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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给朕说一遍!?”
御书房内,永熙帝一连阴沉地盯着跪在了地上的蜀羽之,一字一字地道。
而在蜀羽之的身边,一个上好的青瓷茶盏碎成了一片,茶水还有一些溅到了蜀羽之身上。
蜀羽之的面色也是极为的不好,可是却仍旧是仰着头,满目的决绝,“陛下,臣侍知道陛下不喜徽儿,也从未将他当做儿子看待,可是他始终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可以怀疑……可不能怀疑徽儿u儿他的的确确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如何能够这般对待他!”
“朕如何对待他了?”永熙帝大怒,“是杀了他还是虐待他了?!”
“陛下是未曾虐待过徽儿,除了不能给与母爱之外,陛下可以说是对徽儿很好,可既然陛下这十三年来都没有薄待过徽儿,如今为何要这般对待他?蒙君怡的年纪便陛下都要打,徽儿若是嫁给了他,如何能够幸福?陛下难道想看到当年先帝大皇子的事情在陛下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重演……”
话,被一阵噪音给打断了。
永熙帝是气疯了,方才拿起桌案上的折子扔到蜀羽之的身上,浑身也因此而颤抖着,可是,便在如此愤怒之下,永熙帝却不怒反笑,“朕原以为昨晚上你的温柔是因为你和凤后、和豫贤贵君不一样!自从朕带着阿暖回宫之后,也只有你没有给朕添过堵,还处处为阿暖周旋,为朕分忧,朕以为,你我二十四年的生活即便不能做到心意相通,却也能够了解彼此!”
蜀羽之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看着眼前怒极反笑的女子,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他……自己想多了?
“将司以徽嫁给蒙君怡,你倒是想的出来!”永熙帝继续笑道,笑容中添了冷意,“蒙君怡是豫贤贵君的亲姐,即使朕一直都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可是他仍是大周的皇子,将朕的皇子嫁给朕君侍的姐姐?你便是愿意朕也丢不起这个脸!”
蜀羽之双目大睁,他……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陛下……”
“你怎么没想到这个是不是?”永熙帝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那是因为你当父亲当上瘾了,当糊涂了!”
“陛下,臣侍不是……”
“你若是心中有朕,便知道朕如今最忧心的是什么,朕将朕最忧心的事情交给你来做,可是你倒好,将心思用在了这上头!”永熙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或许你说的没错,朕真的该收回你手中的权利,免得那一日你觉得朕会下手杀你儿子,便疯到反咬朕一口!”
话落,诛心。
“陛下!”蜀羽之大惊,声音也厉了起来,“你可以责备臣侍糊涂,可不能说臣侍……”
“陛下!”不等蜀羽之说完,雪暖汐快步上前。
有些话虽是愤怒之言,可是说出来了却也是诛心。
永熙帝这方才发现了雪暖汐进来,可见之前她又多么的愤怒,看着雪暖汐,永熙帝不得不收敛怒意,“你怎么来了?”
雪暖汐看了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蜀羽之,随后,方才开口:“陛下……”
“皇贵君!”蜀羽之却伸手拉住了雪暖汐的手,“臣侍没有想过伤害陛下,从来没有!”
雪暖汐见状,瞪了一眼永熙帝,然后伸手欲扶已经六神无主的蜀羽之起身,“翊君你别听她胡说,她哪里有那般金贵,每一个人都想害她不成?”
蜀羽之却仍是没缓过来,“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心疼徽儿……他是我养大的,我不能……”
“你放心,陛下不会这般做的。”雪暖汐认真道,“便是她真的不要脸硬是要这般做,本宫也不会答应!”说罢,看向永熙帝,似乎在叫她开口。
永熙帝抿着唇,始终不语。
蜀羽之见了,更是心慌,连皇贵君也不能让她息怒吗?
本是做好了不惜一切的心里准备来的,可是如今真正面对,却仍旧是难以接受。
她可以厌弃他,可是不能这般误会他!
他没有!没有!
