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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出事,和你可有关系。”
蜀羽之问完了这句话之后便一直盯着司予述的脸,似乎想从她的反应当中看出什么似的。
而事实上,他也是真的看到了司予述的神色变化。
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这些神色出现的原因。
是因为他的问题过于的惊愕,还是……
她被说中了心中之事。
蜀羽之知道自己此时的怀疑究竟有多么荒谬,可是,良贵太君不可能无端端地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他必须有一个理由,或者说有谁许了他好处!
礼王是他第一个怀疑的,可豫贤贵君的话也没错,陛下这时候驾崩于她并没有好处!
而能够在这件事上面得到最大好处的便是……
太女!
而先前几个月,那般多的事情下来,陛下和太女之间的关系日益糟糕,尤其是在三皇子烧了观星殿之后……
若是太女也认为,陛下真的对她下了手……
司予述的脸庞在苍白了过后,便渐渐地凝了起来,神色也开始缓缓淹没在了一片的平静之下,“蜀父君为何这般认为?”
蜀羽之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是因为此事母皇出事本殿便是最大的受益人?还是因为蜀父君觉得本殿此事是恼恨母皇恼恨到了想至她于死地的地步?”司予述声音平缓,但是嘴边始终悬挂着一抹讥讽冰冷的笑,“本殿不否认此事母皇驾崩,本殿便是最大的受益之人,本殿也不否认本殿先前对母皇有诸多的不满!可是蜀父君,本殿不是傻子,即便本殿对母皇的母女之情已然荡然无存,但是本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去做这根本便没有把握成功的事情!”
蜀羽之仍是没有回应,不过脸色似乎僵了一僵。
“本殿今日进宫便猜到了母皇情况并非御医所说的那般简单,出宫之后,本殿也是为了自己寻着后路。”司予述继续道,声音开始有些冷凝,“也便是此时,本殿方才看清楚,本殿的这个太女之位不过是外表风光罢了!本殿的手中根本便无一丝实权,甚至于礼王也比本殿手中有权!”
“太女……”蜀羽之开了口,神色却是复杂莫名。
司予述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蜀父君会有此怀疑本殿不会怪您,毕竟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不快,尤其是在琝儿焚烧了观星殿之后,蜀父君怀疑本殿与母皇染疫的事情有关,本殿可以理解!”
蜀羽之虽然听着她嘴上说理解,然而他心里清楚,她不可能理解他的怀疑,也不会原谅他的怀疑,忽然间,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太女虽然不及琝儿缠他,但是却也是亲近他,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年的那份情谊已经是荡然无存,“述儿,本宫知道本宫这般怀疑你伤了你的心,可是……本宫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般想!你母皇染疫一事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司予述在见蜀羽之怀疑她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一些,因而,神色也没有多大的震惊,声音微冷地道:“是谁?”
“虽然未曾有实际的证据,但是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蜀羽之一字一字地道:“良贵太君!”
司予述眼眸一沉,“良贵太君?!他为何要害母皇?!”
他根本没有理由害母皇!
而且,母皇出事了,于康王等人也未必有好处!
蜀羽之摇头,“本宫不知道,如今他也染上了疫症,本宫让人看着,一旦醒了便审问!”
“康王和乐王那边,蜀父君打算如何?”司予述又问道。
蜀羽之还是摇头,“凤后不同意将这件事闹大。”
司予述垂了垂眼帘,正色道:“父后此举的确恰当,母皇染疫一事此时已经让京城人心惶惶,疫症是病,虽然凶险,但是也不是不可治愈,若是这时候再传出是有人蓄意谋害,而且还是良贵太君,那便是皇家内斗,皇家内斗消息一传出,边境,东域必定会有所动乱,父后的决断很正确!只是,虽然不能公然处置此时,却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康王府和乐王府必须有人暗中监管着9有,将母皇染疫一事散播出来之人,也要揪出来!”
话顿了顿,方才继续,“蜀父君,泄露消息之人是谁?”
蜀羽之看着她,没有立即回答。
“是礼王对吗?”司予述不等他回答,便径直道。
蜀羽之合了合眼,“是。”
司予述沉吟会儿,“那蜀父君可怀疑过她?”
“怀疑过。”蜀羽之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本宫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她!”
“可是这时候,蜀父君却是最怀疑本殿。”司予述接话道,神色平静无波,“因为本殿方才是最大的受益之人。”
蜀羽之无言以对。
“本殿与礼王虽然嫌隙渐深,但是本殿相信,这件事和礼王没有关系。”司予述又道,“本殿能够想到此时母皇出事对本殿没有好处,即便有,也不过是段时间内罢了,礼王一向比本殿聪慧,自然也能够想到,蜀父君若是要查背后下手之人,大可从别人身上下手。”
“你真的这般想?”蜀羽之开了口,声音却有些艰难。
司予述神色不动,继续道:“是。”
“消息是从礼王府的人口中泄露出来的……”
“先不说此事是否真的是礼王让人泄露的,便是真的,本殿猜想她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对付本殿罢了。”司予述打断了蜀羽之的话。
蜀羽之一时间有些茫然。
司予述仿若没有发现蜀羽之的失神似的,继续道:“蜀父君能够如此直白地告诉本殿这些,问本殿这些话,本殿心里很高兴,只是,这时候,本殿认为,并非讨论这些的时候!蜀父君深夜出宫,究竟有何吩咐?父后又打算如何应对明日可能出现的动乱?”
