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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宗亲大牢相比,刑部大牢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下地。
单看沈茹如今的样子便可以看的出来。
沈茹自在祭天大典上被擒直到现在司慕涵去见她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可是沈茹仿佛已经变了一个样子似的,样子狼狈不堪不说,便是身形似乎也是瘦了一整圈,在配上狰狞的神态,若是在夜间见了,定会让人觉得是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
沈茹在看见司慕涵走进来之后,便立即从那肮脏不已的地上倏然窜起,然后往前扑去,若不是有牢房圈着,此时沈茹怕是已经扑到了司慕涵的身上,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此时的沈茹面容更加的狰狞扭曲,像是一只濒临崩溃的野兽一般。
沈茹以为被司慕涵捉住之后司慕涵会让人对她严刑拷打,会想尽了法子来折磨她,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惧司慕涵的任何折磨手段,司慕涵越恨她,她的心情便越发的愉悦!
然而司慕涵却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让人来审问她,甚至不让任何人跟她说一句话,只是将她丢在这个死牢中不闻不问。
甚至还将死牢中的所有囚犯都清空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个人。
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仿佛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了她的心中,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就像当初那下贱的大皇子在父亲死后不久嫁进来装成一副贤良的模样对她,让她找不到一丝一毫发作于他,只能自己不断地压抑着心中的恨意一般。
司慕涵虽然没有对她动刑,但是却是在折磨她!
沈茹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可怕的沉默,于是她方才编造出了这样一个借口,说大皇子有话留给皇贵太君,她相信,这样司慕涵一定会来见她的!
她不怕死,死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死了更好,她便可以下去帮助父亲对付那下贱的大皇子!
不过在死之前,她还是不能让他们好过!
羽之,她的羽之,便是她死了,她也要一辈子留在他的心中,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沈茹对于蜀羽之的偏执自然并非源自于爱,而是源自于她心底深处的阴暗,当初她没有办法挽回自己父亲的性命,也没有办法阻止大皇子进门,这两件事已然扭曲了她的心灵,因而在蜀羽之这件事上,她便是死了也要将他得到手,她再也不想重复当年那种无能为力得不到求不得的痛苦心态。
尤其是她在害死大皇子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更是加深了她这种疯狂的偏执。
沈玉清愧疚于女儿所以千方百计地维护她,但是同时也是将她一步一步的推下了黑暗的深渊。
司慕涵面对沈茹的叫嚣却是神色淡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茹狂笑两声,“你来了就代表我又赢了!”
司慕涵轻蔑地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你想知道那下贱的大皇子临终之时说了什么吗?”沈茹神情癫狂地道,“你若是想知道,那便让羽之来见我!”
司慕涵眯起了眼睛,眸底山过了一丝厉色,“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话吗?”
“你若是不信为何要来?”沈茹狞笑道。
司慕涵笑了笑,“便是你不说这话,朕也打算来这般一趟。”
沈茹面容瞬间扭曲到几乎变形。
“想知道朕为何要来见你?”司慕涵微笑道,“自然,来见见之前那飞扬跋扈的连朕都不放在眼中之人如今落魄成什么样是一个目的,不过主要的却还是想来告知沈秀几件事。”
“我要见羽之!让他来见我,若是他不来,皇贵太君便一辈子也别想知道那下贱的大皇子临终说了什么!”沈茹咆哮道,看着司慕涵微笑的样子,心底深处生出了一种不愿意听下去的恐惧。
是的,恐惧。
便是面对司慕涵的屠刀她也未曾生出过这般的感觉,可是此时她却不想继续听下去!
对于沈茹的咆哮司慕涵却是不以为意,“刑部依照大周律法已然给你定了斩立决,朕已然批准了三日之后于闹市中行刑,对了,想必沈秀如今尚且不知道你所犯的那些罪行已然大白天下了吧?谋害先帝大皇子,与宁王携手杀害西戎皇子,抹黑朕的翊侍君之名声,加之谋逆,意图刺杀朕,其实这些罪名加起来若是真的要定罪的话该是定一个凌迟处死的,只是可惜,太祖皇帝仁厚,自建立大周朝后便废除了这等酷刑,否则朕还真的想见见传言中的凌迟处死!”
“你就不怕那皇贵太君听不到那下贱大皇子的遗言对你恨之入骨?!”沈茹继续咆哮道,她让人将她找来就是为了要见羽之,她便是死了也要他一辈子记住她,一辈子!
她绝对不能让他们从此相亲相爱,一辈子幸福在一起!
司慕涵她休想!
司慕涵依然是神态平和地继续道:“虽然斩立决还是有些痛楚,但是时间却是不长,朕听闻腰斩比起斩立决更加的痛苦,听说人行了腰斩之行之后,半截身子还能爬行一阵子,说起来,朕也真的想见识见识。”她说罢,又看向沈茹,微微笑道:“不过沈秀不必惊慌,别说腰斩,便是斩立决,可能沈秀都不用承受。”
沈茹忽然间停下了咆哮,“你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就是,沈秀死不了。”司慕涵淡淡地道。
沈茹先是盯着司慕涵一阵子,然后便是疯狂大笑起来,最后就是冷冷地道:“我早就该想到你是没胆子杀我的!”
“或许吧。”司慕涵对于她的讥讽却不以为意,“如今西戎虎视眈眈,朕可需要沈将军为朕卖命,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了她唯一的女儿,而且,朕也不想让你这般轻易便死了。”
她的话说到了最后,已然转为了冷凝。
沈茹狞笑道:“司慕涵你不过是一个孬种!”
“虽然朕不想杀你,但是沈秀所犯的罪行实在是令人发指,朕若是不作出些惩处怕是天下百姓都会声讨于朕。”司慕涵缓缓地道,声音极为的温和,但是却也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朕前思后想,终于找着了一个法子可以留下沈秀一条性命的,那便是让沈将军用她一生的军功名望换她的女儿一条性命。”
沈茹眼睛猛然睁大,像是很惊讶的样子。
司慕涵继续道:“沈将军为大周征战数十年,立下了无数的战功,捍卫大周边疆安全,这般丰功伟绩来换你一条性命却还是可以的,相信大周百姓也不会有异议。”
“司——慕——涵!”沈茹双眸染上了血红,一字一字说的咬牙切齿。
司慕涵却一脸讶然,“怎么?沈秀不同意朕这般做法?朕可是听闻沈秀恨极了当年沈将军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名声而迎娶先帝大皇子进门吗?如今她军功名声举沈秀该是高兴才对。”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沈茹狰狞咆哮道,自然此时她并非真的担心沈玉清而是她明白司慕涵这般做定然还是有其他目的的,司慕涵恨她绝对不亚于她恨司慕涵,她会这般好心?不可能!
沈茹明白,司慕涵不让她死,绝对不是因为顾及沈玉清,而是为了让她更加的痛苦,可是她会做出什么事情让她更加的痛苦?
她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她痛苦的?
她想如何?
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沈秀不必担心,就算是沈将军为了救沈秀而退出朝堂,朕也不会亏待于她的。”司慕涵继续微笑道,“虽然沈将军教女无方,但是终究是为了大周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而且,朕的大皇兄却也是真心爱着沈将军的,所以,朕决定了待沈将军退出朝堂之后便封她为大周第一个异性王,待沈将军百年之后能够与朕的大皇兄同葬在泰陵。”
沈茹看着司慕涵的眼睛几乎是可以喷出火来了,“你敢!”