“涵涵!”雪暖汐有些焦急了。
永熙帝仍旧是没有退让,可也没和雪暖汐起冲突,直接拂袖便离开了。
雪暖汐抚着蜀羽之,根本便阻止不了她,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离开。
蜀羽之再也站不稳了,直接摔在了地上,便是雪暖汐想扶了扶不了。
“蜀羽之!”雪暖汐忙蹲下,“你……你先别急,涵……陛下她只是一时气过头罢了,你别急,等她气消了,便会好的。”
蜀羽之看向眼前如此笃定地说着这些话的男子,扯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不……不……皇贵君……不会的……”
“蜀羽之……”
“在你心里,陛下还是当年的陛下,还是当年那个可以为了我而将凤后逐出宫去的陛下……可是,她不再是了……我原以为你回来了,当年的陛下也同样可以回来了,可是……我错了……错了……更是高估了我自己……”
为何他能够有如此大的胆量来说这事?
因为他笃定了她即便再动怒也不会对他如何吧?最多只是来承月殿,最多只是对他冷脸相待罢了……是啊,便是这般,他方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章善跟他说的那些事情,他如何不惊心,如何不知道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后果有多严重?可是,他却还是被儿子的事情给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她说的没错,他是当父亲当的糊涂了!
“蜀羽之……”雪暖汐看着蜀羽之踉跄地站起,然后,一步一步不稳地往外走去,他很想上前劝慰,可是这般情况,他的那些劝慰,或许也于事无补,甚至还可能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可是涵涵,你怎么可以这般对待蜀羽之?
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更是陪伴你多年的家人啊?
雪暖汐愣在了原地半晌,然后,方才凝着脸起步走出了御书房,对着仍站在外面守着的冷雾问道:“陛下呢?”
“陛下去了暖阁。”冷雾回道。
雪暖汐起步往暖阁而去,可走了两步,随后对着跟随的众人道,“都不要跟来!冷雨,你去看看翊君!”
“是。”各人领命。
雪暖汐转过身继续上前,在暖阁门口停了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步走了进去,方才进门,便听见里面的人道:“朕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求情之言。”
声音虽仍是余怒未消,却也温和了不少。
雪暖汐不禁笑了笑,缓步上前,走到了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的女子伸手,静静站了会儿,然后伸手抱住了她。
永熙帝没有动。
“翊君方才说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陛下,说我回来其实没有将你带回来。”雪暖汐缓缓道,随即感觉到永熙帝的身子有些僵硬,“其实啊,人怎么可能一直都是从前的样子?可不管如何的变,我相信,内心有些东西都不会变的。”
僵硬的身子,渐渐柔软了下来。
雪暖汐沉吟会儿,“涵涵,你不该那般说蜀羽之。”
永熙帝转过身子,看着他,面色仍是沉着,“我说了不想从你口中听到说情之言!”
“说情之言?”雪暖汐好笑道,“陛下你也糊涂了吗?臣侍这分明是谴责之语!”
“你——”永熙帝无奈叹息,“阿暖,莫要再那般良善了。”
雪暖汐看着他,“蜀羽之会害我吗?”
永熙帝凝视着他半晌,终究还是道:“不会。”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对他好?”雪暖汐道,“况且,我对他好,也不是没有目的的,我也是在报恩。”
永熙帝蹙眉。
“涵涵,这些年,琝儿和述儿能够平安成长,除了你,凤后和翊君都出了不少的力。”雪暖汐笑道,“再说翊君,当初琝儿简直将他当成了父亲一般,如今我怎能看着他平白受冤?”
“朕何曾冤枉过他?”永熙帝冷声道。
雪暖汐继续道,“你说他会反咬你,便是伤他,而且还是很重的伤!我明白那种痛苦,涵涵,当年你便也是用这这般语气对着还在病床上的我字字诛心的。”
永熙帝面色一变。
“蜀羽之说你变了,其实啊,你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是好的一面收起来了,放出了恶的一面。”雪暖汐继续笑着道。
永熙帝伸手揽住了他,“要跟朕算旧账?”
