中大臣,居心不良,实不能再留在朝堂之上。来人啦,将路之谦给朕打入死牢,谷雨时问斩!”
路之谦扭头看了一眼明云裳道:“你好狠的手段,败在你的手里,我心服口服!”
明云裳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当下轻叹道:“路相……”
路之谦冷哼一声道:“不过你就等着吧,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明日的下场。”
明云裳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早有侍卫走了过来,将路之谦给带了下去。
他被带走时,竟是连冤都不喊了。
变法的事情就这样变定了下来,朝中大臣没有一个有意见。
天顺帝望着满朝文武道:“这变法之事就由谨爱卿全权负责,只是她一人行这些事情,总归是顾不过来,众位爱卿除了要好生配合她之外,可还有人愿意做谨相的副手?”
郁梦离出列道:“微臣愿意做谨相的副手。”
天顺帝愣了一下看着他道:“世子的身子不适,这件事情怕是极为费力,世子的有这个心便好了,若真让你去做这个副手,到时候身子出什么状态,太皇太后和王叔只怕都得找朕要个说法。”
郁梦离朗声道:“多谢皇上处处为了微臣操心,这些年来,微臣一直都承皇恩照拂,只是身子也实难好转。可是微臣也一直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傲然于天地间,微臣这些年来一直卧床休息,看着身边的各位兄弟都为国尽了一分力,做出让微臣惊叹的事情来,可是微臣长年除了抱着火炉和药罐之外,再无任何成就。微臣不才,也想学学各位皇族兄弟,为皇上分一分忧,只是微臣才疏学浅,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好,力气活自也不敢去想,知道变法之事皇上极为在意,谨相又太过操劳,要为了谨相分担一二。至于微臣的病体,皇上就不必太过担忧,上次南下,谨相替微臣寻了个大夫,身子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微臣觉得若是再错过这样的机会,百年之后只会余恨。”
天顺帝的眼里有了一分犹豫不决,他看了一眼兰陵王道:“王爷以为如何?”
兰陵王冷冷的看了郁梦离一眼后道:“世子的身子是较之前好了许多,但是怕难担大任,还请皇上另寻他人。”
“父王!”郁梦离跪在他的面前道:“儿子知道父王体恤儿子,不愿儿子受累,可是父王平日里也教儿子当以国事为重,还请父王不要拦着儿子,让儿子也为皇上立个功吧!”
天顺帝看到这一幕心里一片了然,他看着郁梦离道:“难得世子有此心,王叔,朕就要借你的世子用一用了!”
兰陵王阴沉着脸道:“回皇上的话,世子梦离平日里不学无术,又哪里能帮得上谨相的忙!”
“王爷这句话本相觉得有些不妥。”明云裳在一旁道:“上次世子与本相一起南下赈灾,本相对于世子的才能极为佩服。世子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四书五经了然于胸,虽然经验浅了些,本相却觉得他与本相实是极有默契,想来日后也能好好相处。变法之事,牵扯众多,唯有行此事者心智坚定才能做成,本相觉得这个副手没有人比世子更为适合。”
兰陵王冷冷的看了明云裳一眼,她却只是浅浅一笑。
北王看了郁梦离一眼,又看了明云裳一眼,然后微笑道:“皇上,微臣与兰陵王世子也颇有些交情,世子虽然阅不算太足,身子也不算好,却是天底下最为聪明之人。”
兰陵王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北王,北王却朝兰陵王笑道:“王兄平日里也是极忙的,也没有太多的时候去关心世子,对他的事情知道的不算太多,可是我这个闲散王爷有空时会去看看我这个侄儿。”
“如此倒有劳王弟替本王照顾世子了。”兰陵王的眼里寒气直冒。
“都是自家人,不说那些客气话。”北王浅笑道。
天顺帝赞道:“甚好!若是所有的人都能如世子一般存了报国之心,我朝又岂愁国富民强?北王身为长辈关心晚辈,也属难得,朕心甚慰!”
众臣再次跪倒在地大赞他圣明,天顺帝又道:“兰陵王世子郁梦离听诣!”
郁梦离跪下行礼,天顺帝威严无比的道:“兰陵王世子郁梦离自小聪慧过人,极具机变之才,是治国良臣,朕封你为户部侍郎,帮助谨相处理变法相关事宜!”
郁梦离忙谢恩,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容景遇轻声道:“世子好气魄,让遇自惭开愧,世子都开口帮谨相,遇又岂能不助一臂之力。”他说罢对天顺帝行了个礼后道:“微臣虽为太傅,但是平日里还有些空闲,学者当以实际结合,否则也难教好皇子。所以微臣恳请皇上,允微臣做谨相的副手,助她实行变法之细则。”
天顺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道:“容太傅有些爱国之心,朕甚感欣慰!”