“沈秀这是做什么?”司慕涵故作讶然地道,“这可是难得的恩宠,是大周立朝以来从未有过的无上荣光,沈秀该替沈将军高兴才对。”
“你若敢这样做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沈茹咆哮道,她居然想让母亲与那个下贱的大皇子葬在一起!那她父亲怎么办?她深爱着母亲的父亲怎么办!
若是沈茹有死穴,那这个死穴便是她早逝的父亲。
司慕涵明白沈茹之所以要杀大皇子,除了认定了是先帝害死了她的父亲之外,还有就是不想让大皇子占据她父亲的位置,生时不可以,死了也不行。
先帝不让大皇子葬入沈家祖坟除了恨上了沈家母女之外,还有就是她知道,就就算是她不追究这件事,大皇子葬入沈家祖坟也怕是不得安宁。
沈茹作为沈家嫡系唯一的后嗣她是不会让大皇子死后安宁的。
“死了也不会放过朕?”司慕涵话锋一转,冷笑道,“沈秀真的认为人死了还能做些什么吗?若是真的这般认为,为何当初要对朕的大皇兄下手?还有那些曾经与羽之定过亲的女子,若是你真的认为人死了还能报仇的话,为何当初做这些事情之时从未有过犹豫?便是人死了真的还能做什么,朕相信沈秀也没有机会再来找朕的麻烦,下面还有许多人等着找沈秀偿命了!”
“我不会放过你!”沈茹狰狞地咆哮道,双手死死地椅着那牢房的门柱似乎想将它们给扯断然而冲向司慕涵取她的性命。
司慕涵一脸沉着地看着眼前宛如疯子一般的沈茹,“沈秀这般激动可是担心如今葬在祖坟中的父亲地下无依?不用担心,朕已然替他做了一番安排,说到底,沈秀如今变成这般心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过世了的沈家正夫石氏,他方才是罪魁祸首,这等无才无德心肠恶毒之男子没有资格成为大周第一个异姓王的正夫,更没资格葬在沈家的祖坟之中,朕已经派人去沈家的祖籍告知沈氏长老,让她们酌情处理。”
沈茹闻言更加疯狂地咆哮,“司慕涵你敢——”
“朕猜想沈氏长老们应该会将石氏的坟迁出沈氏祖坟的,至于葬在那里,朕便无法猜到了,不过石氏生出了一个犯下这等滔天大罪的女儿,怕是连葬入乱葬岗的资格也没有了。”司慕涵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朕,定然将此等无德之人挫骨扬灰,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沈茹此时已然是完全疯了似地咆哮着。
司慕涵却在这一声声的咆哮中淡定自若,“既然石氏都已经魂飞魄散了,沈秀便也不必担心他会在地下孤苦无依了。”
“司慕涵——我要杀了你——”
司慕涵笑了笑,“沈秀最好不要想着自尽,因为说不定沈秀最后还能够说服沈将军不当这个异姓王而保住你父亲的尸骨。”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沈茹的狰狞咆哮,转身缓缓地走出了刑部的大牢。
……
回宫之后,司慕涵便见朝和殿的宫侍前来禀报说官锦发起了高烧,情况危急,便立即赶到了朝和殿。
一进朝和殿的偏殿却见里面挤满了人。
水墨笑作为朝和殿的主人和凤后自然是在的,雪暖汐一直让人注意着官锦的状态自然也是知道,所以就赶来了,在路上遇上了正要去交泰殿给永熙帝请安的蒙斯醉,便一起过来了。
官锦出事之后,水墨笑除了派人去通报永熙帝之外,也让人去和安宫通知了皇贵太君,皇贵太君对于官锦的伤势也是极为的关心,一听到了这件事便立即赶了过来。
和皇贵太君一同过来的还有蜀羽之。
而蜀羽之自从得知沈茹与先帝大皇子之死有关便明白皇贵太君为何当初执意要杀他,虽然他与沈茹已然没有关系,但是却还是对皇贵太君抱着一丝愧疚,在加之他猜想皇贵太君与司慕涵不和也有他的原因,便想着要请求皇贵太君原谅,因而他这几日每一日都去皇贵太君宫中,向皇贵太君请罪,便是皇贵太君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他也未曾放弃过。
他不求皇贵太君能够对他与沈茹的关系释怀,只求皇贵太君不会因为他的关系而继续怨恨着永熙帝。
众人见司慕涵到来便想行礼只是被司慕涵给挥手免了,随后她立即走进了寝室,然后便见官锦脸色潮红地躺着,额上冒着冷汗,正说着胡说。
她看向了御医,厉色问道:“情况如何?”
“回陛下,官公子身上的伤本就容易引发高烧的。”御医诚惶诚恐地道,“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退烧,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忧……”
“那便想着法子退烧!”司慕涵沉声喝道。
御医连忙应下,“臣尽力而为……”
“朕不要尽力而为!”司慕涵怒斥道,“朕要他安然无恙,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朕便要你们陪葬!”
御医立即跪下,连忙保证一定会救活官锦。
司慕涵看着地上跪着磕头的御医气不打一处来,她也是明白以官锦如今的伤势会引发其他的病症也是无法避免的,自然也不能怪这些御医,只是她只要一想到官锦若是这样死了,她的心便忍不住愤怒!
不是说她对官锦动了心,而是若是官锦就这样死了,怕是她心中的愧疚一辈子也无法解除,而且官锦之所以落得如今这个状况很大程度是因为她的疏忽所致,当日若非她让宁王有机会挟持水墨笑,官锦便不会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情!
除了内疚和自责之外,司慕涵心中还有很深的疑惑,她不明白官锦为何能够这般不要命地做出这等事情,难道他便真的这般爱她?
“陛下放心,官公子心慈仁善,便是上天也会庇佑他的,所以他定然能够躲过这一场灾劫。”水墨笑一脸正色地道。
司慕涵闻言,随即看了他一眼,此时水墨笑虽然并没有露出任何对她不满的神色,但是方才的那句话还是表达出了他心中的不满,他还在记恨着当日她下旨杀了他们一事。
“陛下认为臣侍说错了?”水墨笑不冷不热地道,这几日他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不是不知道这般做对他很不利,只是却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
其实水墨笑也是知道,那种时候永熙帝不顾及他的生死也是意料之中的,可是他却无法不心生怨恨,就算她对他没有半丝的情意,他总该是她的正君,是她的凤后,她居然那般绝情地下旨杀了他!