“岂敢?”雪暖汐失笑道。
永熙帝将他收入怀中,耳鬓厮磨了会儿,方才缓缓道:“阿暖,朕是气,不是怪。”
“我知道。”雪暖汐回道,“可你也不该那般跟翊君说话。”
“难不成还要朕去道歉?”永熙帝挑眉。
雪暖汐叹息,“不敢,臣侍怎敢让陛下去道歉?不过陛下倒是有件事可以做。”
“何事?”永熙帝道。
雪暖汐直视着她,“给四皇子找一门好婚事。”
永熙帝闻言,脸又开始阴了。
“我知道你恨官氏,其实我也恨,可是官氏是官氏,执儿和徽儿,他们始终是你的孩子。”雪暖汐耐心道,“我这般不是心肠软,也不是以德报怨,我只是不想让你有遗憾,涵涵,血脉亲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断的。”
永熙帝仍是不语。
雪暖汐看着她半晌,然后,缓缓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何翊君会这般想你吗?”
永熙帝抿着唇半晌,“怎么会?不就是朕下令让他也出席今晚的宫宴罢了!也吧,不想去?那便不要去了!”说罢,便要唤人。
雪暖汐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话给堵住了,“你方才否了翊君的猜想,可你不会无端端让四皇子出席的,而且四皇子也的确到了适婚的年龄,你方才的神色便也证明了你是不可能费神给孩子找好人家的,也便是说,你已经有了决定。”说罢,不等永熙帝开口,便有继续道:“今晚宫宴的主角是蒙家和司徒家,既然不是蒙家,那便只有司徒家。”
永熙帝没有反驳,便是默认了。
雪暖汐盯着她半晌,随后笑道:“想来受冤的人不仅只有翊君一人,陛下你也受冤了。”
“别将朕想的这般心善!”永熙帝送来了手,走到了一旁的暖塌上坐下,“朕只是没有其他适龄的皇子罢了!”
“既然是要嫁去功臣之家,那不如便将五皇子重新记上玉牒吧。”雪暖汐继续道。
永熙帝盯着他,“翊君跟你求的?”
“不是。”雪暖汐摇头,“我只是站在陛下的立场上去想罢了,五皇子已是残疾,若是还是个不上玉牒的皇子,那嫁过去司徒家,便不是恩赐,倒像是让人心里不安似的。”
“皇家的规矩,便是朕也不能说改就改!”永熙帝没有给他面子,“再者,此事朕或许该再考虑考虑!”
“你有其他的皇子吗?”雪暖汐瞪着她,“五皇子如今方才十岁,若是你能等,便不会想起四皇子了。”
永熙帝仍是盯着他,却没有反驳。
雪暖汐继续道:“是不是德贵君进宫多年一直未孕,所以你担心东域出事?”
“东域目前还不至于出事。”永熙帝道。
雪暖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正欲开口之时,却被永熙帝一句话将所有的话给打了回去了。
“朕这般做自然有朕的用意,你别瞎想了。”永熙帝说罢,随即起身,“好了,御书房还有一大堆政事,朕先回去了。”
雪暖汐笑容未变,“好。”
永熙帝面色一僵,有些不好看了,“你不陪朕?”
“陛下你将翊君打击的那般惨,我怎能不去给你赔罪?”雪暖汐一本正经地道。
永熙帝神色有些别扭,“阿暖,似乎回宫之后,你的眼里便没朕了!”
“这能怪谁呢?”雪暖汐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在控诉。
永熙帝一愣,随即失笑,“还说不是算旧账了。”
“陛下还不去处理政事?”雪暖汐不理她的话。
“好。”永熙帝点头道,“你也早些回去,别跟着琝儿瞎折腾。”说罢,神色转为了凝重,“阿暖,赵氏的事情,于我们无足轻重。”
雪暖汐一愣,“你知道了?”
“你女儿警告了朕,让朕给你说清楚,免得伤了你的心。”永熙帝笑道,似乎企图用最轻松的言语来将这件事给遮掩了过去。
她不想将这件事翻出来,很多事情,她更不想让他知道。
“我女儿儿子心疼我这是我的福气!”雪暖汐也笑道,随后起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涵涵,我介意过赵氏,可是,还不会傻到让一个心怀否侧且已经死了的人来影响我们,下个月你便四十了,涵涵,我们都老了,岂能再瞎折腾?”
永熙帝抽回了双手,揽他入怀,“嫌朕老?”