“谢皇上!”容景遇大声道。
明云裳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的想要拒绝,容景遇这人心机深沉,他这样做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在害她!她忙道:“太傅德高望重,教导皇子是极重要的事情,又岂能分心?”
容太傅微笑道:“谨相所言差矣,教导皇子自是不能分心,但是有哪一件事情能比得上变法之事更适合于教导皇子?所以遇不想错这样的机会,一则可以帮谨相分担一二,再则可以学些东西教导皇子,这是最好的实践课,不管变法最后是成是败,遇在教导皇子时都可以分析给他们听,这一次的变法成功了是为何而成功,失败又是因何而失败。”
明云裳闻言再抽他几耳光,这家伙的口才也是才流的,她还想拒绝,天顺帝却满脸含笑的道:“容太傅说的甚是,这事就这么定下!”
明云裳无可奈何的道:“微臣谨遵皇上诣意。”
容景遇也忙谢恩道:“多谢皇上成全!”
容景遇一掺合,李大学士战天南也表示愿帮助明云裳完成变法之事,于是乎,主持变法的人员就定了下来,由明云裳为主,郁梦离,容景遇,大学士李延庭三人辅佐。
明云裳在心里暗骂这是什么见鬼的组合,她最烦谁谁就跟了进来,日后变法的事情容景遇要是全程参与其中的话,到时候还不知道生出什么麻烦来。
只是这些事情,左右也不过是兵来将的挡水来土淹,容景遇要是再敢使绊子,她就灭他全家!狗娘养的,整日里只会生事。
明云裳是个性子倔强的,有什么事情越是做不成的,她倒越是想做成。如今更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日后容景遇如何暗地里使坏,她要把这事给做好。
她可不想做第二个王安石,变法变到一半,就歇菜!
天顺帝更是当朝赐了她一块免死金牌,明云裳知道天顺帝这样做的意思不过是告诉所有的大臣,他对她是十二分的支持,日后若是因为她因为变法之事而得罪朝中大臣,他的心里都是向着她的,让他们趁早打消那些见鬼的主意。天顺帝更是当朝吩咐将三省六部制做了一些调整,让这三省六部的人全权配合她实行变法之事。
天顺帝的这一个做法,无异于再次给了明云裳莫大的权利,也意味着从此之后,整个苍澜王朝的相位由之前的处处被节制改成了集权制。
明云裳知道这一个看似极为细小的调整,其实已经完成了她为相之后的一个转折点,从今往后,三省六部的人全部都由她来管。她不知道天顺帝这样做到底是处于什么考量,若说完全信任于她,她自是不信的。她不由得想起昨夜里天顺帝对她说的话,她全身不由得一寒,若真如此,往后的事情还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了。
只是对于这一切,明云裳都决定坦然受之,因为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再也了没有退路,除了向前向前再向前之外,她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再退一万步讲,日后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她的手里也还有免死金牌。
下朝之后,明云裳和郁梦离一起走了下去,在第二重宫门前看到了一身红色官袍的容景遇,她咧嘴一笑道:“日后还得请容太傅多多帮忙,本相之前还在想容太傅怎么也穿起官袍来了,原来不就是想涉足朝政之事。”
郁梦离看到容景遇眸光深了些,一阵风吹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容景遇不理明云裳的冷嘲热讽,而是走到容梦离的身边道:“身子的身子可好些呢?”
“不论好坏有些事情都该做了,若是再不做,怕是就要为人鱼肉了。”郁梦离缓缓的道。
“遇记得在宜城看到世子时,世子孱弱不堪,甚至双目失明,如今眼睛可好些呢?”容景遇含着笑问道。
郁梦离微笑道:“劳容太傅挂心了,我这是陈疾,原本并没有好坏之说,上次去宜城是去休养身体,不想却越养越差,而上次随谨相南下赈灾,原本以为是必死无疑,不料身子反而好了。眼疾不过是身子不适的另一种表现,身子好些了,眼疾自也会好些。”
容景遇的嘴角微微一扬道:“世子倒是个妙人,这身子好的也当真是恰到好处。”
郁梦离面不改色的道:“本世子也这么觉得了,你说有些人一天到晚想着害人,怎么那身子骨还那么好,老天爷有时候真的不太公。”
容景遇笑了笑,郁梦离却又道:“本世子病的久了,于病理之事也颇有些研究,我观太傅的身子近日似乎不太好,似乎肝气郁积,本世子那里还有一剂良方专治此病,容太傅要不要试试。”
“有劳世子关心。”容景遇淡淡的道:“遇的身子极好,想来是世子看岔了。”
郁梦离笑道:“或许是吧,只是还是有句话要送容太傅,情深伤身,旧疾难愈,有些事情,容太傅还是放宽心些比较好。”
容景遇闻言眸子眯了起来,郁梦离却已不再理他,大步朝前走去。
明云裳微笑道:“容太傅,日后就得麻烦你了,你也大可放心,本相一定会好好关照容太傅。”
容景遇冷然一笑,明云裳也朝前走去,走到他的面前时轻声道:“容太傅,其实吧,本相觉得你穿这件官袍比你平日里穿的白色衣服好看多了!”