或许若是一开始永熙帝便摆出一副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态度,此时他也许不会这般的无法释怀,可是她不该先给了他希望,然而再让他绝望。
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亲自给了人希望,然后又亲自地将着希望夺走。
面对水墨笑的公然挑衅,司慕涵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或许她也是心有愧疚,可以说,如今的永熙帝还是未能做到如先帝那般,为了大周的江山可以牺牲一切,她收回了视线,淡淡地道:“凤后所言极是。”
“陛下政事也是繁忙,这里有凤后照看着便可以了,陛下还是先回交泰殿吧。”皇贵太君此时插话道,他自然是看出了帝后之间的芥蒂,所以方才插手。
司慕涵看了一眼皇贵太君,似乎在沈茹的罪行被公告天下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却是一日比之一日好,她开始觉得,皇贵太君是愿意原谅她了,她正想说话,却见外边一宫侍急匆匆地走进来说兵部尚书在外求见。
众人一听这消息不禁脸色一变,便是水墨笑也是如此。
祭天大典之上,宁王勾结西戎屯兵西北边境一事,永熙帝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是宫里面的人却也是知道的。
如今兵部尚书求见,极有可能便是因为这件事。
司慕涵又交代了御医一定要救活官锦之后便离开了朝和殿返回交泰殿。
雪暖汐看着司慕涵的背影,虽然知道她早有准备,但是却还是担心,若不是碍于身份,他一定跟过去看看。
见气氛有些紧张,皇贵太君作为长辈便担当起稳定人心的角色,劝慰众人安下心来,也莫要过多干预政事,只需要好生在这里照看了官锦,让其快些康复。
自从经历了大皇子一事,皇贵太君心中便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他也知晓如今沈玉清在西北,虽然他恨极了沈家的人,但是却也是知道沈玉清的本事,否则当初先帝便不会用一个皇子来笼络她了。
西戎国未必能够讨得什么好处,但是沈玉清极有可能利用这件事逃过一劫!
皇贵太君看了一眼司慕涵离去的方向,眼神却有些暗沉。
她会如先帝一般为了沈玉清而再一次放过她们吗?
若是这般,他的毓儿岂不是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皇贵太君明白,便是永熙帝执意要放过沈家母女,他就算是一辈子都不再理会她,也阻止不了她。
……
司慕涵回到了交泰殿中便从兵部尚书柳静的手中得到了一份捷报。
西戎国在得知西戎皇子命丧大周皇宫之后便立即兴兵犯我大周边防,威远大将军以及萧玥大将军带领边疆大军与之抗衡,一连三次击退了西戎国的进攻,而西戎国在三次败退之后却没有再次进攻,反而是大大范围地往后撤军,据探子回报,西戎国大军似乎有班师回朝的迹象。
柳静说完,又观永熙帝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像是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似的,不禁在心中啧啧称奇,自然,心中好奇是一回事,面上却是说些永熙帝英明大周方才安然度过了这一次的劫难。
司慕涵听了柳静的好话,也不过是淡淡地应了两句,此时她心中掂量的却是沈玉清究竟能不能在三日内赶回京城阻止沈茹的行刑。
自从官锦告诉司慕涵宁王让西戎皇子给西戎国主家书一事之后,她本是想派人将家书截下的,但是后来想了想,却还是让这封家书送到西戎国主手上,便是西戎皇子丧命的消息司慕涵也没有让人阻难宁王传到西戎。
司慕涵虽然不想让边境起战事,但是西戎国既然已经大范围地调动军队,是不可能不战而回的,与其阻止对方,还不如暗中防备好,随后给西戎迎头痛击。
司慕涵这般做除了想试试西戎的势力之外,还有便是想看看西戎国内的情况究竟如何,虽然先帝在世之时曾经说过西戎国主病重,但是病的有多重却是没有具体的消息,大周派去西戎的探子也无法带回准确的信息。
如今西戎不过是败了三回便班师回朝,那代表西戎国主的病情很是严重。
司慕涵下旨让柳静带领兵部以及户部做好西北战后的事宜,随后便让人去将安王请了进宫。
半个时辰之后,安王在宫侍的带领之下走进了御书房,却见永熙帝站在了东边墙上的那副大周堪舆图面前,负手而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她随即上前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司慕涵转过身,微笑道:“安王来了。”
“不知陛下召臣所谓何事?”安王问道。
司慕涵看着她道:“朕想让人护送西戎皇子的灵柩回西戎国。”
安王一愣,“先前陛下不是说让西戎皇子以宁王正君的身份入葬在大周吗?”
“如今宁王已然被逐出了皇室宗族,西戎皇子却还是西戎尊贵的皇子,自然不能再背着宁王正君的身份,朕不忍西戎皇子客死异乡,因而希望能够将其送回西戎国,也算是落叶归根。”司慕涵淡淡地道。
安王看着司慕涵,心中寻思着她此举的目的,“陛下是想让臣作为护送使将西戎皇子送回西戎。”
“方才柳静带来了一份捷报,我西北将士一连三次击退了西戎国的犯境,之后探子回报西戎国正准备撤兵回朝。”司慕涵似意有所指地道。
安王凝眉沉思,半晌过后,双眸一亮,“陛下是说如今西戎国主怕是……”
“西戎国主也是病了好一阵子了,或许真的到了时候了。”司慕涵淡淡地道。
安王随即道:“请陛下明言。”
“朕想派一个人前去西戎,除了打探西戎国一众皇女争斗的确切消息之外,还希望此人能够在西戎皇女之间交交朋友搅搅局。”司慕涵看着安王,“朕不希望西戎国主驾崩之后西戎国的局势很容易就安稳下来。”
安王明白了,护送西戎皇子回去只是一个借口,永熙帝是想让人去西戎国内部搅局,“陛下是想让臣去?”
“能够做这件事之人必定是个有胆识有谋略之人。”司慕涵看着安王,“朕想来想去,却只有安王最为合适,只是,此事却是有危险的,若是安王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
安王凝视着司慕涵会儿,“臣谨遵陛下旨意。”
司慕涵微微讶然,虽然她猜到了安王会点头答应,但是却没有想到她这般的干脆,她见了安王这般,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和尴尬,“十三皇姐……”
“为大周尽忠本就是臣的职责,臣便是赴汤蹈火也甘愿。”安王正色道。
司慕涵吸了口气,“既然安王同意,那朕便下旨。”
“臣定当完成使命,请陛下放心。”安王随即跪下道。
司慕涵将她扶起,随后便换了一个话题,“此行朕还希望安王带上一个人。”
安王道:“请陛下吩咐。”
“凌家嫡女。”司慕涵缓缓地道。
安王一愣,“凌家嫡女?”
此行带上一个商贾之女又是为何?
“安王可还记得当初朕说过那般对凌家另有用意一事?”司慕涵淡淡地笑道。
安王自然记得,当日蜀相中毒一事,永熙帝先是让凌家吃了一个哑巴亏,差一点家破人亡,之后又以施恩者的姿态出现在凌家的面前,拯救凌家于危难,从而让凌家对她感恩戴德,也是经过了这件事,她方才发现,原谅一向温和无害的十六皇妹居然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臣记得,只是这与这一次臣前往西戎一事有何关系?”