“老了才好,老了方才不会再来人来跟我争更我抢了!”雪暖汐理直气壮地道。
永熙帝笑容更深,随即,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唇。
岁月静好,大概也就是这般。
……
虽说要离开,可雪暖汐再一次踏出交泰殿的时候已经是午膳过后了,期间永熙帝除了抽了一刻钟见了见司予昀和蒙家主之外,一刻都不让雪暖汐离开。
蒙家主的觐见很简单,也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似的。
永熙帝态度淡然,和今晚上宫宴的规格丝毫不相符。
蒙家主倒也没有介意。
彼此心里都清楚,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交易罢了,而最终谁会是胜利者,那便看谁手上掌握的筹码多,谁的软肋少!
至于所谓的宫宴,也不过是做个别人看罢了。
至于司予昀,她也是心里清楚,且比蒙家主或许还能看的更加的清楚一些,今晚上的宫宴,永熙帝拉上司徒家的人,便是为了分薄了蒙家的重要性。
她很清楚,比谁都清楚!
午膳之后,雪暖汐好不容易哄的永熙帝放人了,方才能够脱身。
“真实的,老人常说这人越老便会越孩子性,如今看来还真的是!”
雪暖汐一边快步往承月殿走着一边道。
冷雨笑道:“主子,陛下还不算是老。”四十岁,于女子而言,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女子而言,这是盛年。
其实当年先帝驾崩之时,年纪也还是颇为年轻。
雪暖汐嘴上虽说埋怨,心里却甜的,“她啊,比当年还要……”
话没有说完,便断了。
脚步也停了下来。
冷雨见主子停下,便也跟着停下,随后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去,便见前方宫道上,德贵君宫中的宫侍正领着一个五十来岁华服男子往后宫而去。
便在他们见到了他们,那边的人也发现了他们。
德贵君宫中的宫侍低头跟那华服男子说了几句,随即,那华服男子便往这边而来。
“主子,是德贵君宫中的宫侍。”冷雨解释道,“那男子许就是德贵君姨母司徒将军的正夫。”
雪暖汐点了点头,然后,微笑地迎了上去。
“臣夫见过皇贵君。”司徒正夫停步行礼。
雪暖汐亲自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司徒正夫不必多礼。”
司徒正夫闻言,有些惊惶,也有些吃惊,“皇贵君认得臣夫?”
“本宫没见过司徒正夫,自然无法认出。”雪暖汐笑道,“不过见是德贵君宫中的宫侍领着人往后宫而去,便想着应该就是司徒正夫了。”
“原来如此。”司徒正夫在短暂的惊惶之后,也淡定了下来。
毕竟也是武将之正夫,也不至于失了仪态。
“臣夫是外臣之夫,虽早有心进宫给皇贵君请安,但是始终不太方面,且皇贵君方才回宫,恐也无暇接见。”
雪暖汐笑道:“无妨,往后若是司徒正夫有空,便时常进宫来看看,本宫初回宫,得了德贵君不少的照顾,倒也想见见养出这般男儿的人家是何等人家。”
“不敢。”司徒正夫谦卑道,“司徒家蒙陛下隆恩,有一子入宫为君侍,又得恩典进位贵君,司徒一族已然是惶恐不已,不敢言照顾。”
雪暖汐看着眼前这说话密不透风的男子,轻轻一笑,“德贵君想来也在等着正夫了,本宫也还有事,便不陪正夫过去了。”
“不敢。”司徒正夫低头,随即行礼,“恭送皇贵君。”
雪暖汐看了看他,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本宫当年和司徒将军也是有过几面之缘,司徒将军是随陛下从皇女府里出来的,是陛下的心腹要臣,如今又为陛下镇守东域,乃我大周一大功臣,正夫无需对本宫如此客气。”
司徒正夫仍是低头,“妻主得陛下看重,理当以死报效陛下,报效大周!”
雪暖汐仍是轻轻微笑。
冷雨见场面僵住了,便上前,“主子,该去翊君那里了。”
雪暖汐接了这个阶梯下,“如此,本宫便先走一步了。”说罢,起步离开。
“恭送皇贵君。”司徒正夫随其他人一起,恭送了这位几乎在所有男子心中的传奇人物。
待人走远了之后,司徒正夫方才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一行人,心里,重重地叹息一声,有这般一个人在后宫,德贵君如何能够得陛下的眷顾?