蜀羽之攥了攥拳头,然后,缓缓地将明日的安排一一说出,“……凤后已经密召了荣王进宫,他定然会说服荣王明日配合殿下的一切举动,您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太女,如今陛下出事,由你来监国再好不过!至于……礼王明日可能会做的事情……只要你和荣王携手,礼王即便有不满,也不会闹出什么来,不过……陛下如今这般……本宫不希望陛下好了之后会面对她不愿意面对的局面!”
“蜀父君是担心本殿以监国太女身份趁机除掉礼王?”司予述缓缓说道。
蜀羽之脸色一僵,仿若自己再一次小人之心了。
司予述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有所表示,继续道,“蜀父君放心,即便本殿心里真的想除掉礼王也不会如此冲动行事,本殿可能会不在乎病中的母皇,但是绝对不会不在乎远在西北手握重兵的镇边将军!”
蜀羽之神色一变。
“若说担心,本殿比礼王更是担心。”司予述继续道,“西北的几十万大军足以将本殿击的粉身碎骨!”
“本宫不会让这件事发生!”蜀羽之决绝开口。
司予述微微一笑,“本殿相信蜀父君的话,只是,本殿却怀疑蜀父君的能力。”
蜀羽之脸色一青。
“不过蜀父君也不必这般惊恐。”司予述话锋一转,“母皇不可能没有防备,即便蒙君怡突破了母皇的所有防备,西北离京城也不近,本殿还有应对的时间,只是若是这般,本殿便需要可以调动军队的权力,蜀父君,历来监国之权,并不包括大范围调动军队之权!”
蜀羽之身子忽然间打了一个激灵,眼前的女子神色虽然平静,声音也是轻缓,但是便是这般的平静和轻缓之中,却透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他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不懂事的男子。
他听出了她的真实意图。
“你想要掌军之权?”
监国之权,可以允许监国之人在危及的时候调动一部分军队,但是仅限于西南大营,而且,不能超过一万。
可一万大军,却已经足以平定如今京城可能出现的动乱。
这便是为何凤后即便冒着伪造圣旨的罪名也要让太女监国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方才可以调动西南大营。
司予述神色不变,“蜀父君,这只是最坏的结果!”
蜀羽之凝注了她,心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地沉入了冰冷的湖底,其实此时他已经相信了永熙帝的事情和司予述没有关系,可是面对这样的她,他的心,仍是无法放下,仍是无法完完全全地对她放心,“太女,本宫没有这个能力给你掌军之权。”
“本殿知道。”司予述继续道,“蜀父君没有,但是,父后会有办法。”
蜀羽之神色一颤。
“父后是大周的凤后,这些年,母皇对他也是极为信任。”司予述平缓地说着,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一般,“父后定然会有办法!”
“没错,凤后这些年是得陛下信任,只是他从未沾染过这些……”
“那便请父后将传国玉玺找到。”司予述打断了蜀羽之的话,一字一字地道。
蜀羽之脸色顿时大变,“你疯了!”
“蜀父君,本殿只是不希望看着太祖皇帝开创,圣祖、太宗努力守着,母皇费尽心血壮大的大周江山会因为这件事而分崩离析!”司予述神色冷凝肃穆,“若是这般想法是疯了,那本殿愿意领受这个罪名!”
“传国玉玺一向是陛下亲自收藏,别说是凤后,即便是在陛下身边近身伺候的冷总管也未必知道在何处!”蜀羽之声音有些厉,“而且大周自太祖以来,传国玉玺除了登基之时会用之外,便从未动用过,太祖遗言,除非大周江山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不能动用传国玉玺!”
大周皇帝手上有两块玉玺,一块是太祖皇帝传下了的传国玉玺,珍贵异常,太祖皇帝遗言,除非地位更替以及大周危急万分,否则不能动用,另一块则是历代皇帝用于诏书上的当朝玉玺。
太祖皇帝遗言,凭传国玉玺,可调动大周所有军队,如同皇帝亲临。
而这传国玉玺当年从太祖手中传到了圣祖皇帝手中,圣祖皇帝临终之前,传到了先帝手中,如今,那传国玉玺自然是在陛下的手中。
可是,这般多年,他从未听陛下提及,更是不可能知道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除了皇位更替之外,这玉玺从未出现过人前,即便是当年陛下登基之初危机重重,陛下也未曾动用过。
若是这时候动用,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大周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
“蜀父君,若是西北失控,大周难道没有到万分危急的时刻吗?”相对于蜀羽之的激动,司予述却是冷静。
蜀羽之看着她,一时间无言以对。
“蜀父君,本殿知道你担心什么。”司予述继续道,“这不过是本殿所想到最糟糕的事情,若是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本殿自然不会染指不该染指的权力,可若是本殿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本殿希望,蜀父君也不要有所犹豫!”