司慕涵转过身看向了墙上的堪舆图,“西戎这一次之所以落败,除了她国内的事端之外,还有就是大周的兵力远远多于西戎,可以说,大周一直能够守住边防,所依仗的不过是人多势众,还有就是西北边境易守难攻的地势,若是相等实力,或许撇开了边境的有利地势,大周决定不是西戎的对手,而大周如今这种优势在一段时间之内是可以维持,但是,若是大周继续这般维持不变,过个几十年,这些优势也会荡然无存。”
她转过身看向安王,“在大周的西北边疆之外,其实除了西戎国还有其他的小部族,只是这些部族一直未形成势力罢了,朕翻阅了这些年西北探子的回报,发现西戎国这些年除了一直掠夺大周边城之外,还渐渐地蚕食这些小部族,从而壮大自己的势力,若是大周漠视这种情况,过不了过久,西北的情况定会发生转变。”
安王脸色凝重起来,她也不是未曾听闻过这件事,只是却一直无可奈何罢了,“先帝也曾经让人试图潜入西戎联系这些小部族,以此破坏西戎的扩张野心,然而要接触这些小部落那便必须穿越西戎国境,大多数大周的探子方才今日西戎国便已经被觉察到,从而遭到了狙杀,因而这些行动皆以失败告终。”
司慕涵点头道:“十三皇姐说的很对,西戎国对大周的探子防范的很,但是十三皇姐是否注意到了,西戎国对大周的商队却也是欢迎的。”
安王随即脸色一边,“陛下是说……凌家……”
“据朕所知,凌家是有商队来往西戎和大周的。”司慕涵微笑道。
安王心中豁然开朗,她如何会想不到这一点?西戎之所以掠夺大周边城,为的便是掠夺物资,然而大周边城毕竟是偏僻之城,物资并没有大周内陆的丰裕,然而西戎如今却无法攻进大周内陆,而欲得到大周的物资便只有依靠商队,所以西戎对大周的商队虽然也是防范着但是却并没有对普通大周百姓这般严密,而西戎国人对大周的商队也是甚为的欢迎。
“虽然凌家有商队前往西戎,但是毕竟是穿越两国边境危险重重,凌家的商队并不怎么愿意深入西戎境内,基本上是在西戎边境小镇停留之后便返回大周。”司慕涵继续道,“但是若是凌家的商队可以深入西戎境内,不仅可以扩展商路,沿途更是可以深入了解西戎的情况,甚至可以穿过西戎探的一些我们希望知道的信息。”
安王双眼晶亮地道:“陛下是想让凌家的商队代替探子探知消息?”
“若是这些小部族中出一个不愿意被西戎蚕食而且用能力与西戎国对抗的,相信西戎国在未来几十年间都没有时间来骚扰大周,更不能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司慕涵淡淡地道。
诚然,这个过程极有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却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便是寻不到这样的部族,大周也可以借着商队得到更多西北边疆之外的情况。
西戎国终究是大周西北的一只恶狼,一日不除,大周西北便一日不得安宁!
永熙帝随后便张贴皇榜告知大周百姓言威远大将军已然击退了西戎国的大军,大周西北安然无恙,让百姓放心。
之后,永熙帝便下旨礼部向西戎国发去国书,言大周安王择日即将带领使团护送西戎皇子灵柩回西戎,同时向西戎国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免两国再生战火。
……
官锦的高烧在当日的傍晚时分便退下了,只是却还是昏迷不醒,而且总是梦呓不断。
御医给他开了安神之药却还是止不住他的梦呓。
司慕涵见此情形,只得在忙碌政事之余多抽出些时间来看望他,说起来奇怪,似乎只要司慕涵在他的身边,他的梦魇的情况便少了不少。
皇贵太君言官锦这般是因为对永熙帝情深意重只要永熙帝在他的身边,他便会感觉到安全。
众人见了此情形,心中感觉各异。
便是凤后水墨笑也因此沉了沉眸,官锦这般深爱永熙帝,那将来难保不会惹出些麻烦来,此时他有些后悔将他接到自己宫中来了!
虽然官锦救了他,但是他却也接着这件事得到了永熙帝的重视。
水墨笑开始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官锦的垫脚石。
雪暖汐是听见过官锦对司慕涵的告白的,此时又见了官锦这般,心中又是一阵酸意,而这一次的酸意却没有对蒙斯醉等人一般很快便消失,而是一直沉淀在心里,久久不肯散去,终究他对官锦始终是存在了芥蒂,无法接受将来官锦会与自己共侍一妻。
蒙斯醉倒是没什么感觉,并非他不介意,只是他早便已经明白身为大周皇帝的永熙帝是绝对不会只有这般几个宫侍的,出身大家公子的豫君早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而且他也是知道,永熙帝是不会喜新厌旧的。
蜀羽之的感觉却有些复杂,根据以往的情况,官锦该是一个心机极深的男子,若是来日官锦成了永熙帝的君侍,这后宫还会如现在这般的平静吗?
如今永熙帝的后宫宸皇贵君虽然爱使些小性子但是本性不坏也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什么,而豫君自从进了府之后便一直保持着大家公子的温文,便是有些难以亲近但是也是客客气气的,凤后水墨笑虽然看不惯他们但是却有永熙倒制着,也不至于太过分。
而官锦若成了永熙帝的君侍,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
官锦第一次清醒正是沈茹行刑当日,只是当时永熙帝并不在宫中而是微服去了刑场。
闹市中心的一块空地上此时搭起了一座行刑的木质平台,沈茹此时已经被刑部的衙役从刑部大牢中押解到了行刑台上。
司慕涵此时坐在了前方的一间茶寮的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楚行刑的地方。
沈茹此时被押着跪着,浑身上下皆是方才押解前来行刑之处的过程中百姓狂仍而来的杂物,整个人更是狼狈不已,只是那双眼睛却还是那般的疯狂,而旁边围观的百姓对着台上的沈茹不断地辱骂,若说沈茹只是谋逆或许杀了大皇子,百姓不至于这般的激动,然而沈茹却和宁王杀了西戎皇子,一直西戎国借机发难却践踏了百姓可以接受的底线。
百姓不管皇权争斗,但是却明白若是边境有战事,那她们便没有好日子过,宁王已死,她们便只能将愤怒发泄在沈茹身上。
这一次的监斩官是刑部尚书,并未因为沈茹的特殊身份而有所不同。
午时三刻一道,监斩官便宣读了沈茹的罪状,正欲扔下那令牌确定可以行刑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同时传来一声厉喝,“刀下留人。”
司慕涵闻言,不禁冷冷一笑,“朕的这位威远大将军还真是非同一般!”短短三日的时间她居然可以从西北边境赶回京城。
虽然司慕涵一直都从各地的哨所中得知沈玉清急忙赶回来的消息,但是此时见她出现了,终究还是失望不已。
母皇,原来你一向倚重的将军也不过是一个自私小人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沈玉清这一趟扔下了边关的数十万大军赶回京城救女,定然已经寒了那些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将士的心,只要这是萧玥再多加安慰,沈玉清在西北大军中不可动摇的地位便会渐渐地消失。
这也是司慕涵想要的。
虽然摧毁西北大军多年来的信仰会造成军中一时间的动荡,但是若是让这种信仰继续存在,那将来受到撼动的便是大周的皇权。
大周的军队心中只能有一个信仰,那就是大周的皇帝!
司慕涵低头看向下边的行刑台,便见沈玉清一身风尘策马停在了刑部尚书面前,请求刑部尚书暂停行刑给她机会进宫向永熙帝求情。
刑部尚书见了沈玉清到来,先是一愣,随即便似乎有些难以决断,沈玉清的身份自然是不同一般大臣,但是沈茹所犯的罪行却也是非同一般。
现场的百姓见了这一幕,竟然全都安静下来了。
毕竟在之前,沈玉清在百姓之中的地位极为的高,可是如今她居然没有大义灭亲,反而救一个大逆不道之徒,这让百姓心中开始茫然起来。
难道她们敬仰了十多年之人竟是这般一个不值得她们敬重之人?