也罢。
那孩子的心既然也不在这上头,那便好好过日子,安生过日子就是了。
……
远处,雪暖汐没有停下脚步,却低声地对冷雨下令,“冷雨,你去查查司徒正夫这趟进京带了些什么人?不过要隐蔽一些,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是。”
一行人继续往承月殿而去,方才到了承月殿宫门前,便听到了见了承月殿的宫侍正往外跑,差一点便撞上来雪暖汐等人。
“怎么回事?”雪暖汐见状,不禁焦急道。
那宫侍见到雪暖汐便如同见到了就行一般,当即跪下,“皇……皇贵君,不要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他出事儿了……”
雪暖汐听了这话,当即一惊,“怎么回事?!”
一旁的冷雨一听也是一惊,上午他送翊君回去的时候他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出事……难道是想不开了?
“我……我家主子自从早上从交泰殿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寝殿内……午膳奴侍见情况不对……便去请了四皇子……可四皇子到了,也无法让主子开门……而且……里面一直没有声音……四皇子已经慌的不成……便让奴侍去禀报凤后……”
雪暖汐一听,心里更是焦急的不成,不等那宫侍说完,便起步走了进去,当他赶到了寝殿外的时候,便见门口已经跪了一圈的人,而司以徽便跪在了门前,手还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门。众人见了雪暖汐到来,也是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
“皇贵君……”
而此时,正拍打着房门的司以徽似乎听见了声音,转过扭过头看了过来,在见到了雪暖汐之后,便不管连滚带爬一般走了过来,跪在了雪暖汐面前,面色已经难看的不成。
雪暖汐俯身扶他,“别急,雪父君在这,别急,我去看看。”安抚过后,便起步往前走到了门前,动手拍门,“翊君,是我,你开门!”
寝殿内,仍是没有声音。
“翊君!”
雪暖汐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当即转过身,看向冷雨,沉声下令,“冷雨,让人将门给撞开!”
“是!”冷雨领命,随后便领着好几个宫侍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将门给撞开了。
雪暖汐第一个走进了寝殿内,见外室没人,便直接进了内室,随后便看见蜀羽之呆坐在了寝床前,虽然面色苍白,没有生气,但是却还是活生生的。
见到人没事,雪暖汐便松了口气。
司以徽是第二个冲了上来的,在见到了蜀羽之之后,便猛然冲了上去,一边哭着一边拉着蜀羽之的手,似乎想要他说话,也似乎唯有他说话了他方才能够安心。
蜀羽之也有了反应,抬起了头看着司以徽,但是却不语。
司以徽更是焦虑的不成。
雪暖汐见状,缓步上前,“徽儿,你先出去,让雪父君和你父君说说话。”
司以徽抬头看着他,面带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没事的。”雪暖汐蹲下身子,替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先出去吧。”
司以徽看了看雪暖汐,又看了看蜀羽之,挣扎了好半晌,然后方才起身,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吧。”雪暖汐起身下令道。
一众宫侍也退了出去。
待寝殿的门关了起来,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雪暖汐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蜀羽之,都这般大年纪了,还做这些吓人的事情?”
蜀羽之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不语,可是嘴边那惨淡的一笑却足以让他此时的心情被一览无余。
雪暖汐也不是责怪谁,只是有些无奈,见了蜀羽之不起身,他便也干脆席地而坐,“陛下说她早上那般对你,不是怪,而是气。”
蜀羽之浑身一颤。
“其实蜀羽之。”雪暖汐继续道,“你也怪不得她气吧?你最早嫁给她的,在我们这般多人之中,你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特别的,可你却那般想她,她心里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我并非……”话未曾说完,眼泪便先流了,随后的话,便也说不下去。
雪暖汐又叹息一声,“其实你和陛下都是一个样,都是图一时的意气!”