容景遇看了她一眼,她却嘻嘻一笑道:“至少你穿上这件衣服还有几分人气,也显得喜庆,你以前总是穿件白衣,像是天天在奔丧一样。”
容景遇的眸子微微一眯,她却已扬长而去。
明云裳回到谨府之后,天顺帝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纵然订了路之谦的罪,但是毕竟路之谦是一朝重臣,让明云裳把一些事情做的漂亮些。
明云裳打赏了前来送消息的太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天顺帝这样对她说,就是表示对她的一种不信任,她早朝时给天顺帝的那些折子,只怕在天顺帝的眼中看来是她有意陷害路之谦的。
明云裳暗叹天顺帝果然是个多疑之人,明面上的事情那样做,底下却还有一摊子事情,她对这些表示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她细细一想后也明白天顺帝的真正用意,那意思不过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纵然不信她说的那些事情,却还是在支持她。
她的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焦躁,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情,一件两件的全给撞上了,看来日后她得多加注意尽量避免和天顺帝单独相处。
明云裳细细想了一番后决定去天牢里看看路之谦,第二日下朝之后她就去了天牢,她到达天牢之后,见里面满是阴暗潮湿,她如今是殿前的宠臣,那些官吏见到她莫不点头哈腰,她对于那些嘴脸却觉得有些恶心。
路之谦犯的是欺君之罪,关在最里面的牢房,她看到那些老鼠窜来窜去,心里更加讨厌这个地方。
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明云裳险些就认不出路之谦来,昨日在大殿上见到他的样子时,他的发只有一些灰白,而今日见到,满头的发竟白了大半,那张脸也不复昨日在大殿之上的风采,看起来已经变得满是苍老之态。
明云裳这才想起有关路之谦的简历,路之谦半生在朝中打拼,他做到右相时已经五十有二,今年已有五十八岁了,在这个朝代,人能活到五十几岁已经能算得上是老人了。他一生在朝中打滚,到老来都落得如此下场。
路之谦见她到来,冷冷一笑道:“谨相是来看老夫的笑话吗?”
明云裳轻叹一口气道:“有何笑话好看?人生在世,谁没个起伏?”
路之谦冷笑道:“惺惺作态!”
明云裳觉得和他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对于他,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他三番五次想要害她,这也是他应有的下场。只是她的心里终究没有半分快意,她似乎能从路之谦的身上望到她往后的样子。
如果她一直在朝中打拼,就算如今极得皇宠,可是却也不过是一时的荣耀而已,最可怕的是,她本不是为那些荣耀而来,她本是女儿身,还得日日担心被人揭穿真实身份。
她如今的状态,倒真不比路之谦好上多少。
她知路之谦恨她入骨,不管她说什么,路之谦必定是不会信的,而她也不欠路之谦什么,也没有什么好向他细细说明,当下只是淡淡一笑道:“来人啦,将路相所住的房间打扫干净,此时离谷雨还有段时间,这段日子,好吃好喝伺候好路相。”
站在她身后的官吏忙叠声应下,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身后官吏,那人立刻喜笑颜开的接了过去。
路之谦没料到她竟会这样做,倒也让他愣了一下,他看着她道:“你以为你样做老夫就会谢你不成?说到底你也不是个演戏高手而已!”
“你的谢和不谢对本相并没且任何影响,本相这样做不过是敬重朝中的老臣而已,说到底,你今日的下场,不过是你自己一手造就的罢了。”
路之谦冷冷的道:“老夫今日的模样,就是你往后的写照,那些话你实不用对老夫说,老夫栽在你的手上也认了,只是你的那些事情瞒得过皇上,却瞒不过老夫!”