蜀羽之的心无法平静,他看着司予述许久许久,眼神却是越来越陌生,像是不认得她似的,最后,他开了口,“若是真的到了这般时刻,本宫自然不会再有所顾虑,只是……本殿必须先将东西找到!”
“如此,那便请蜀父君多费心了。”司予述回道。
蜀羽之没有再继续待下去,“明日早朝,希望太女能够掌控全局,本宫便先回宫了。”
“本殿不便送蜀父君。”司予述平静道。
蜀羽之看着她,“太女……”
“蜀父君放心,本殿不会让母皇失望的!”司予述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
蜀羽之心口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似的,重的难受,他没有再说什么,未完的话,也被司予述给说了,其他的话,说多了也仿佛成了多余。
如同来的时候一样,他悄然地离开了太女府返回宫中。
司予述一直呆在了书房内,直到蜀羽之出了太女府上了回宫的马车之后,书房内,方才传出了一阵摔打东西的声音。
门外守夜的下人听到了声响便快步走来隔门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司予述的声音从门内传出,会儿之后,紧闭的书房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司予述大步走了出来,然后,站在了门口的廊下抬头看着天。
这一夜的天,暗的仿佛欲将世间一切都给吞噬一般。
在廊上悬挂的灯笼照耀之下,司予述的面容一片赤红……
……
蜀羽之怀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宫,然后便直奔交泰殿,在配殿的小厅内见到了仍在等候他的水墨笑,见了他之后,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将情况说了。
水墨笑一听传国玉玺四个字当即也是变了脸色,“她居然想要传国玉玺?!”
他自然是听过传国玉玺,可是,却从未见过,甚至它从未真正被人动用过,许多人已经将它遗忘了,圣旨诏书上用的是每一任皇帝登基之后御制的当代皇帝玉玺。
“她疯了!别说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这般重要的东西,即便是找到了,她真的以为单凭这般一个玉玺便可以掌控全大周的兵权?即便有太祖的遗言,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死人的话罢了,更有何况如今陛下还活着!她只是病了!疫情又如何?又不是一直会昏迷不醒的病!御医说了,陛下一定会醒来的,即便最后真的因为这病而……她也不可能一直这般昏迷下去!她这便开口要传国玉玺了?!”
蜀羽之脸色青白,没有接话。
“先前本宫还在为让荣王想法子掌控住西南大营,担心她滥用监国之权调动那一万军队而对她心中有愧,因为这般防着她猜疑她而心里不安,可是如今……”水墨笑咬紧了牙关,“本宫还真的是没做错!”
蜀羽之看着他,似挣扎了会儿,“凤后……其实想深一层,太女这般也未必是全错……若是西北真的乱了,那便必须快刀斩乱麻……”
水墨笑的脸色很难看,心情更是凌乱,咬着牙关沉默许久,方才一字一字地道,“一切等明日早朝过后再说!”
说罢,便拂袖离去。
蜀羽之没有再说什么,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
……
水墨笑回了寝殿,却只看见了蒙斯醉一人守在了永熙帝的身边。
寝殿内的香炉中焚烧着防治疫症的药材,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他见了蒙斯醉一人在,脸色微变,便快步上前,在看见了永熙帝安然之后,方才放下了心,平缓了呼吸之后,便对蒙斯醉道:“陛下可有醒来?”
“没有。”蒙斯醉抬手用手中的热毛巾擦拭着永熙帝额头上面冒出来的汗。
水墨笑伸过了手,“给本宫吧。”
蒙斯醉没有拒绝,将毛巾给了他,然后腾出了位置。
水墨笑坐下,一边轻轻地为永熙帝擦拭着脸,一边说道:“大师呢?”
“回了佛堂。”蒙斯醉回道,声音平静,如同他的脸色一般,“他说他呆在佛堂比呆在这里有用。”
水墨笑一愣,随即道:“也好,回去也好,大师年纪大了,若是也传染上了便麻烦了。”说罢,停下了手,看向他,“你也守了很久了,御医煎了防治传染的汤药,你下去喝一碗吧。”
蒙斯醉看着他,“凤后喝了吗?”
水墨笑一笑,“本宫原本是不想喝的,可是……本宫不能不喝!”
蒙斯醉看着他会儿,然后,转身离去,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豫贤贵君。”水墨笑忽然间叫住了他。
蒙斯醉侧过身,“凤后还有什么吩咐?”
“明日早朝,本宫会让冷总管宣旨让太女监国。”水墨笑缓缓说着,声音不急不缓。
蒙斯醉神色依然不动,“如此甚好。”
水墨笑凝视了他会儿,“本宫相信此事不是礼王做的。”
“臣侍多谢凤后信任。”蒙斯醉还是淡淡地说道。
水墨笑没有再说下去。
蒙斯醉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