蜀羽之睁大了眼眸。
“你在陛下身边那般多年,如今或许你比我更加的了解她。”雪暖汐缓缓道,“即便她真的要那般做,其实你也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不要告诉我你除了直接跟陛下撕破脸之外便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便是我,也能想出好几个来。”
蜀羽之似乎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之所以没有那般做,便是因为你不愿意背着她耍手段吧?”雪暖汐问道,“而她呢,明明也无需将话说的那般的绝,却是说了,不是对你真的失望,只是……或许这便是对待家人的方式的,有时候,意气也只有在家人的面前方才可以表现的淋漓尽致。”
蜀羽之凝注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的目光忽然间有些陌生。
在他的记忆当中,最多的便是雪暖汐任意妄为的一面,即便是后来入宫成了皇贵君,虽然收敛了许多,可是却也不是能够说出这样话的人来。
“皇贵君……”
“觉得本宫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雪暖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这番话若是豫贤贵君跟你说,或者凤后跟你说,你或许不会觉得奇怪,可本宫呢?本宫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蜀羽之没有说话,却也算是默认。
“蜀羽之。”雪暖汐看着他,眼眸之中泛起岁月的沧桑,“我这十三年身体上或许没有受多大的苦,心上……比起你们,其实也没受到多少的折磨,可是,十三年啊,便是过的再单纯,也不是在自己家中,这十三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我学会的不仅仅只是做几件衣裳,做几个好菜。”
“你……”
“虽然回来只有三天。”雪暖汐继续道,脸上泛起了笑容,却仍旧是带着沧桑,“但是……我也感觉到了……或许你们并非如我所想的那般欢迎我回家,我知道……我知道的!只是,我不说出来,不想去深究,更不想让涵涵知道……”
蜀羽之神色一震。
“察言观色。”雪暖汐继续道,“这也是我在这十三年来中学会的一种本事,一种以前我从来便不懂的本事。”
“皇贵君……”
“不过没关系。”雪暖汐还是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在你们的眼中,我早早的便是一个死人,别说是你们,便是寻常人,也可能难以一时间接受,我回来,搅乱了你们的生活,所以,你们这般待我,我并不介意。”顿了顿,又道:“可是,我也相信,时间可以造成隔阂,而时间,也同样可以消除隔阂,以我之诚待他人,来日也定然能够收纳他人之真心。”
蜀羽之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他很想就他的话说几句,可是,脑海之中却浮现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他们变了,而他,也变了。
只是他们变得污秽龌龊了,而他……却比当日的雪暖汐更加的纯善!
输给这样的人,应该不算是糟糕的事情吧?
可是,他真的真的很想问他一句,为何他可以如此?
而事实上,他也问了。
而得到的答案,却是极为的简单,简单到了仿若他的所有纠结都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不,或许也不能说是简单。
雪暖汐答了一句话:“因为我爱她,我爱司慕涵。”
爱。
这是世上最复杂最厚重的情感。
蜀羽之又落泪了,却与之前的绝望不一样,至于是何种泪,他也说不清楚。
雪暖汐见了,笑了笑,“我似乎说过头了。”随后,便将话题板正了,“四皇子的事情你无须担心,陛下让四皇子出席的确是有意为四皇子择一妻主,不过不是蒙家的,而是司徒家。”
蜀羽之收了泪水,面色一震。
“她说她这般做也是有其他的用意。”雪暖汐也没有隐瞒,“但是司徒家也是一个不错的人家,再有德贵君的关系,四皇子嫁去司徒家不会受委屈的,不过目前还不知道陛下打算将四皇子许给司徒家的哪一位秀,但你放心,本宫已经让冷雨去打听了。”
“司徒家?”蜀羽之低喃道。
是司徒家?
是啊,今日的宫宴便除了蒙家便是司徒家。
可是,为何是司徒家?