司慕涵转过身对着护送她出宫的白薇低语了一句,随后白薇便转身离开,一炷香之后,白薇来到了刑部尚书面前,宣了永熙帝的口谕。
“陛下有旨,命刑部尚书先将犯人押回大牢,召威远大将军沈玉清进宫。”
刑部尚书松了口气,立即领命去做。
然而此时沈茹却忽然间发起了狂来,“杀了我!杀了我!”一边吼着一边往沈玉清冲去,若非此时她身上带着手镣脚铐,便是身边的衙役也是控制不住她。
沈玉清看着眼前疯狂的女儿,一夕间似乎老了许多一般,那张风尘仆仆的面容染上了凄然之色。
刑部尚书立即让周围的衙役将沈茹押回了囚车带走,随后便伸手邀请沈玉清一同进宫。
沈玉清点头致谢正欲说话,此时却不知道从哪里仍出了一颗烂菜,直直仍中了沈玉清的脸。
人群中随即爆出了一声愤怒的叱喝,责骂沈玉清包庇亲女,假仁假义,不知廉耻等等……
这话一出,更多的辱骂声纷纷响应。
沈玉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刑部尚书见状生怕事态失控便立即让人护送沈玉清离开。
沈玉清没有久留,百姓们的生生怒骂就像一把把利刀一般刺进了她的心,让她羞愧难当。
司慕涵立在窗前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脸上一片深沉。
一个时辰之后,御书房,司慕涵一身皇袍端坐在皇位之上,脸色威严肃穆,双眸深沉如海,“沈将军,你可知道私自离开军营是死罪!”
沈玉清双膝跪在地上,“末将知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明知故犯?”司慕涵冷冷地道,“是不是沈将军觉得自己于大周有功便不将大周的律法放在眼中?还是沈将军觉得,朕会因为你方才立下了大功便不会追究于你?!”
沈玉清垂首,“末将不敢。”
“不敢?”司慕涵嗤笑,“原来世上还有沈将军不敢做的事情?”
“末将该死。”沈玉清已然垂首沉声道。
司慕涵静默了会儿,“沈将军,朕很清楚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谁?只是沈将军凭什么认为朕会放过沈茹?”
“陛下!”沈玉清抬头看着司慕涵,“大皇子一事……”
“朕很好奇,沈将军在提起大皇兄之时是否会心中有愧?”司慕涵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道。
沈玉清脸上浮现了沉痛之色,“是我对不起毓儿……”
“念在沈将军对大皇兄还有这一份愧疚之心,朕便不追究沈将军知情不报一事,只是沈茹朕却绝对不可能放过的,若是朕饶了她,别说皇贵太君不会原谅朕,便是先帝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朕!”司慕涵厉色道。
沈玉清抬头看着司慕涵,“大皇子一事完全是末将的错,末将愿意一力承担,茹儿当年还小,她不懂……”
“够了!”司慕涵拍案而起,“沈将军便真的将朕当成了傻子不成?!”
沈玉清道:“臣不敢,只是臣……”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外边宫侍禀报说皇贵太君求见。
司慕涵眯了眯眼,随即便让人请皇贵太君进来。
沈玉清浑身紧绷着,此时她最不想面对之人就是皇贵太君。
半晌后,皇贵太君一身素衣走进了御书房。
司慕涵随即行礼:“儿臣见过父君。”
皇贵太君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沈玉清。
沈玉清没有勇气抬头面对皇贵太君。
皇贵太君走到了沈玉清的面前,却不说话。
“父君……”司慕涵走到他的身边,担心他一时激动而伤了身子。
沈玉清吸了口气抬头。
皇贵太君脸色猛然狰狞起来,随后对着沈玉清便是一巴掌,“为什么要这样对毓儿!”
沈玉清是个习武之人皇贵太君这样的巴掌对她来说不过是搔搔痒罢了,然而这一巴掌在她的心上却还是造成了巨大的震动,“皇贵太君……”
她的话没有说话,皇贵太君又是一个巴掌,此时的怒喝已然带上了呜咽,“为什么要这样对毓儿!他还那般年轻,为什么就让他这样无辜地离开人世!你若是不想娶他直接说了便是为什么娶了他却要害了他的性命!毓儿嫁给你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你的正夫难产而死与本宫的毓儿有什么关系,你们母女为什么要至他于死地!他怀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啊!为什么你要这般的冷血!……毓儿这般年轻嫁给你为继室已然是委屈了,本宫从来不强求你能如同龄的妻主一般对他……只希望他能够后半生安稳度过而已……毓儿他那般的善良,便是嫁了一个可以当自己母亲的妻主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做好一个正夫……他说他好好好照顾你,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他哪里错了你们要这样对他!”
皇贵太君的话说到了最后已然成了歇斯底里。
司慕涵见皇贵太君这般,便担心他这样下去怕是会伤身子,于是想将他先扶出去,只是皇贵太君却拒绝了,继续看着沈玉清,一字一字仿佛都带着血泪,“毓儿为了你甘愿跟你去边境吃苦,便是再累再苦他也不曾跟本宫抱怨过一个字,甚至为了担心本宫会怨恨你而为了说了许多的好话!他说你虽然年纪大但是对他却很好,便是忙着军务也不曾忽略过他……他说在沈家没有受过任何委屈,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真正的主夫对待敬重……他说你为了他连一个侍人都不曾纳,便是在他确定有了孩子之后也不曾想过纳侍人侍夫……他说你跟他承诺过今生今世只会有他一个夫侍!他说嫁给你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事情!沈玉清,毓儿这般待你,你却对他做了什么!”