明云裳轻叹一口气道:“本相知道路相为何恨本相,只是再恨也犯不着用那样的手段,路相所说之事,本相的确一无所知。”
路之谦咬着牙道:“你骗人,你根本就是魔教之后!”
明云裳浅笑道:“路相何必到如今还想不开,本相若真是魔教之后的话就必不会如此为我朝着想了,对于魔教中的事情,本相知道的远不如路相知道的多。”
她觉得和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当下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走出天牢,她走到外面时,却见一辆囚车上架着书奴,她不禁愣了一下,问衙役书奴怎么还没有死。
衙役答道:“谨相有所不知,我朝有规定,年前和正月十五之前不能杀人,这个女犯虽然被皇上判了斩立决,但是因为时间不对,所以又多活了十几日,原本她昨日就该斩首的,只是昨日里负责监刑的刘大人没有来,便改成了今日。”
明云裳闻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一切也太巧合了些。
书奴这个时候也看到了她,当下扫招呼道:“谨相可否听罪女几句话?”
明云裳觉得和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当下便不再理她,她却大声道:“相爷也太过小气,难道连将死之人的话都不敢听?”
明云裳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面前道:“你想对本相说什么?”
书奴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遍后道:“我只是至死都想不明白二少爷为何会爱上你,你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女子又哪里值得他喜欢!”
明云裳之前听容景遇对她表在过些许爱意,可是在她看来,他的那些爱意简直就是好笑到极致,像容景遇那样自私的人,又岂会真的会爱人?再说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到是这样爱人的,爱一个人就拼命的整他,害他?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若这是容景遇的爱的话,那么她也将百倍报之,一样还他这样**的爱!
她微微一笑道:“书奴姑娘说的太对了,本相的确是不值得容太傅费那么多的心思。姑娘你一路走好,就在奈何桥上好生等着你家公子。”
书奴有此疑惑的看着她,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对你家公一直存有爱慕之心,姑娘又如花似玉,本相最是怜香惜玉,又岂能让姑娘你一个人走那么漫长的路而不帮你一把?你放心好了,我很快会把你家公子送来和你团聚。”
她对书奴没有太多的好感,就是因为这个丫头搅局,否则上次就能将容景遇给杀了。只是心里对这个丫环也有几分佩服,她竟真的肯为容景遇死,她想不出来像容景遇那样的人,又岂会有人对他如此之好?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爱上了他,她对这种近乎狗血和盲目的爱情表示不屑,觉得那动了心的女子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傻子。就算是书奴死了,容景遇怕也难以会对她侧目。
她想到这里,突然想起大年夜里,容景遇对她说的话,她的嘴角有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觉得这事有得玩了。
书奴闻言气的脸色都变了,她咬着牙道:“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薄情之人!”
“多情总比无情苦。”明云裳微笑道:“感谢姑娘如此评价本相,本相对你家太傅,必定会能有多薄情就有多薄情,能下杀手的时候绝对下死手,能下死手的时候一定让他五马分尸。所以姑娘你就放宽心好了,本相绝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然啦,也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书奴咬牙切齿的道:“恶婆娘!”她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容景遇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女,如此的手段,如此的心机,又哪里是个女子该有的,同为女子,她对明云裳的智慧是极为佩服,但是对她的手段却是深恶痛绝!
她想到那个白衣如雪的看似无比淡陌,实则心思细致敏感,聪慧绝伦的男子她又忍不住心疼,她以前觉得如果明云裳能让他忘掉那段痛苦的回忆,那么她的心里也为他高兴。可惜的是,如今看来这个女子带来的伤害只怕会更胜于之前的痛苦,他爱上了明云裳,注定就是另一种痛苦的开始。
她并不怕死,却怕就算她死了也换不回那个男子的安全,更换不回他的幸福,她突然觉得她如此死了怕也是不值的,只是如今死路已摆在面前,再也没有她选择的余地了。
她的眼里有了一分泪光,狠狠的瞪着明云裳。
明云裳长叹一口气对等在一旁的侍卫道:“瞧这姑娘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只怕是饿疯了,如今竟是连男女都分不清了,今日又到了行刑之期,你们也不准备一个鸡腿给她吃吃?”
身边的侍卫忙将一个鸡腿递过来道:“回谨相的话,正打算给她吃了,只是这女子知道今日是死期,性子拧的很,竟是死活不吃。”
明云裳笑了笑,眸光转深,拿起那个鸡腿便狠狠的塞进了书奴的嘴里,那鸡腿极大,比骨头也硬,这般一塞倒比用布塞嘴好上了许多。
明云裳堵住书奴的嘴之后大步就离开了,心里对她说的话更是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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