司徒家已经有一个德贵君在宫中了,如今再许一个皇子嫁进去……
“你也别多想。”雪暖汐见他神色忧虑,便道:“虽然陛下说她这般是有原因的,但陛下也说了目前东域不会出事,所以司徒将军还是会安然的,我猜测也可能就是陛下要继续倚重司徒将军,而德贵君又一直没有诞育皇嗣,陛下担心司徒将军在东域的领军之权被动摇,所以方才加固了她和皇家的关系。”
说罢,又忙道:“我知道这般的婚事并不是最好的婚事……可是四皇子……”
“臣侍明白。”蜀羽之没有让他说下去,“徽儿若是能够嫁入司徒家,那臣侍这个父君的也能够安心了,司徒家起于平寒,家中并无名门世家那般错综复杂,司徒将军如今又得陛下重用,便是徽儿身患残疾,也不会亏待徽儿的。”
“你能这般想,那便好……”雪暖汐松了口气,他也是为人父亲的,自然明白蜀羽之的心,“再者如今皇子成婚也能如皇女一般开府了,往后都住在皇子府,哪里会有人敢为难皇子?”
蜀羽之笑了笑,“是啊。”
雪暖汐见他如此,便又说起了上去之事,“至于你和陛下……你也别着急,先缓几日,等她气消了,你去给她道个歉,她会明白的。”
蜀羽之垂下了眼帘,没有给出答案。
雪暖汐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好了,事情也明白了,你也莫要这般了,四皇子方才吓的脸色都白了,本宫这便叫他进来,对了,今日之事便莫要给他提及了,免得他自责。”说罢,便起身离开。
“皇贵君。”蜀羽之也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都是一家人,谢这般多做什么?”雪暖汐笑道,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开了门之后,便见司以徽满目焦急地看着自己,“进去吧,你父君已经没事了。”
司以徽重重点了点头,随后便冲了进去。
雪暖汐没有进去打扰,而是起步走出了寝殿,对冷雨道:“好了,冷雨,我们回去吧,免得琝儿着急。”
孩子,永远都是大人的救赎。
……
“正夫见到了皇贵君?”
德贵君宫中,德贵君一听司徒正夫说了遇见雪暖汐一事,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司徒正夫点头,“皇贵君应该是从交泰殿出来的,德贵君不必忧心,皇贵君并未和臣夫说什么。”
“正夫误会了。”德贵君忙道,“本宫只是……是本宫失态了。”
司徒正夫看着眼前的尊贵男子,四贵君之一啊,这是天底下多少男子都歆羡的地位?但是他知道,这孩子并不在乎这些。
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却也是他一手带大的。
而这孩子又一向的贴心懂事。
当日入宫,是为难了他了。
“德贵君,你为司徒家牺牲的已经够多了,如今无需再这般殚精竭虑。”司徒正夫缓缓道,“孩子,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虽然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但是对德贵君来说,却是最大的回报。
是对他所有牺牲的肯定以及回报。
“我……很好……”
司徒正夫握住了他的手,“孩子,为难你了。”
“无事。”德贵君忍住了泪水,“真的,这些年我在后宫一直过的很好,凤后厚待,陛下恩宠,如今还成了贵君,真的,一切都很好……你放心,等我找到机会了便会请陛下让你们回东南,我试探过了凤后,陛下这一趟让你们来京,虽然目的未明,但是并没有伤害你们的用意,所以大可放心。”
“我们来京之前,你姨母从军中让人传来书信,也说了陛下没有恶意的,让我们安心待在京城就成。”司徒正夫微笑道,眼眶也是闪烁着一丝泪花,“其实,依你姨母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够留在京城,你姨母如今的地位太高了,整个东域,陛下都基本交给了你姨母,若有闪失,那后果不堪设想,虽陛下信任你姨母,你姨母也是一心效忠陛下,但是朝中便是再清明也会又小人的存在,我们留在京城,也堵了那些小人的嘴,再者,和你也好有个照应,孩子,虽然你不是我和你姨母的孩子,可是,自将你接到身身边,你便是我们的儿子。”
德贵君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是忍不住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所以当日他方才愿意进宫。
为的便是保姨母,报司徒家的平安,即便后来发现,他进宫与否,其实作用不大,也未曾后悔过。
他这般无怨无悔,不仅仅是因为要报恩,更是因为,他也是司徒家的一员,和姨母一家子,都是一家人。
这一日,在局部不平静,但大环境平静的气氛之中度过,夜幕降临,皇宫宫灯璀璨,宫门前,车水马龙,前来参加宫宴的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不但是敬畏皇家的偎依,也是对这超宴的万般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