沈玉清浑身一颤,最后瘫坐在了地上,此时铁血沙场的威远大将军眼中已然是蓄满了泪水,她一直知道大皇子是一个善良的男子是一个合格的正夫,只是她却未曾想到他在背后居然为她做了这么多……
当初她同意这门婚事完全是因为瑄宇帝的旨意不得已而为之。
那时与她共度患难多年的结发之夫方才过世,她根本就没有心情接纳这个年纪几乎可以当她儿子的正夫,洞房的那一晚,她也是在亡夫的灵位前度过,并未与他圆房,便是后来她与他圆房也不过是碍于瑄宇帝的隐约的警告,在醉酒的情况之下完成。
婚后不久,她便向瑄宇帝请旨返回边境,为的便是避开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提出要与谈前去边境,虽然他说要照顾她,但是她却在心中认为他不过是受了瑄宇帝的旨意监视她罢了。
到了边境,环境远远比不上京城,她以为他熬不了多久便会提出离开的,而她也接着军务繁忙一事远离着他,只是没想到他却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至在她受了重伤之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当她伤愈之后,他却病倒了,再看见他卧床不起之时,她方才觉察到自己亏待了这个孩子。
她娶他是迫不得已,而他嫁给她,定然也是如此。
哪会有一个男子愿意当人家的继室,嫁一个年级可以当自己母亲的人。
自那以后,她对他的态度便好了些,但是却也只是将他当成了孩子一般疼爱,也没有再碰过他,只是他却仿佛不在意一般。
她见他虽然明面上不在意,但是心中却也是以为他会在暗地里向京城报信诉说委屈,她一直这般认为,可是如今她听了皇贵太君的话,她方才知晓,原来对不起对方的人从来只有她一个……
皇贵太君说他再有了她的孩子之后极为的高兴,可是他却不知道,大皇子之所以怀上她的孩子不过是因为她在亡夫生忌那日醉酒之后错将他当成了亡夫罢了。
不纳侍夫那是她不想再让瑄宇帝将别的男子当成眼线放在她的身边……
她是对一个男子承诺过永远不纳侍夫,只是这个人却是她的结发之夫而非大皇子……
沈玉清之前为救女儿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勇气此时渐渐地被浓重的内疚给击毁,她从未想过原来她亏欠大皇子的不仅仅只是性命,还有许多许多……
当初她得知是女儿沈茹暗中下毒手造成大皇子难产而死之时,她也曾经是心怀愧疚,但是便是内疚,她也是选择了保住自己的女儿,自己与爱夫唯一的孩子……
这般多年,她一直对大皇子怀着愧疚之心,但是却从来没有超越过她对女儿的内疚和爱怜,在她的心中,大皇子永远都只是大皇子,而非她的亲人……
大皇子之死虽然是女儿造成,但是罪魁祸首的却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当初将他嫁给她的瑄宇帝……
沈玉清对瑄宇帝是很忠心,但是却还未忠心到放弃自己一切私心的地步。
或许沈玉清从未承认,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还是对当年瑄宇帝将一个皇子送到她身边而心有芥蒂。
皇贵太君看着此时沈玉清伤心内疚的模样不禁心如刀割,他狠狠地剐着她,恨恨地道:“收起你的伤心内疚,你没资格这般对本宫的毓儿,没资格!”
她越是内疚,他越是心疼!
他的毓儿对她这般情深意重最后却只得到她的内疚!
内疚又如何?
他的毓儿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皇贵太君眼前忽然间浮现了当年儿子难产而死之时的画面,明明他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却那般的清晰,他看见了沈玉清和沈茹就这样看着他的儿子渐渐地没了气息,渐渐地死去,然而她们在狰狞地笑着,笑的那样的开心……
猛然间他的身子痉挛了一下,随后猛然喷出了一口血。
司慕涵双眸一睁,“父君——来人,宣御医!”
皇贵太君在御书房内吐血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当时凤后水墨笑正和方才清醒过来的官锦说话,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立即赶往御书房。
官锦闻得此消息之后,眼中只是闪现了一抹冷笑,却没有说话,此时他的身体和精神尚未康复,就算他想插手这件事也没有精力,不过从方才醒来水墨笑的关切态度来看,他的计划是成功了。
父亲,你果然说的对,只要不惧生死,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父亲,孩儿又进一步了,定是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儿的!
……
当一众后宫君侍赶到了御书房之后,御医方才为皇贵太君诊断完毕,说是怒极攻心方才会吐血,本没什么事情,但是由于这些日子皇贵太君情绪变化太大,需要好好静养莫要再受刺激方才能够康复,否则便会留下铲。
司慕涵闻言,脸色极为的不好看,这些日子皇贵太君所受的刺激基本上都与她脱不得干系。
沈玉清对不起大皇子,而她作为一个女儿,却也是极为的不孝。
此时,外边的宫侍进来禀报说沈将军在外边吵着要见陛下。
司慕涵脸色阴沉下来,倏然转身往外走去。
方才皇贵太君昏厥之后,司慕涵担心皇贵太君再受刺激便让沈玉清滚出御书房,只是未曾想到她居然还是不愿意罢休!
沈玉清一见永熙帝出来便立即开口问道:“陛下,皇贵太君……”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司慕涵猛然从身边侍卫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刀然后架在了沈玉清的脖子上,“你真当朕不敢杀你吗?!”
沈玉清虽然住了口但是却没有丝毫畏惧,“末将该死。”
司慕涵听了她这话不但没有息怒反而怒意更浓,“好c一个该死!你这般想死朕还真的不想杀你了!你是先帝御封的威远大将军,是让西戎国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是大周百姓敬仰入神的大周保护神,朕不敢杀你,也不能杀你!你想救你的女儿是吗?可以,那便用你的一切来换,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大周的威远大将军,不再是朝中的重臣,沈玉清从今往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庶人!”她用力地摔了手中的大刀,随后厉色喝道:“来人,将这个贱民逐出皇宫,从今往后,她没资格再踏进大周皇宫半步!”说罢,拂袖走进交泰殿。
沈玉清此时的神情很复杂,似乎没有想到永熙帝这般轻易便答应了这件事。
守在一旁的白薇立即下令手下将沈玉清遣出皇宫,此时她面对这个曾经让人敬仰的大将军已然没有半分的敬意。
沈玉清看了一眼交泰殿,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之后便转身离去。
一声的名望换女儿性命,对她来说已然是一件庆幸之事,然而此时当她一步一步地远离交泰殿之时,心中却有种沉重的疼痛。
难道她真的如女儿所说的那般眷念权势?
沈玉清不明白。
但是她却明白,在她往后的余生中,都会内疚中度过。
次日,永熙帝颁下诏书,念在威远大惊军沈玉清一生征战沙场为大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特赦免沈茹死罪该为流放漠北,即日启程押解离京。
而威远大将军因教女不善请求永熙帝免除其威远大将军之位,同时卸去一切官职,自贬为庶民。
永熙帝准。
其后不久,沈玉清于大皇子灵前自尽而亡。
之后,沈氏一族生怕沈玉清母女之事会牵连到沈氏一族便紧急召开宗族大会,商议决定将沈玉清及其女沈茹逐出沈氏宗族,并将沈玉清已逝生母生父以及沈玉清之结发之夫灵柩启出迁出沈家祖坟。
后来又传出永熙帝接到了西北一些将士的联名上疏,感念沈玉清为大周浴血奋战多年,而且大皇子对她也是一往情深,因而便下旨将追封沈玉清为忠义王,赐葬于大皇子陵墓旁,永世陪伴大皇子。
永熙帝听闻沈氏一族将沈玉清生母生父以及结发之夫之坟迁出沈家祖坟便下旨让人前去将其前往京城安葬,只是前去处理此事之人却发现,忠义王的父母正夫灵柩早已不见踪影。
原因是沈家的人在迁出三人灵柩之后便随意找了个义庄安放,本来义庄的看守之人打算明日便找一个乱葬岗给葬了的,但是当晚上义庄起火,里面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
当沈茹接到沈玉清自尽而亡的消息之时,她尚在流放漠北的路上。
而将这些消息告知她的便是沈府的管家。
当沈管家看见沈茹之时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便是那个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大秀,她泪眼模糊地看着衣衫褴褛的沈茹,哽咽道:“大秀……”
沈茹一见沈管家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也不敢她一大把年纪长途跋涉而来,当头问道:“我父亲怎么了?!我父亲怎么了!?”
一路上她不是没有动过自尽的念头,可是这些押送她的衙役却看守的很严密,而且她也不甘心这个时候就死,她还未确定父亲的坟是不是安然无恙如何能够就这样死了?
若是司慕涵敢动她父亲的坟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沈茹这些日子每一晚都做恶梦,梦见司慕涵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将父亲的坟给毁了还将父亲挫骨扬灰,她还梦见父亲渐渐地在她的眼前变得透明消失,他在叫她救他,可是她却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父亲消失……
这也是沈茹如今憔悴的几乎变了一个人的主要原因。
沈管家看着眼前疯狂的沈茹,不禁震惊不已,大秀她这是怎么了?主夫已然去了许多年了,她怎么现在问起主夫?
此时沈管家尚且不知道沈家宗族所做的那些事情,她只是想着应该将沈玉清的死讯告诉她,让她远远给沈玉清磕一个头尽尽孝心,“大秀,你冷静些,将军……不,家主她出事了!”
沈茹倏然冷静了下来,面容却还是那样狰狞,“你说什么?!”
“家主去了……”沈管家伤心地说道。
沈茹一愣。
沈管家随即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自从沈茹离开京城后,沈玉清便开始遣散沈家的下人,最后只剩下管家一个不愿意离开。
之后,沈玉清便不再踏出房门半步,日日跪在了大皇子的灵位之前,说她这是在赎罪,就这样又过了好几日,就在沈管家以为沈玉清打算一辈子跪下去之时,她忽然间离开了那房间,然后找上了她,还亲自做了一桌酒菜,与她对饮。
那时候她便觉得不妥,但是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想自尽。
“第二天老奴前去给家主送梳洗的水时就发现家主于大皇子的灵位之前自尽了……”沈管家伤心地道。
沈玉清自尽前留下了一封遗书,交代沈管家将其葬在泰陵之外的一处山坡上,以示向瑄宇帝和大皇子赎罪。
沈管家依照她的遗愿安葬好她之外,便想着这个消息该告诉沈茹,于是就赶来了。
沈茹在听了沈玉清死了之后,神色有些动容,然而在听见了沈玉清居然要人将她葬在泰陵之外后,便勃然大怒,咒骂沈玉清薄情寡义,居然忘了她的父亲,只想着大皇子。
她咒骂完沈玉清之后便开始咒骂司慕涵和大皇子甚至先帝。
一旁的衙役闻言立即上前制止她。
沈管家看着那些衙役对着沈茹拳打脚踢的,不禁伤心不已,她怎么也想不到沈家最终会落得这个地步,若是当初她没有和家主一同纵容她,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呢?
正当沈管家想上前求那些衙役手下留情之时,远处疾奔来一匹快马。
来人却是永熙帝身边的禁卫军统领白薇。
白薇封永熙帝的旨意前来,说永熙帝已然将沈玉清追封为忠义王,迁葬如泰陵,永世与大皇子相伴,此外还说了沈氏一族所做的事情,言永熙帝虽然有心补救但是却终是迟了,沈茹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孙女便再次祭拜一下他们,尽些孝心。
沈茹在得知永熙帝居然真的做了当日在刑部大牢中所说的那些事情,便发了疯似的要上前杀了白薇,只是此时她身上已经被套上了手铐脚镣又有衙役控制着就算她如何挣扎疯狂也无法伤及白薇一根头发。
白薇看着沈茹这般模样,心中也难免生出了一丝同情,或许这便是报应,陛下能够给沈玉清死后的尊荣已然是极为难得的了。
白薇宣完了永熙帝的旨意便启程返回京城,没有在理会沈茹的疯狂。
三天后,司慕涵收到了一份请罪折子,言沈茹在流放途中趁看守不备吞下不少石块窒息而亡,押送的衙役本想将她的尸首扔到野外喂了恶狼的,只是那紧跟其后的沈管家却趁所有人不备一把火烧了歇息的驿馆,连同自己和沈茹的尸首给烧成了灰。
司慕涵只是看了一眼便将折子给扔到了一旁。
此时,雪暖汐正巧在一旁,见她一副冷凝的模样便问了怎么回事。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便道:“押送沈茹的衙役来报沈茹自尽死了。”
雪暖汐闻言,睁大了眼睛,“又自尽?她们沈家的人怎么这般的无耻都想着自尽?”
那沈玉清也是,如今这个沈茹也是!
沈茹自尽了便自尽了,没什么影响,倒是那沈玉清给涵涵带来了不少麻烦!
沈玉清自尽之后,西戎国以为大周没了沈玉清便没人可以抵挡她们西戎的军队似的,又开始不安分,幸好萧玥将军亲自上阵斩杀了西戎的一个大将,西戎军队方才安静下来,之后,西戎国主也回应了大周的国书说同意安王送回西戎皇子灵柩。
还有西南的土著,若是李文真将军带领了三十艘战船由东海驶进临淮河,怕是那什么阿塔斯族又要耍什么诡计!
沈玉清分明是故意的,便是死了也不让人好过!难怪连上天也不可原谅她,一把火将她父母以及那正夫给烧成了灰!
若非为了稳定军心,涵涵也不至于追封那种卑鄙小人!
只是雪暖汐有一点却不明白,司慕涵追封沈玉清是为了安定军心,那为何还要将她葬在大皇子的陵墓旁边?这不是给大皇子添堵吗?
雪暖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司慕涵。
司慕涵闻言,微笑道:“现在方才问可是忍了许久了?”
“我哪有!”雪暖汐神色有些尴尬。
“这是父君的意思。”司慕涵笑道,虽然她是跟沈茹说过要将沈玉清与大皇兄葬在一起,但是却也只是刺激一些沈茹罢了,沈玉清这等薄情寡义之人没资格与大皇兄葬在一起,只是没想到父君却执意如此。
雪暖汐讶然,“为什么?”
司慕涵若有所思,“十一那日先帝生忌,朕与父君前去泰陵祭拜先帝之时,父君在大皇兄的陵墓前呆了许久,或许,他感觉到了大皇兄想让沈玉清去陪着他吧。”
所以,他方才让人去逼死了沈玉清。
虽然这与她的想法一样,但是他却比她先下了手。
本来司慕涵是打算待西戎国主驾崩之后方才让沈玉清死的,这样,便是西戎国欺大周没有名将也不至于妄动。
逼死沈玉清并不难,只要一句让她下去亲自向大皇子赔罪的话便可以让沈玉清心甘情愿地去死。
雪暖汐哑然。
“所以父君想,大皇兄应该会希望能够继续与他的妻主在一起。”司慕涵淡淡地道,言语中带着几丝惆怅,以前她与大皇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却也是知道,他绝对是一个极好的男子,也是一个善良的男子,或许他真的会原谅沈玉清。
“既然父君的意思那便没事了。”雪暖汐笑道,他就是担心皇贵太君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司慕涵而已,既然是皇贵太君的意思,那便没事了,“如今宁王死了,沈茹也死了,往后便不会有人伤害到你了!”
司慕涵但笑不语,只是眼底却闪过一丝沉郁。
没有人威胁到她?
那得看看那个人愿不愿意少些贪心。
两人随后又闲聊了会儿,雪暖汐便起身告辞,他来这里原本就是与她一同用午膳而已,怎么说这里也是交泰殿,他一个后宫君侍还是不该待太长的时间。
雪暖汐离开后不久,司慕涵便收到了一份司徒雨那支小队送来密报,密保上详细说了这段时间她们的动向。
司慕涵相信看了一遍这份密报之后便对小队做了下一步的指令,随后让暗卫将密信送达司徒雨等人手中。
随后想起了昨日夜太侍君派人来跟她说想见她一面一事,便往合欢殿而去。
……
御花园内
安儿正陪着皇贵太君盯着烈日散步,“主子,日头毒的很,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自从大皇子一事闹出来之后,主子的性情便越发的难以捉摸了,前日明明下着暴雨主子却说要出来散步,今日烈日当空主子也说要出来散步,摆明了是存心想折腾自己。
虽然之前主子因为吐血一事而静养了一些日子,是有些闷了,但是也不该在这般时候出来散步。
安儿即担心皇贵太君的身子也担心待会儿若是永熙帝知晓了会不会责罚他。
若说最近宫中的好事那便是皇贵太君与永熙帝的关系渐渐好转,虽然还没有回到当日那种亲近之中,但是却也是有说有笑的。
豫君说两人之所以没有恢复当之前那种父慈女孝的状态不过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些别扭罢了,毕竟当初闹得太凶,两人又不是亲生父女,是需要时间的。
皇贵太君看着安儿一脸为难的模样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吧。”
安儿闻言,松了口气。
正当一行人走出了御花园之时,皇贵太君却忽然间停了下来。
安儿连忙问道:“主子可是有事?”
皇贵太君点头,“本宫记起夜太侍君很会做合欢糕。”
安儿一愣。
“当年合欢殿的殿名也是因为先帝很喜欢夜太侍君所做的合欢糕而起的。”皇贵太君微笑道。
安儿讶然:“怎么奴侍从未听说过?”
主子静养的那些日子那薛家的齐儿公子便经常用合欢花给主子熬粥,后来主子说合欢花除了可以熬粥之外还可以用来做糕点,齐儿公子便试着做,但是却做得并不怎么好,最近总是暗地里伤心,可是他却是从未听说过夜太侍君会做。
“你还年轻自然没有听说过。”皇贵太君笑容微敛,自从程氏那件事之后,陛下便不再吃合欢糕了,而夜太侍君也不再做了。
安儿随即道:“主子是想让夜太侍君教齐儿公子?”若是如今宫中谁最的皇贵太君的心,那便是那齐儿公子了。
皇贵太君点头,“那孩子最近都在为这个不高兴。”
“主子可是现在便要去寻夜太侍君?”安儿问道,合欢殿离御花园很近,若是主子现在去避避日头也是好的。
皇贵太君点头,随后便使退了后面跟着的一大群人,只带着安儿前去,安儿本想劝皇贵太君带上其他人的,只是主子却言夜太侍君喜欢清静唯有拒绝。
到了合欢殿之后却闻之夜太侍君去了明贵太君那边,皇贵太君本想离开但是安儿却担心这般来回奔波对皇贵太君不好,便劝皇贵太君先在合欢殿等等,就当歇歇脚。
皇贵太君看着安儿一脸担心,便同意了。
合欢殿的宫侍一边上茶伺候皇贵太君,一边让人去寻自家主子。
皇贵太君许久未来合欢殿了,在等了一阵子还不见夜太侍君到来便起身转到殿外的长廊走走,由于先帝去世之后,夜太侍君按规矩只能得四个一等宫侍伺候因此此时并没有人陪伴着皇贵太君,不过皇贵太君却也不在意,带着安儿在长廊内吹吹风。
夜太侍君接到消息之后便回来,却没有看见皇贵太君,以为他等不到他便走了,正想前去和安宫向他请安,却问外边宫侍通报说永熙帝来访。
夜太侍君便前去迎接。
一番虚礼之后,两人便于在大殿内坐下。
屏退宫侍之后,司慕涵直入主题,“夜父君可是想离开?”
“本宫如今于陛下已然没有用处了。”夜太侍君微笑道,“若是先帝见了陛下如今这般,相信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
司慕涵敛眉道:“夜父君也应该知道,先帝并不像让你随她而去,虽然她希望夜父君留下是放心不下朕,但是同时也是希望夜父君能够安享晚年。”
“本宫明白……”夜太侍君低喃道。
司慕涵道:“既然如此,又为何父君为何还要……”
“陛下误会了。”夜太侍君微笑道,“本宫不过是想去泰陵为陛下守陵罢了……”她不想让他死,他如何不知道?既然这是她的心愿,他便依了她……
只要他一直知道,她的心中并非从未有过他,这边可以了。
司慕涵一愣。
“本宫在这宫中做了这般多年,也是到了时候离开了。”夜太侍君微笑道,“之前陛下前去泰陵祭拜先帝,本宫便已然做了决定,不管是死还是活着,只要能够陪着她,本宫便满足了。”
司慕涵看了他会儿,“既然夜父君已然决定,朕也不会阻难,那待夜父君收拾好,朕便送你去泰陵。”
“嗯。”夜太侍君点头,“本宫在离开之前有件事想跟陛下说说。”
“夜父君请说。”司慕涵正色道。
夜太侍君沉默了会儿方才道:“陛下可曾想过你生父?”
“夜父君想跟朕说的便是这件事?”司慕涵蹙眉道。
夜太侍君点头,“其实你生父他……”
“他还活着。”司慕涵淡淡地道,就像是再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一般。
夜太侍君一愣。
司慕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母皇临终之时跟朕说过,朕的生父程氏还活着,如今正在永宁山上的承安寺内。”
夜太侍君惊愣了会儿,随即笑道:“是本宫糊涂了,先帝怎么可能没有告诉你。”
“夜太侍君怎么想着提起这件事?”司慕涵问道。
夜太侍君叹息一声,“先帝在世之时对皇贵太君多有担忧,担心他会因为大皇子一事而怨恨先帝从而累及于你,之前本宫见陛下与皇贵太君之间闹得这般的僵便想着或许将你生父接回来,皇帝生父的身份也该是能够制得住他……不过如今却也不需要了,沈家母女皆亡,如今皇贵太君也该是放下心结了……”
“既然如此,夜父君怎么还提及这件事?”司慕涵神色很是冷清。
夜太侍君随即也发现了司慕涵的异样,“虽然程氏离开陛下多年,但是他终究是陛下的生父,陛下还是莫要过于责怪他了,而且,生父终究还是比养父要好,至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总不会伤害你的性命的。”
夜太侍君虽然对程氏的狠心多有不满,但是深想一层,当年程氏若是不放弃永熙帝自行离宫,或许永熙帝也活不到现在。
离开或许也是因为爱。
夜太侍君虽然没有当过父亲,但是却相信,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是会真心伤害自己的孩子的!
“而且,先帝既然将你生父的消息告知于你,那便也是希望你们能够相认的。”
司慕涵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这件事朕会处理好的,夜父君莫要忧心了。”不会伤害她?偏偏当年杀了她的便是她的生父。
永熙帝没有跟夜太侍君说,在她的心中,她只认皇贵太君一个父亲,不是生父又如何?只要她将他当成生父,他便是她的生父!
只是,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不愿意再多一个人知道,她的生父曾经杀了她!
然而永熙帝却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一个疏忽,引出了之后的风波,因为她不知道他们在此所说的一切都被门外回来看看夜太侍君归来没有的皇贵太君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中。
她也没有看见,此时皇贵太君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